第33章 骨像(四、五)
“大, 大人……”風橪唇角開出一抹苦笑,她扯着腰上的布帶就要給樓澤擦頭發。
樓澤面無表情的偏開頭,躲開了。
“這——”風橪的手僵在原位, 伸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眉梢輕輕一皺, 雙唇抿緊, 露出一副很不痛快的樣子。
她好像也沒求着他屈尊降貴的陪着她一路過來吧,憑什麽他總要給自己擺臉色看。
山神有什麽了不起的。
“擦擦吧。”君昧走過來遞過一塊制作精致的布巾, 笑容溫潤,同時明朗的看了風橪一眼。
樓澤輕點了下頭,從容的接過布巾,理所當然的什麽都沒說。
風橪一見樓澤沒有與她冷嘲熱諷,随即朝君昧展顏一笑, 跳了兩步轉身離開。
君昧點頭示意樓澤,跟在風橪的身後, 明了着問:“既是隐面尋你們來的,那你也必定知道了倪衣需要你的血才能救。”
“她就是描骨師倪衣?”風橪略微驚異的看着君昧,雙眼一眨,回想起這個人就是當日千面妖提及的描骨師之一。
“是。”
“那麽, 描骨師具體是做什麽的, 這個名頭聽起來,有些抽象。”風橪站到君昧身邊問,用手托住下巴仰頭看他,模樣有些俏皮。
“修複骨血。”
“這就……沒了?”風橪不解的挑眉, 在他身邊坐下, 暗嘆道:“這麽言簡意赅?”
君昧稍作停頓,僵着臉回複道:“也可靠執念挽留将死之人。”
“那豈不是——篡改生死簿?!”風橪掩唇驚呼, 忽而瞪大雙眼幽幽地說。
Advertisement
君昧神色晦暗的掃了她一眼,淺淺的應了一句:“嗯。”
“這——”風橪瞬間松開手,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竟沒想到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事存在,那将死之人豈不是要與執念未絕之人平分陽壽。”
“确實如此。”
“胡鬧!”風橪臉色一僵,拍桌而起,望着君昧的表情冷漠又陰沉,又問:“你們這麽做豈不是不把冥界神使放在眼裏,人壽既近,就算是神也未必能篡寫生死之事,你們這是在挑釁冥君。再者說,即便你們真能幫他們陽壽共度,若是此事被冥界君主發覺,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嗎?”
“若是無法與相愛之人共度餘生,生又何惜,死又何懼。”君昧溫柔的看向她,目光堅定自若。
他不畏懼死亡。
換句話說,有那麽一個存在,讓他不畏懼死亡。
風橪愣怔的望向他,唇口微張,卻被這句話噎的回不過話來。
連然對李亭玉,方一杉對花青皖,他們都曾因愛犯錯,為了所謂的愛一頭栽入深淵中。
所以她沒辦法說出“為愛不必如此”這種話,她沒愛過,但無法磨滅這種情感的存在。
“那麽你可曾因為執念複活過某個人嗎。”風橪沉思半晌,沉聲問道。
君昧當即眸子一緊,下颚僵硬起來,嘴角平直成線,沉重的“嗯”了一聲。
風橪突然間不說話了。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皇榜之上附在君昧畫像上的字——禍國妖人。
有人懼憚像君昧這樣擁有起死回生能力的人,并且視他們為妖物,全然忘記了他們這樣的人,是因人類的欲念執念而生。
沒了人的“念”,“描骨師”又怎會存在。
風橪下意識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眉頭輕擰着問:“你們是因為要躲避皇室的追擊才來到此處的?”
隐面奪聲而來,走到她身邊不耐煩的回:“才不是,要鏟除描骨師的不是皇家人,而是涼城的女國師。”
“女國師?”風橪眉眼一擡,疑惑道。
“因為起死回生而被人們奉稱為“天女”,由此進入皇宮,最後成為了國師。”隐面輕吹了一下額角處的劉海,一臉不悅的看向風橪,“有什麽事你問我就行,不要打擾君昧。”
“你?”風橪的眼裏閃過星星點點的笑意,她啓唇大笑一聲,自然的拽過隐面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胳膊,往後一跳坐到床板上,熱情籠絡道:“來來來,我們坐下說,我真的是很好奇那個女國師的事情。”
隐面直截了當的白了她一眼,将胳膊拽了出來,活動了兩下脖子回:“你對妖還真是自來熟。”
“那有什麽。”風橪眼眸一閃,目光尋到樓澤的身上,心中暗自想道:“我對神更自來熟。”
隐面一臉鄙夷的看着她,嗤鼻道:“你以為我在誇你?”
風橪不顧隐面的冷嘲熱諷,湊近它觍着臉道:“那我怎麽樣才能見到那位女國師呢。”
“她不會見你的。”君昧面無表情的看着風橪,像是冷不丁潑了她一臉冷水,語氣淡淡道:“除非你割下我的項上人頭。”
風橪視線一凜,目光瞬間變得淩厲起來,她伸出探向腰間的劍,唇角驚起一絲微弱的弧度,劍鋒壓上君昧的脖頸:“那我就殺了你——”
南風坐在府邸的高椅之上,望着滿園冬色,不耐的蹙眉,擡起手揉了揉眉心。
“國師。”一個模樣清秀的婢女急匆匆的趕到南風面前,未等南風開口,氣喘籲籲的說道:“外面有一男一女,說已經拿到了描骨師君昧的項上人頭。”
“當真?”南風臉上露出一分喜色,手扶着桌面,作勢就要起身。
婢女忙着點頭,倉促的從喉嚨處擠出一個“嗯”字。
“快請進來。”南風走下高椅,雙手背在身後絞在一起,眉梢上揚,清美蒼白的臉上終于添上一絲血色。
沒過多久,風橪就無所拘束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擡頭将一個布袋子放在地上,聲音冷靜自持:“君昧的人頭就在這裏,國師是要自己親眼過目呢?還是說,找些下人幫您過目呢?我怕這屍首太過血腥,國師大人看了會身體不适呀。”
“無事,你且打開看看。”南風一身傲氣的站在風橪面前,美目微斂,顯出盛氣淩人的樣子。
“那好吧。”風橪語調上揚,蹲下身子三下兩下解開布結,随後仰頭看向南風露出微笑,調侃道:“國師大人可還滿意。”
南風看着滿臉是血的頭顱正睜着眼睛看着她,她花容失色的轉過身幹嘔了幾聲,随後揚了揚手,語氣平平:“他死了就行了,只是不知,二位是如何殺死他的。”
看來還是不信任她啊。
風橪心情愉悅的将布袋重新系好,站起身挺直腰板悠悠說道:“我們這一路舟車勞頓的,如今又要入夜了,人也乏了,不如詳細的過程,我們明日再告知國師大人您看如何?”
“也好。竹一,你去安排二位的住處。”南風背對風橪而立,很快就恢複了之前帶給人的淩厲感。
“哇塞,這裏的房間也太好看了吧,估摸着山神大人也不曾住過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吧。”風橪剛踏過房間門檻就開始四處亂跑,左看看右看看,一刻也不得閑。
樓澤擺着一副毫無表情的面孔看着她,他在觀察她,隐秘而仔細,在風橪自顧自的詢問時,也沒有作答。
她好像總是很容易開心,也很容易就生氣。
“山神大人,你說這裏是不是很棒。”風橪面上漾起明朗的笑容,擡起右手食指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
樓澤一怔,惜字如金道:“別忘記正事。”
“唔。”風橪張張嘴,神色黯然地垂下了頭,抓了抓臉頰,沉着臉道:“我像是那種會因為游玩忘記正事的庸俗之人嘛?山神大人你就放一百二十顆心吧,一切交給我來做。”
她自信的拍拍胸脯,雙眼一彎道:“我辦事,您放心。”
樓澤陰沉沉地笑了一聲,擡眸看她,表情有些複雜着說:“我既沒有心,又當何處安放?”
“不是吧,真的假的?這怎麽可能!”風橪大吃一驚,擡手就覆在樓澤的左胸膛之上,屏氣凝神半刻,落在樓澤心口上的手微微一顫。
竟然,真的沒有心。
她皺了皺鼻子,不讨趣的收回手,下一瞬,手腕被樓澤冰涼的手鉗住。
風橪心一慌,掙紮着扭動手腕,擡眸時,對上樓澤不含感情的雙瞳。
她下意識縮了下脖子,手上停止了動作,眼裏挂着懼憚之色,郁郁寡歡的說道:“山神大人抓着我作甚,這個樣子難道不有失身份嗎?”
“你還知道有失身份。”樓澤緊緊盯着她,兩人僵持片刻,只見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忽然挑唇一笑說道。
這一笑,惹得風橪心涼了大片。
風橪被他盯得發怵,索性心一橫,直言頂撞道:“山神大人不會是要跟我區區一個小小除妖師計較吧,我方才只不過是太驚訝了,又不是故意要碰你。”
樓澤大致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麽,視線輕落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風橪的聲音越說越小,眼球卻止不住的四處亂轉,樓澤無趣着睥睨看她,手上便稍稍收力。
風橪慢慢地收回手,回之一笑:“多謝山神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記小人過。”
樓澤眉心蹙了一下,眸子輕輕一眯,語氣淡淡道:“我何時說過,就這麽算了?此時也不晚,我傳繁月過來便是。”
“別啊,大人。”風橪吓得一下子上前一步握住了樓澤的手臂,楚楚可憐道:“大人,我知錯,知錯還不行嗎,您,您可千萬別讓繁月過來了,她踹我一腳,我得疼上十天半個月。”
樓澤低頭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雙手,目光裏沒有一絲情緒,如死水一般:“知錯了還不松開?”
“啊——,是!”風橪驚慌着松開手向後一步,暗斥一聲自己怎麽這麽不長記性,下一句還沒想出來,樓澤突然間扼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了牆邊,偏頭斂着眸看她。
風橪被沒由來吓得連忙咽了口水,遲鈍的眨了眨雙眼,面色一窘,尴尬說:“山神大人,您這是怎麽了?”中邪了?抽風了?不然就是搭錯筋了?
反正就是不正常。
風橪被他看的毛楞楞的,她極不自然的笑了一笑,轉了轉手腕,抵觸着追問道:“山神大人,您弄疼我了。”
“不疼怎麽長記性。”樓澤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話語沒有一點溫度。
風橪愣怔着看他,神經突然劇烈跳了一下,她往後退了一步,身子緊貼在冰冷牆上,只是片刻,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已凝固。
她吃痛的看着樓澤,見對方眉頭一皺,暗忖道:“不會又是千面妖變成樓澤的樣子特意來诓她的吧。”
她砸砸嘴角,朱唇輕點,眉目柔和,朝着樓澤嘻笑一聲,神情靈動的搖了搖頭:“隐面,你再這樣我可抓你了哦,能不能別随便變成樓澤的樣子騙我,他才不像你這樣,你學的不好。”
風橪扯了扯嘴角就要抽出手,反被樓澤握得更嚴。
“你叫我什麽?”樓澤神色驟變着上前靠近一步,視線緊逼,眸色深遠,他勾着嘴角,笑得冷漠而僵硬:“現今竟連我的名諱也敢直呼了嗎。”
“不,不是——”風橪的表情僵在臉上,她倉皇猙眉,另一只手緊張着又張又握,方寸大失着解釋道:“您真的是山神大人?”
樓澤慢慢收回視線,低頭睨着她的雙眼,短促地呼吸了一下,聲音輕緩:“這還需要我來證明?”
“山,山神大人?”風橪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被樓澤抓着,心一時間亂了起來,低聲輕呼道:“您別忘了男女有別。”
“我以為是你忘了。”樓澤低下頭靠近她,唇近到風橪耳邊,繃着臉道:“我想你應該還沒到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地步。”
樓澤的氣息輕輕繞在她身側,引得風橪心頭一顫,她一臉怔忪的看着樓澤,呢喃着問:“你——什麽意思。”
風橪側首看着樓澤的神色,瞥見他嘴角浮起自然而溫柔的淺笑。
樓澤驟然抽手後退一步,一邊走向窗邊一邊冷聲道:“襲擊神可是重罪。”
“……”
“以後你再随便對我動手,我便以襲擊神的罪名送你去天界接受懲罰。”
不至于吧,這麽嚴重。
“大人你這麽做也太過分了吧。”風橪快步走到樓澤面前坐下,條條有理的分析道:“我那是無心的自然身體接觸,沒有想要傷害山神大人的意思,大人憑什麽說我襲擊神?再說了,我是女子,山神大人您是男子,我主動碰了您,難道更吃虧的人不是我嗎?還有,之前山神大人屢次救我的時候我也沒發現您對肢體接觸有排斥啊,怎麽現如今反倒是我犯了罪,這未免也太不合乎情況了吧。”
“你說我不講情理。”樓澤涼瞥她一眼,柳眉輕挑。
“對!”風橪仰着頭斬釘截鐵的回道,朝着樓澤連連點頭。
樓澤與她對視,眉色越加深沉,籲了一口氣,語氣淡然:“這裏是南風的領地,我勸你還是應該好好想想全身而退,而不是拿你的時間精力用來對付我。”
“不是吧,山神大人您打算棄我不顧?”風橪雙手一拍床板,前傾身子靠近樓澤,無奈的撇了撇嘴:“我若做不到全身而退,您就要抛棄我走掉,您這也太沒義氣了吧。”
樓澤微微擡眸看她一眼,随後輕嘆了口氣,慢慢閉上雙眼說道:“你起來,我累了。”
“哦。”風橪輕輕起身,突然間又坐到床邊盯着樓澤的睡顏看。
樓澤倚牆而眠,察覺到風橪的視線後擡了擡眼皮,緩緩睜開眸子,轉頭看向她,淡淡道:“盯着我看做什麽。”
風橪微笑着看向他,沖他俏皮的歪了歪頭輕笑道:“山神大人有沒有聽過這句話,您把頭發束起來可能會更帥氣?您看我一個姑娘家成天梳着道姑頭,而您卻整日披頭散發。您說呢——”
“沒有。”樓澤輕掃她一眼,順勢側身躺下,乏意擴散,聲音慵懶道:“你也休息罷。”
“這——,您睡了床讓我睡哪裏?”
“地上。”
“……”風橪吃驚的瞪大雙眼,惶然大悟道:“山神大人您不是說過您不需要睡覺的嗎?您騙人!”
“我沒睡。”
“那您現在幹什麽呢?”
“閉目養神。”
“……可以我睡床,您睡窗……嗎?”
“你說呢?”樓澤尾音上挑,睫毛輕顫了一下。
“可以!”
“不可以。”
“那……我再考慮一下。”
樓澤動了動身子,冷聲問道:“考慮什麽。”
“睡地還是睡窗或是睡桌。”
“……”
入夜,風橪悄悄的在地面上滾了兩滾,蹑手蹑腳的走到了門邊,輕輕拉開門,疑神疑鬼的瞄了兩眼躺在床上背對着她一動不動的樓澤。
很好,計劃如期進行。
風橪暗自笑了笑,快速的擡腿出門合門,動作一氣呵成,轉身間,她頓時被吓得合不攏嘴。
門外的神正側身依着門檻,冷眼打量着她。
“山,山神大人,這大半夜的,您怎麽還成門神了啊。”風橪臉色瞬間變了,掩唇一笑,象征性的擡手拍打了一下無盡的空氣。
“不做門神,怎麽守得到你。這個時候,你要去哪裏。”樓澤不置一詞地笑了笑,冷淡的話語中滿是嘲諷,靜靜擡眸睨她,雙眼深幽的不見底。
“我睡地板睡不着,看——,看月亮。”風橪煩惱的撓了撓頭,突然間靈機一動說道,擡指指向天空。
“今夜霧色深沉,沒有月亮。”樓澤雙臂環胸,饒有意味的看着她繼續胡扯。
“……”風橪幹幹地收回手,驀然垂下眸去,霎時間紅了眼眶,眸光的情緒晦暗不明,“今日是我生辰,我想家了。”
樓澤頓時愣怔一下,眉頭微蹙着放下手臂,抿着嘴角不再多說一句。
“所以——”風橪見樓澤沒有阻撓的意思,忽然間轉身就跑,冷到刺骨的寒風在她身側劃過,不留痕跡。
半柱香過後,南風寝殿屋檐上。
風橪仰躺在屋檐的磚瓦上,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氣順了一半,她輕聲自言自語道:“起死回生,這怎麽可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我才不信。”
話音剛落,她瞬即翻身而起翻弄屋檐上的瓦片。
在确定屋內屋外都沒有人之後,她快速的推門進入面前的屋殿,輕輕扣上了門。
她蹑手蹑腳的輕輕踩過每一寸地板,細細打量着屋裏的陳設。
她走着走着,在一個玉盒子面前停下了腳步。
這盒子好生奇怪。
明明就是剔透晶瑩的材質,怎麽全然看不到盒裏的東西。
她做賊心虛的四處望了望,彎身輕輕打開了盒子。
一條黑色的手鏈落入眼簾。
她伸手握住其中一顆珠子,眉頭輕蹙。突然間珠鏈背後的裝飾咯着她的骨頭劃過皮膚,細微着牽動她的感知。
風橪快速雙手持珠把手鏈轉了另一面,一瞬間,她被眼前的畫面驚了眼。
裝飾物竟然是一個白色的骨質骷髅頭。
南風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
忽然間,門被推開的聲音落進耳中。
風橪恍惚間立馬将手鏈握在手掌之中,就在她思忖着要躲身何處的時候。
一股力量橫在眼角把她輕輕拖進了一個角落裏,同一時間,一陣風過,玉盒被無聲合上。
“山神大人?”她下意識出聲詢問,正要轉頭去看,背後的人已經将唇湊到她耳畔,輕聲道:“噓——”
有人正急匆匆的往風橪這裏趕。
眨眼間,風橪已經被樓澤帶出了那裏。
夜晚的風涼到刺骨,樓澤輕輕松開手,下一刻卻被風橪擡手握住了他的指尖,手掌突然盈上一絲溫暖。
“你又來救我了呢,山神大人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風橪慣性一嗔,勾唇笑道。
“就你這三腳貓功夫,要追不上你才是難事。”樓澤拂開她的手,不動聲色地繞到她身前,漂亮的眸子裏似乎浮着笑意。
“那山神大人知道我在哪裏卻不露面,還一路跟着我?”
“只是碰巧看見你在挖屋頂的紅瓦。”他眸色一冷,擡手揉了揉眼角,眉眼清亮,“現在夜巡結束了,可以回去睡覺了。”
“山神大人您很困嗎?”她擡起眼,盯着他上一瞬才緊閉的雙眸低聲道,嘴角緩緩地動着,聲音幹澀。
“為什麽這麽問。”樓澤落眸去尋她,眸色漸漸發沉。
風橪臉色變得煞白煞白的,凜然氣息屏住,遲緩道:“近日來山神大人總是閉眼睛,好像很累的樣子,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累着了嗎。”
“與你無關。”樓澤擡眸輕掃了眼安靜的夜空,微微仰起頭,忽然間勾起了唇角,笑得凜冽而冰冷,“你倒是什麽事都願意往自己身上攬,無論我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會是你的原因。”
風橪盯着他看,卻莫名其妙的覺得樓澤這樣勾着嘴角笑的樣子,有點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