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十九 3300KM
空曠遼闊的路上塵土飛揚,天氣極熱,路上十分幹燥。刺眼的夕陽灑在路面上,是一片金燦燦的顏色。
路很通暢,一路暢行無阻,車裏放着一些備受中年人喜歡的俗套的公路音樂,但姜啓和黃桦都覺得很嗨。
越是向西,人煙越是稀少,姜啓舉着相機拍出來的視頻裏全是呼呼的風聲,但他看起來很興奮。
黃桦開着車,不着痕跡地問他:“我剛剛看你助理說,你們之前的視頻會有腳本的,我怎麽從來沒看你按腳本拍過?”
這是姜啓的小助理發的聊天記錄裏一筆帶過的內容,大概是說工作室裏的人都在按照姜啓發回來的素材勉強剪出之前的腳本。言下之意就是姜啓并沒有按照腳本來拍視頻。
姜啓興奮的笑容僵在臉上,黃桦問得突然,他一時間搜腸刮肚也沒想出合适的能解釋給黃桦的話來,只能坑坑巴巴地呆着。
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黃桦才無可奈何地說:“姜啓,我沒發現你居然是個戀愛腦。”
其實姜啓這麽做的理由并不難理解,不過是因為他想要黃桦多多出現在自己的視頻裏,但工作室給出的腳本并沒有黃桦什麽事,所以他就自由發揮了。
被黃桦這麽一說,姜啓有些不好意思,他悻悻反問:“怎麽,我不可以是嗎?”
“也行吧,沒什麽不可以的。”黃桦的手輕輕地搭在方向盤上,他的手腕細而白,開車的時候有點游刃有餘的自在感。“只是跟我心裏那種形象有點不一樣。”
姜啓又興奮起來,他側過來,面朝黃桦,看着他的側臉問:“什麽形象,你對我都是上學時候的形象了吧。上學時候你對我有什麽想法嗎,黃桦,跟我說說。”
問完這話,姜啓眼睜睜看着黃桦的耳垂漸漸開始泛紅,而後連側臉也染上一絲紅暈,但他還是咬牙堅持道:“沒有!”
姜啓窮追不舍,接着問:“沒有什麽,沒有對我的想法,還是不止是上學時候的形象。”
黃桦被他問煩了,惱羞成怒,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把,道:“你怎麽這麽碎嘴讨人厭?”
“我只在你面前碎嘴,你沒發現嗎?別人都覺得我高冷。”姜啓厚顏無恥,追着黃桦叽叽咕咕說個不停:“黃桦,你要是不說,那我可說了,我上學的時候就對你有想法啊,我看你跟這個班花那個美女講話我就一肚子火,你說說你讀書的時候怎麽這麽喜歡招蜂引蝶,你一天跟美女講話的數量,我一周都達不到。”
黃桦斜觑他一眼,“你不是剛說了嗎,因為你高冷呗,我矮熱,大家願意跟我玩,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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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怎麽,我現在是最後贏家,可以一笑泯恩仇。”
姜啓說這話的模樣看着十分幼稚,黃桦轉頭看他一眼,瞧見他真的有幾分得意的樣子,于是又看他一眼,猝不及防對上了姜啓的眼睛。
姜啓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在依然泛着紅暈的側臉輕輕摩挲,他嘆了口氣,對黃桦說:“黃桦,你別把人想得那麽好,但是也別把人想得那麽壞,如果真的有什麽你自己承受不了的事情發生了,還有我跟你一起呢。”
黃桦反手拍拍他四處作亂的那只手,有些感動但是又很好笑地說:“說話就說話,這麽感人的氛圍,你為什麽總是用手摸我?”
姜啓悻悻縮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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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在休息區耽誤了太長時間,沒能走到下一站天就完全黑了,深夜趕路多有不便,再加上往前的路途是傳聞中風大雨大、氣候變幻莫測的一段路,于是兩人合計過後,準備在路邊的店裏投宿。
路邊開了不少旅店,入夜了也燈火通明,門口是夜市燒烤攤,雖然只是一處小小村鎮,但因為交通便利,因此人來人往。
這一路他們見過的城鎮大多如此,借着得天獨厚的交通優勢賺得盆滿缽滿,但久居人跡罕至的地區,難免會感到寂寞。
黃桦和姜啓找了一家店住下,坐在店門口油膩膩的餐桌前等待燒烤,整條路上塵土飛揚,很多貨運司機将大卡車停在門口,也在此留宿。
雖然是夜裏,但小鎮卻像白天一樣繁忙,甚至白天也沒有夜裏這麽忙碌——如果是白天經過這座小鎮,是沒有人想到要在此停留過夜的。
上菜的時候老板娘又熱情地打聽姜啓和黃桦要去哪裏,聽聞他們還要往西,老板娘不怎麽贊同地搖搖頭,說:“這幾天據說有暴雨,公路進出只有一條主幹道,暴雨很可能把路沖垮,明天如果沒走成,那就得耽擱好些天了。”
姜啓和黃桦兩人對視,多少都有些猶豫。老板娘看出他們的模樣,說:“你們放心,我不是為了讓你們多住幾天多賺幾天房錢的,今天這些客人都是我們店裏的老熟客,我都沒讓他們留宿,如果今晚能走,就趁着下雨前出發吧,免得過後走不了了,耽誤後邊的事。”
老板娘走了以後姜啓問黃桦:“怎麽樣,還要繼續往前走嗎?我聽老板娘話裏的意思是今晚不走,可能要耽誤好些天了。”
黃桦吹着茶杯裏的茶梗,歪頭想了好半天,問:“我們出來幾天了?”
姜啓不很确定地說:“十來天吧,我沒算,怎麽了?”
“我想着你當時是請了一個月的假出來的,怕你出來太久,熱度跟不上。也不能總拍vlog劃水吧。”黃桦說。
姜啓笑了起來:“怎麽不行,vlog看的人也挺多,熱度基本能跟之前持平,有你的那兩期熱度還比平時高很多呢。”
黃桦啧了一聲,道:“跟你說正事,你怎麽老沒正經開玩笑。”
“因為不想讓你太操心這些事情了。”姜啓說。“既然是出來玩的,你就不要想那麽多,我的工作我肯定也在上心,畢竟我也不全是戀愛腦,你說對吧。”
黃桦嘟嘟囔囔地說:“那可不一定。”
姜啓笑起來,他不以為意,繼續安撫黃桦:“想玩就玩個痛快,這樣橫跨全國的自駕,要麽是你這樣說走就走,要麽就得做很長時間的準備,錯過這次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別給自己留遺憾。”
大約是姜啓最後這句話打動了黃桦,他先前的生活總是留下太多遺憾,什麽都差一點,和父母的一生平安順遂差一點,和姜啓的情投意合也差一點,事業更上一層樓也差一點,盡管過後總會有所彌補,但終歸不是最初那種體會了。
黃桦明白什麽叫做只差一點點的遺憾,所以就不想再在這種事情上留遺憾,于是他點頭拍板:“那就今晚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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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決定,兩人匆忙吃完晚飯,退掉房間,然後驅車上路。
大約都是知道暴雨将至,路上車來車往。荒漠荒涼的夜裏,居然比白日還熱鬧,汽車大燈将路上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換了姜啓開車,黃桦笑着說:“出發前我沒想過會走這麽遠的。”
姜啓斜睨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說出發前你也沒想過要回來,但是顧及着黃桦的面子,這話姜啓到底沒說。
但黃桦卻是明白的,他赧然地望着姜啓,有些祈求他別再揭自己老底的可憐相。于是姜啓就閉嘴不說了,他伸手給黃桦塞了顆糖,無奈地說:“真是個傻的。”
黃桦縮在座椅上美滋滋地嗦糖,被姜啓說是傻的也沒有惱怒,一副随便姜啓怎麽說的樣子。姜啓怎麽會再說他,他親昵地捏了把黃桦的臉頰,被黃桦一把拍掉了他的手。
“好好開車,別對我動手動腳的。”
姜啓就知道這事兒沒這麽容易過去,但他還是憋着笑,問黃桦:“那你說你傻不傻?”
“我還行吧,以後你教教我。”
他從小就會撒嬌耍賴,長大後迫于環境壓力才停止了自己在最擅長的領域造作的功力,現在姜啓護着他,他就繼續無法無天地鬧起來。
姜啓知道黃桦這股勁給他招起來就得好半天才能哄下去,但他喜歡哄着順着黃桦來。有時候人在感情裏就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能折騰的人,即便有一天溫柔貼心,也難免會提心吊膽擔心還有下一場風暴,可是像黃桦這樣心裏很明白的人,就算他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來,姜啓還是相信他沒那麽大的脾氣。
進了後半夜他們才終于咂摸出一絲暴雨果真将至的氣息來,月亮霧蒙蒙的,這在荒漠并不多見,至少他們出來這十多日,晚上總是月明星稀的。
黃桦扒着窗戶探着腦袋朝外望着,說:“姜啓,你知不知道這種月亮毛茸茸的時候是孤魂野鬼最容易出來抓人的時候。”
姜啓皺着眉頭道:“無聊到開始講鬼故事了?你幾歲了,黃桦?”
黃桦舔着臉笑:“我怕你開車太無聊,給你增添一點佐料。”
姜啓樂得咯咯的,“孤魂野鬼如果來抓我,我就首先跟他們說,得把我的漂亮老婆捎上,我的漂亮老婆就是蹲旁邊看熱鬧的這個。”
有細密的雨水落下來,黃桦連忙說:“好了好了快一點,不然真的要被抓走了。”
有黃桦一路叽裏咕嚕講話,姜啓終于趕在天擦亮之時抵達下一個周轉的城市,風和雨都被遠遠抛在身後,天邊朝陽正在醞釀,等待破雲而出。等待進城的紅綠燈時,姜啓歪頭看了一眼黃桦,黃桦靠在車窗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一刻不停地連夜趕路,又是在從未走過的一段路途中,甚至還有未知的風雨侵擾,這種空落落沒有底氣的心情,對姜啓和黃桦這種不常走長途夜路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挑戰。
旅途中總會遇到這種超乎預料的情況,總是需要帶着茫然和未知朝前走。姜啓很疲憊,黃桦也一樣,但黃桦還是一路都在和姜啓插科打诨,免得他被這種情緒所打擾。
姜啓伸手輕輕劃過黃桦的臉頰,黃桦睫毛顫了顫,醒了。他揉揉眼睛坐起來,急切地對姜啓說:“到了嗎?去吃早飯吧,我剛才夢見薄皮大餡的包子了,吃得滿嘴流油,剛準備擦才發現是你的手。”
姜啓悻悻收回手,他無奈地搖搖頭,說:“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