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能,小心髒就莫名地激動了起來。
他是要感謝她救了他嗎?是要給她錢了嗎?給現金還是給支票?她實在是沒跟土豪打過交道,所以心裏也沒底,不過按照電視裏演的,一般都是給支票,并且數目任她填。那麽問題來了——
她該填多少呢?
袁滿忍不住再看一眼在鄭衍敘:鄭衍敘你可得想清楚啊!我可不會像電視劇裏那些女的一樣客氣的,起碼填夠6位數。
果然,鄭衍敘在她的目視下,慢條斯理地把手伸進兜裏。袁滿太愛這種土豪即将甩人一臉人民幣的架勢了,心跳都不由得為之加快。
在她的緊迫盯人下,鄭衍敘摸出了一個——
手機。
難道現在土豪不流行給支票,流行直接手機轉賬了?
不過這位鄭先生手裏拿着的手機,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袁滿一愣,這才認出那是她的手機。
鄭衍敘把袁滿的手機舉到她面前,示意她看鎖屏上的那條微信——
袁滿定睛一看,頓時兩眼一黑。
那是高登發給她的微信:“怎麽樣?那姓鄭的小赤佬你搞定了沒?”
袁滿頓時覺得頭更暈了。
“姓鄭的小赤佬?”鄭衍敘靜靜地看着她,一副教人猜不透的表情,“請問,說的是我嗎?”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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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極袁滿這一生,都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樣,那麽希望自己能嬌弱到直接暈過去。
只可惜袁老師就是這麽的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袁滿眼珠一轉,計便從心來,低頭瞄一眼自己身上蓋着的薄被,就這麽在被子的掩映下,悄悄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輸液管。
袁滿自認一切動作都神不知鬼不覺。明面上繼續無辜地回視鄭衍敘。果不其然,輸液儀的指數開始亂跳,繼而發出警示的蜂鳴聲,袁滿琢磨着這鄭先生肯定不會見死不救吧,心裏便得意起來。
這邊廂,袁滿不忘求救似的望向鄭衍敘。鄭衍敘卻始終不為所動,靜靜地抱着雙臂,站在病床邊,眼皮都不擡一下——
怎麽回事?難道這鄭衍敘真的如此冷血,連她的死活都不顧了?
袁滿正忙着壓下自己的驚詫,那邊廂,鄭衍敘終于悠哉地開口了:“你再這麽按着輸液管,小心血液倒流。”
他是輕飄飄、不屑一顧的語氣,袁滿卻是神經被狠狠地點了一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松開了按住輸液管的手。
莫非這鄭先生真的有透視眼,她在被子底下幹了什麽勾當,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希望能從這鄭衍敘的眼神中得到答案,可擡頭稍一對視,袁滿就沒骨氣地想跪地求饒,這鄭衍敘看她的眼神吧,總帶着一股審視與穿透力,仿佛她心裏那點小九九早就被他摸了個通透,任她有一點反抗,就把她扼殺在這病床裏。
那她到底該怎麽向他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未免也太長了吧,她可長話短說不了。
索性就一咬牙,豁出去了,挽起一副傲慢地臉:“憑什麽不能叫你小赤佬?我團隊的成果被你公司剽……”
卻在袁滿好不容易要噴者不可一世的鄭衍敘一臉唾沫星子時,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鄭衍敘伸手示意她噤聲。那動作渾然不覺中帶着股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風範,袁滿愣是乖乖閉了嘴。
鄭衍敘就這麽在一片安靜中從兜裏摸出手機接聽。整個接聽過程,鄭衍敘一句話都沒說,只留給袁滿一個堪比男模的側臉,只靜靜地聽對方說完便挂了電話,但重新看向她的目光裏,又多了幾分審視。
就在袁滿快被他盯得發毛時,他老人家終于開了尊口:“袁滿,女,27歲,09年于某校新聞傳播專業本科畢業,現為北京信袁得永咨詢有限公司法人。”
袁滿:(⊙o⊙)
“公司注冊時間2014年7月,注冊資本3萬元,公司地址建外SOHO某區某樓1314室。”
袁滿:⊙﹏⊙
“家住朝陽區某小區某樓0912室。其父袁成洲,于1991至2007年任某雜志副主編,現已退休;其母……”鄭衍敘終于暫停了,只挑眉瞧她,“需要我再說下去嗎?”
袁滿雖然早就詫異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但還是努力抽回了一絲神智,對着鄭衍敘瘋狂搖頭。
竟然把她身家背景查得這麽清楚?!還好死不死的記憶力這麽好,對方打電話跟他說的那些,全一字不落地複述了出來?!
袁滿只覺得自己已被ko,倒地不起。
“信袁得永……”
既然完全不是對手,那還是老實交代了吧:“就是信袁滿、得永生的意思……”
聽這女人報出如此臭不要臉的取名原因,鄭衍敘一頓。而袁滿看着面前這男人頓時露出一種貴皮鞋踩着臭狗屎的表情,也稍稍一愣——袁老師全然會錯了鄭老板的意,人家明明只想問:“科技類咨詢公司?所以……你是商業間諜?”
“……”
“……”
“呵……呵呵……”袁滿只覺得頭頂有烏鴉飄過……實在是,太擡舉她了。
等到袁滿把事件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當然,恰當地隐去了她要幫陳小姐拿下他的那部分——終于換做鄭衍敘詫異了。
袁滿看着他微微蹙眉深思那副樣子,頓覺揚眉吐氣:鄭衍敘啊鄭衍敘,趕緊跪舔!不然告的你傾家蕩産!
就在袁滿眼底那點嚣張氣焰快要藏不住時,鄭衍敘終于結束了沒天沒地的沉默。
“從理性的角度出發,我不建議你走法律途徑。”
怎麽?怕了吧——
袁滿心裏正得意,卻被這厮接下來的話瞬間噎得半死——
“因為只要對手是科信,你就不可能告贏。”
鄭衍敘還是那樣慢條斯理,無波無瀾。真是傲慢得一塌糊塗,又理所當然得一塌糊塗。
袁老師怒了,終于爆出了一句言情女主該有的臺詞:“你以為你有錢了不起啊!”
但顯然生活不是言情小說,以袁老師的資質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傻白甜女主這個問題暫且不論,只論她面對的這個男主——真是在用全身每一個細胞演繹什麽叫“不為所動”,既不會怒得給她一巴掌,更不會為了堵住她的嘴而吻她,就只是靜靜地站在病床邊,等她自己把怒氣消化了,才不慌不忙的繼續道:“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
“……”
“第一,走法律流程,官司拖個三年,到時候,科信的APP早已開發出來壟斷市場,而你那幫大學生,還在喝西北風。”
“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袁滿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言情劇真看了不少,正義爆表的傻白甜女主臺詞真是信手拈來——當然,似乎除了說這些硬氣話,她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這不是高估,這是現實。沒有公司敢用得罪科信的人,那幫大學生會一直失業,不信可以試試。”
“……”
“……”
“那……第二個選擇呢?”言情女主的臺詞飙夠了,袁滿覺得自己還是跪舔吧。
鄭衍敘終于露出一絲“孺子可教”的淺笑,但這抹淺笑同樣是稍縱即逝:“你的團隊,科信的團隊,兩個團隊各自獨立研發,如果你們團隊做出來的成品比我公司做的優秀,那我不僅可以做你們的風投,從産品包裝到宣傳造勢到投放平臺,科信的所有資源都可以任由你們使用。但如果你們做出來的東西不夠優秀,那一切就到此為止。”
科信的研發團隊在亞洲都算頂尖的了,她一個半調子帶着一幫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怎麽抗衡?袁滿不說話了。
“怎麽?沒信心?”
袁滿左思右想,不禁遲疑起來:“那……評判标準是什麽?”
“市場。”鄭衍敘似乎在最短時間內就把一切都想得極其周全,不帶半點語頓,“下載量,用戶體驗,這些最直接也最殘忍。”
雖然極不喜歡鄭衍敘這種掌握生殺大權、一切不放眼裏的傲慢勁兒,但袁滿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是個談判高手,直戳重點,點滴不漏,給人足夠的誘惑,也給人足夠的壓迫。
可越是這樣,袁滿越是遲疑。
顯然她的溫吞引得歷來講究效率的鄭衍敘頗為不滿,但他也只是微微一蹙眉,繼續道:“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也有個交換條件。”
“……”
“……”
他的表情,開始教袁滿讀不懂了,“你該不會是要我……以身相許吧?”
鄭衍敘沒說話,但只一看到鄭衍敘露出貴皮鞋踩到第二坨臭狗屎的表情,袁滿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
袁滿趕緊混笑着打圓場:“開玩笑開玩笑……哈哈哈!哈哈哈!你說,什麽交換條件?”
“做我的生活助理。”
袁滿覺得自己的腦回路已經完全跟不上這位鄭先生的步伐了:“為為為……為什麽?”
“這個你就不必知道了。”
他看着她,眼神帶着一絲傲慢,仿佛在默默補充着:說了你也不懂……
真是談判高手,不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就把她帶溝裏去了——智商情商被雙雙碾壓的袁滿只顧着此番默默感嘆,而完全沒有料到,自己從這一刻起已徹底上了賊船,即将演繹一部可歌可泣的、從被`壓到反壓的漫漫血淚史……
☆、第 10 章
“你答應了?”——
高登情緒失控地突然站起,吓得坐在他對面、頭上還包着紗布的袁滿手裏那支叉松餅的叉子一抖,一整塊松餅就這麽掉落在了桌上。
他們此刻身處一家位于醫院附近的咖啡館。雖然坐在角落,但高登這麽振臂一聲吼,還是引得遠處的客人投來驚疑的目光。
袁滿都來不及為那可憐的松餅哀悼一下,趕忙把高登拉坐下。
“我除了答應,能有什麽別的辦法?”袁滿半安撫、半實話地說,“他說得确實有道理,我們跟科信打官司,拖個幾年對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這姓鄭的也太會做生意了吧,這樣既避免了官司,又能讓我們團隊幫他打免費工,最後他完全不用多花錢就擁有了兩個APP,還免費得了個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
只見袁滿先是深深的一索眉,随即眼珠一轉,露出了她特有的那種壞笑:“你就放心吧,袁老師自有妙計。”
隔周周一,袁滿一大早就披挂上陣,吓壞了袁媽。
見袁滿早早地起床刷牙洗臉,袁媽大氣都不敢出地跟進了衛生間:“女兒啊,你是不是被砸傻了?”
袁滿一邊叼着牙刷一邊疑惑地透過鏡子看洗手間門邊的袁媽,只見袁媽一臉的擔憂——
一周前,她突然頂着一頭的紗布回家,并一口咬定自己被高空掉下的肉包子砸中的那一刻起,袁媽就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女兒傻了。尤其是今天,嗜床如命、從來不到日上三竿不肯醒的袁滿竟然不到8點就起床了,袁媽表示一萬個難以接受。
袁滿可沒時間解釋,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看一眼牆上的挂鐘——快遲到了,便三下五除二地一邊扯掉睡衣,一邊跑向衣櫃。
袁媽看一眼還睡得四仰八叉的路子喻,連一向勤快的路子喻都還沒醒呢,袁媽越發覺得自己女兒病得不輕:“這麽一大早的,你打算去哪兒?”
袁滿這才來得及回頭,帶着一絲怨念地看向母上大人,誰讓母上大人把她養得如此健壯,頭如此硬,連被煙灰缸砸了,都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一點點輕微的腦震蕩都沒有。害她連請病假的借口都沒有,周一一到,就必須走馬上任。
好在鄭衍敘就住在兩個街區之外的高檔小區,袁滿緊趕慢趕,終于準點趕到了鄭衍敘的公寓樓下。
袁滿不敢耽擱,來不及緩口氣,直接按響了1701的電鈴。
不一會兒電子屏幕就咔嚓一下亮了。正熱得滿頭大汗的袁滿瞬間感覺到一股清風迎面而來——
沒錯,電子屏幕那端出現的鄭衍敘,光着上半身入鏡,真是清清涼涼好舒爽。
電子屏幕的像素其實不高,但還是能讓人隐約看見那流線型的人魚線,以及壁壘分明的腹肌。真是不經意間就用每一道肌肉線條親身演義了什麽叫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這早間福利不錯,袁滿頓時覺得不虛此行——
但十分鐘後,袁滿就決定收回這句話了。
他愛晨跑也就算了,竟然要她全程陪跑?!
袁滿氣喘籲籲地抱着礦泉水瓶跟了500米就幾乎歇菜,眼看鄭衍敘邁着那兩條大長腿“滋溜”一下跑出老遠,沒了半條小命的袁滿趕緊撲到旁邊的石凳上,喝口水,歇歇腳。卻在這時,袁滿耳邊飄來一句冷冷的嗔怪——
“你能不能坐過去點兒?”
袁滿一愣,往旁邊一看。發出嗔怪的不是別人,而是久違了的、穿着運動小背心的34D女。
嗨!又見面了,34D女……
袁滿差點就像偶遇老朋友似的擡手跟她打招呼了,畢竟她跟34D女真的太熟,連34D女每次見到鄭衍敘的那一剎那是習慣先擠胸、還是先噴香水這種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顯然34D女壓根不樂意多看她一眼,眼見袁滿朝旁邊挪了挪,34D女便重新低下頭,搗鼓她的手機去了。
袁滿一邊喝水一邊偷瞄34D女在發些什麽,只見她把剛偷拍到的鄭衍敘跑步的照片,以及她自己剛剛精修好的、小小一張照片裏成功擠進雙C耳環、H字項鏈、C家手表、限量版跑鞋以及胸前那道深到外太空的事業線的自拍照,一同上傳到了朋友圈,“真讨厭,有個胖子硬要坐我旁邊,汗味兒都要把我熏死了。拍張男神洗洗眼。”
袁滿還真佩服自己的視力,不僅看見了她發了些什麽,連照片底下的留言都看得一清二楚——
“美!”
“穿得真清涼[色]”
“跟你的身材比,世界上的女的都是胖子吧。”
“旁邊那截胳膊是那個胖子的?發幾張你的美圖來洗洗眼。[色]”
照片底下一幫男的忙着跪舔,而手執手機的34D女每刷新出一條新的留言,臉上的笑意就深一分。
袁滿的臉色卻是越來越沉。終于忍不住低頭聞聞自己身上,哪臭了?她只是沒有狂噴香水而已……
香水!突然想到這個詞的袁滿頓時原地滿血複活,眼珠一轉,再看向34D女的眼神之中,便不自覺地多了幾分笑意。
心動不如行動,袁滿立即放眼四周尋找鄭衍敘的身影,只見鄭衍敘正遠遠地調頭往回跑。袁滿又扭頭看看坐在她身旁的34D女,享受夠了朋友圈裏一種贊美的34D女這時也收起了手機,目光追向了鄭衍敘。
眼看鄭衍敘離她們越來越近,袁滿心裏一陣暗爽——機會來了……
等鄭衍敘跑得足夠近了,自然也發現了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凳上休息的袁滿,眉心便是不悅地一鎖。自己這位新晉的生活助理還真是懶得出奇……
袁滿卻不管他眼裏流露出多少不悅,愣是坐那兒一動不動,直到鄭衍敘終于忍無可忍,直接朝袁滿招招手,示意她把水送過去。
袁滿隐秘地一側頭,用餘光瞥了眼身旁的34D女,只見34D女一雙眼睛亮得跟天上繁星似的——這對袁滿來說,簡直是勝利的曙光。
34D女起身,以生平走過的最妖嬈的姿勢迎向鄭衍敘。袁滿則抱着水瓶,跟在34D女身後半步遠的距離。
鄭先生的眼裏自始至終就只有那瓶水,直到34D女站定在他面前,鄭衍敘才露出一絲詫異,剛正眼打量了對方一樣,就本能地呼吸一窒。
此時的34D女,眼裏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這男人也太可愛了吧,原來一直以為是高冷男神,沒想到竟然在面對她的瞬間,臉……紅……了……
34D女柔聲慢語的,言笑晏晏的:“你好……”
“好”這個字的尾音還沒收起,34D女的嘴還微張着,就在這時——
“阿嚏——!!!”
鄭衍敘直接對着34D女的來不及閉上的嘴,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34D女頓時臉色一白,短短的幾秒鐘時間裏,已經歷了從喜出望外到心灰意冷、最後萬念俱灰的慘烈過程。
始終躲在一邊的袁滿,則被自己的老謀深算深深感動了——
親愛的鄭先生可是對香水嚴重過敏呢……
袁滿意氣風發地走進電梯,如凱旋的将領。
當然,等鄭衍敘也走進電梯,袁滿立即收起一臉的得意,這個鄭衍敘吧,穿着一身運動裝都那麽的不怒自威,她可不能太志得意滿,以免被他瞧出破綻。
袁滿就這麽強忍着所有情緒,按下17樓。電梯平緩上行,為了感謝鄭衍敘幫自己出了口惡氣——雖然鄭衍敘對此完全不知情——袁滿說話語氣都客氣得不像話:“讓司機半小時後在樓下接您,行嗎?”
他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差不多需要半小時吧,讓司機半小時後來接他去公司,正好。
鄭衍敘沒別的表情,只微微一點頭。
看着他此刻波瀾無虞的臉,袁滿的腦中不其然間又冒出了之前他因為聞到香水味而不自覺漲紅了臉的樣子,不僅臉紅,連耳根都微微透着紅,和此刻生人勿進的他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袁滿都不得不承認,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面貌之間,存在着某種奇怪的反差萌,34D女那時候還以為是她的魅力令冰山化成火,開心成那個樣子,也不難理解了……
不過一想到和34D女的戰役自己實在是勝得漂亮,袁滿就再也顧不上感嘆什麽反差萌了,只顧“咯咯”一笑。
這奸詐的笑聲在電梯的密閉空間裏悠悠蕩漾,不其然間,鄭衍敘嘴角隐秘一勾。
但下一秒又恢複尋常。
“還不謝謝我?”
他眼都不擡,卻突然開口,袁滿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眼神都慌了:“啊?”
“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鄭衍敘依舊眼都不擡,仿佛說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袁滿頓時感覺到背後一陣惡寒,忍不住低頭,心髒亂跳。
他說的“剛才”……是指……她陷害34D女那件事……吧……
她慢慢吞吞地扭頭看向鄭衍敘,臉上是收也收不住的詫異。鄭衍敘卻只是平靜地回視她,那眼神,仿佛是千年老狐貍看着新晉小狐貍。
“……”
“……”
幸好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電梯“叮”地一聲抵達,鄭衍敘終于收回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看向緩緩拉開的電梯門。
袁滿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鄭衍敘恢複緘默,姿态優雅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不計前嫌的背影,袁滿如獲特赦,連忙狗腿地跟上。
耳邊是隔壁洗手間裏依稀傳來的水聲,衣帽間中的袁滿一邊熨着鄭衍敘待會兒要穿的衣服,一邊不着邊際地想:這姓鄭的腦回路也太牛逼了吧,莫非真的什麽事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令袁滿從滿腦子的遐思中回過神來的,是鼻尖飄進了一絲絲焦味。
等等……焦味?!
袁滿“噌”地拎起手中的熨鬥。
看着西裝上的大窟窿,袁滿腦袋當機了足足五秒,任由天邊悠悠飄來四個字:天要亡我……
而就在這時,袁滿耳邊響起一陣轉動門鎖的聲音——
鄭先生……出……浴……了……
眼看穿着浴袍的鄭衍敘一邊擦頭發一邊出現在衣帽間門口,袁滿欲哭無淚地想,自己應該活不過今早了……
鄭衍敘準備換衣服了,袁滿死死抱着這件西裝出了衣帽間,回到客廳等待,她那哪是抱着一件西裝?簡直是在抱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一會兒鄭衍敘已換好衣服從衣帽間裏出來,換做平常,袁滿一定要賊心賊眼地感嘆一下鄭先生這身十足衣冠`禽`獸的行頭,但此刻……
她還是少說兩句吧。
鄭衍敘用下巴點一點她手裏的西裝,示意她把西裝給他。換做平常,袁滿肯定又要腹诽一下他這種用鼻孔看人的傲慢勁兒。如今卻是窮盡自己這二十幾年人生的所有狗腿勁,一個箭步上前,不等鄭衍敘反應,已親手幫他穿衣:“我幫您穿上吧。”
“……”鄭衍敘微一擡眉,略顯詫異,但并未阻止。
最終,鄭先生就這麽背着個大窟窿,全然不知地坐進了在公寓樓下等候多時的車子。
徒留袁滿一人站在原地,惴惴不安地想,她到底能不能活得過今天……
☆、第 11 章
其實生活助理的工作還挺清閑的,公司的事不需要她參與,也不會讓她參與,平時就照顧下老板的飲食起居就行,也不需要做飯,到點了直接去鄭家老宅拿做好的午飯,送去公司就行。也确實,她和高登之前調查鄭衍敘的時候就發現,鄭衍敘的生活起居簡直就跟刻板的老幹部似的,不約會,不看電影,甚至非應酬時段絕不在外面餐廳吃飯,都是鄭家老宅的廚師做好了午餐,他再差遣助理去拿,費時又費力。今天則更加棒呆,鄭先生中午有飯局,她連去鄭家老宅的工夫都省了。
于是這一整個上午,袁滿除了惴惴不安地待在鄭衍敘的家裏惴惴不安地想着那件該死的西裝,基本上啥事沒幹。
占據了整個大平層的400多平空間裏,上到天花板,下到酒窖,沒有一絲灰塵,也沒有一絲人氣,袁滿就這麽坐在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的客廳裏不着邊際地想:鄭衍敘怎麽還不打電話來臭罵她一頓?
不過這鄭衍敘吧,一般都喜怒不形于色的,這種連笑的時候嘴角揚起的弧度都不會超過1.5°的奇葩,恕袁滿實在腦補不出他暴跳如雷、大發雷霆的樣子。
袁滿獲知的行程表裏,鄭衍敘今天的第一個行程就是和APM就手機業務的收購進行再一次談判,而這個行程應該在十點就結束了,袁滿看一眼對面的座鐘牆,這都已經十點零五分了,鄭衍敘應該已經完事,有時間好好修理她一番了才對。又或者……鄭衍敘至今還沒發現西裝上破了個三角形的大窟窿?
這也不是沒可能,以鄭先生那陰狠狡詐的個性,外人就算看見了碩大的窟窿,誰又有膽子出言提醒他?
袁滿真心是等到肚子都餓了,要知道她自早上起床就滴米未進,就聽着她的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與那座鐘牆發出的滴答聲完美同步。
算了,就算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等這句話完整地劃過袁老師的腦門,袁老師已經先一步撥通了早就銘記于心的外賣電話。
當然,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想到今天母上大人和老爸都不在家,徒留爆米花那只單身狗看家護院,袁滿就坐不住了,抄起自己的電動車鑰匙就出了門。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講義氣的袁滿抱着爆米花再度光臨了鄭家。三分之一柱香之後,外賣小哥那親切的笑臉出現在了應答鈴的屏幕對面,十分之一柱香時間之後,袁滿已經抱着爆米花坐在了不知哪個國家生産的、柔軟的不像樣的毛絨地毯上,面前的茶幾上擺滿了垃圾食品。
從披薩到麻辣小龍蝦,菜品品種橫跨整個地球。袁滿忙着開吃,完全顧不上爆米花是否跑去那棵價值60只爆米花的盆栽裏尿了一泡。
袁老師正吃得滿手辣油,爆米花正尿得盆栽漲水,突然,空曠的客廳裏響起一聲清脆的電鈴聲——
“叮咚”。
袁老師瞬間僵住。
該不會是……
鄭衍敘臨時回來了吧?
袁老師差點就被剛咽進喉嚨的小龍蝦卡死,拼盡畢生力氣咽下那口小龍蝦,連袁老師自己都忍不住誇自己反應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茶幾上的垃圾全掃進了垃圾桶,看一眼恢複幹淨了茶幾,好歹是可以寬下心來去應門了。卻在此時,餘光瞥見一個毛茸茸的生物——哦!爆米花!袁滿這才想起爆米花的存在,如此緊張的氛圍裏,爆米花竟然還在還在對着盆栽擡腿尿得歡,袁滿剛松懈下來的心髒又騰地提起,一個箭步就沖向爆米花,一把抱起、扔進自己的包袋裏。
爆米花小朋友,你最愛玩捉迷藏了是吧,這回可千萬別給我掉鏈子,從包裏探出頭來啊——袁滿一邊回頭忌憚地看向正詭異地蠕動着的包袋,一邊膽戰心驚地接起應答鈴。
屏幕裏出現的,卻是張陌生的臉孔。
“您好,XX幹洗店的,來給您送衣服。”
袁滿還沒适應過來這巨大的心理落差,愣了足足三秒,才慢悠悠地擡手擦把冷汗,像癟了氣的皮球似的:“哦,上來吧。”
等送走了洗衣店小哥,袁滿一邊感嘆着做土豪真好、不出門就能享受到全套服務,一邊回到茶幾旁,看着垃圾桶裏那盒沒吃完的小龍蝦……
啊!好心痛。
不過很快袁滿就找到了足以移情的東西——
大到可以游泳的浴缸、能轉的床、裝了人造星空的天窗……之前還覺得鄭衍敘是食古不化的老幹部,沒想到私底下還挺有情調的嘛。
袁滿泡了個澡,舒舒服服地躺在躺椅上,遙控一按,窗簾就嚴絲合縫地合上了,房間裏變得一片黑暗的同時,天窗自動散開,放眼望去,天花板變成了熠熠星空。除了受到驚吓的爆米花沖着星空一陣狂叫,一切完美。
連一向沒什麽浪漫細胞的袁滿都忍不住沉醉其中,鄭衍敘這公寓,簡直是史前天堂……
可不是天堂嘛?讓人已忘卻白天黑夜,雙眼一合,便安然睡去。
此時此刻的鄭先生,卻已經忍受了一整天肝都要氣爆炸的折磨。
本來他如往常一樣晨跑之後、神清氣爽地出門,準備去給對手最後一記致命的打擊。
APM在科信與另一家科技公司恒盛之間玩弄手段,兩邊擡價,才導致他這次手機業務的收購遲遲談不下來,如今他已與那家科技公司的掌舵人對上話,該輪到APM肝顫的時候了,這次的談判,也會是他與APM的最後一次談判,APM的那幫人還不知道APM如今只剩兩個選擇,要麽賣給科信,要麽宣布破産——
鄭衍敘嘴角輕輕一勾,司機透過後視鏡瞧見,就知道自己老板這次又是勝券在握了。
令鄭衍敘想不到的是,他本該是以殺伐決斷的王者之姿莅臨APM這家過去的王牌企業,可為什麽……所有人,只要目光掃到他身上,就都統一地露出了一副憋着嘴的便秘樣?
就連談判桌上的氣氛也連帶着變得詭異了,當他冷冷甩出科信與恒盛的聯合聲明,繼而走向講話臺時,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不是驚恐,不是膽寒,而是——
甚至APM的高層之一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鄭衍敘終于忍不住一記眼刀掃過去,唬得對方立即憋嘴噤聲,恢複鄭衍敘之前已看了一路的那種便秘樣。
行政助理憋了半天,終于壯着膽子,小聲上前提醒:“您的西裝……”
鄭衍敘立即低頭查看自己的西裝——明明無任何異狀。
行政助理只能再大着膽子,指一指鄭衍敘背後。鄭衍敘反手一摸背後,明白了。他以為的王者之姿,一不小心就成了王八之姿……
整個APM,上到公司老總,下到清潔工阿姨,都被他那造型奇特的西裝打敗了。至于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下午四點,忙了一天的鄭衍敘終于有了一個小時的空閑。他坐在辦公室裏,本該處理掉桌上這些燒腦的文件,但只要稍一閉眼,就有一個長得跟西裝一樣的邪惡人兒對他咧嘴冷笑,咧開嘴的弧度,跟熨鬥的形狀如出一轍。
鄭衍敘猛地醒過神來,想也沒想就拿起桌上的電話:“讓司機備車。”
“您這是要去哪兒?”
“家。”
一炷香時間後,鄭衍敘站在了自己分外熟悉的玄關處,放眼望去卻忍不住眉心一蹙——
鄭衍敘還以為自己誤入了游泳館,水位已淹到了他的鞋面。
這……還是他家嗎?
憑着敏銳的觀察力,鄭衍敘很快尋着流水的方向來到最初的案發地——浴室,眼前的這一幕,令鄭衍敘建設了近30年的人生觀崩塌了。
他看見一只狗,在他的浴缸裏歡快地暢游。
袁滿這一覺睡得可真是酣暢淋漓。
人造星空不知何時已經被關掉了——難道是自動停止?真高級……袁滿一邊啧啧嘆着,一邊摸黑找到遙控,打開了窗簾。
一片昏暗的房間瞬間亮堂至罅,袁滿的眼睛都快被晃瞎了。
下意識地抓着頭發調頭往房門走,卻是瞬間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刨式。
袁滿吃痛地爬起來,這才發現異狀——
地板怎麽是濕的?
大腦開始飛速運轉,該不會是……袁滿頓時驚恐地跑出卧室,直奔浴室的方向,卻在中途猛地一停——
她看見了一個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背影。
那背影挺直,高冷,甚至還隐隐的……透着股憤怒。
袁滿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三分之一柱香後,袁滿終于鼓起了只有黃豆大小的勇氣,慢吞吞地走向沙發,終于,她面對的不再是背影,而是個比背影還陰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