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楊家的男娃
楊茂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帶了,咋?讓我幫你交醫療費?”
四瘋子扔了一個白眼:“我還沒落魄到那地步。”說完便端正了顏色:“我手頭有些家夥,你要不?”
楊茂德驚訝的揚眉:“你小子可以啊,啥家夥?”
四瘋子伸出一個巴掌:“五把黑殼子,十杆火沖。”楊茂德伸手蓋了他的巴掌:“這可是正兒八經的軍火,可不是土槍。你哪裏弄的?”
“頭前袍哥會有場內仗,上頭弄死了一批啯嚕會的兵油子繳來的,本來也就是過過我的手,但是運到雲南那邊也是換煙土和錢,在哪裏換不一樣?”
楊茂德有些心動:“多少錢?”
“黑殼子一把八百,火沖子一杆五百。”加起來就是九千,這個價碼真的不貴。
“我帶了五千大洋和三框煙土,差的不多。”楊茂德算了算:“咋樣?”
“自家人就這樣吧,大不了我不要抽頭就是了。”四瘋子無所謂的說道:“我回頭喊癞娃子帶你去我屋頭搬,但是你給他莫說箱子裏頭有啥,這娃兒嘴不嚴。”
“錢呢?”
“你先甩在糧油鋪子裏頭,等過兩天我聯系到了人再去拿。”
楊茂德點點頭:“那行,你歇着,我還有事要做。”
出了醫院先也不忙着去取槍,兩個人和癞娃子一起先去了區政府裏頭,查稅的李九竹李科長和楊茂德自然熟悉,前幾天又接了楊縣長的電話,按說只要走走過場便罷了。但是他也得讓人去楊家看看,這種下鄉入戶的工作被稱為吃大戶,去轉一圈吃吃喝喝拿拿也算是政府人員的福利。楊茂德自然也不吝啬于接待他們,便約了上門的時間便出來往郵電局走。
楊茂泉今天可是老老實實的在家等他的電話,他們一幫官二代和富二代湊在一起也弄了七八萬塊錢,楊茂泉作為楊縣長的兒子自然不能出資太少,他放了話要出一萬在這幫纨绔裏頭也是獨一份兒。別看七八萬很多,但是在新長街租了一個兩層樓的門面,再加上進貨并不寬裕,他倒是想多湊一點,但是這一萬也是東拼西湊緊巴巴弄來的,有楊茂德的五千他手頭也能輕松些。
等楊茂德在電話裏頭把話一說明,楊茂泉嗷兒的一聲就叫了起來:“德娃子,你還信不過老哥?我還能坑你這五千塊錢?”
“當然不是。”說着便隐晦的把重慶那邊的特派員下來的事情說了說。
Advertisement
“這事你咋曉得?”楊茂泉哼了聲:“這特派員根本就不是為銀行的事情來的。”頓了頓才繼續說道:“你莫出去說,這特派員是為了馮玉祥将軍到成都辦籌款大會的事情來的,上頭已經下了文件,到時候我爸也要過去。”
“又籌款?啥時候?”楊茂德吸了一口氣,從抗戰開始大大小小的籌款會、獻金會到最近的捐機會,民間的官方的一直沒有斷過,楊家也陸陸續續的支出了有四五萬塊錢,糧食更是不計其數。
“具體日子咋個會早就透露?估計在等秋收,那時候有錢又有糧。”楊茂泉嘆口氣:“這是瘦牛身上抽老血,這個時候更加應該找新門路子弄錢,不然咋撐得住?”
楊茂德在電話裏沉默了片刻還是道:“這回還是算了,不管是國民黨還是共産黨都還能接受,這親日的汪派我是真不想沾。”
楊茂泉也在電話裏默了會兒:“那算我借你的?年底就還,咋樣?”
見楊茂德還不支聲,他就嘆口氣繼續說:“你也曉得我媽和趙家走得緊,我要真想湊一萬塊錢還是容易的,就是不想看他家人的臉色。”
“這事非要插一腳?”楊茂德皺眉。
楊茂泉也不能說這事本就是自己牽頭,其他人的錢也都到齊了,這時候騎虎難下硬着頭皮也得上便低低的嗯了一聲。
“那好吧,這錢算是我私人借你的,入夥的事情就不談了,年底記得還我就行。”
擱了電話,楊茂德又皺眉站了片刻才出來對伍哥說:“你帶十個兄弟進城去,把東西交給堂哥就行了,我就不去了。”
說完便領着癞娃子又回了醫院,四瘋子聽楊茂德纏不過自家大哥到底是借了錢便不屑的撇撇嘴:“你就沒指望他還錢了,這事也莫摻和,免得到時候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我先拿東西回去,明天再把剩下的錢補齊。”
四瘋子不在意的擺擺手:“不急,上頭要來人也要等下月中。”
楊茂德打了招呼便帶人去取了四瘋子屋頭床下的木箱子,癞娃子探頭看了看鎖上的箱子問:“裏頭是啥?”
楊茂德斜了他一眼氣定神閑的說:“大伯給我家帶的海貨。”
癞娃子不信的撇撇嘴,兩個人擡起來那麽費勁,是海貨才怪。楊茂德又扔給他一個銀元:“該說不該說的,自己掂量。”
“哎,海貨,好大的腥味哩。”癞娃子趕緊點頭說道。
拿了東西,楊茂德也不再耽擱匆忙從布店裏買了一卷細白布,連茂菊叮囑的紅綢都忘了便帶人匆忙往回趕,此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日頭偏西但地上悶熱得像是蒸籠一般,一口氣走出二三十裏,大家才在一個背陰的坡上歇了腳。
楊茂德開了箱子一看,裏頭果然是七八成新的火沖子,88式□□雖然比日軍用的三八□□差一點但比土槍強了百倍,黑殼子也是普通的匣子炮,除了槍裏已經填滿,另外還配了滿滿五盒子散彈。
槍難買,但子彈卻不難買,就連大升百貨裏就能買到,雖說是配了□□的散彈,但其實大多數□□都能使用。楊茂德擺弄了一會兒滿意的點點頭,看着周圍興奮得衆人說:“等回頭空閑了往桐油坡那邊去打回獵,順便練槍。”周圍的男人都歡呼起來,為打獵改善夥食也為能練新槍。
這時的阿祖她們也正在說起桐油坡,原因就是現在在田二嬸面前站成一排,以長娃子為首的一幫小泥猴,半大娃子們今天去桐油坡那邊的荷塘想看看蓮蓬熟了沒,結果發現還嫩得很不能吃,就進塘裏玩了會兒水一人頂着一張大荷葉做的帽子嘻哈着回來了。桐油坡的泥塘子水淺泥深比普通的水塘更加危險,再加上被他們禍害了這麽多荷葉,田二嬸看到氣不打一處來,便折了金竹條準備打人。
虎頭虎腦的長娃子是這幫娃的頭兒,見他老老實實的站着,其他人也不敢跑只能陪站着,看着屋檐下正在做繡活的三個小姐和少奶奶龇牙笑。
阿祖見田二嬸教訓得差不多了便開口打圓場:“算了,就是幾片荷葉而已。”說完又轉向長娃子嚴肅了臉色:“你娘是怕你們陷到泥裏爬不出來,長藕的淤泥又粘又深,可不是鬧着玩的。”
“少奶奶放心。”長娃子嘿嘿笑着撩了褲管露出漆黑的小腿:“看到沒?我們塗了清桐油在身上,踩在泥裏也滑得很。”
阿祖見他的手臂和腿上都有一層油亮的光澤,田二嬸一見更是生氣又舉高了手上的金竹條:“你們還去禍害油桐樹?這桐籽再過兩月就能榨油了,能扯下來耍?”
長娃子趕緊一蹦躲開他老娘呼的抽下來的竹條:“哎呦!那個說是扯下來耍的?我們是撿樹下頭蟲蛀了掉下來那種用的。”
一邊說着一邊到底被田二嬸的竹條抽到,趕緊再蹦跶:“莫打,莫打,真的是撿樹上掉的,你不信問他們。”
其他的娃子趕緊七嘴八舌的答應起來,長娃子躲到隊伍最後邊,從那邊一個娃兒手裏接了一個荷葉包起來的小包:“而且我們也沒光耍,看嘛,還給少奶奶摘了野李子。”
說完屁颠屁颠的跑到阿祖身邊,把荷葉的小包塞到她手裏,口一松開便見到裏面露出紫紅色的大個李子。
“哎呀,我看園子邊上的李子樹上果果還是青硬的,這野李子倒是熟透了。”茂菊撚了一顆用手指擦掉上面的白灰:“桐油坡的野李子比園子裏的還甜哩。”
茂蘭從茂梅嘴邊奪下來:“要吃也要先洗洗。”說完便拿了荷葉包去找小筲箕。
阿祖看着長娃子臉上糊上的一道泥,用手給他擦了擦然後說:“謝謝你哩。”
“莫啥。”他用手背在臉色胡亂抹了抹:“我娘說你懷小少爺了,荷塘裏頭的蓮子都留把你,放心我幫你看着,熟了就弄回來。”
顯然沒有把他娘先前嚴令不許再下泥塘子的話聽進去,田二嬸氣急的吼了一聲,這群娃兒像是驚飛的雀兒飛快的四散而去。
酸甜的李子味道很好,阿祖一連吃了三四個,茂梅見到便把手裏拿的這顆也放了回去:“嫂子愛吃就留着慢慢吃吧,再過幾天園子邊上的李子也該熟了。”
見一向護食的茂梅也懂得謙讓,阿祖不好意思的說:“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最近老想吃酸的,早上三妹從園子裏帶回來那顆硬李子也被我吃了。”
茂菊驚訝了一下:“哎呦,我還以為是在路上掉了哩,我摘了耍的,嘗了下味兒可真是酸掉牙。”
“我倒覺得剛好。”阿祖抿嘴笑:“這野李子味太甜,小妹吃吧。”
田二嬸坐在門檻上重新端了針線筐子:“老人常說酸兒辣女哩,看來少奶奶肚子裏頭一定是小少爺。”
茂菊聽說過有些家裏重男輕女的話,怕阿祖有壓力趕緊說:“我就想要個侄女,你看着院子裏頭男娃多少?皮得很,還是女娃娃好。”
“哎呦,怕是不得如願哩。”田二嬸在頭發裏劃拉劃拉針:“那後山垛子牆動土的時候挖出過十八迎娶的蟻土,孫私娘看過以後就說,這院子裏頭怕是再莫得女娃出世了,陽氣太足了哩。”
茂蘭想了想:“哎,還真是,最後一個就是大順哥家的燕兒吧?那之後再出生的都是男娃。”
阿祖忙問:“什麽是十八迎娶的蟻土?”
茂蘭解釋說,這垛子牆是五年前動土修建的,在靠後山的時候挖到了一個巨大的螞蟻巢穴,所謂蟻土就是螞蟻吃下去又混合蟻酸吐出來修建的東西,比一般的泥土要硬,形狀各異。楊家當時挖出來的這堆蟻土能看出是一隊迎親的車馬,從前面舉牌到後面擡嫁妝的一共十八組人,孫私娘當時來看了便叮囑原樣埋了回去,垛子牆往外擴展了半米繞開蟻巢。
“只娶不嫁,陽氣過盛。”茂蘭笑着說:“孫奶奶當時就說,這垛子牆圈了陽氣放不出去,所以怕是莫得女娃再出生了。”
茂梅點點頭:“那時大順嫂子剛生了燕兒,過後這五年裏又有七八個娃兒,都是男娃哩。”
“只娶不嫁?”阿祖低聲重複然後失笑的搖搖頭,楊家三個花樣的閨女咋可能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