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4)
笑,四下的武林群豪,雖也大多散去,但卻還有許多人,立在遠處,遙遙觀望,又有一些黑衣大漢,忙亂地收拾着祭臺,目光也不時瞟向這裏。
他緩緩垂下眼簾,突地瞥見兩條人影,閃電般掠來,戛然停在車前,竟是那成名河西道上的崆峒劍客“岷山二友”!
此刻這兄弟二人的四道眼神,仿佛刀劍遇着磁鐵似的,凝看梅吟雪,良久良久,長孫空喃喃道:“十年一別,想不到今日又在此地見着這張面目。”目光之中,滿含怨毒之意。
長孫空卻沉聲道:“姑娘可是姓梅?”
南宮平心頭一凜:“難道他們已認出了她!”卻見梅吟雪神情悠然,點了點頭。
“驚魂雙劍追風客”長孫空面色一寒,突地顫抖着伸出手指,道:“梅吟雪,你……你……”右手一反,霍然白腰邊抽出一柄拇指般粗細,閃閃生光的軟劍!大聲道:“你下來!”
長孫單亦是面容慘變,郭玉霞心頭一驚,回首望向南宮平道:“她竟是冷血妃子?”語聲中亦有驚悚之意。
南宮平心中惶然,擡眼一望,卻見梅吟雪仍是悠然含笑,悠然玩弄着缰繩,悠然笑道:“誰是梅吟雪,梅吟雪是誰?”
長孫兄弟對望一眼,面上漸漸出現了疑惑之色,長孫空掌中的長劍,也緩緩垂了下去,他兄弟兩人,十年以前,曾受過那“冷血妃子”梅吟雪的侮弄,至今猶是恨在心中,但十年來的歲月消磨,他們對梅吟雪的面貌,自也漸漸模糊,此刻見她如此一問,這兩人倒答不出話來。
“萬裏流香”任風萍目光一轉,微微笑道:“孔雀妃子成名已久,這位姑娘最多不過雙十年華,長孫兄,你們只怕是認錯了吧!”
長孫空雙眉深皺,讷讷道:“我雖也知道梅吟雪已死在神龍劍下,但……此人既是姓梅,面貌又這般相似……”長孫單目光又複轉向梅吟雪,沉聲道:“你可是梅吟雪之親人,與梅吟雪是何關系?”
梅吟雪微微一笑,悠悠問道:“姓梅的人,難道都該與她有關系麽?”
“萬裏流香”任風萍仰天一笑,大步走來,分開長孫兄弟兩人,笑道:“世間同姓的人本多,相似之人亦不少,長孫兄,你錯認孔子為陽貨,定說東施是西施,還不快向這位梅姑娘賠禮。”
他口中雖然如此說法,暗中卻将長孫兄弟推到一邊,因為他深知長孫兄弟成名已久,再也不會向一個無名少女賠禮的。
梅吟雪哂然一笑,冷冷道:“這兩位大英雄,大劍客,怎會向我一個無名之輩賠禮?你還是暗中将他們推開好了。”
任風萍突地一呆,他雖然遇事鎮靜,此刻面上卻也不禁變了顏色,尴尬地強笑兩聲,卻見梅吟雪素手一揚,那純白的布幔,便又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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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玉霞凝注着這深重的布幔,暗暗忖道:“這女子好靈巧的心機,好犀利的口舌!”
她自負顏色,更自負于心智、口才,但此刻見到了這冷漠而絕豔的女子,心中卻若有所失,心念數轉,突地擡頭問道:“五弟,此間事了你可是要回到‘止郊山莊’去?”
南宮平道:“小弟辦完了喪事,自然要……”他突然想起自己三月之後,還要與那葉曼青姑娘會于華山之麓,為師傅完成“三件未了的心願,”又想到自己還要時刻不離地“保護”車中的梅吟雪,語聲不覺沉吟起來。
卻聽郭玉霞道:“大哥未來,你最好與我同行,不然我和三弟單獨在一起,我們心中雖然坦蕩,但被江湖中人見了,卻難免生出嫌話。”她幽幽一嘆,又道:“三弟,你說是麽?”
石沉擡起頭來,茫然道:“是的。”又茫然垂下頭去。
南宮平見了他這般神色,心中不禁一動,但自家亦是心情紊亂,也末仔細思索,只是吶吶道:“但小弟三月後……”
車幔中突地傳出一陣冰冷的語聲道:“喂,你快些辦完那老人的喪事,我要到江南去。”
郭玉霞冷冷道:“你要到江南去,但請自便……”
南宮平讷讷道:“只怕……只怕我也要到江南去。”
郭玉霞面色一變,沉聲道:“你說什麽?難道大哥不在這裏,我就不是你的大嫂了麽?”
她對于梅吟雪的容貌才能,既是妒忌,又是害怕,實在不願意這樣一個女子,跟随在南宮平身邊,因為那樣将會影響到她的計劃,甚至會窺破她的隐私,是以她不惜拉着南宮平,留他和自己一起。
南宮平思潮紊亂,左右為難,讷讷道:“大嫂的話,小弟自然要遵命,但……”
忽見一個黑衣漢子奔來,道:“公子,靈車是否直奔大墓?”
南宮平乘機下階,道:“自然是直奔大墓。”躬身道:“小弟先去照料喪事,稍後再與大嫂商量。”繼又微一抱拳,道:“任大俠,小弟先走一步了。”匆匆随着黑衣漢子走了。
任風萍手搖折扇,面含微笑,朗聲道:“兄臺只管去忙,小弟日內再來拜訪。”環施一禮,客套幾句,亦自與“岷山二友”走入西安城裏,車幔中的素袖輕輕一提,馬車轉向而行。
郭玉霞柳眉一揚,故意幽幽嘆道:“在我做閨女的時候,從來沒有未出門的閨女也跟着一個男子的,難道未過幾年,已世風日下到這種程度了麽?”
車幔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只要做了人家的太太後,稍為守些婦道就好了,做閨女的時候,倒不要緊。”
郭玉霞怒道:“你說什麽?”但車子已遠去,只留下一股煙塵,險些撲到她的臉上。
石沉突地長嘆一聲,道:“大嫂,我……我們還是去尋大哥的好!”
郭玉霞愕了許久。回轉身來,冷笑道:“你難道是在想你的四妹麽?”
石沉道:“我……”此時此刻,他無法說話,惟有嘆息。
郭玉霞道:“聽我的話,做個乖孩子,小師姐才喜歡你。”她秋波閃動,凝思着又道:“我們此刻先到那位韋七爺家裏,我就不信老五敢不到西安城去。”她望了望四下陸續散去的人群,面上作出了端莊的神色,暗中卻悄悄一握石沉的手腕,輕輕道:“乖孩子,随我走。”
石沉道:“我……我……”終于還是随之而去,一陣風吹過,天上突又簌簌落下雨來。
哀樂再起,又漸漸遠去,一行行零亂的車轍蹄痕,卻仍留在潮濕的沙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