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蠻蠻（二十八）
“哼！不過是個掌事！現在倒是威風！”張氏收了對着李掌事時的讨好，周身一派冷凝，她恨鐵不成鋼的掃了一眼還唯唯諾諾縮在一旁的張煥秋。越想越來氣，忍不住出腳踢了他一下。張氏雖柔弱但張煥秋到底也只是個孩子。張氏一腳下去正中心窩，他滾在一旁捂着胸口咳嗽，那一腳讓他十分不好受，張煥秋擡起眼，眼中陰郁的神色一閃而過，但他掩飾的極好，只有隐藏在張煥秋影子裏的黑影有所察覺，他神色複雜的看着張煥秋一臉膽怯的模樣。
你真的模樣真的是你展現出的模樣嗎，張煥秋……
“你真是我們張家的孩子嗎，朽木！連個鳥都找不到！要你還有什麽用處！”張氏失望的看着這個毫無骨氣的孩子。
她已經好久沒有好好看過這個孩子了，她蹲下身捧起張煥秋的頭，張煥秋懵懵懂懂的擡頭望着她，張氏原本還想要展現出所謂的慈母風範，但一見着他那張和亡夫過于相像的臉龐就不由惡從心起。黑影一見着張氏的舉動就先做好了準備，誰知道這個瘋了的老女人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
而張氏，難得處于清醒的張氏松開張煥秋，眼神深處的厭惡清晰可見絲毫不見一點掩飾。
她不在意。
其實張氏對張煥秋的态度早就有跡可循了，那些所謂的瘋魔的舉止，不過是張氏在張煥秋身上發洩積累的怨恨吧，那些感情早就一點點磨滅在了家長裏短的生活中。
張煥秋扯住張氏的袖擺，張氏冷冰冰的看着他不言不語，張煥秋不堪忍受的想低下頭又不知為何僵硬了一下最終鼓起勇氣盯着張氏說道：“阿娘，珩之一定好好找，阿娘別氣，一年兩年珩之總會找到的。”
張氏半阖着眼扯出自己的袖擺輕嘲到：“阿娘的好珩郎啊，你若是沒尋見那只鳥，珩郎，你要曉得阿娘病了，病的很重，就連阿娘自己也不曉得會做出什麽。”
她把手輕輕疊在張煥秋的手上，她都快笑出聲來了，何其的天真啊這個無知的孩子，妖獸就是尋見了也不是那麽好抓的嗎。“你懂得吧。”她的話中滿是危險的意味。沒有用的孩子，就該回他該回的地方。
她沒有和張煥秋演什麽母子情深的戲碼，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阿娘……”見勢張煥秋還想要挽留他，可惜張氏不是什麽心腸軟的家夥。
“好了！珩郎，你也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事了。和那個女孩斷了吧。別再想了，你這種人怎麽配呢。”
惡劣的話語如冰冷的寒流穿透他的骨髓，讓他控制不住的全身發顫。張氏腳步一頓微微側首見張煥秋一瞬間面色變得慘白，忍不住的心生快意。
沒錯，就是這樣。她得不到的東西誰也別想的到。
【“夫人，我死後張家就交給你了……”
“若有來生，我還願意娶你做我妻。”
……
】
自從那雙寬厚的手自她的掌心滑落再不負溫度，她就發誓要完成他的意志，而達成這個目的必要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張煥秋是她的孩子，自然是他首當其沖，所有能利用的都可以利用。她連尊嚴都不要了，還有什麽無法付出的。她呀，在失去避風塘後，終于在一瞬間成熟了起來，變成了一個自私可怖的女人。
“張煥秋，你也該知事了。”她幽幽嘆息到。她極少叫他的全名，她總是親昵的喚他“珩郎”，也正因着這句話，張煥秋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去了。
時光輪轉，春去秋又逝到了年末，初雪早早的便下了。張煥秋趴在窗棂上小心翼翼的伸手，柔軟的初雪落在她的掌心，濕潤中帶些毛茸茸的感覺，一點點在他手心融化，讓他心顫不已，他直勾勾的看着遠方，書頁在冷風中翻了幾頁。男孩子總是長的很快，張煥秋雖看着瘦弱但明顯抽條了不少。
這段時間他被張氏監禁了起來，除了學堂，張氏哪都不許他去，連在自己家中都貼身的看着他，連黑影都被逼的極少出現。而幸運的是這段時間張氏似乎一下子就病好了起來，極少瘋癫。但打罵總是不少的，張氏識字也會讀書，當年還是張煥秋他爹親手教的。稍有出錯便是一頓毒打，黑影看不下去“你走吧。”他對張煥秋說。也許曾經的張煥秋會走，但現在他沒有退路了。若他一走那便是生生要逼死張氏，張氏養育他，他不能這般忘恩負義。更何況天下之大卻沒有他容身之地。
他已經很少想起蠻蠻了，他刻意去忘記她，可他沒能成功，越是想忘記就會越是清晰的出現，出現在他的夢中，他視線所及的每一處。冬日的初雪已經下了，其他人家都開始開開心心的準備過年了 ，可他沒有年。張氏出門了，他難得松了口氣，有片刻時間能悠閑的看着雪發着呆。張煥秋意識到張氏最近出門極為頻繁，每每出去回來就是心情極為不佳，若這是張煥秋去觸她眉頭，打罵自然難免，還要整日的抄書。張煥秋撩開自己的手臂，白皙的小臂上盡是青青紫紫的傷痕。這些張氏給的折磨張煥秋都咬牙受了下來。
只要等到來年春天，他就能去西山喘息片刻，為了能讓張煥秋好好的找比翼鳥張氏特許他在西山多呆些時日。若是平常日光是進西山就是極害怕的事了，可張煥秋不同，他既然已身處地獄，山野又有什麽可害怕的呢。更何況他所見的一切都并非話本所言的那般可怕，雖總有小妖對他耍些小把戲，但他們又只是出于孩童的頑劣總歸比起言語的惡毒要好上不少。
而且，
蠻蠻會在那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