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只聽陰風飕飕,帶起一線暗綠色的青磷毒火,恰似火樹銀燕般波翻浪湧而來。
邊志遠心知他必是先前林中所見之人,心頭一涼,陡然脫口驚呼道:‘毒磷惡判!’呼聲中一連攻出三招,雙肩微晃,已快如飄風般退出樓外。
那大頭似的人物,果然就是江湖上惡性名素的青磷惡判鐘遼,只他身形微晃,便已跟蹤而出,賀遼睨着一雙鬼眼 ,吱吱怪笑道:‘想不到你這老兒果還有點眼光,不過血海別府向來有進無出,你今天就幹脆認命吧!’ 掌随身進,電光石間連攻五招,陰風磷火,在夜空中臘臘飄蕩,威勢狠毒慘厲,令人心悸。
赤焰殘掌腳步微錯,展開獨步江湖的赤焰殘掌,六十四招絕學,招招全是硬攻實架的手法,此時盡量施展,威勢霸道無倫。
潛龍堡荒煙蔓草之間,淡月疏星之下,只見衣袂飄飄,人影晃動,如同免起鵲落 ,轉眼是就甘餘招。 青磷惡判鐘遼,三十六手青磷掌,詭異毒辣,除去十多年前敗在神州五霸公孫醜掌下外,生平罕逢敵手,此時連攻廿餘招未占上風,真是又驚又氣。
但赤焰殘掌邊志遠;眼見血海別府之二三流角色,此時竟與自己打成平手,不由心頭微涼,暗暗思量道:‘怪不得大風禪師失陷此間,假若自己不能在十招之內擊退此賊恐怕今夜要想全身而退,似比登天還難!’念頭一轉,連忙神凝紫府,氣走百穴,陡地大喝一聲,用足十成功力 ,勢如怒海狂濤般攻七掌,肩頭一側,就相…… 他本想抽身而退,誰如腳步一動,那身如立竿之銅牌一號已經欺進三尺之內,立肘沉腕,一聲不響迳向肋下點到。
此人動如飄風,顯見輕功高人一等,尤其是腕肘齊施,淩厲詭奧,叫人防不勝防。
赤焰殘掌邊志遠事出意外,再想出招破解,已經遲了一步。心下一狠,上體半旋,右手‘抽刀斷流’ ,硬往對方小臂上斬下。 雖然這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但設若對方拼去一條手壁不要,則邊志遠那條老合非要送掉不可。是以就招式而論,赤焰殘掌仍舊輸了一招。
誰知事實尚不止此,那形如立竿之人,功力有獨到之處,只聽他陰側測地一聲冷笑,陡地反掌一撥。
這一撥之力,竟把邊志遠攻出的右手天才開三寸。
動手過招,講的是千鈞一發,往往粟米之差,便判生死。
邊志遠棋差一着,‘糟糕’二字尚未出口,對方五指原式未動,已經點向脅下五處要穴,心頭大震之下,不由黯然一嘆:‘想不到我赤焰殘掌,今夜竟糊裏糊塗地喪命在潛龍堡內。嗨!生死何懼,只是我此時一死,豈不讓冷前輩望眼欲穿!’他思量末已,猛覺身側微風飒然,一聲驚叫過處,那身如立竿之銅牌一號,已經出三步開外。
寒星閃灼,銀河倒挂,沉寂凄涼的古堡一無變化,只是身邊不知何時多出個玉樹臨風般的黃衣少年。
劍眉星目,神朗氣清,可不正是銀槐鎮上的文弱書生?
他來到此地幹嘛?那式淩厲形如鬼魅般的銅牌一號為什麽會倏然暴退,難道是被這少年所逼?可是,這少年分明是一派斯文,難道還會武功不成?果真如引,憑自己的功力怎會看不出一點兆頭來?
赤焰殘掌自闖蕩了數十年江湖,此時當局者迷,竟沒想想,這少年能夠悄沒聲息地欺進三尺之內,豈是常人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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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殘掌如此,那本個裝神弄鬼的家夥又何嘗不是?一個個幹瞪着兩眼,滿臉全是驚異之色。
夜風指面生寒,朦胧月色之下,那面慘白之銅牌令主,終于嗤聲冷笑道:‘小輩何人門下?闖血海別府,難道真想找死麽?’黃衣少年劍眉陡地一揚,沉聲說道:‘無知蠢賊,小爺何人門下也是你問的麽?爾等竊據潛龍堡。裝神弄鬼妄作威福,到底是何居心,還不盡速招來!’‘大膽小輩,妄闖血海別府尚敢出言無狀,十招之內我要叫不出你是何人門下,那還配執掌銅牌血令!’說話間陡地飄身而起,雙掌一揚,電光火石般攻三招。
黃衣少年冷笑一聲,踢肩,亮掌,跨步,回旋,兩招攻出,也只是轉眼之間。
月色下人影一觸倏分,那身材瘦削的銅牌令主桀桀果笑道:‘好小輩,這兩招“虎嘯雲山”、“獅吼天庭”,雖然已具十成火候,但還不在本令主眼下,不說是你,就是萬獸神君彭九麟那老鬼親來,今天也休想全身而退!’黃衣少年冷笑一聲:‘瞎眼蠢賊,你再看看這兩招!’聲落掌出,步如流水,五指嘶風,中指朝立,指下垂,其餘二指,半封半閉,似實還虛,隐約間蘊蓄無窮玄機。
寂地夜空之中,突然爆出一聲驚叫:‘天魔指!’随着這一聲驚呼,衆人不約而同地向後連退數步。
黃衣少年俊目一掃,恰像蒼穹雙星,寒芒電射,令人心悸。只見他緩得兩步。冷然說道:‘你這個蠢賊,還算有點眼光,只要今天說出盤據潛龍堡的前因後果,小爺就網開一面,否則天魔指下……’說到此得,陡地一聲冷哼,衆人懼覺心頭一震。
那身瘦削之人木然半晌,驀地雙掌蓄氣,緩緩提起,口中嘿嘿冷笑道:‘真沒想到閣下意是獨指飛魔的傳人,不過本幫在此立舵,與你天魔一派毫無關聯,本令主外施仁你還是趁早……’一言未落,少年突然喝道:‘好個“毫無關聯”,瞎眼蠢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在下冷浩乃是此間主人!’赤焰殘掌邊志遠,聞言突然驚叫道:‘冷少俠,想不到你仍然活在人世,令尊大人……’冷浩一聞此言,陡然間心中猛震,急道:‘老前輩,家父如何?’赤焰殘掌忙道:‘令尊……小俠當心,這是穿心白骨爪!’原來那身材瘦削之人,趁冷浩說話分神之際,陡地雙肩一抖,兩手疾劃而出。
十指慘白,僅有一層皮包裹着嶙剛白骨,帶起蝕骨陰風,已向冷治心頭插下。
冷浩一聽‘穿心白骨爪’幾字,心頭陡地一動,兩臂猛提,九九玄功用足七成功力,就待……
突然,徽鳳飄拂,一團白影,由牆外翩然而來,身形之輕靈快捷,簡直與倫比。
白影落地,現出個儀容絕秀,但卻面如寒冰般的少女,只見她雙眉緊皺,陰森森地喝道:‘住手!’說也奇怪,那身材瘦削之人,本是來勢洶洶,及至一間少女之言,陡地飄身而退,躬身說道:‘姑娘芳駕親臨,難道?’少女素手一撥揚,打出一塊白冷哼,那身材瘦削之人話聲,倏然而斷,緊接着嘬唇厲嘯。向少女抱拳一揖,帶着十幾條人影,快如射星般越牆而去。
冷浩中暗暗思量。
此人分明是江湖中一流高手,怎會受制于一個少女?
這一斑神秘莫測的賊黨,為何在自己故居這中盤據?
這與家園怪變,到底有何關連?
老父的下落何在?
這只小小的綠玉韋陀,到底有何功效,值得這一般武林人物如此重視。
也罷,擒賊擒王,只要把這少女制住,還怕這一切不水落石出嗎?思量至此,目視那少女,正待……
誰知那少女竟然搶行說道:‘血海別府眼前傾巢而出,就煩你二人在此照顧三日,事完之後,姑娘重重謝你!’說完右手一揚,月色下一片七彩煙霞,突向二人吹來。
未容冷浩仔細思量,一股奇腥的氣味,已經隐隐約約透入鼻端……
腦中剛覺一片迷茫,突然,一絲清涼之氣,由心頭緩升緩起,如同溶解後的三春白雪,轉眼之間布滿全身,那種迷茫之感又複惘然若失。
此時那白衣少女,雙目射出異樣光芒,逼視着二人,一字一句寒意澈骨地說道:‘血海別府,有進無出,爾等必須善盡職守…’冷浩那容她再說下去,當即怒喝一聲:‘信口胡言的丫頭,你竊據潛龍堡究竟是何人指使?今夜若不說個明白……’少女似乎一怔,脫口驚呼道:‘咦!你……’到此微微冷哼一聲話鋒一轉,面向赤焰殘掌沉聲說道:‘老鬼,這小賊與你有血海深仇,你就忘記了麽?’冷浩冷笑一聲:‘鬼丫頭,難道你這幾句挑撥之言,就能誰知一言未畢,赤焰殘掌突然神情木然地說道:‘不錯,他與我有血海深仇!’冷浩心中一愕,急道:‘老前輩,你不要聽那鬼丫頭亂說,在下…’少女兩眼寒芒四射,逼視着赤焰殘掌冷冷地說道:‘既然他與你有血海深仇,怎地還不下手?’赤焰殘掌聞言之後,眼中射出下股怒火,驀地大喝一聲,雙掌一揚,就向冷浩劈下。
冷浩心中驚異,身形一側,向左橫跨三步,輕易地避開這淩厲攻勢’一擡頭,見那白衣少女,扭動腰肢,袅袅娜娜地向左側一座幽暗的樓下走去。
他心中一急,陡然長嘯一聲,平地拔起三丈,半空中單臂一劃,使出曠古絕今的飛龍九轉身法,如同白虹經天般穿人左側樓下。
就在這瞬息之間,那神情冷漠的姑娘已經消失不見,空洞的樓正下并排着三具棺木,塵沙密布,黴氣觸鼻。
冷浩心中一愕,往後猛退兩步,剎那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悲滄凄涼……
門外射進一線暗淡的月色,依稀看到正中那具棺頭上,寫着一行驚心動魄的字跡:‘“八鬥書之生之靈樞’夜風蕭蕭,西沉的月色,照射着三具情廓,顯得恐怖凄涼。
冷浩緬懷往事,黯然神傷。
三年一別,想不到昔日庭院,已成了狗窩狐穴,白發老父,遂爾作古,能不令人心傷!
唉!潛龍堡婢仆如雲,但不知這兩位以身殉主,長眠在老父身側的又是何人?
他急欲打破心底迷團,思量中腳步一墊,已飄至右側那具棺木之前。
棺上積塵盈寸,但前方一行朱紅字跡,兀自看得清清楚楚,赫針竟是慈母千秋水息之所。
猶記得三年前與慈母瀚海逃生,烈日炙膚,唇焦舌蔽,種種慘狀,一齊湧上心頭…
不過,慈母分明已死在那無垠黃消之中,又怎會返回故居?
難道是她老人家又複活了?被那兩個賊子捉了回來?
可是,群鷹啄食下的那具白骨,又該如何解釋呢?
嗯!且先看一看左面棺中又是何人?
心念及此,身形向左急問六尺,一低頭……
‘咦!’
冷浩瞧見棺前字跡,再也忍不住驚異心情,脫口叫了出來。
原來這具棺上,寫的竟是:‘八鬥書生愛子之靈樞’此事看在別人眼中,當然無可置疑,但若說棺中枯骨就是棺前之人,豈不是天大笑話?
冷浩嘿嘿一聲冷笑,單掌一立,猛向棺上·。…·他掌風未落,驀地心中一動,暗忖:‘看來棺中之人無一是真,但不知賊黨設此假棺,居心何在?難道說此中另有毒計不成?
哼!我冷浩着連這點小事也畏首畏尾,還報什麽血海親仇,如山師恨?’左掌平胸而立,右手如同開山巨斧,直劈橫掃,只聽砰然巨響,那厚約八寸的棺蓋,已被分掌風卷落地上。
塵灰飛揚,室內頓時一暗。
耳聞吱呀一聲,棺中一具骷髅猝然人立而起,雙掌一揚,十枝白慘的枯骨指頭,猛向肩上抓到。
冷浩雖然身懷絕學,見此情形,也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不過他天生異禀,定力實非常人可比,就在那驚惶之中,陡然間上體半旋,單臂一掄,猛向骷髅脅間掃到。
誰知眼前這具枯骨,好似具有靈性一般,此時竟由棺中一躍而出,不僅避開了攔腰一擊,并還十指如呼,淩空插下。
冷浩一招攻出,心神已定,就在骷髅淩下擊之際,驀地蹋肩,跨步,掌用七成真力,霍然推出。
他巧服金線血蘭,內力之強不啻數十年苦修之功。掌力推出如同錢塘潮泛,只聽轟估然大震,劈哩嘩啦,骷髅當場被震得斷為百十片,寸許長的白骨灑了一地。
原來這骷髅乃是被機關控制。雖然只能攻出三招,但在人驚亂失神之際。實在是防不勝防。
不想遇上冷浩,這種罕世奇才,竟在攻出兩招之後,就被震毀。
冷浩似乎已忘記那冷峻少女,身形一轉,又欺至右邊那具棺材三尺之內,并指如戟,遙遙地向上一挑,快如星火般退後兩步。
誰知這一次不聞半點動靜,月色下微微透出一股腥氣,就像棺中真有一具剛死不久的屍體似地。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
他心中感到一陣緊張,背脊上緩緩地升起一股涼意……
可是,不說一具死屍,就是鬼魅當前,也不能就此罷手啊!
他身形一長,就再趨前看個究竟…
突然,耳畔傳來一陣噓噓之聲,四顆藍點,像幽暗的鬼火一般,由棺中緩緩升起。
漸漸地,四顆藍點升高了三尺……
現在,緩緩地向左右分開了……
突然,四顆藍點飛快地聚集在一起,猛地向上一昂。
憑冷浩的目力,雖在暗夜之下,早已看清那四顆藍點,乃是四只眼睛。
這四只光彩灼灼的眸子,生在兩只三角形的蛇頭之上,而且兩只蛇頭,竟然連着一根蛇身。
這種罕見之蛇,一看就知是種絕毒之物,他雖然身負傲世武學,卻也不敢絲毫大意。
果然,那雙頭蛇噓噓怪叫兩聲,巨吻微張,一絲奇腥之氣,便即奪口而出。
冷浩閱歷淺陋,經驗不足,加以暗中視線不良,就在神情一愕之際,那奇腥之氣,業已透入鼻端,頓時頭昏目眩,差點摔倒地下。
誰知就在此時.心頭又升起了一股清涼之氣。把那股頭昏目眩的感覺漸漸沖淡。
他雖然心中詫異,此時已無暇多想,慌忙全神戒備,暗将‘九九玄功’布滿全身,然後凝蓄五成功力,猛向蛇身掃去。
掌風劈山,怪蛇乘勢而起,恰似一條燒紅的赤練迳送向手腕上纏來。
憑冷浩此時身手,如何會被它纏上,掌勢一縮,剎那間并指如刀,向蛇頭橫掃而來。
他出掌變招全都快捷無倫,不說是一條毒蛇,就是一流的江湖高手,恐怕也無法閃躲,只聽喀叭一聲,那八尺來長的炎紅赤練,硬被掃出五步開外。
不過這種天生毒物,卻也不同凡響,尤其是那一身火紅撤甲,何異百練金剛,尋常刀劍休想傷得了它。
冷浩慮未及此,出掌時僅用三成真力,雖把它震退五步,仍步未能将其出斃。
毒蛇似乎也知眼前之人,不是易與之輩,落地後立即盤做一團,兩只蛇頭昂起三尺來高,紅信伸縮,怪叫不已。
冷浩曾問老父談及,深山大澤中有種毒蛇,所過之處,草森枯焦,以涎淬劍,人畜當之立亡。此時手無寸鐵,一時之間,竟想不出如何下手才好?
不過,他到底聰慧無比,一眼看見怪蛇四只藍芒煙煙的眸子,頓時計上心來,身形微退,四業黑點抖手打出。
暗器嘶風,急如流矢,電射星旋直奪怪蛇四目。
這四粒暗器何來?原來冷浩向後退之際,右手雙指如鉗,硬從壁上石子鉗下一塊,然後稍用真力,一分為四,這才抖手打出。
莫小看這四顆石子,一經他以真力打出,實有穿金裂石之效,只見怪蛇雙頭一擺,摹見四只藍上,如同風中之燈,霍然熄來。
四眼齊瞎,經是天底下一等毒物,也沉奇痛攻心無法忍受怪嘯一聲,電射而來。
冷浩一擊中的,心中狂喜,眼見怪蛇飛來,身開微微一閃,只聽喀嗤一聲,兩只蛇頭硬生生插入牆壁之中,八尺來長的蛇身,如同一條綿帶般挂在壁上,稍為擺動兩下,便即死去。
月色昏沉,繁星漸渺,凄嘯的夜風裏,突然傳來赤焰殘掌邊志遠的怒吼。
冷浩面對着壁上死蛇,心中暗暗思量:
冷面少女,芳蹤已沓,何不先找那老人,問一問家父的生死下落呢?
身形一晃,頓時飄出院中。
月移竹影,風送落花,濃霧如雨,沾濕了階前芳草,庭院裏一片蟲鳴,那還有老人的蹤跡?
這一來,更令冷浩心焦不已,暗暗思量:‘看那老人情形,似乎對家父生死,知這甚詳,他此時中那少女暗算,心智已失,萬一有何差錯,豈不于心有愧!’思量示已,身如噴泉急射,飄估落在屋脊之上。
遙見東南黑影一閃,頓時飛身而起,風馳電掣般由後趕去。
要知地屋中三具棺材,正中一具實是進出暗道,冷浩若破棺而人,自不難追到那冷面少女熟料他三棺已破其二,竟然抖手一走白錯過了大好機緣。
銀河星落,晨風有,黎明之前,寒意襲人。
冷浩在潛龍堡左近密林之中,搜遍了每寸可疑之地,仍舊沒能找到赤焰殘掌邊志遠的下落。
一陣風濤,吹落了枝頭落葉,飛雲江的流水,發出嗚咽悲鳴……
難道,那老人因為神智不清,躍落江中不成?
冷浩一念及此,頓時動身,身形穿林而出,然後飄身而起,落到江邊一處懸崖之上。
江清水碧,丹崖系瀑,峭壁濺珠,心神喪失之人,一旦落人這滾滾長充之中,那裏還有生機?
冷浩臨風卓立,默然沉思……
突然江流中泛起一陣水花,一條尺多長的金鯉穿波而起春江水暖,魚躍波本不足奇,奇就奇在那條金鯉乃是被鈎絲鈎住……
慘!是誰有此身手,竟來這百丈懸崖之下開釣?
果然不錯,懸崖下伸出一枝漆黑的釣竿,此時霍然一聲,釣竿揚起,那尺多長的金鯉星刃跳擲般落入崖下。
對!這懸崖之下,一定另有存身之地?
可是,峭壁上水珠飛射,蒼苔密布,流水滔滔,江風正急,過近數裏之內不見漁舟,這人又是如何下去的呢?
思量未已之時,突問一陣語聲:‘這尾金鯉,本來已夠老夫一日之需,想不到你這老兒一來,又要令老夫多費一番手腳!
話聲山崖下傳來,音調冷酷至極。
話聲中唰啦一響,那根釣絲,複又投入滾滾江流之中。
赤焰殘掌正覺心中駭異,驀聞一聲熟悉的聲音說道:‘你這老兒一來,又令老夫多費一番手腳!’語意分明是理述先前那人之言,話聲蒼老,一副表情,可不下是那心神喪失的老人?只不知他是如何進人這懸崖之下?
就在此時,先前那冷酷的聲音又道:‘老夫本待解開你所受“七情幻魂沙”之毒,只是那樣一來,你豈肯在此安份己地陪我一生!’這兒句話,聽得冷浩心中直透涼氣,暗忖:‘此人心腸怎地如此狠毒,見危不救,已屬非是,還要逼人在此懸崖之下陪伴一生,不嫌有傷天和麽?’他此是無存戒此人之心,但為了查探家父的生死下落,卻急于救出那心神喪失的老人。只是懸崖陡峭,無門可入有心出聲相詢,又怕這崖下怪人另生詭計。
他正在遲疑不決,忽見浪花一卷,一條活鮮鮮的鲫魚,又被釣出水面。
腦中靈光一現,立即縱身而下,展開‘飛龍九轉’身法,須着那蒼翠峭壁盤旋飛落,轉眼之間降至水面三尺。
這種曠絕當世的身法,若非內外兩途俱至登堂入室之境,何克致此,尤時機稍縱即逝,實在差不得一分半毫。
冷浩身臨水面,那條釣竿恰于此時揚起,單手一搭竿絲,如同飛魚一般,黑影一晃,落人崖下一座石洞之中。
洞廣丈餘,臨江開一個與人齊的窗子,面窗擺着一個石榻,榻上坐着個長發披肩,面容枯槁老人。
他一見冷浩飛身而入,滿眼俱是驚異之色,半晌這才抖地收起釣竿,冷冷地說道:‘小鬼何人?不清自來,莫不是豐收心找死麽?’冷浩一眼之下,已看清銀槐鎮上所見的老人,此時正神情木然寺地立在洞中。當下強忍怒氣,指着那老人道:‘在下冷浩,乃為這位老人家而來,找擾之處,尚乞長者諒肴是幸!’怪人嘿嘿冷笑道:‘赤焰殘掌邊志遠與你有何仇恨?須知此處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冷浩這才想想原來這老竟是江湖高名的赤焰殘掌,當下微微一笑道:‘在下與這位邊老前輩僅有一面之緣,找他老人乃想詢問一事,此外并無惡意!’‘邊老兒中了“七情幻魂沙”,神智已失你不知道麽?’‘“七情幻魂泊”雖然惡毒,但在長幹眼中,不過是舉手之勞,何不…’怪人陡然喝道:‘你是何人門下?怎知老夫底細?’‘請勿見怪!在下不過在岩壁之上無心聽到而已!’‘嘿嘿!老夫困居此處,難得邊老兒來此與我作伴,豈能令他恢複神智,輕易離去?’冷浩頭一皺道:‘長者既然不願居此,何不一同離開此下呢?’怪人冷哼一聲,陡然揭起膝下衣襟,怒聲說道:‘小鬼!你看我這樣走得了麽?’原來老人齊膝以下,一片血從殷然,青筋糾結,白骨外露,厥狀之慘,簡直不可名狀。
冷浩油然而生同情之心,毅然說道:‘長者既然身負重傷,更應外出求醫才是躲在懸岩之下,長此以往,豈不……’‘哼哼,舉世之中,除去冷面華陀的“續斷生肌靈玉脂”外,還有何藥能治老夫傷勢?’冷浩毅然道:‘只要長者治好邊前輩所中之毒,在下決定訪到冷華陀,替你把“續斷肌靈玉脂”,老夫自會放走邊志遠老兒,否則……哼!你就有用癡心妄想啦!’冷浩心中有氣,沉聲說道:‘你不信在下之言,我既能來,難道還不能帶着邊老前輩抖手一走麽?’說完身形一晃,驀地起赤焰殘掌左腕說道:‘邊老前随我離開,在下一定找到冷面華陀,為你治好“七情幻魂沙”所中之毒!
赤焰殘掌神色漠然,本能地向後微微一掙。
那怪人寒意澈骨地冷笑一聲;‘瞧你這一小鬼身手不凡,不過要想出我這間石室,恐怕還沒有這般容易!’說話中紮紮兩聲,室頂陡然不數十柄鋼刀,霍然一響。便将二人罩住。
天魔指暗用三成功力,迎着那銳成厲刀峰,彈耳聞‘叮當’聲響,那首當其中的一柄鋼刀,已被他震為兩段,身形微晃,便脫出那片刀林之中。
怪人滿面俱是驚奇之色,似乎不信眼前這文弱書生,竟有如此雄渾的內力似的。
冷浩此時心念一轉,當下緩得兩步,微微一笑道:‘在下舉手之勞,就可令你流血五步,不過我行走江湖,攜帶一名神智不清之人,難免累贅,今天一切依你,快告訴我冷面華陀居住何處?’說完曲指一彈,只聽劈啪一聲,怪人所侍石榻之前,已被他強烈指勁臨空打穿一個酒杯大小的圓孔,四周痕跡整齊,勝似利刀所削。
怪人雙目之中,突然射出一線喜悅光輝,但轉瞬之間卻又變容冷笑道:‘事情那有你說得這般容易,莫說是你,就是乾坤五霸一旦進人我這鬥室之中,也休想全身而退,總逢你心地不惡老夫又有用你這處,今天暫不與你讓較,冷面華陀就住在雁蕩百草峽內,你速去吧!’話聲一落,陡然天族地轉,石室內四壁飛馬,轉瞬間怪人與赤焰殘掌俱都消失不見,只有一條向上斜伸有甬道,隐隐約透下來一線天光。
冷浩沒想到山腹一間鬥室之中,竟然機關密布,危機四伏,此時也不由暗暗心驚,心知先前如若猝然出手,雖然一擊之下,可将怪人制于死地,說不定機關發動自己與赤焰殘掌也就永無重見天日之期。
思量中沿着那甬道拴級而上,幾經轉折,便覺清風徐來,光線愈明,終由一座石門之中走出地下。
原來出口之處,乃是一座高大墳墓,墓碑下沉,剛容一人出入。
此時厲陽當空,和風拂面,遠望潛龍堡一片沉寂,遠近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煙。甬道內傳來了一陣凄厲的聲音:‘小鬼!你必須速去速來,十日之內不能求得“續斷生肌靈玉脂”,老夫就無法久候了!’話聲将落,那下沉的石碑,突然緩緩升起,轉瞬間将那條甬道閉塞。
冷浩凝視道天邊朝霞,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慨,終于微微嘆息一聲,邁動腳步,各銀槐鎮悠然而。
紅花映日,綠柳搖,我,田畦間碧浪千傾,大道大車水民龍…·’那在天鳳谷驚鴻一現的姑娘,現在也跨着那駿驢來到了雁蕩山下。
叱奼嫣紅的江南風光。陪村着這位天仙化人似的少女,更像是一幅令人沉醉的天然書畫。
驢背後昆跟着一匹高大良駒,鞍上坐着個華服少處,他貪婪的雙眼,緊盯着前面的姑娘,似乎對調嗽鳥語,襲人花香,俱都夫所感覺假裝地!
一嘛!這美麗的姑娘,正如一朵含苞未放的蓓蕾,微風裏揚溢着蘭礙幽香,你說誰家男兒能不為之神魂颠?
又是一陣輕風,揚起了她的裙據…,··
啊1那喧人褲思的褲管,那令人魂消失巒靴……
華用少年似乎有點兒神魂不屬,暗淡快地趕了上去。
姑娘朝霞拟的粉靥上,突然升起了一屋寒霜,杏眼微瞪:‘滾回去!’随着喝聲,手中絲鞭陡然向後一甩,側地一響,猛向華服少年馬頭上掃來。
少年如夢初醒,一勞勒絲易,坐騎悠悠長嘶,耳退後右尺,這二反鞭梢避過。
可是,他雖然碰了缽釘子,面上可毫無一點怒意,也不過微微一愕,複又滿臉堆着笑道:‘陳姑娘!雖然江湖上滾滾諸公俱為你身邊綠玉韋陀而來,但我惜花公子楊小閑,卻是專程惜花,別無二意!’那位陳姑娘,扭轉着腰肢,嬌叱道:‘胡說!誰說綠玉韋陀在我身邊?’‘就算小生胡說,不過……’
‘不過怎樣?’
‘哈哈!不過紙裏包不住火,銀須叟在洛陽附近猝然失蹤,而姑娘卻又我巧不巧地适時出現,楓林雙老一而二,二而一,綠玉韋陀之下落還用說麽?’姑娘臉色一扳:‘哼!就算綠玉韋陀在我身上,你又能怎樣?’‘哈哈!小生能夠怎樣?即是小生得着,還不是要雙手奉獻給姑娘麽?’這樣,油腔滑調死纏不休,姑娘家那能不火,猛圈侍騎,唰唰唰一連三鞭,向惜花公子頭中間打到。
莫看這嬌滴滴的姑娘,出手可真還不弱,三招一氣呵成,淩厲快捷,無與倫比。
不過這位惜花公子,更是江湖小輩中頂尖人物,只見他哈哈一笑,身似柳絮随風,驀地裏抛鞍而起,剎那間避過三招,右手一揚,就向姑娘腕上拾去。
姑娘閃避不及,錯時花容變色,驚叫失聲。
惜花公子看柔美在握,不由色授魂與,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俱感到舒暢無比,手腕一沉,變指為抓……
突然,一陣微風,由身側緩緩吹來……
微風中隐含綿綿巨力,競将那惜花公子的身體蕩開,飄飄搖搖,直向水田中落去。
惜花公子心頭大愕,總算他輕功不凡,就在身觸地之際,猛然單足一點……
只聽嗤啦一聲,雖然拔身而起,但一身華服,卻沾滿了污水泥漿。
陳姑娘的天真未鑒,見狀競自嗤地一聲嬌笑,接着一翻白眼,恨恨地說一聲;‘活該!’惜花公子立穩身形,已看清向邊出了一騎白馬,一名黃衣少年,正端坐馬上含笑相視。
他平日自負,在江湖小一輩人物之中,不作第二人想。
現在一見這黃衣少年,清标拔俗,遠在己上,頓時妒念叢生,再加上陳姑娘的這聲‘活該’,聽在耳口,簡直是酸甜苦辣,不是滋味。
總算他心機深沉,凡事預留餘地,雖然心中怒極,卻仍舊若無其事地微微一笑道:‘楊某與陳姑娘乃是師門至交,閣下何人?率爾插手,不嫌冒昧麽?’黃衣少年正是撲奔南雁蕩山百草峽,尋找冷面華陀計取‘續斷生肌靈玉脂’的冷浩,他一見那美豔姑娘竟是長安道上所見之人,想起前事,心中頓生一種親切之感,後來眼看那浮滑少年毛手毛腳,這才以‘九九玄功’将他震落道旁。
惜花公子此時竟說與姑娘師門至交,那言下之意,恰似一雙情侶似地,冷浩果然自覺莽撞,一時瞠目結舌,不知所答。
而那位陳姑娘的一聲‘活該’出口,也已發現出手之人,竟是心中又恨受的黃衣少年,柳眉一皺,正待…
可是一眼看到他那副窘态,卻又情不自禁地挺身而出道:‘誰同你師門至交,師兄!不要理他!’這一聲‘師兄’,不但出乎惜花公子意外,連冷浩也沒想到,神情一怔,已悟出小妮子有心替自己解圍,于是星目微揚,報以感激的一筆這情形看在惜畫公子眼內,驚疑中滲雜着三分怒氣,但卻勉強笑道:‘楊某久聞楓林雙老的絕藝,今日幸會,還請小俠不吝指教!’肩頭虛晃,側身錯掌,微微一閃,五指已遞到冷浩脅下。
這家夥是來者不善,出掌無風,但隐隐約約已把身側三處要穴,籠罩在掌力之下。
陳姑娘前在長安的道上,見冷浩對她白眼相加,芳心之中,确實恨得牙養養地,但一見其面,情不自禁地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