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
姜啓和黃桦放下心來痛痛快快玩了幾天,作為和合夥人僵持期的一種選擇,薛姐退了一步不再那麽強硬地威脅姜啓,姜啓也就聽從了黃桦的勸說,在拍攝素材的時候減少了他的鏡頭,像一開始一樣,他盡量不入鏡,免得讓工作室員工為難,再度點燃薛姐的怒火。
這樣一來,反倒是觀衆不滿意了。姜啓和黃桦半公開秀恩愛了以後,特地來看姜啓秀恩愛vlog的人不在少數,現在眼巴巴地看着,姜啓的視頻裏卻沒有幾個黃桦的鏡頭,一時間很多人都大呼傷心,希望姜啓不要吝啬,把黃桦放出來給大家看看。
姜啓看着這樣的評論樂得直哆嗦,他把手機遞給黃桦看,笑道:“你瞧瞧,你把你的粉絲都逼成什麽樣了,好像我把你給藏起來了似的。”
黃桦抿着嘴笑:“我不知道發什麽啦。”
于是姜啓就拿過黃桦的手機打開相機,拍了張和黃桦的合影,然後把手機塞回黃桦手裏,說:“發這個。”
黃桦瞪大眼睛,猶疑着說:“這個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黃桦,你得分析分析你現在的粉絲的心理需求。”姜啓又開始一通瞎掰:“你的老粉想看你最近的狀态,你的新粉大多數都是看到咱倆的事情才過去圍觀的,就是想看咱倆的互動,你不給他們看,這批粉絲就會流失。但是你流失掉的都是潛在客戶,這筆賬不劃算。”
黃桦當然懂這個道理,他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姜啓這麽說了,黃桦便半推半就地發了,他欲蓋彌彰,還找了其他幾張風景照夾雜着發。
可他又怎麽知道,越是這樣,那張合照反而顯得更突兀,發出去沒多久,倆人這張合照的關注度就飙升了。
不過黃桦和姜啓不知道這些,方才他們是在路上,現在他們倆已經進了山裏,山裏沒信號,四處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林,淙淙泉水從腳邊流過,黃桦伸手掬了一把清水,帶着山間溪澗特有的寒涼。
黃桦手一抖,水又落回溪流中,他龇牙咧嘴地對姜啓說:“水好涼啊!”
姜啓伸手将他的手攥進自己的防風衣口袋裏,叮囑道:“剛才向導說這些水都是山頂雪山融水,當然涼了。”
黃桦哇了一聲,又說:“可是看起來好清澈,這個水能喝嗎?”
向導聞言,操着蹩腳的普通話轉頭對他們說:“不能直接喝,上游有牧民放馬放羊,牛羊也在這裏河水。”
黃桦頗為遺憾地啊了一聲,又戀戀不舍地看着溪水,姜啓覺得好笑,低聲同他說:“牛羊不光在這裏河水,說不定也在這裏撒尿,你現在還想喝嗎?”
姜啓打破黃桦的美好幻想,黃桦怒而擡頭瞪着姜啓,姜啓厚顏無恥地嘿嘿笑着,黃桦氣得要跳腳,想把手從姜啓口袋裏給抽出來,姜啓卻不樂意,兩個人一路打打鬧鬧的,居然也不覺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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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他們要住在當地的村落裏,整個村落是尚未開發更別提商業化的原始狀态,姜啓和黃桦原本沒打算來這裏,外邊有更多久負盛名的景點,只可惜他們這一路走走停停,恰好碰上景區大型維護的幾天,盡管依然能夠接待游客,但售票窗口也提示他們游覽體驗或許不佳,兩人這才臨時在車上找了替換方案。
替換方案不能開車過去,因為山路艱難,好幾處地方都沒有正經的路可走,只能徒步上山,姜啓和黃桦約了當地的向導,然後把車停在了山腳下的小鎮裏。
小鎮是個文藝氣息很濃的地方,姜啓和黃桦只在這裏略作停留,就已經做好打算,等從山上下來,一定要去小鎮裏逛逛。
向導也是當地牧民,正是夏牧場水草豐美的時節,家裏的羊群牛馬由親人照看,他們會自己來到山下小鎮招攬生意,為游客做向導。
草原、荒漠、森林、沙漠,這一路走來,姜啓和黃桦都見過不少,但大約是每一次心情不一樣,眼裏看到的景色也不一樣,現在諸多心事都了結了,兩人只覺得心情舒暢,在山間行走,也覺得景色壯麗、視野開闊。
但是再美的風景,走得時間長了體力也難免不支,兩人走得氣喘籲籲,黃桦也就算了,一向瘦得像根麻杆,倒是姜啓也大汗淋漓,搞得他很是郁悶。
“我平時在健身房揮汗如雨,都白搭了嗎?怎麽會跟你一樣。”姜啓一邊說着,一邊喘着氣,反倒是身邊看笑話的黃桦好像更輕松一些。
“誰讓你這一路嘴巴都不停,一直叽叽咕咕跟我說話,把體力給分散了。這山看着不高,爬起來挺費勁的。”
姜啓一咬牙一跺腳,一口氣蹬到黃桦身邊,“好啊,現在就嫌我話多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拌嘴,向導又從前邊折返過來了,他告訴兩人剛才已經跟他的弟弟通過電話,弟弟會騎一輛摩托車下來,帶他們上山。
山裏沒有路,開不了車,大約通電也不方便,再加上動力也不足,騎不了電瓶車,突突直響的摩托車是最好的代步工具。
但是姜啓心裏又開始打鼓,只有一輛摩托車,算上向導的弟弟,一共四個成年人,不是還是坐不下,到不了目的地嗎?
沒一會兒馬達聲傳到耳邊,姜啓和黃桦擡頭一看才知道,向導的弟弟騎着摩托車,身後還跟着一匹馬。
黃桦一直想騎馬,這一路惦記了許久,從第一次進入草原的時候就一直念叨着這件事,結果那一次一切游玩的興致都被丁達給毀了,每天表面上看着是興致勃勃出門去,實際上心下打鼓,了無生趣。後來丁達的事情解決了,可他們也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實現願望,一路走到這兒,才終于逮着機會。
黃桦興奮極了,他興奮的時候就忍不住抓着姜啓的手臂,姜啓明白他是什麽意思,還沒開口,向導就開口了。
“我們騎馬回去,你們騎那個。”
姜啓怔愣一瞬,仍然不死心,讨價還價道:“騎馬能趕得上嗎?我們也不認識路,不如換換吧,我們騎馬跟着,你們騎摩托車帶路。”
向導了然且無情地笑了:“這馬年紀輕、跑得快,性子也烈,陌生人駕馭不來的。等到了你們可以試試溫順的小馬駒。”
姜啓和黃桦悻悻地騎上摩托車,尚未發動,身邊的那匹馬就邁步向前奔跑起來。向導說的不錯,那匹馬身量高大,油光水滑,肌肉紋路清晰分明,跑動的時候能看到鬃毛在風中飛揚。
黃桦發出豔羨的哇地感嘆,姜啓不滿地回頭看他一眼,說:“哇什麽哇,坐好了沒?”
黃桦趕緊摟着姜啓的腰,又狗腿地把臉也貼在姜啓背上,以一種非常滿足姜啓雄性虛榮心的姿态點頭,說:“坐好了坐好了!出發吧!”
姜啓騎得慢,一來摩托車這種東西第一次騎要掌握技巧,但他在黃桦面前卻萬萬不能表現出自己是第一次的樣子,二來山路也并不好走,他不是老手,不敢太過放肆。
說來好笑,姜啓在黃桦面前總有各種各樣幼稚的虛榮表現,也不知道黃桦看不看得明白,但姜啓是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态,他有點不由自主,大約是出自愛情的盲目。
黃桦摟着姜啓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感受獵獵的風刮過自己的面頰,頭頂豔陽高照,把他和姜啓的影子拉得很長。
“姜啓,我只在青春片裏看過兩個人騎着機車穿過大街小巷,看起來像是要私奔了似的,你覺得咱們像是私奔嗎?”
“像。”姜啓說。
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心裏有些酸楚,無論何時提起和黃桦錯失的學生時代,姜啓總是難以放下,那種遺憾和失落橫亘心頭,即便黃桦毫無負擔地提起,姜啓也終歸感到後悔。
在他們曾經并肩走過的那些日子裏,他沒能在最該出現的時刻出現,卻在黃桦孤立無援的時刻錯失了他,這種懊悔令姜啓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黃桦像是明白他的心情似的,用臉頰在姜啓背上蹭了幾下,偶像劇裏演的女主角會一臉白癡或是崇拜地看着眼前騎着機車風馳電掣,仿佛全世界都與他為敵,既叛逆又中二病的男主角。
黃桦看着面前肩膀寬闊,發絲被風吹亂的姜啓的背影,也覺得姜啓就是他心裏的英雄。他對姜啓的信任、依賴、崇拜交織在一起,這個世界沒什麽可相信的,但他相信姜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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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目的地以後,放眼望去是一片錯落有致的小木屋,木屋門前有修剪整齊的花草,顯然是被精心打理過的。
這片小木屋就是大半個村子的所在,既用以自住,也接待游客。客流量最大的時候,這幾件小木屋根本住不下人,辛辛苦苦上了山,就要趕在天黑前再下山。
姜啓從摩托車上下來,他個高腿長,伸腿的那個姿勢看着有說不出的舒展漂亮,黃桦看着就覺得自己眼冒星星,可他尚未開口,就聽見姜啓格外感慨地開始說話。
“這一路真不好走,屁股都快給我颠成八瓣的了!”
黃桦想把自己剛才的崇拜吞進肚子裏,連帶着先前的愛慕感觸一起。
姜啓揉着屁股朝黃桦這邊走過來,用肩膀頂他一下,問:“幹嘛呢,這幅表情?不會是暈車吧。”
黃桦扶着額頭說:“有點暈你。”
兩個人挑了間房間住下,向導的妻子熱情地抱來兩床嶄新的被褥。向導的妻子告訴他們小木屋只是漂亮,但實際上這裏夜間風大,千萬不要為了貪圖夜色開窗睡覺,免得風灌進來受寒。
被子是柔軟的棉被,抱在手裏就覺得沉甸甸有分量,是極為紮實的保暖禦寒的物件。姜啓和黃桦一路早已感受過地理書上所講過的,海拔每升高一千米,氣溫就會降低六度的常識,上山的路上就老老實實穿起防風衣,收到棉被也就不甚意外了。
屋子很小,轉了一圈就看完了,姜啓便和老板娘攀談起來,老板娘說村子雖然尚未商業化,但他們一家做旅游接待的生意卻已經有好幾年了,今年還在山間修了木制別墅,只等着游客旺季來了以後再創下新業績。
姜啓一聽就來勁了,興奮道:“還有別墅,不在這附近嗎?”
老板娘說:“步行過去大概二十分鐘。”
“那我們能住嗎?”姜啓指了指黃桦,道:“兩晚,補差價或者單另算錢都行。”
老板娘有些猶豫:“才修好沒多久,還沒有試住過,害怕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
姜啓打斷老板娘的話,堅定地說:“沒關系,我們沒問題,只是想體會一下這種感覺。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現在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