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這件事早有預料。
在客棧,布蘭修心亂如麻,因為她在離開安塔安泰普時就堅信自己和迪已經徹底安全了,這些人從什麽時候開始尾随,掌握多少情況,又将在什麽時候開始襲擊,她開始意識到自己一路上浪費不少時間,而佩拉瑟卡的婚期則步步緊逼,似乎沒有時間再聲東擊西甩開這些人。有那麽一瞬間,她不想找秘寶了,逃婚吧,雖然不光彩但是誰在乎呢,就和迪一起生活在東方看起來也不錯。
迪嚴厲批評了她這種想法:背叛祖先的信任,這不是我所知道的梅紐因家主。另外,你認為你的放棄會促成對方的放棄?至少我們現在還不是全然被動的。
布蘭修被罵得很委屈:我怕拖累你。
迪說怎麽會,摸摸她腦袋:要是我,就把迪·坎貝茲抓起來逼你為他們解開塔圖的謎語。你怎麽那麽喜歡她?
迪說得很認真,布蘭修覺得這一點都不好笑,甚至有些生氣:那我肯定什麽都說了啊,就那麽喜歡啊。
迪:……
雖然危機四伏,但夜色中的邊城極盡美麗。客棧裏食物美味,火塘溫暖,老板才六七歲大的女兒督促娘親吃藥,然後抱了只羔羊在長桌旁撓頭寫功課,還向迪和布蘭修請教算術(大角盤羊和沙丘錦雞版本雞兔同籠),雖然語言不通但數學是屬于世界人民的,布蘭修數學差,被小姑娘、弱雞男和迪群嘲,插科打诨中心情平複了很多。
入夜,無垠沙海清輝熠熠,幾如白晝。舒布洛克在不遠處與星月争輝,據多次行走這條商路的人說,如果是在黃昏時第一次看到她,真的會以為是月亮栖于人間絕境處。這座城市就是沙海中的燈塔,今夜是入秋之夜,城內各處都有社戲,弦樂飛聲無處不在,燈火燦漫幾如仙境。
在當下這個情況,她們當然無法出門看祭典。倒是克列西雅《行游》裏提到她曾看過都一出東方戲劇,由兩位少女身着繁缛華服,一個頭遮紅绫扮演人間女子,一個戴白色獸首面具扮演秋夜落雪時出現的妖魔。女子郁郁遠嫁,出嫁路上秋夜落雪,妖魔亦步亦趨,攙着她扶傘頂風雪前行,萬千溫柔體貼,一步步将少女誘至風雪深處。《行游》認為,從劇本上看是一個簡單的關于誘拐的故事,但演出者被要求要體現出一種平衡的張力,于妖魔而言絕不是單純的獵捕,不到落幕前一秒,甚至也存在妖魔被少女誘騙至人間的可能,
老板倒是不太信鬼神之事,老板自己就是尹州人(秋雪妖魔的傳說來自尹州),因為環境艱苦,所以尹州極寒之地偶爾會出現一些白發紅瞳的白子,由此被認為妖魔并遭到排擠,故事可能是由此演變而來的。
甚至聊到上古那兩位雙胞胎神祗,老板覺得更有可能是君臣相争,并由此發生了戰争。
但傻白甜·布蘭修願意相信一切神話故事,并堅持新娘最終放棄人間,更多是自己的意願,她也好奇于東方劇目的表現方式。雖然雙人都知道時間和現狀都不再允許,但還是約定有機會一定去看這劇目。
第二天,老板去城裏迎自家“當家的”,特意聯系了一支送水兼拿貨的駱駝隊,拜托這支送水隊伍護送迪和布蘭修前去金礦墓場。
路上駱駝隊讨論說今年沙漠裏蛀蜂鬧得太兇,需要去專門的市場購買一些藥材防蟲,到達後即與布蘭修兩人道別。
金礦墓場雖然被廢棄,但如今,因為舒布洛克太熱鬧,也不乏一些閑得無聊、前來尋古探奇的客商,所以看着也有些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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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月亮城還是冷清太多,墓場這一片最大的建築,就是當年衆人集資修建的醫館,如今前廳已經成了宣道場,偶爾主持一些客死信徒的葬禮,後面仍保留醫館的功能(從建築結構來看,設計初期就有這個功能分割的考慮)。迪和布蘭修參觀了這座醫館,大廳是安塔安泰普的建築風格,雖然條件有限,但也做了不少華麗的紋路裝飾,甚至大費周章采用了五個穹頂,配有頂飾畫——包括四大聖徒畫像、标注港口的聯盟海岸圖及海心燈塔、溫辰爾撒大聖堂等不同主題。窗棱、玫瑰祭臺和穹頂的裝飾畫都是純正的崔西丹瑟娘炮風。
醫館負責的神官NPC表示,當年的捐贈者們并沒有在此處寄存任何個人物品。
中午,兩人在醫館東面的茉莉花圃旁休息,太陽有些大,隔着一個小市集,正好可以看到金礦墓場龐然的礦洞大門,有很多觀光客陸陸續續走進礦坑墓穴,市集裏似乎還有不少在叫賣小棺材的。
買水隊的人告訴她們,這是本地最流行的一個觀光項目:生冢。
當年的金礦被當作墓穴,填了不少屍體,但還是餘留了大量空置的礦坑。到此處的游人大多會被金礦墓場那冥府之門般的氣勢震懾,難免産生恐懼心懷感傷。畢竟大多數人是會怕死的。
在西方,總有人願意欺騙死神,而在東方,棺材本身其實有吉祥的寓意。于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此地就出現了一個風俗,游客可以憑官方文牒進入旅游區,花一些銀兩購買棺材,然後下降至洞穴內部,選擇一處空置的礦坑或者自己新挖一個坑,刻上自己的名字,放入棺材。據說這樣就能暫時讓冥府誤認為棺材的主人已經死了,那位生冢主人從而就能偷得更多人間時光。
沒說的,迪和布蘭修GET任務:在整個金礦墓場裏找到“夏爾·謝瓦利”的生冢。她們買了一口迷你棺材,跟随其他游客進入金礦墓場,走過一段斜坡,就是巨大垂直的礦坑,密密麻麻的冢穴鑿在礦坑的石壁上,有螺旋石階,但有些地方只有簡陋升降機才能到達。
在死者之家,夏爾的生冢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找。何塞派《聖徒紀事》排版嚴格,“人們以為徹底死了的土地上,歌爾達化為貌美少婦降臨,懷抱盛着種子和梳子的木盒,輕唱天之福音。”這句話在第七章的第二十二排。迪和布蘭修由鑿墓的工人陪同,在第七區的二十二排果然找到了“夏爾·謝瓦利”的生冢,十多年的時光,這騎士之冢沉沒于黑暗中無人知曉,而此刻與布蘭修再見,真正的“夏爾·謝瓦利”已經病故多年,即便在人間偷得幾許光陰,也屈實太過有限。
在工人打鑿新墓穴的當兒,布蘭修在夏爾的小靈臺前為故友克列西雅·塔圖祈禱。
由于迷你棺材實在不大,工人幾下就鑿好了墓穴,然後離開讓她們自己沿路回去。在自己刻名字的時候,布蘭修沒用繼續使用假名(布蘭修的官牒假名:布萊安娜·佩德),而希望以老朋友“布蘭修”的身份陪伴夏爾。迪有點不高興。
“我知道夏爾是夏爾,但夏爾卻還不知道我的那些假名。”
在小棺材要被放進墓穴的時候,布蘭修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環顧這光線昏暗只有零星靈臺燭火的死者之家,把名字留在這裏,當然還是會恐懼。
迪:你怎麽了? 布蘭修:覺得有點冷。
迪看了看她,把小棺材拉開,将自己自小随身攜帶的一個文具盒放進去,合上小棺材放進墓穴。然後陰着臉在墓穴上“布蘭修”的銘文後面加刻了一個大寫字母“P”:這樣感覺是不是會好點。
好吧,名字用真的,姓氏用假的,感覺确實會好點。
嗯,不冷了,可以給旁邊的夏爾·謝瓦利開棺了。克列西雅當年選擇的棺材比較大一些,撬開後裏面的內容還真不少,有科爾勒舒樂器、玩具、壞掉的航海望遠鏡、一個小小音樂盒、一個寶石印泥盒,還有一個裝滿手稿的匣子(初步判斷是一些散文和游記)。
迪看着眼前這一大堆,覺得對克列西雅·塔圖這個人多一點感傷都浪費,此人估計喜歡惡作劇到不可理喻的程度,挺要命的。布蘭修安慰她:夏爾曾說過,每一件珍寶都會回到真正的主人身邊。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她們把東西打包,放回棺材。在回到地面的路上,布蘭修還給迪講了一個東方的故事,是昔年克列西雅說給她聽的。
在東方,曾經有一個商人,得到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他就造了一只鑲滿丁香玫瑰、彩寶翠羽的匣子去封裝那寶珠。另一個商人因看到那匣子,豔羨不已,花重金買下後,卻退還了寶珠,只留了匣子。圍觀者都嘲笑此人,說他取舍不當。
布蘭修/克列西雅:每一件珍寶都會回到真正的主人身邊,這很正常。他只想獲得自己心愛之物,為什麽要嘲笑他?
忽然墓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