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鳴連忙道:“這怎麽可以,弟子既蒙師父一手教導……”
一清莊容道:“你錯了,你學的武功,都是你父親所遺下的南明拳劍秘笈上所載,沒有一點是我的武功,所以我授功之時,只以口授,從未身教。如果你再叫我師父,則是侮辱我了,對你父親的武功,我半點都沒有沾……”
鶴鳴倒是愕然莫知所雲,周無塵道:“鶴鳴,老道是個很耿介的人,他受故主托孤之付,就怕沾上一點好處,尤其你父親的南明拳劍秘笈,是武林中的瑰寶,他更要避嫌疑,你可不能再叫師父了!否則他對人無以自清。”
鶴鳴想了一下道:“我還是尊他老人家為師,師父不一定是教武功,我今天能夠明白事理,不堕邪途,全是師父教誨之恩,根據這個原因我尊他老人家為師總行吧?”
空靈子笑道:“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而敦勵品德,陶冶性情,師責尤重,方大俠倒不必過于矯情了!”
一清朝周無塵看了一眼道:“好吧,我接受這個理由,現在你是武林盟主衛冕人,為了保全天魔卷而戰,也為了報答你周恩兄而戰,這兩點理由都很正确,我不能駁斥,但是你父母的仇,你管不管呢?”
鶴鳴道:“弟子必須先公後私,父母之仇,固不共戴天,但不會比前面兩個原因重要。”
一清笑道:“說得好,這兩個責任交給你了,現在我與周老弟只有故主之仇未雪,對象恰好也是這四個人,我們兩個都是你的長輩,你是否該同我們争先呢?”
鶴鳴道:“有事弟子服其勞,師父不必費心。”
一清莊容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應該還有下文,你不要斷章取義,這沒有你争先的份。”
空靈子道:“下文是‘有酒食先生馔’,似乎用不上。”
一清道:“怎麽用不上,我恨不得啖四奇之肉,飲四奇之血,這對我說來是無上美味,這小子憑什麽要争先!”
空靈子道:“方大俠如此一說,在下倒是無以為詞了。”
鶴鳴剛要開口,空靈子道:“師命不可違,老弟既尊方大俠為師,就該老老實實,聽候教訓。”
鶴鳴默然無語,空靈子将他拉過一邊,低聲道:“老弟,令師的用意你可明白?”
鹳鳴目中閃着淚珠道:“我明白,師父與周老伯是怕四奇的技業高幻莫測,所以才搶先動手,給我一個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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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靈子道:“這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們怕你狠不起心下毒手,放過四奇,贻患無窮,才以身試驗,能成功固好,萬一不成,也可激起你的仇恨之心,全力以搏敵。”
鶴鳴道:“這個我知道厲害,不會臨陣猶豫的。”
空靈子道:“說起來容易,要真的動手殺人,卻是件很難下決心的事。以你父親而言,他武功蓋世,他殺過很多人,可是對四奇仍下不了殺手,以致引來殺身之禍。方周二位大俠不願你重蹈覆轍,你該明白他們的苦心啊!”
鶴鳴道:“我明白,我保證不會的,除惡即為揚善,殺一個惡人,可以救活許多好人,他們何必如此呢?師父應該知道我,以前山上有蛇,常吞吃鳥雛雀卵,師父叫我殺蛇,我毫不猶豫,這一點我分得很清楚。”
空靈子一嘆道:“還有個最玄妙的原因,你現在不會明白的。方周二位大俠出身江湖,也曾叱咤風雲一世,他們絕不甘于老死床榻,瀝血搏戰,才是他們心目中的歸宿。以前為了一個重大的原因,限制住他們不能輕易言死,現在責任既了,他們已無生趣,盡此最後一搏,是他們的樂趣,你就不要再掃他們的興了。”
鶴鳴不解道:“學武目的是為了殺人與被殺嗎?”
空靈子笑道:“不錯,引刀逞一快,不負英雄頭,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需求,你到時候就會懂得的。”
鶴鳴道:“我想我不會走上這條路的。”
空靈子道:“我閱人多矣,從無例外,也許你可以做到,但那兩個人可不行,你等着看吧!”
果然一清與周無塵低語片刻,兩個人臉上都湧起一片豪情,隐帶着一絲極難發現的戾氣,襯得容光煥發。
空靈子輕扯鶴鳴的衣服道:“你看見了沒有,你師父以前可曾有過這種樣子?這是一種死亡的歡欣,我看過很多人,每當這種神态出現時,這個人就活不久了,就是沒有人殺死他,他也會自己找死的,這是武林人生命中最燦爛的時刻。”
鶴鳴見空靈子神采飛揚,臉上也現出了一種異光,變得十分神秘,不禁驚問道:“先生!
你怎麽了?“
空靈子冷靜下來,微微一笑道:“沒什麽,我大概是太激動了,幾十年來,我目睹無數的英雄人物起來又倒下,得到了這個體驗,連自己也受到影響了。”
鶴鳴道:“先生好像見人流血感到十分高興。”
空靈子道:“沒有的事,我見到的流血太多了,已經失去刺激性,唯獨在見到英雄豪氣幹雲的時候,才心不由己,随着他們而激蕩,這或許是我自己不能習武,無法成為英雄的緣故,常分享別人的豪情來安慰自己。”
說完又拍拍鶴鳴的肩膀道:“別出聲,大概是方大俠決定先出手了,他的天罡劍法是很有名的,只是比不上你父親;苦練了十年,大概精進了不少。”
一清走過來問道:“空靈先生跟小徒說些什麽?”
這兩人在一邊談話,聲音都很低,四奇在聚首商量,一清與周無塵也在喁喁私語,所以都沒注意別人的談話。
空靈子見問忙道:“沒什麽,我不過随便談談,告訴他一些戰陣上應注意的事,他的經驗還嫩得很。”
一清笑道:“鶴鳴,空靈先生見多識廣,武林中每次轟動天下的戰陣他都在場,聽聽他的指點,對你大有裨益,現在把劍給我,瞧我為你父母一雪血仇。”
鶴鳴無言遞出長劍,一清持劍笑道:“這支劍跟我多少年了,是一枝珍品,你父親在世時,也十分欣賞,上次鬥四奇,他就是借我的劍,我本想送給他的,可是他不忍奪人所好,未肯接受,我常引以為憾。今天我用過之後,就送給你了,也許是媲美昔日季紮懸劍故人墓樹的佳話吧。”
耿四娘忍不住冷笑道:“方易清,老娘也看中了你這柄劍,要就現在交給那小子,否則就沒有機會了。”
一清哈哈大笑道:“我方易清敢說這句大話,即使我的頭落在先,也會把這支劍交給孩子以後再死。”
耿四娘腰肢一扭而出道:“咱們就試試看,老娘定要先奪下你的劍,再要你的命,因為老娘要定了。”
一清看了她一眼道:“山海四奇臨陣向來是雙雙出手,你是夫妻檔,還是姑嫂陣呢?”
耿四娘呸了一聲道:“那是從前,朱南明死後,天下已經找不到要我們雙雙臨陣的對手了,你更不配。”
一清笑道:“我的劍藝不敢與故主論上下,但對你們這批山精海怪,自信還有點把握,你要一個人出陣,回頭送了命,可不是把你們的搭檔拆了一手!”
耿四娘叫道:“放你的屁,老娘一個人都嫌多,要不是看中了你的劍,老娘還懶得理你呢!”
一清擺劍退後道:“貧道候教!”
耿四娘徐步向前,步态輕盈,完全不當一回事,輕輕一笑道:“方易清,你別張口貧道,閉口貧道,一口出家人腔調。據我所知,你從沒有念過一天經,這個假牛鼻子的身分不裝也罷,免得叫老娘聽了生氣。”
一清笑道:“生氣是一刀,高興也是一刀,縱能讨得你喜歡,探海夜叉對我也不會客氣半分。”
耿四娘笑道:“以山海四奇今日在武林中的地位,擡出你方易清三個字,我還有興趣動手照顧一下;假如你只是用這個假牛鼻子身份,我就叫手下人招呼你了。”
一清微怔道:“你們還帶了手下前來?”
耿四娘道:“當然了,我們只接到一封戰書,雖然是你們兩人落的款,你們這兩個老鬼都失蹤多年,誰知道是真是假,萬一有人冒名頂替,山海四奇豈是任人逗着耍的,随便給兩個手下人,也足可打發了。”
一清朝四面看了一下,陶姍姍笑道:“你別緊張,地方是你選的,我們當然要摸摸清楚才來,以免上當。四面都有我們的人,你想暗中搗鬼可轉錯念頭了。”
一清正色道:“只有你們才做那種卑鄙的事!”
陶姍姍一笑道:“不搗鬼最好,否則就有你瞧的,反正山海四奇能立足武林,不是件容易的事,口說無憑,給個證據看看,免得你不相信。”
彎腰捧着一手雪,捏成了雪團,朝旁邊一棵大樹的鴉巢上擊去,巢破鴉出,繞樹急飛,陶姍姍叫道:“射下來!”
只聽得铮铮聲響,卻不知箭發何方,空中的四頭烏鴉卻如石塊般的墜落下來,有一只剛好落在她面前。
她剛要伸手去拾,鶴鳴搶先一步拾在手中,看了一下。但見鴉身上穿着一枝鐵弩,透頸而貫。
鶴鳴将另外三頭烏鴉也拾了起來,俱是同樣的情形,一矢貫頸,他的臉上泛起一層怒色,厲聲問道:“是誰下的手,這麽狠毒,這些鳥兒又沒惹着你們。”
陶姍姍笑道:“你自己也在場,難道沒看見。”
鶴鳴浮目四顧,想找出發箭的人,空靈子道:“小老弟,這是四奇手下的無影追魂穿弩手,一共是三十六人,他們最擅匿身伏擊,不知傷了多少武林好手。”
周無塵慘然道:“鶴鳴,這三十六名煞星的領班叫無影人王元泰,也是害死你父母主兇之一,他原是故主門下的食客,十年前假續弦谯客之名,将故主門下的人一起引走,給四奇一個下手的機會,後來他投到四奇門下,訓練了三十六煞星,為虎作伥,很得寵信。”
陶姍姍笑道:“他今天也來了,不好意思出來,可是他這一手四弩連發,已經讓你們見識過了。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十年前殺死周天雄,也是他的傑作。”
鶴鳴厲聲叫道:“叫他出來!”
陶姍姍道:“那可不行,我答應不叫他露面的,有本事你自己找去,他外號叫無影人,找起來不容易!”
鶴鳴用手扒開雪,将四頭鴉屍埋好了,拔出弩箭握在手中,然後用手臂圍着那個隆起的雪丘,将一邊的臉頰貼在上面,以低低的聲音道:“可憐的鳥兒,你們死得太冤枉了,我會找到那個惡人,替你們報仇的。不過我不能殺人,除了殺死他之外,我可以答應你們用任何方法懲戒他,你們要我怎麽做呢?告訴我,我一定做得到!”
說時用耳朵貼近雪丘,好像在聽裏面的回話,陶姍姍為他這幼稚的舉動逗得笑了起來道:“方易清,朱南明的兒子給你教成這個樣子,你還望他繼承大業嗎?”
空靈子卻笑道:“是所謂赤子之心,可感動天地鬼神,我相信他已經得到同答了。小兄弟,鳥兒們怎麽說呢?”
鶴鳴道:“他們要我射瞎那惡人的兩只眼睛。”
陶姍姍笑道:“他們應該再告訴你,怎麽找出那個人!”
鶴鳴道:“他們已經告訴我了。”
陶姍姍道:“在那裏?”
鶴鳴用手一指道:“在這裏。”
随着手指的方向,他的掌中射出兩點黑星,奔如疾電,落在一堆積雪上,遂聽得雪中一聲怪叫,沖起一條人影,眼中釘着兩枝弩箭,口中還吼道:“殺了這個小鬼……”
陶姍姍趕上去,迎着那人頸下一掌,唰的一聲,居然将那人的頭顱削了下來,跟着一腳将屍身踢翻,動作奇快,所以她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沾上……
山魈耿奇愕然道:“姍姍,你幹嗎殺了他?”
陶姍姍冷笑道:“這個草包,是他自己沉不住氣,被那小鬼用貼地聞聲法探出了蹤跡,才挨了兩箭。”
耿奇一怔道:“原來那小子是用這個方法聽出了他藏身之處的,我還以為真是那些烏鴉告訴他的呢!”
耿四娘瞪目罵道:“見你的大頭鬼,如果不是我們姐兒倆支撐大局,靠你們這一對草包,連腦袋被人摘掉了,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呢,你給我閉上嘴巴少讨挨罵了!”
耿奇不但懼內,而且連這個妹妹也畏之如虎,果然不敢作聲了,耿四娘這才笑道:“姍妹,殺得好,如果不是你下手得快,這小子太機靈了,咱們的三十六無影追弩手有一半會暴露形跡,那就太可惜了!”
陶姍姍笑道:“今天我倒不想用他們,憑武功咱們也應付得了,這三十六人訓練不易,折損後補充很難,以後咱們還要用呢!而且王元泰仗着這三十六人為班底,自以為很了不起,我早就想除去他了,今天倒是個機會!”
耿四娘笑了笑,道:“說的是啊,方易清,我們的部署你可看見了,不過你放心,我還是憑真才實學跟你一決勝負。這三十六個人只是用來防備你另設埋伏的,只要你規規矩矩,我絕不動用他們,否則咱們就較量一下……”
一清哈哈大笑道:“你們太多疑了,我若是另設埋伏,豈能容你這三十六人從容部署!”
耿四娘冷冷一笑道:“那可不一定。今天我們在山下已解決了幾起可疑人物,不過瞧情形還不像是與你有勾結的,所以才沒找你算帳,否則我不會對你這麽客氣了!”
一清怔道:“我們絕沒有找人幫忙,你別亂來,牽累到山下無辜的居民,他們跟我毫無關系。”
陶姍姍笑道:“沒有的事,我們不會傻得連人都認不出來,即使那些人是附近的居民,但身懷武功,也不稱無辜了。”
一清忙問道:“是誰呢?附近沒有會武功的。”
周無塵道:“山海四奇為了稱霸武林,什麽手段都使過了,武林道中恨他們的人多得很,這一定是蹑着他們後腳,想找他們報仇的武林同道。”
陶姍姍大笑道:“這樣說我也不反對,反正要找四奇麻煩的人,一定會有更大的麻煩,方老兒,你認了吧?”
一清沉默不語,鶴鳴卻擎着手中兩株剩箭道:“別以為你們的人藏得密,我剛才貼地一聽,至少已經發現了一大半人的藏身之處,他們老老實實待着,我不願傷人;假如他們不安份,那怕是傷害了山上的一頭鳥兒,我也不饒他們,不信你盡管試試好了!”
陶姍姍臉色微變,随即笑道:“小兄弟,你能找出無影人的蹤跡,我相信你的話不是吹牛,而且從你發暗器的手法看來,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對你有威脅作用,這本來是我們的安全措施,并不是用來對付你的,你緊張什麽?”
鶴鳴淡淡地道:“我不緊張,緊張的是你們。”
陶姍姍道:“笑話,我們有恃無恐,有什麽可緊張的!”
鶴鳴道:“如果你們真相信自己的武功,為什麽還要在四面埋伏弩手暗擊呢?可見你們的信心不夠。”
陶姍姍笑道:“那你就錯了,武功是一回事,小心又是一回事,以你父母而言,那時一身功力,天下無敵,結果仍不免死在我們手中。所以我們無論定到那裏,安全的部署一定是最主要的工作,這叫有備無患。”
一清一聲冷笑道:“海女,你這番話只有騙騙小孩子。”
鶴鳴接口道:“我也不見得會受騙,他們只是裝點門面,才說這種漂亮話。萬一武功不是敵手,我不相信她們會不動用這批伏擊的弩手。”
陶姍姍老羞成怒道:“你知道就好,盡管你能測出一大半人的藏身處,必要時三十六弩齊發,你躲到那兒去!”
鶴鳴微微含笑道:“如若三十六弩集中于我一人,着的目标小,移移身形就避開;如果是亂發,那當然躲不了,可是此地的人很多,我不見得就第一個遭殃。”
他說話依舊是那麽從容,顯出一種野鶴閑雲的氣度,仿佛極有修養,不會為任何事所激動,這種悠閑的氣度使得陶姍姍和耿四娘微微吃驚,因為鶴鳴此刻所表現的不再是童稚的天真,而是一種成熟的深沉,令人莫測高深。
推倒山陶奇比山魈耿奇較為精明一點,見狀微感不安地道:“老耿,這小子倒跟朱南明是同一塊料。記得十年前,咱們圍攻他的時候,他身歷危境,死在眼前,也是這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于姍姍先解決了他的老婆,他也不慌不忙,一口劍護住他老婆,居然能支持住四五十合不亂。看來這小子倒是有點邪門,不太好應付呢!”
山魈耿奇卻莽然大笑道:“那又能怎樣,即使他能追上他的老子,還不是照樣在咱們手下完蛋,何況這十年來,咱們也沒閑着,還會叫一個小鬼吓倒不成!”
陶姍姍冷哼一聲道:“你能幹,為什麽剛才叫人家困在地穴裏,弄成一對泥老鼠似的!”
耿奇叫道:“那時我們不知道這小鬼是朱南明的後人,否則早就用摩雲手送這小子上西天了。”
一清與周無塵臉色都為之一變,同時叫出聲道:“摩雲手?你們竟然練成了摩雲通天手!”
耿奇大為得意,哈哈笑道:“怎麽樣,你們不相信麽?”
陶姍姍冷笑道:“賊漢子,你別丢人現眼了,摩雲通天手是上乘的內功,豈是你這種粗胚練得成的!”
耿奇仿佛受了委屈叫道:“怎麽練不成,是你……”
耿四娘一皺眉道:“哥哥,你少丢人了成不成?你根本不是練摩雲手的料子,姍姍是哄你的,為了在下人前面壯壯你的聲勢,才宣布你在練摩雲手,放在嘴裏念念吓人還可以,真要拿出來,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耿奇叫道:“原來你們倆在冤我,那我練的又是什麽?”
陶姍姍道:“什麽也不是,你一身皮粗肉糙,把外門功夫線成就夠了,我只是雜湊了一套拳式,使你的身手靈活一點,你可別真以為是什麽摩雲手,這套武功早已失傳了,如果我能找到摩雲手,我早就練了,還會糟蹋在你身上。”
耿奇大為洩氣,剛要開口,陶姍姍已怒道:“你再不閉上你那張臭嘴,我就大耳括子賞你了。”
耿奇聞口不言。一清向周無塵望了一眼,雖沒有交談,卻已交換了許多言語。空靈子會意笑道:“二位盡管放心出手好了,我會告訴這位小兄弟如何應付的。”
一清拱手道:“全仗先生指點了!”
空靈子仍湊到鶴鳴身邊低聲道:“摩雲手是一種上乘武學,也是一種內家勁功,練成後不但可以隔山打牛,而且還能控制雙臂的長度,必要時能延展到一倍,令人防不勝防。這種武功在百年前曾經出現在四位武林怪傑身上,那就是摩雲、旋風、霹靂、閃電,其中摩雲是掌功,閃電是劍式,不過那四人死後,這四種功夫也失傳了。”
鶴鳴道:“山海四奇莫非得到了那四人的絕學?”
空靈子道:“耿奇不會說謊,從陶姍姍拼命掩飾的情形看來,此事頗有可能,不過他們四人中沒有一個是練劍的,似乎又不太可能。再者耿奇與陶奇都是赳赳武夫,只宜練外門功夫。摩雲、旋風都是內家武功,他們也不可能有所成就。所以你先看看令師與耿四娘的交手情形再說。令師劍術造詣極深,耿四娘如果沒有特別成就,勝他很難。要勝過令師,一定就是雷電兩種劍式之一了……”
鶴鳴道:“假如他們真的練成了風雲雷電的武功了呢?”
空靈子低聲道:“那你就得見機行事,不宜力拼;把天魔卷讓給他們,叫他們走火入魔,自食惡果吧!”
鶴鳴道:“武林盟主也就不必衛冕了。”
空靈子笑道:“假如他們真練成了那四套失傳的絕學,一套南明拳劍秘笈是不足應付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你也不必傻拼了,留得性命,徐圖後計為上策。當然也不能拱手相讓,做得太明顯,多少裝個樣子才行。”
鶴鳴道:“他們會放過我嗎?”
空靈子笑道:“恐怕不容易,但我會盡量設法,你不要太沖動,冷靜以對,配合我的談話,恐怕還有一半希望。”
鶴鳴不再開口,那邊的一清好像故意拖延,等空靈子把話對鶴鳴說完,才含笑向耿四娘道:“四娘何以賜教?”
耿四娘笑笑道:“老娘一向用什麽兵器,你還不知道?”
一清笑道:“你以前使的是鋼叉,探海夜叉也是以此得名,今天見你沒有帶叉,才出口動問。”
耿四娘一拍腰間,取下一條羅帶,帶梢上系着一個小小的鋼叉,卻是三枝鋼刃,兩面開鋒,寒光閃閃,掄了一下道:“老娘現在改成軟柄叉了。”
一清微愕笑道:“這倒很新奇!”
耿四娘陰沉沉地一笑道:“老娘如果用劍,還會更新奇呢。我那個草包哥哥漏了一點口風,你就在動腦筋,想弄清我們到底是不是得到了風雲雷電四部絕學,對嗎?”
一清沉穩地道:“也不見得,山魈不懂得說謊,他說練成了摩雲手,就有三分影子了;何況你從來不使劍的,居然想動我手上這柄劍的腦筋,就又增加了三分虛實。”
耿四娘笑道:“你倒是很會算計,居然能摸透六分光景。”
一清道:“但也不能作數,因為你們專會搗鬼,也許一無所成,故意造成這種情勢,使天下人對你們産生新的畏懼。你們雖然橫行天下多年,但一直深居簡出,可見你們的霸權并不穩,你們必須想點新花樣以鎮壓人心。”
耿四娘怒道:“放你的屁,這兒全是我們的人,你們三塊料是死定了,我放出消息給誰聽去!”
一清笑道:“空靈先生一言九鼎,他在武林中識人最多,事情入他的耳,經他的口,可以不陉而傳遍天下。”
耿四娘微微一笑道:“這倒提醒了我,假如我們真的練成了四部神功,這老兒的口一定要設法封住。”
空靈子哈哈一笑道:“四位如果真的練成了神功,一定希望我代為宣傳一下,何至要滅口呢?就伯四位練的是假功夫,那才需要老朽三緘金口,不加以拆穿。”
耿四娘白了他一眼,道:“金人三緘其口,不如無口。”
空靈子笑笑道:“何必呢?風雲雷電四部神功遺失多年,誰也不知道真相如何,四位只要稍微像回事,再經老朽的少事渲染,立可成為定局,這對四位的聲望大有關系。”
陶姍姍呸了一聲道:“山海四奇有今日之盛名,也沒有靠你一句吹捧,你又算得老幾!”
空靈子微笑道:“老朽四十五年來,參與三次武林盟主甄選盛會,任何一個武林盟主,非經老朽評定,就不為人所承認,這已是公認的不成文法規。四位雖然殺死了朱南明,十年來卻無人尊你們為盟主,就是少老朽這一品題,陶姑娘不要認為太容易了!”
陶姍姍道:“過了今天,沒有你的品題,我們也當定了!”
空靈子笑道:“那當然不錯,可是老朽如果把天魔卷交給了別人,武林盟主就不會是四位了。”
陶姍姍笑了一下道:“現在我不跟你辯,回頭你就明白,你天魔卷上的功夫是否比我們更高!”
空靈子道:“那是一定的,風雲雷電四部神功,只是天魔卷上最下乘的功夫,你們即使學成了,也不會高于天魔卷中的境界。”
陶姍跚連忙問道:“是真的嗎?”
空靈子道:“一點下假,所以舉世之間,我是唯一識得四部神功的人,要經我的甄別認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 三 章
陶姍姍朝耿四娘看了一下道:“嫂子,也許這老兒說的是真話,我們不如姑妄信之。”
空靈子道:“豈止是真話,而且是不折不扣的真話;四位在圍攻朱南明時,可能就施展了那些功夫。那時候四位造詣還淺,可是我相信朱南明一口就能道出,因為他也看過天魔卷,由此可證明吾言非虛。”
陶姍姍道:“朱南明是叫破了出來,可是我不相信天魔卷上也有記載,否則他怎會死在我們手中呢?”
空靈子一嘆道:“天魔卷上的武功太邪太毒,朱盟主仁俠胸懷,不願學習,才給了你們得手的機會;否則十年前,那怕你們勾引了他再多的門下,伏屍庭前的仍是你們!”
陶姍姍冷笑道:“這是廢話,武功就是武功,那有正邪之分。武功是用來殺人的,正也是殺人,邪還是殺人,朱南明只要殺過人,就不配當那個仁字了!”
空靈子笑道:“我再提個證明好了。四部神功上有兩句引言,我可以念出來:夫風雲雷電者,為天龍行雨之師,風起而雲動,電擊而雷至,神龍其不見首尾而震撼人心。迄今也,實因于此四部之威助也……”
陶姍姍變色叫道:“夠了。嫂子,我們非得到天魔卷不可,說甚麽也不能讓天魔卷落入了別人之手!”
一清橫目怒視空靈子,他卻傻傻一笑道:“方大俠,這可沒辦法,我如果不念出這幾句,他們很可能不要天魔卷而殺了我滅口。因為他們确實已經得到了四部神功秘本,練成了沒有還不敢說,但他們以為天下無敵是無疑的,因此絕不肯讓別人有超過他們的機會。”
周無塵道:“他們得到了天魔卷,難道會放過你嗎,你是唯一知道天魔卷內容的人!”
空靈子哈哈笑道:“我身擁此絕世奇笈,本身雖然無法練,卻有膽子拿出來公開,自然有我的一套辦法。如果他們想從我身邊取定了天魔卷再殺死我,那是不可能的!”
周無塵道:“為甚麽不可能?”
空靈子道:“我身上帶着天魔卷是不錯的,但只有一個空架子,說明各種武功的威力進境;演練的身法卻分藏在許多不同的地方,我不交出來,誰也取不到!”
周無塵叫道:“人家何必要你交出來呢?殺了你,就不怕天魔卷外洩了,你還不是難以保身。”
空靈子笑道:“這當然有此可能,但誰舍得放棄這一個絕世良機呢?何況我還說過,誰得了武林盟主,誰就有權取閱。這樣一來,那個武林盟主,一定會保護我的安全。而身為武林盟主,一定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人,有了這個靠山,我才能安然活到今天呀!”
周無塵咬牙道:“這麽說來,今天山海四奇得到了武林盟主,你也要将天魔卷交給他們了。”
空靈子一笑道:“當然!這是我許下的諾言。”
周無塵道:“他們到手之後,絕不會放過你的。”
空靈子笑道:“天魔三十四章,被我分藏在三十四個不同的地方,要一一取來,最少也得兩年工夫。兩年之後,他們已經練成了,即使我告訴別人,也不會超過他們的成就,他們又何必殺我呢?天魔卷上的武功雖深,習之極易,不出兩年,必有所成,兩年就到了極限,無敵于天下。以後再也沒人能追上了,所以我是絕對安全的。”
耿四娘一笑道:“你這老兒倒是很有算計!”
空靈子笑道:“我既不能靠武功以保護自己,就必須有點算計。天魔卷也是靠着我的算計,才保留至今,給你們一個機會,否則早就落入別人之手了。”
耿四娘道:“兩年之後,我們若真的有所成,倒是要好好酬謝你一番,你想要點甚麽呢?”
空靈子道:“我一無所求,因為四位未必肯放心,也未必相信我不告訴別人,現在我也不必提出要求。直等兩年之後,四位練完最後一章,确知無人能及,那時再考慮如何酬謝我好了。此刻言之過早,因為四位尚未正式榮膺武林盟主,是否能得到天魔卷還不得而知。”
耿四娘大笑道:“那還有問題,我先宰方易清給你看;我哥哥可以在三招之內,收拾周老兒;那個小子也許比較紮手,但姍妹與陶哥聯手,一定手到擒來……”
鶴鳴道:“你說得太容易,就算我們三個人都不是你們敵手,武林盟主也未必就輪到你們!”
耿四娘笑道:“還有誰?”
鶴鳴道:“我不曉得,但我确知有兩個人已經上了山,停身在三十丈外。這兩個人武功很高,身法極輕,絕不可能是你們手下,那一定是來争奪武林盟主的。”
耿四娘微微一怔,陶姍姍道:“這小子的耳朵真尖,我聽到有點動靜,卻不能确定有幾個人,也不知道距離。”
耿四娘稍加思索道:“姍妹,你拿得穩嗎?”
陶姍姍道:“應該不會錯!三十六名無影追魂手各守據點,此外再無他人,他們不會動的;我卻聽見一點動靜,是否要搜他們出來呢?”
耿四娘想想道:“搜!我倒要看是誰那麽大膽。”
陶姍姍道:“搜是可以,三十六追魂手的位置卻必須暴露了,我們豈不是增加了麻煩!”
耿四娘道:“反正我們也不靠他們成事,暴露就暴露。憑我們的武功,足可以應付了。
何況來人能摸近三十丈內而不為人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