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醫牙(2)
? 小心地繞過茶幾,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包等他。沈長風實在是太累了,眼一閉就昏睡過去。十分鐘過去了,陳憶安咬咬牙,沒舍得叫醒他,二十分鐘過去了,她起身走到沙發旁,聽見他沉穩但是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依舊沒狠下心來。起身時,不經意地掃過他的手,有些涼,最怕冷的陳憶安糾結許久,還是把自己的羽絨服脫給他蓋住上半身,自己重新回去玩手機。半個小時過去了,嗯,陳憶安也睡了,睡得比沈長風還熟。
沈長風醒過來的時候,覺得精神好很多,下一秒就反應過來不對勁,擡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果然,他從七點多睡到了九點快半,有些懊惱地起身,發現身上還蓋着一件粉色的羽絨服,随着他起身掉到地上。他彎腰撿起那件羽絨服,擡眼看她蜷着身子,縮在椅子上,抱着包就睡了。
手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衣服,大步走過去,輕輕拍拍她的胳膊,陳憶安覺察到有人拍自己,掙紮了幾下醒了,睡眼惺忪地看他,目光迷離。眼睛上蒙着一層水霧,先是有一瞬的驚吓,眨了幾秒鐘後看清面前這個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醫院。陳憶安心裏猛然飄過笑笑每次看自己起床時的鄙夷,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算作回應。然後手撐着椅子坐正,哎,也真是夠難為自己的了,這麽高難度的姿勢,竟然還能睡着。起到一半,心猛地一沉,擡頭聲音幹澀地問:“沈醫生,現在,幾點了?”門外傳來男人無奈的聲音,低沉,還有些剛睡醒嗓子沒有打開的別樣誘惑,“九點二十,你快過來吧。”
天,自己不過是昨天趕了兩個小時的稿,今天就這麽沒出息地睡了,睡了?真是老了啊……她憂傷了一下,拎着包走出去。沈長風已經坐在椅子上等着她了。俊美的一張臉又被口罩遮得只剩兩只眼在外面,等她躺上去後,只能盯着他的雙眼看。平靜無波的眼神中,仿佛凝着股光,絲毫不顧及她的注視,只是專注地觀察她口腔的情況。
簡單詢問了情況後,跟剛才結果一樣。他腳一蹬地,拿了器材過來,對她說,“你左側的這顆大牙已經壞掉了。”陳憶安聲音有些發顫,“不會要拔牙吧?我怕疼。”“具體情況必須要把牙鑽開,才能下定論,如果壞死面積不大,我會給你補牙。”“補牙,疼麽?只要不疼,你幹什麽都行。我沒意見!”她連忙表态。沈長風有些無語,他還能幹什麽。
“不會怎麽樣,一會兒我把牙鑽開,清楚壞死部分,”他交代了一下流程,因為她說怕疼,又補了一句,“不太疼。”
陳憶安動作幅度極其小地點頭,一陣轟鳴就響起來了,她只覺得牙上有東西一直在震,開始倒真也不疼,可越往下她心裏越害怕,之前牙疼時,稍微喝一點水就覺得痛感順着牙一直到牙龈,整個心都揪着疼,現在想想一個堅硬的金屬鑽頭就在裏自己牙龈幾毫米的位置,她總怕有那麽一下子碰到肉,再狠狠疼上好久。他掏出扶手上的紙杯,從治療椅上接了水給她,“漱口。”陳憶安起身,滿嘴的石灰味喝了漱口水後嘴裏的味道更怪了,幹幹的澀澀的,她也不敢細嘗。
重複幾次後,終于鑽開她的牙,沈長風眉頭略微皺起,“發炎了。”他說。“嗯?”陳憶安不太敢動舌頭,牙上凹下去一大塊,好像能舔到牙龈,鑽開的牙周圍很尖銳,抱怨道:“我最近喝水都疼。”更別提吃飯了。
“不用拔牙,但是必須得消炎才能補牙。”他拆開一次性工具,陳憶安看不清他拿了什麽,問:“吃消炎藥?”“不,”他聲音低沉,“把發得炎給你刮去就行了。可能有點疼。”
她下意識攥緊毛衣下擺,手指關節處都有些泛白,沈長風下手盡量輕,可她還是忍不住哼出聲,帶着點哭腔,眼裏淚花閃閃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只能收手,“先漱漱口。”陳憶安如獲大赦,起來漱口,那鈎子一樣的東西在她牙裏撥來撥去真心疼啊。“還有多久?”她苦着臉問。
“大概五分鐘。你從小就沒看過牙吧?”他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一邊工作一邊近乎輕喃地問她。“昂。”嘴張着,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嘴裏口水積得不舒服。“以後得定期檢查牙齒,最好定期清洗。不過小姑娘,你牙倒是挺齊,省的整牙了。”沈長風如此點評到。
看了一眼表,五分鐘,他收手,“發炎面積有些大,你明天還得再來一趟,明天再消一次炎,就可以直接補牙了。”“還來?”她脫口而出。沈長風瞟了她一眼,無奈道:“補牙不疼。不會比今天疼。”可是今天就很疼了啊。她在心裏默默想。
沈長風往她嘴裏塞了個棉球,“今晚刷牙的時候小心點,別把棉球刷出來。”她有些遲鈍地點點頭,上完刑一樣爬起來穿上外套。沈長風劃了單子給她,“下樓繳費,記得明天再來。”“哦,”不情願,“沈醫生再見。”她背上包推開門去下樓。快十點了,那部電梯依舊很忙,她等了快五分鐘,窗外搖曳的樹影,醫院晃的人有些眼暈的燈光,微微作響的電梯,讓她頭皮有些發麻。小時候聽過看過的鬼故事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想從樓梯下去,可轉過去看見樓梯間只有一盞幽暗的綠燈,頓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幹脆往回走,想着能再碰上個人,她順勢跟着一塊下去,剛轉身聽到背後電梯開了。裏面的人有些好奇看着這個轉身要走的姑娘,“你不下去麽?”她吓得一個激靈,“啊”地叫了一聲,裏面的人也被她吓了一跳,兩個人都跟對方是鬼似的對視兩秒,就聽見一道沉穩的男聲:“下。”說着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別愣着了。”陳憶安擡頭見是沈長風,心裏一下子放松下來,快步走進去,他也跟着進去,裏面的人一松手,電梯門就關上了。
陳憶安咬着下唇,顯然還沒從又窘又怕的情緒中緩和過來,臉紅紅的。沈長風擡眼看表,快十點了,眼前這個小姑娘,模樣也就是個大學生。
“你是哪個大學的?”他低下頭,低聲問。“啊?”陳憶安又剛神游回來,以為他是問自己是哪個大學畢業的,連忙說,“a大。”a大,沈長風蹙眉,他也是a大畢業的,這裏是東區,a大在比較偏僻的西區,開車也得半個小時,更何況是半夜,打車不容易,坐公交倒車更麻煩,肯定趕不上十點的門禁了。
陳憶安卻沒注意到他思緒的湧動,掏出錢包拿在手裏,兀自下了電梯,繳費處的人正打哈欠,見她身後的沈長風,生生憋了回去,挂上笑,眼瞟着沈長風對陳憶安說:“一百八十塊,明天有預約麽?”預約?她有些愣,沈長風上前一步接到:“我的病人,給她挂我明天下午五點的號。”a大下午的課程一般都能在五點前結束,這樣也不會耽誤她。他這樣想。
哎?這麽晚。陳憶安還來不及再說什麽,繳費處的人已經脆生生地應下了,接過她手裏的二百塊錢,遞出收據和預約單。她看着空了的錢包和找回來的一張輕飄飄的二十塊錢,欲哭無淚,以她鮮有的幾次來醫院的經歷,都是挂號五塊,診斷二十啊,為毛看個牙一百八,一百八?剩下二十塊錢讓她打車回去還是坐公交?你粗來,我們談一談。她內心咆哮。
陳憶安面色凝重地合上幹癟的錢包,手裏攥着二十塊錢,沈長風掃到她的錢包,沒說話,還在猶豫。他從來沒摻和過別人的事情,可是畢竟陳憶安耗到這麽晚也是因為他,讓一個小姑娘這麽晚了一個人回去,怎麽也說不過去。更何況,內心深處就有一種想保護她的沖動,莫名的,從來沒有過的。
陳憶安沉浸在自己的深思熟慮中,叫笑笑來,顯然不可能,等她從北京飛回來,她早凍死街頭了。只能打車,二十塊錢坐到哪算哪,少走一點是一點。盤算好時,她已經背着雙肩包快速走出了大樓的門。沈長風被繳費處的人拖了半分鐘,再回頭,人已經沒影了。揉了揉眉心,他走向停車場,疲勞駕駛?應該是吧,半個小時的車程,想想都有些不安全。
等他開出大門是,空蕩蕩的街邊還有一個人在打車,是陳憶安。他右打輪,把車停下,靠在椅背上,從後視鏡裏看了将近三分鐘,她依舊沒打上車,風很大,吹得她長發紛飛,她不停地用手把它掖向耳後,因為怕看不見兩側的車,也不能戴帽子,寒風中不一會兒就見她搓手跺腳捂耳朵,凍得夠嗆。
嘆了口氣,他調頭開向她,覺察到有車,她立刻站到綠化帶的臺子上,遠遠躲開他,給他讓道。他搖下右側車窗,說:“上來吧。”冷風灌進車裏,嗆得他連聲咳嗽。
陳憶安聽見他的聲音,從臺子上下來,透過車窗驚訝地看他,有些不相信,“沈醫生?”沈長風捂着嘴點點頭,她環視了一下四周空蕩蕩的街,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搖上車窗。
沈長風咳得面紅耳赤,耳朵都嗡嗡作響,突然感覺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背上,拍了幾下,“沒事吧。”他清了清嗓子,啞着問:“快十點了,還能回去麽?”能,回去麽?陳憶安有些納悶,“我租房子的小區小門九點關,大門還是能進去的。”就是有點遠,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大學畢業那年她還只能租那麽個地方,後來漸漸有積蓄了,也不願意再換地方了,畢竟那個小屋子已經讓她布置地挺好了,而且她本身就宅,偏一點的地方更符合她圖安靜的心思,不過說實在的,近今年也快開發到那邊了,最開始那裏荒涼的很,現在超市住宅區也多起來了。
報上地址後,沈長風微微皺眉,跟他家完全是南轅北轍,距離倒是差不多,半個小時的車程,可已經把她請上車了,抿着唇,他往後倒車拐向機動車道。
陳憶安不太善于打破冷場,更何況他在開車,反正下午跟大媽們聊得也累了,正好靠在椅子背上休息。餓,真餓了,中午看笑笑大吃一頓,只給她叫了一杯果汁,她就那麽就着吸管嘬了一中午,怨念了一中午。雖然很不想再吃面條了,但她不得不承認,有總比沒有好。
想到這兒,她連忙開始做回家的準備。拉開雙肩包開始掏鑰匙,沒有,沒有。到處都找遍了依舊沒有。電光石火之間,她猛然想起中午被笑笑奪命連環call叫出去的時候,她把門撞上了。鑰匙呢?家裏睡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