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
出一種關切之情。
此時眼見冷浩不利,頓時心頭一震。
其實冷浩那把他放在心上,就在掌臨脅下三寸之際,驀地浮身而起,左腳砥地,右腳前飛,正好踢上惜花公子的手腕。
要知山路狹窄,右臨水波,左傍山坡,冷浩電光石火般落馬出招,合捏得恰到好年,可見智慧和輕功,處處超人一等。
陳姑娘轉憂為喜,嬌聲叫好!
惜花公子中驚詫,更難忍那一股忌意,可顏一笑:‘小俠身手不凡,楊某拜領絕招!’言笑間微微一退,又複拍出三掌,頓見掌影彌天蓋地,将冷浩裹得風雨不透。
冷浩泛笑意,好整以暇地在那縱橫掌影中穿梭出入,分明游刃有餘。
二人這種打法在陳姑娘看來,卻顯得冷浩多攻少,已落敗着,不禁神色凝重,眼中隐有憂色。
但惜花公子卻是啞叭吃人參果,嘴裏不說,心裏有數。他踏虛走隙,奇招疊出,兀自碰不到人家一點衣袂,心中如驚?
反觀對方,出招雖少,但每一出手,俱都內力雄勁,支撐宏遠,便自己有欲罷不能之勢。
先前他認為冷浩偷襲得手,本有輕視之心,此時不由心生凜駭,暗暗警惕。
陳姑娘眼見黃衣少年,能免支撐數十招不敗,心中竊喜,暗忖:‘縱然你惜花公子功力不凡,但我若與這少年聯手合擊,恐怕你也未見得讨到便宜?’誰如她思忖未已,冷浩招式一變,竟然更加緩慢起來。
姑娘那知內情,杏目圓瞪,芳心忐忑不已。
但惜花公子卻覺掌式一慢,自己更加吃力起來,非但無法以快應慢,而且被對方潛在掌風,逼得愈轉愈快,身影難分。
山道寂寂,林鳥驚飛,只剩不滿天白影,默默無言地飄浮在藍天之下。
風聲呶呶,冷浩面含微笑,推掌跨步,俱都沉穩異常,尤其是一招一式緩慢清晰,輕飄飄不着一點真力。
Advertisement
惜花公子此時只剩下條黑影,偶爾背向陽光之際,約略看到飄的衣角,在冷浩四周回旋。
兩人這種打法,實在遠背常規,直到此時,陳姑娘才看得出黃衣少年,功力之深,似較名燥一時的惜花公子猶勝一籌。
正在她芳心竅喜之際,惜花公子陡然高喝一聲:‘好!’陳姑娘尚未看清楚惜花公子身形已現,左掌外翻,猛打冷浩胸腹之際,招式未老,右腳又已橫劃而出,向冷浩胯蹴去。
這兩式平淡無奇,毒辣處就在虛實互變,令人無從捉摸。
冷浩縱然然避開了左掌,卻無法逃過他的右腳。
更保況他匠心獨運,這其間還隐藏一手絕招。
不過,武林中動手過招,卻也與弈棋相似,一子落實,必須能料到下一招的變化如何?
其實憑冷浩功力,那能容他走出十招,不過他,真把惜花公子當成了姑娘師門之交,是以才只守不攻,好讓他知難而退。
此時惜花公子全力攻出兩招,其用心何在,早落冷浩算之中。
當下将計就計,傲然一笑,上身向右一晃,下體橫裏飄起,眼看将對方一招兩式輕易讓開。
誰知二人突然齊聲怒喝.惜花公子招式陡變,沉身立掌猛切而來。
冷浩更是哈哈一笑,驀地裏憑空浮起九尺,單掌一探已至惜花公子衣領。
這種飛龍轉的身法,實在是武林獨步。
惜花公子大驚失色,回身擺手,勉強使出一招‘回頭望月’,但覺手腕一緊,便被人扣個正着。
誰知道冷浩手即退,但已把那自命不凡的惜花公子,氣得滿面蒼白。
冷浩抱拳一笑:‘承讓!承讓!’
惜花公子用是心機深邃之人,雖然又妒又氣,但仍哈哈而笑道:‘兄臺已得二老真傳,小弟望塵莫及,不過綠玉韋陀乃屬武林異寶,竊窺之徒俱為當世高手,尤其是招魂幡重現江湖,尚望賢兄妹多加小心才是!’陳姑娘聞言秀眉一揚道:‘哼!難道你千裏而來,就為說這幾句話麽?’惜花公子笑道:‘姑娘不信,楊某又能奈何?’說完飄身上馬,向冷浩略一抱拳,策騎向來路而去。
冷浩沒留心他轉面之際,滿眼俱是怨毒之色,反覺他語意關切,頓生好感,望着那消逝背背影,竟感到一絲愧疚之情。
那位陳姑娘,見狀不由重重地冷哼一聲。
這一聲冷哼,叫冷浩突然警覺,自知冷落佳人,急忙含笑施禮道:‘在下一時失手,氣走了姑娘師門好友,唐突之處,還望勿罪是幸!
少女的性情,可真難以捉摸,照理說,冷浩解圍在先,陪禮于後,小妮子就該心滿意足才是,誰知她竟自小嘴一撅:‘誰是我同門好友,哼!看來你真是傻瓜!’鞭梢一抖,‘唰’駿驢四蹄翻飛,得得聲中,急馳而去。
和煦的陽光,照射姑娘有俏臉,配紅的雙頰,浮動着醉人的巧笑。
看情形,她似乎并不讨厭那‘傻瓜’嘛!
可是,她為何要急急地離開呢?
一陣急驟的蹄聲,由後面飛快的趕來,像落在桐葉上的暴雨,又像是急管繁弦同吹親奏……
小妮子臉上的笑意,似乎要從那醉人的梨渦中溢出……
她高興了!因為那對自己橫白眼的魯男子,終于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聽!他不正從後面趕來了嗎?
小妮子放緩了腳步,扭載腰肢,‘咯!地一聲輕笑:‘緊趕什麽?看來你也不是個東西!咦……’原來她一言出口,這才發現由身後趕來的竟是一匹空馬和風陣陣,驕陽灼人,寂靜的山道,那有黃衣少年的蹤影?
怪!他那裏去了?難道他真惱了?傻瓜!怎地一點不解風情的啥?早知如此……
小妮子正在沉吟,急聞耳畔傳來一陣笑語:‘師妹,怎地事情剛過,你就把我這師兄棄如敝履了啊?’小妮子愕然回頭,只見心目中的少年,正如玉樹臨風般笑卓立,黃衣飄飄,直欲乘風飛去。
一時芳心款款,萬縷情絲,已不知不覺地牢系情郎身上,當下柳眉乍展,匏犀微露,咯咯巧笑道:‘不識羞!人家替你解圍,你卻當真的了,要麽叫我師姊,不然,我可不答應!’小妮子那副嬌态,真個是‘杏眼含春威不露,朱唇未啓笑先離’。冷浩這天真未鑒的大孩子,簡直是如沐春風,只見他躬身一揖,爽在笑道:‘師姊在上,請受小弟一禮!’那做作,那聲調,簡直就像唱戲嘛!
小妮子噗嗤一笑:‘免啦!免啦!還沒告訴姊姊你姓什名誰呢?’‘小弟姓冷浩,敢問姊姊芳名……’
‘呂姊陳婉貞,你要是不嫌棄,就叫我貞姊姊好了!’小妮子說完之後,沒來的面上一紅。
冷浩家破人亡,孤苦伶仃,今日平得到一位天仙化人似的姊姊,心中如何不喜,剔眉一笑:‘小弟遵命!’身形一拔,香象渡河,雁回九天,由姑娘上方一掠而過,恰似風吹柳絮般,落在馬背之上,然後振辔策觀,與姑娘并肩緩行。
陳姑娘人本就豔若春花,再加上明眸善睐,笑語如珠,衣袂淩風幽香暗送,更覺嬌媚撩人。
冷浩本是心情沉重,悉緒滿懷,此時雨過天晴,煙消雲散,二人攬辔徐行,笑指煙霞,狀至歡愉。
暮春江南,山清水秀,巍峨群峰上茂林修竹,呈現出滿目蒼翠,再加上織柳金莺,穿花蝴蝶,委實別有一番迷人的風韻。
冷浩凝視着姑娘秀靥,默默無言,似醉還癡……
小妮子心頭升起一陣甜意,微低螓首,剔眉巧笑道:‘傻瓜!怎地不說話啊?’‘好姊姊,你要我說……說什麽呢?’
美麗的姑娘,像一杯芬芬美酒,秀色固然可餐,但吃多了卻也有點醉人!
你瞧!冷浩現在不是醉了嗎?不然,怎地說起話來顯得心神不安呢?
小妮子得意地一笑:‘嗯……我問你!那天我一直趕到天風谷,你究竟跑到那兒去了?’‘誰說的?我也跑到天風谷,根本就沒見到姊姊嘛!’‘嗯!許是我到的時候你已經走了!不過……你可曾看到那“招魂幡”的主人?’冷浩含笑含首。
小妮子神情一震,又道:‘告訴我,他是什麽人?’冷浩微微一笑:‘嗯!那人年紀和小弟差不多,容貌也和小弟差不多……’‘讨厭!誰問你這些了?我問人叫什麽名字嘛?’‘聽說那人自稱“天涯游子”,姊姊問他則甚?’小妮子似乎心中有點火,冷笑道:‘哼!天涯游子!聽這藏頭露尾的外號,就知是個壞蛋!’冷浩心中一愕,急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姊姊單憑一個外號,豈能斷定人之好惡?’陳婉貞說道:‘你道我說得不對麽?其實我沒聽到這外號之前,早就知道他是個唯利是圖的江湖敗類!’這真叫‘指着和尚罵禿驢’,冷浩被罵得瞠目舌,不知所措,好半晌,這才嗫嚅着道:‘據小弟所知,此人出道未久,姊姊不要道聽途說,冤枉了好人,假若姊姊能與他上一面,恐怕就知道傳說之言,全屬于虛!’‘哼!誰說我冤枉了他?見上一面又怎樣?真要見到,看我不剝他皮才怪?’冷治錯愕不已。
姑娘又道:‘我知你不信,前面就是小鎮,待我們休息一會,姊姊對你說個明白!’冷浩無可奪何地略略點首。
這座小鎮,究其實也不過十來戶人家,村頭下一家酒店,杏簾臨風舒卷,老遠就看得清清楚楚!
二人落座之後,自有店家招呼,偏僻之處,雖無佳肴,但村雞白酒,有一番風味。
因為時間尚早,店內別無他人。左側臨窗一桌上,雖然擺着一付杯盤,但卻沒人飲用。尤其桌放着一錠白銀,似是飲食未畢,猝遇急事,便暫留下銀兩,慌張而去似的。
冷浩到底經驗欠缺,當下也未深究,便急迫水及待地向陳婉貞姑娘道:‘貞姊姊跋涉千裏,西出潼關,你道為何?’‘姊姊不說,小弟怎會知道?’
‘日來江湖上出了兩件大事,難道難你也沒有聽人說過?’‘小弟出道日淺…’
冷浩裝得未未,正尋上小妮子好勝心理,只見她噗嗤一笑:‘看你身手分明師出名門,怎地這樣驚天動地之事,也沒聽說呢?’冷浩郝然一笑。小妮子續道:‘第一件就是“招魂幡’重現江湖,七鳥幫一夕之間土崩瓦解,因而武林中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楓林雙老,向少林寺讨回武林瑰寶“綠玉韋陀”,因而引起了江湖上軒然大波!’‘這兩件雖屬武林大事,但與姊姊恨那“天涯游子”有何關連呢?’小妮子輕睐、綻唇微笑道:‘你不知楓林雙老是姊姊何人,當然不蝗了姊姊心情,咳!十年之前,楓林二老自嵩山絕頂得獲綠玉韋陀,頓時引起了無邊風雲,二老無奪,乃将綠玉韋陀送交少林高僧天一上人,一來是少林寺人才輩出,江湖人物不敢輕忤,再者綠玉韋陀既在嵩山出現,交還少林寺可說名正言右,故此十年來相安無事…’冷浩插言道:‘既然如此,現在又怎…’
陳婉貞略一擺手!
‘誰知數月之前,天一上人西歸在即,複又找人志程東來,命楓林雙老親往嵩山,取回綠玉韋陀……’冷浩脫口贊道:‘天一上人如此胸襟,不愧佛門高僧!’‘楓林二老之一的銀須叟,立即親上少林,取回綠玉韋陀之後,為避宵小耳目,故意繞道關洛……’冷浩脫口說道:‘既然如此機密,七鳥幫又怎會知道此事呢?’陳婉貞神情一愕道:‘你說什麽?’
冷浩忙道:‘小弟前在陝南,曾聞人言,七鳥幫堂主五下手羅百祿,率領手下邀擊一名白發銀須的老人……’‘傻弟弟!你真相信麽?銀須叟彭浩威鎮江湖,縱然七鳥幫神翁親自出手,也不過半斤八兩,五丁手算什麽東西。’冷浩滿腹疑雲,暗忖:‘五丁手折磨那銀須老人,乃是自己親見,然他遠非銀須叟之敵又怎會……難道這其中還有別情?’陳婉貞見他沉吟,不禁微微一笑:‘你不要不信,姊姊身銜父命,星夜西進,約好在長安附近一處密林之中,要彭叔叔将綠玉韋陀轉交愚姊帶回……’到此微微一頓,秀目蘊淚道:‘不想恩姊一步來遲,彭叔叔已傷在天涯游子手中!’這真是天大誤會,冷浩急道:‘姊姊不要誤會…’‘傻子,我怎會誤會呢?出事地點留有飛魔獨一無二的追魂奪命招魂幡飄記,難道還是假的?!當時姊姊在天鳳谷,見七鳥幫毀在招魂幡手下尚還不明所以,現在想來,才知此人用心毒辣!’冷浩急得搓手,搖頭道:‘這……是從何說起嘛?’‘嘻!從何說起?你想!他殺人越貨,搶去了綠玉韋陀,因為怕人追索,于是,搗毀了七鳥幫,揚言綠玉韋陀已被七鳥幫所奪,這種用心,分明是殺人滅口,死我對讓嘛!’冷浩此時有口難辯,正在俯首沉吟,思量如何解釋,嘉聽窗外外風聲瘋然……
招魂幡心下一動,身形微晃,飄落窗下。
窗外是一片山岡,林木蒼翠,雜草蔥籠,山脊上人影一閃而沒。
怪!此人是誰?他為何偷聽自己談話,為何又……
對!先把他捉回再說。
思量中回頭一笑:‘姊姊稍候,小弟去去就來!’話聲未畢,人已電射而出,幾次起落,便至山風之上。
他身形雖快無奈起步太遲,加以丘壑中林木陰翳,那還看得到半點人影。總算他服食金錢血蘭之後,聽力迥異常人,隐約中跟着斷枝折葉之聲,展動身形,向西南南方急急趕去。
十裏山程,轉瞬消逝,在一片濃蔭之中,露出了淩礙亂瓦,斷壁殘牆,一座孤零零的門樓上,依稀看到‘岳王廟’幾字,殘存的大殿裏,此時傳一陣人聲:‘小子!你這話要有不真不實之處,看我不活劈了你!’聲音冷厲,如同枭叫狼嗥,說完另一個聲音接道:‘我話中若有半句虛言,前輩随時找我,不過那小子功力不弱,恐怕……’冷浩只覺這聲音非常熟悉,頗似早上所遇的惜花公子,只是分明見他策馬往來路而去,此時又怎會走到前面來呢?
他正覺不解,大殿中又是一聲嘿嘿怪笑:‘有老夫在,你還怕什麽?三合之內,管叫那小子俯首貼耳,乖乖地把綠玉韋陀獻上!’話一落,大殿內現出個兩目深陷形消骨立的矮老頭,他當門而立,手中提着一條金燦爛的鋼鏈,獰視着冷浩,驀地發出一聲狂笑。
別看這骨瘦如柴的矮老頭,內力竟然驚人,這一聲長笑,震得大殿上碎瓦木屑,簌簌下落。
就在這煙飛法落之際,小老頭肩頭一晃,耳聽索卿卿鋼練暴響,如同怪蟒翻身般向冷浩卷來。
冷浩心中有氣,雙肩一沉,快如星火般拍出三掌。
小老頭見狀暗暗冷笑,剛待……
突然,波翻浪舞,勁氣如潮,自己那仗以成名的九環鏈,竟被人一掌震飛三尺,當嘟一響,倒卷而回。
小老頭心下大駭,兩目怒視有傾,陡然拔起身形,兩手發握金鏈三尺之處,叮叮當當,如同金鼓齊鳴,剎那間攻出五招。
鏈影嘶風,黃光映日,如同漫漫流沙,滾滾洪濤,較之七鳥神翁的追魂索猶有過之。
前兩招雖然淩厲,冷浩并不在意,第三招一展,頓時臉上變色,招式一變,反力門絕戶掌第九式三招脫手飛出。
眼人影晃動,三次起落,倏然而分。
小老頭左脅之下,外衣已被冷浩指風劃開,二三兩條肋骨之間,鮮血淚淚淚流出,面露驚怒之色道:‘小雜種!你到底是何人門下!’冷浩眼他出招與九門絕戶掌中第六招一模一樣,已知是師門重仇,不料以三招相克的武學,竟未能将他制于死地,心下也覺一凜,見問微微冷笑:‘招魂幡親主大駕親臨,你不自求一死,還等待什麽?’右手一揚,只聽刺耳銳嘯,那震懾武林的追魂奪命招魂幡,剝篤一聲,釘人大殿正門之上。
這老兒正是金河三兇之一的人屠馬坤,當年冷風坪上,三兇喪其二,只剩下馬坤只身逃回,此時一見獨指飛魔的信物,竟在這元名少年手中出現,頓時心膽皆寒,然變色道:‘招魂幡!你……難道你不是楓林二老,赤面神友司徒傲的門人?’冷浩冷漠一笑:‘小生出道日淺,無怪前輩不識,但這幅招魂幡你總該知道啊!’人屠馬坤身形微退兩步,額角上滲出一絲冷汗……
漸漸地,他眼中畏懼的光芒消逝了,代之而來的,是無皆憤怒,無窮的怨毒…
冷浩暗提真氣,掌化天魔指起手式‘長天留恨’,兩目凝神,嚴回戒備。
二人四目相對,一言不發,空氣中顯出一片嚴肅。
突然,人屠馬坤暴喝聲中雙臂猛抖,運足全身功力,風吼雷動,連攻九招。
冷浩十招顫動,天魔招嘶嘶崩彈,動氣亂射……
他使到第二式‘恨海殘天’,一見未能将對方收拾下,頓時冷哼一聲,一而為第四式‘刀山花放’人屠馬坤功力與七鳥神翁僅在伯仲之間,第三式‘天網羅魂’足可致其死命,現在冷浩竟使出第四招‘刀山花放’,你想他如何還有生路?
只聽慘號一聲,胸腹之間一連中了九指,血木箭射。倒地而亡。
冷浩一招得手,快若飄風般穿入大殿。
誰知斷壁垣中,僅剩下幾座泥塑木雕的菩薩,那将自己誘來此間之人,卻已影蹤不見,他知道追已無及,只好黯然起出大殿,伸手取下殿門上的招魂幡放人懷中。
就在此時,突見人影一閃……
猛擡頭,只見陳姑娘卓立在瓦礫之中,滿面俱是凄怨之色。
冷浩心知行藏已露,忙道:‘貞姊不要誤會,請聽小弟解釋!’陳婉貞玉容黯淡,恨聲說道:‘我不要聽,你這人面獸心的騙子,我恨你,恨你……’随着這聲聲凄楚的呼喚,陳婉貞愈走愈遠,袅娜的背影,終于消失在茂林深處。
又是夕陽銜山的時候了,陣陣歸鴉,在蒼茫暮色中飛來。
岳王廟斷垣殘壁下,只有冷浩悄然默立,夢幻般的溫馨過去了,只留下無邊的落莫,凄涼……
月落星沉,四野無聲--
沖着曦微的晨光,冷浩仆仆風塵,揚鞭就道。
這條靜寂的山道,正是通往‘百草峽’必經之路,十日之限,實在太短了,萬一到不能求得‘續斷生肌耿玉脂’..
想到此地,他似乎看到懸崖下的怪客,那張冷漠的面容,正望着他發出失望的獰笑……
他也看到失望的獰笑……
他也看到了神情木然的赤焰殘掌,靜靜地躺在石地上,洞壁中伸出數把鋒利的尖刀,刀尖指向他的咽喉……
喀嚓一聲,刀尖猝然落下,赤焰殘掌頸頂裏冒出幾股黑血,布滿風霜的面容發出一陣痛苦的痙攣,兩眼緊盯着自己,憤怒的火焰奪眶而出……
他深深地倒抽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擦試一下眼睛……
嗯!這不是事實!
可是,假若十天之內,自己不能求來‘續斷生肌靈玉脂’,又怎能敢保那怪人失望之餘,不會使出這種毒辣手段呢?
對于貞姊姊的誤會,他心中急天解釋,可是,眼前之事實在是刻不容緩啊!
于是,他心下一狠,催馬疾行……
馬行如飛,耳畔風吼雲飄,中午時分,已經到達泰順,只要再行十裏,就是百草峽的入口。
忽然,山路轉折處飄出一條人影。
那身材舉止,非常熟悉……
這是誰?
他尚未想出端倪,那人影猝然一轉頭……
他雖然沒有看出那人表情如何,可是那人轉頭之後,一見自己遠遠馳來,頓時雙肩一震,複又飄入山間茂林之中,那情形就像山中樵子,猝遇虎狼一般!
冷浩心中沉吟,暗忖:
‘此人一見自己,便即抽身而去,看情形分明是熟人無疑!’可是,他為何對自己畏若蛇蠍呢?
難道他與人有何過結?
然而,自己出道未久,此間更是第一次莅臨,這仇家從何而來?
他幾經思量,直至馬臨那人出現之處,仍就未能想出半點端倪。盼望群山默默,林木芬芬,心知那人業已去遠,只好重振絲缰,仍舊向進草峽而去。
‘百草峽’入口之處,乃是一座寬僅尺餘的岩縫,蒼苔密布,蔓草鋪地。似乎已久絕人跡。
冷浩略一躊躇,便即抛鞍下馬,緩緩向石縫中走去。
初進之時,感到一片黝黑,及至行約數十丈,突見一線天光,隐隐約由頭頂瀉人,兩側石壁上雜生着很多奇形怪狀的菌藻,在幽暗的天光下,散出陣陣清香。
冷浩乃天下第一博學之八鬥書生之子,雖則年幼,見聞卻甚廣博,一眼之下,就知這十多種‘赤藻’‘朱茵’俱是難得一見之藥物,睹物知人,不由對這位冷面華陀暗暗心折。
如此又行數十丈,突覺鼻端透入一股濃郁幽香,原來此處已到岩縫盡頭,一株‘橫桃’當道而植,樹上紅花灼灼,卻又實累累。
冷浩心中奇怪,細視欺花大如碗盞,嬌豔迎人,那累累桃實,色作金黃,光澤可愛,清香飄溢,令人饞吻大動。
冷浩凝視半響,仍舊未能看出這株花實并茂的黃桃,究是何物。暗思天地之大,萬物繁衍,憑個人數十年生命實在難究其極。
思量中已繞過那标桃樹,百草峽全部映入眼簾。
四壁插天,飛鳥難下,壁上地下,雜生着數不清的野草繁花,枝枝罕見,莖莖珍奇,一莖一葉,俱是百年難得一見之物,冷浩衷心敬佩,暗忖:‘峽中珍草,洋洋大觀,究其品類,何止百數,這冷面華陀堪稱字內第一名醫,只是其名曰冷面,性格怪異可知,只不知此次求花,是否能夠如願?’‘也罷!只要我打遍此峽,還怕找不到主人嗎?’想罷,沿着花間唯一的白石小徑,大步前行。
兩旁奇花異草,嬌媚撩人,陣陣花香,似乎在暗示你攀折。
冷浩幾次伸手,俱都中途縮回,暗忖:‘峽中花草,俱是珍物,無端攀折,不但失禮,抑且有傷天和r可是,那香味四溢的無名異果,卻更叫人饞涎欲滴,一人此間,鮮有不為口福之欲而大快朵頤者。
所幸冷浩以禮自持,乃能無動于衷地大步前行。
石徑索回,似乎沒有盡處。
冷浩身形飄逸,行約頓飯時光,自覺尺是峽中花畦功圃俱已行遍,這才發現峭壁下露出一椽茅舍。
屋前一株翠葉黃花的小樹,丫叉上挂着一只金絲作圈,白玉為骨的鳥的鳥籠,籠中關着一只錦毛翠羽,朱晴墨足的異鳥,正在引頸剔翎,婉轉高鳴。
他國注籠中異鳥,心中卻在暗暗思量:‘這茅屋距離山峽出口的岩縫,頂多半裏途程,為不修一條直路?難道讓來客繞峽一周,其中還另有深意不成了’思量未已,茅屋中突然傳來一陣人聲:‘柔桃媚李,迷神亂性,小小年紀竟能不為所動,委實難能可貴!’聲音雖然冷若冰霜,但頗含贊許之意,冷浩心中暗忖:‘原來這峽口桃,竟是天地間至淫的“柔桃”,只不知那“柔桃”,不知那“媚李”又在何處?怪道谷內無人守護,原來谷中花木,俱都隐蘊危機。’屋中又傳來一陣冷冰冰地聲音:‘難道這不懂老夫的規矩?’‘在下出道未久,還請前輩指教!’
‘十年之前,老夫曾經說過,無論何人,只要不損峽中一草一葉到達我這茅舍之前,則我所練的三百五十九種靈藥,就可聽他任求一種!’冷浩聞言暗稱僥幸,虧得自己以禮相持,未曾攀折峽中花木,不然豈不枉走一趟?
其實他那裏知道,若不是當年巧服‘金線血蘭’已至邁出毒不浸的地步,就是那峽口‘柔桃’,恐怕也無法繞法。
再說他聞言之後,心中暗道:‘這位老人家既然已練成三百五十九種靈藥,為何不再練一種,湊成周天大衍之數呢!’心中思量,口內卻恭謹地說道:‘在下此來,想請前輩賞賜一瓶…’那‘續斷生肌靈玉脂’七字尚未出口,突聞一聲刺耳怪嘯,一條尺來長的墨綠小蛇,直向檐前籠中異鳥射到。
蛇身雖短,但卻快捷無倫,宛若星丸跳擲,霎眼之際,已纏上那懸挂鳥籠的丫叉,巨吻猛張,直向籠中探去。
濟弱扶傾,人之常情,眼見那珍罕異鳥,轉眼就要身膏蛇吻,冷浩豈能袖手旁觀,食溺輕彈,一縷銳風,脫手而出。
劈啪一聲,蛇身頓成齑粉,樹上黃花,被指風震得籁籁下落。
冷浩不知滿腔熱望,已被這一指斷送,兀自繼續說道:‘想請前輩賞賜一瓶……’一言未畢,驀聞一聲冷哼:‘住口,老夫三年心血,斷送在你一指之下,難道還有所求麽?’冷浩神情一愕,辯道:‘在下并無冒犯之處,前何出此言?’‘老夫立志研配“鳳血龍筋散”,以應周天大衍之數,怎奈“螢鳳”已得,“箭龍”難求,三年之前,在本山左側絕澗之中,費盡心力,方才擒得一條“箭龍”,又因年歲不足,不堪應用,乃将它帶回此間,日以“赤藻”“朱菌”飼喂,眼看……哼!卻不料被你一指擊斃,…’冷浩心中愧疚,但仍辯駁:‘此事雖怪在下不察,但先前我若袖手旁觀,恐怕籠中“螢鳳”,此時已膏蛇吻,還不是‘那乃是老夫求之不得之事,虧你還有理辯駁!’冷浩不由愧悔交集,默立檐前,怔怔出神。
屋中又傳來冷酷的話聲:‘你還不走!難道真要我下令逐客麽?’冷浩天生傲骨,聞言劍眉一揚,返身大步而去。
可是他剛剛走出三步,卻又眉頭一皺,停下身來。
要知他幼身離之時,陡然心念一轉,暗道:‘當聞古之勇士,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我今日有求于人,豈能如此任性?’這樣一想,那心頭怒火,霍然消失,連忙轉過身來,滿懷誠敬地說道:‘在下一時失手,遺誤前輩大事,不知何有圖謀贖罪之道?’茅中沉寂半響,這才傳來一陣冷意澈骨地聲音:‘老夫隐跡荒山,無求于人,無争于世,你還是趁早走吧!’冷浩心知此人冷傲怪誕,求藥之事十九無望,滿腔懊喪之情,溢于眉字。
不過他天生穎悟,智慧絕倫,懊喪之情未已,心中又升起一線靈光,頓時星目放光,揚聲說道:‘前輩窮華生精力,配成三百五十九種濟世靈藥,雖說醫術駝玄,但距先天大衍之數尚差一着:若與華扁相較,終覺遜色多多,難列神醫之林。’人各有志,志向所之,雖則斧钺加身,亦必全力以赴。
這位冷面華陀,雖說無求于人,無争于世,但一心一意卻想配成三百六十種靈藥,好與那古之神醫扁鵲華陀一較雄長。
冷浩寥寥數語,正說中他心坎隐事,果然聲音一落,茅屋中迫不及待地傳來一陣人聲:‘小娃娃如此說法,難道你能到山左絕澗之中,為我……’冷面華陀果然一生無求于人,雖則意興沖動,心中事脫中而出,但及至說到‘為我’二字,頓時住口不言。
冷浩知他心意,雖說自己對捕捉‘箭龍’之事,一無把握,但此乃為最後機緣,豈肯輕易錯過,聞言微微笑道:‘只要前輩賞賜一瓶“續斷生肌靈玉脂”,在下就親下絕澗為前輩捕捉一條“箭龍”,以補先前之錯。’冷面華陀心情一定,似乎又恢複與生俱來的冷性,只聽他毫無感情地說道:‘難道你想要挾老夫?’‘在下不敢!’
‘哼,你把“箭龍”捉來再說!’
冷浩知道多言無益,微應一聲,沿着白石小徑,飄飄而去。
他心在‘箭龍’,是以對周遭似錦繁花,更加漠然視之。轉瞬已至山峽出口之處。
就在此時,突聞一聲熟悉的馬嘶。
冷浩心中一動,陡地拔起身形,箭也般疾,射向那岩縫之中。
他身手之快捷輕靈,簡直是武林中百年難見之奇葩,穿出這百十丈岩縫之後,猝見一條人影,向山右一閃而沒。
那人身形衣着,仿佛就是來時路上所遇之人,冷浩心中又是一動,暗道:‘此人對自己尾追不舍,不知是何用心?此時若非急事在身,非得追上他問個仔細不可!’嬌陽西斜,時交未未申初,冷浩飄身上馬,沿着山坡小道,向左而去。
羊腸山徑,險象叢生,坐馬雖是千中挑一的駒,在此峨亂石之間,也覺不良于行,冷浩幹脆棄馬登程,行約盞茶時光,隐聞流水之聲。
然而,極目四望,僅見一排蔥郁行樹,枝柯虬結,密葉如雲,卻不見冷面華陀口中的絕澗究在何處。
咳!真傻!何不攀上樹梢,看個仔細。
身形一動,飄身而起,接連三縱,迳向樹梢上落去。
眼看雙足搭上梢頭,突然之間,梢頭柔枝無風自起,如同怪蛇一般,迳向足踝上纏來。
當年魂池畔,冷浩曾經親見一名武林人物陷身在一片蔓草之間,往事如在目前,心中如何不驚,半空中猛提真氣,雙掌一沉,就向腳下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