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八
姜啓心滿意足,用自己的號在黃桦的微博下邊回了一個親親的表情,又引起一大波讨論。
網紅和網紅之間的戀愛總是免不了對利益的猜測,但這都不影響姜啓,他是真心實意需要黃桦的認可,黃桦認可了,他也就心滿意足。
但事情總是沒有姜啓想的那麽輕松簡單,他回複完不到半小時,姜啓的微信就閃個不停,是他的助理一直在給他發消息。
黃桦原本就跟他坐在一起,姜啓也沒有避着他,他當然也能猜到這事跟自己脫不了幹系,也不會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同樣将腦袋湊過去看看是怎麽一回事。
姜啓的小助理在給他報信,言語之間諸多急切和惶恐:“哥,你快想想怎麽辦吧,薛姐知道你回複黃桦的事兒了以後,又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今天你發回來的素材準備剪vlog,所以工作室的人都沒有下班,本來她看到畫面裏那麽多黃桦的鏡頭就很不滿意。也是因為她說黃桦鏡頭太多,要全部剪掉,所以工作室的人才加班到這會兒,可是剛才正在粗審,她又看到你回複了,這會兒辦公室沒人敢說話。”
姜啓和黃桦對視一眼,黃桦分明在他的眼裏看到諸多難以忍受的情緒,安撫似的拍拍他的手背,姜啓才平複心情,一個電話撥給了助理。
助理很快就接了,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說:“哥,怎麽了,我這會兒在茶水間接電話呢,不能接太久,不然薛姐看到了還得發脾氣。”
姜啓無聲譏笑,問:“她幹什麽呢?都說什麽了?”
助理沉默一瞬,似乎在心中掙紮糾結,但時間畢竟不多,由不得他繞彎子找借口,于是只能和盤托出:“薛姐說工作室她帶不了,這種情況下她沒法管理了,再有這種情況就要撤資不做了。”
黃桦倏地睜大眼睛,合夥人撤資對任何自媒體人來說都不會是很小的、無關痛癢的打擊。網紅經濟想要做大,離不開資本的注入與扶植,否則只能是自己的小打小鬧,難以再上一層樓。
即便是姜啓的個人IP已經做到這種程度,黃桦也擔心合夥人撤資于他而言會是大廈将傾。
他抓住姜啓的手腕,示意他不要沖動,但姜啓反握住他的手,讓他安心。然後姜啓平平淡淡地說:“哦,是嗎,那你叫她來接電話。”
“不用叫了,我就在聽着。”一道冷冷的聲音插入他們的談話中,是姜啓的合夥人薛姐推開了茶水間的門。
這是黃桦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聽到姜啓的合夥人薛姐的聲音,她語調高昂激亢,聽得出抑揚頓挫,講話時的語氣和姜啓形容給黃桦時的感受一樣:這是一個具有強攻擊力的女性,她不需要任何拐彎抹角的遮掩與修飾,刀刀直戳人心髒,絕不留任何餘地。
即便只是電話,黃桦仿佛也能想象出姜啓的合夥人的模樣,她一定是高傲而冷酷,睥睨衆人,順帶指點衆人。
姜啓沒有什麽變化,但黃桦還是敏銳地覺察出了他的變化。姜啓在黃桦面前一向是和藹可親好說話的,他的生活全部似乎就是黃桦,黃桦讓他往東他絕不會往西,在黃桦面前,姜啓極為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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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黃桦也見過姜啓在工作中的模樣,他不算苛刻的領導,但絕不是能讓人随便敷衍的類型,對待下屬也并不是一門心思的寬厚,更多的是寬嚴并濟,原則性很強。
但這些都比不上姜啓在聽到合夥人薛姐的聲音後的改變,他輕輕挑眉,帶了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連聲音也低了下來,說:“那倒也好,否則我也怕他傳話說不清楚。”
薛姐的聲音冷冷淡淡的,并不能聽出助理先前描述的她在辦公室裏大發雷霆的氣憤。“要跟我說什麽?”
“也不是什麽大事。薛姐,咱們合作了幾年,我做人做事的風格相信你也清楚,我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如果薛姐跟我的合作實在是太不愉快,那我也就不多加阻攔和挽留,咱們可以好聚好散。”
薛姐尚未回話,倒是黃桦先抓住了姜啓的手,示意他不要沖動。姜啓卻顯然不想再被薛姐管控下去,以更用力的方式捏着黃桦的手,屏息等待薛姐的回答。
薛姐似乎冷笑一聲,道:“幼稚!”她沉默一瞬,最終忍不住開口譏諷:“姜啓,我在這個行業裏待了二十多年,從你還在發愁初中數學作業怎麽做的時候我就入行了,說句不客氣的話,我見過的大大小小的藝人網紅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比你能鬧能作的人也多,但聽我話的,往往都能走到最後,跟我擰着來的,我沒見過幾個有好下場的。”
姜啓似乎想開口說話,黃桦費力地抽出手按住他,然後将電話拿到了自己面前,說:“薛姐你好,我是黃桦,既然姜啓一直尊稱您一聲薛姐,我就跟着他一起這麽叫了吧。”
黃桦不給薛姐和姜啓反應的機會,緊接着說:“薛姐和姜啓好像因為我有一些不愉快,還是不小的問題,關乎事業,不能大意,既然跟我有關,那我也難免要多說幾句。”
“薛姐既然這麽反感我,應該對我的情況也有一些了解,我是做原創設計的,跟姜啓出發的時候,我跟他說我們倆算是半個同行,所以我對這個行業的運作方式也不算是一無所知。這個行業是什麽狀況,其實薛姐你明白,我也明白。”
“既然明白,怎麽還要糾纏不放,你的事業是事業,別人的事業就不是事業嗎?黃桦,做人沒有這麽自私的。”薛姐的聲音很冷淡:“你要說的話我都知道,無非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實話我見得多了,你想的沒錯,我們這個行業就是看利益,而且看眼前利益比看長遠利益的多得多。網紅經濟本來就是賺快錢,更何況眼下的快錢,是我前期付出了多少時間精力才鋪墊運作的,說不要就不要了,沉沒成本算什麽,工作室裏十多個人的努力又算什麽?這是一個成年人應該承擔起的責任嗎?他是被感情沖昏了頭了!”
薛姐講話極不客氣,而且聲調沒有任何明顯的起伏,她完全站在一個超脫并高于姜啓和黃桦的位置,看他們就好像看小孩子扮家家酒一樣,不僅滑稽,而且幼稚。
黃桦想說的那些都被薛姐怼回肚子裏,他頓了頓,忽然感慨說:“原來薛姐的掌控欲真的有這麽強。”
咄咄逼人的薛姐在電話那頭突然頓住了,黃桦輕飄飄地說:“我本來想勸勸你們兩個人不要意氣用事,畢竟經年累月的合作不容易,但聽了薛姐的話,現在我支持姜啓了,算了就算了吧。不管是做什麽合作,最重要的應該是把合作對象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有感情有情緒的人來看待,而不是将他看成能夠被量化的數據、熱度、回饋。如果姜啓一直被當做一個這樣的工具,那我也會替他感到不值得。”
挂了電話以後黃桦望着姜啓,說:“我替你做決定了。”
姜啓捏着他的耳垂緩慢地揉搓,低聲笑着說:“沒問題,你做的就是我想做的。”
“但是我覺得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并不是真心想要跟你鬧掰撤資。”黃桦慢吞吞地說:“雖然行業很熱,但是頭部用戶并不多,像你這樣穩定的、同等熱度的就更不多了,你們已經合作了好幾年,她現在撤資就等于功虧一篑。再去尋找下一個用戶,就像她說的,她也要再付出很多,你們之間的矛盾說到底也并沒有激化到這個程度,很多事都是因為電話不如見面談得清楚才導致的。如果她真的有反悔的意思,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擰的好。”
姜啓便笑了:“這麽一會兒,你想了這麽多事情,操心不少,老板娘。”
黃桦拿胳膊肘怼他胸口,不滿道:“跟你好好說正事呢。”
姜啓使勁點點頭,說:“你說的我都記下了,她貿然撤資對我肯定也有影響,我也不希望她撤,但如果總是要在你和工作室之間搖擺的話……”
黃桦打斷姜啓的話,冷靜地說:“姜啓,我已經說過了,你不要為了我去做什麽決定。你我都是自己辛苦創業打拼的人,可能機遇是比別人要好了一些,但是過程的艱難也不會少一分,你不要因為我去做影響你事業的任何決定。我可以理解你的行為,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不需要你形式上的表态,我們都各自經營好自己的事業,就是給感情最大的保障了。”
姜啓親昵地捏着黃桦的臉頰,他沒有說話,但已經懂得黃桦的心思。
他的手機又響了,是薛姐發來的消息:“關于合作的事情等我們回來了再詳談!”
黃桦湊過去看完,而後噗嗤笑出聲來,他對姜啓說:“薛姐也不想解約,你們回去可以好好談談。”
“你就跟她打了一通電話,就有這種直覺了嗎?”姜啓笑了起來。
“對啊。”黃桦把聊天記錄劃到上邊,又劃下來,指給姜啓看:“你看她之前跟你說話,都是很平靜的,一種頤指氣使的語氣,剛才那條信息是很激動的,說明也有觸到她的痛腳。但是如果她無法忍耐,一定會直接告訴你走解除合約的流程,而不是等到回去詳談,所以你們還沒有到鬧翻的那個程度,回去好好說吧。”
姜啓靜靜地看了黃桦一會兒,而後抱住他,他的吻落在黃桦的後頸,濕潤而纏綿。
“謝謝你,黃桦。”姜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