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眠 (32)
。蕭欥會意,用最快的速度攔住了魏群玉,語帶勸止:“太傅。”
魏群玉一把老骨頭,拼力氣自然拼不過年輕力壯的蕭欥。“确實是微臣無能啊!”他擡起頭,竟然已經老淚縱橫,“陛下将太子殿下交由微臣教導,結果……是微臣有負聖恩!”他身體還在往前傾,奈何蕭欥根本不動彈。
皇帝就知道會是這樣。因為,他曾讓魏群玉做過一年多的太子太傅;但最後毫無成效,他只得放棄自己讓太子改好的想法。
“這事兒和你沒關系,起來說話。”皇帝只能這麽說。
“陛下……”
魏群玉還想說什麽,但皇帝少見地搶在他前面說了:“若你再不起來,朕大概也只能寫個罪己诏,向天下人承認養不教父之過了。”
這威脅聽着輕飄飄,然而卻比什麽“你不起來就削了你的官”更有效,至少對魏群玉來說是如此。
“……陛下!”魏群玉不可置信地道。皇帝一心希望太子改好,也為此做出了諸多努力;要是這樣還能怪罪皇帝的話……連他這樣的诤臣都看不下去啊!他更寧願皇帝把他貶做平民!
“起來。”皇帝這回只回答了簡短利落的兩個字。
魏群玉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蕭欥,最後幹脆地抹掉臉上的淚痕,站了起來。
蕭欥可算松了一大口氣,放開手。此時窗外隐約傳來雞鳴,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父皇,天亮了,您要用點什麽嗎?另外,太傅從府裏出來時趕得很,也沒有用早膳。不若兒臣這就叫人去準備?”
魏群玉想說不用,但皇帝贊許地點頭。“那你去吧。”
見人離開,魏群玉這才意識到這個貌似小的舉動裏蘊含着什麽深意。“德王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故意走開了?”
“朕想大概是這樣。”皇帝不是很介意。随後,他的目光落到魏群玉提進來的紅木箱子上:“東西帶來了?拿出來罷。”
魏群玉照做。箱子裏墊着明黃的綢緞,而綢緞之上,赫然是一份卷好的聖旨。
皇帝前幾天才把這東西給出去,現在又拿回來,只覺得萬分感慨。“朕之前還以為再也看不見它了。”
聽了這話,魏群玉表情繃緊。皇帝那麽說是對的,因為哪個皇帝能再看到自己的遺诏呢?但對他來說,他真心不想看到皇帝死在他前頭。“陛下,這可不是兒戲!”
皇帝剛想反駁,就觑見臣子臉上的表情,不由笑了出來。“行啦,現在就別說些朕不愛聽的話了。朕估摸着自己還能再多活些日子,但禦座這高位,卻是做不得了。既然如此,這傳位诏書就得改改,弄成禪位诏書罷。”
“陛下……”魏群玉有些遲疑,但還是問出來了:“已經做好了決定?”
這決定,說的就是繼承人選擇了。蕭旦已經出局,剩下的親王裏,自然是蕭欥呼聲最高、皇帝也最喜歡。
雖然魏群玉并沒看過之前的遺诏,但這并不影響他做出正确的推斷。他還知道,如果皇帝要禪位,前頭還得再下兩份诏書:一份是廢太子,一份是冊太子。
這麽想想,皇帝今天要他來的目的就很明顯,放假三天的用意也很明顯——
三份诏書,一份比一份重要,怎麽不需要三天時間呢?
“以陛下的意思,”魏群玉又問,“要如何處置太子?”
“貶為庶人,充軍幽州。”皇帝道,又補充:“這是老七說的。”
這和魏群玉自己想的差不多。然而,他更關心另一點:“德王殿下會如此說,是因為陛下的教導吧?若不是陛下,昨日淩晨,太子殿下就已經……”
他沒說下去,但兩人都知道後面是什麽。以蕭欥剛回長安的性子,只要有機會,那絕對是親自給蕭旦致命一箭,沒得跑!
皇帝沒點頭也沒搖頭。“高祖當年的意思,想必你還記得。論才能,老七在朕的諸多兒子們中确是最優秀的。當年朕同意他去西北,想的只是磨煉一把;誰曾想……”
他搖了搖頭,相當失望。要不是太子在背後動了手腳,蕭欥能九死一生嗎?
魏群玉安靜地聽着,他知道皇帝還沒說完。
“百戰百勝,倒也不錯。”皇帝繼續道,“只不過性子同時也變冷酷了。把擔子交給他,朕只怕,若他獨斷專行起來,根本沒人拉得住!”
魏群玉必須承認,皇帝的憂慮非常有道理。蕭欥性子堅定,這是個好品質;但萬一演變成一條道走到死,那就不好玩了。“但現在……”
他正想說皇帝成功地喚回了兒子心中潛藏的親情,然而外頭正好傳來劉永福的聲音:“大家,早膳送到了。”
“端進來罷。”皇帝吩咐。
幾個托着餐盤的宮女和太監魚貫而入,給皇帝布席擺好,再魚貫而出,只留下兩個伺候。
“老七哪裏去了?”沒見到人,皇帝不由往門口方向看了兩眼。“他不是也還沒吃?”
“回大家,德王殿下聽說皇後娘娘也起了,便先行去立政殿探望。”劉永福回答。
皇帝和魏群玉對視一眼,再想到他們剛才的談話內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候去立政殿?與其說是惦記皇後,不如說更惦記自己如花似玉的新婚夫人罷?
☆、126第 126 章
和許多人的預料完全不同,元非晚極其适應宮內的生活。比如說她一晚上睡得十分香甜,又比如說她從不在宮內的規矩上出錯。
對此,立政殿諸位宮女的印象是如此變化的:一開始,偶然吧?半天後,怎麽可能?一天過去了——
得,德王妃上輩子一定是住立政殿的吧!
不得不說,這猜想不完全對,但也差不離了。反正,從小在太極宮長大的元非晚表示,她最适應的就是宮中生活!
這不,等到該起床的點,不用被指派過來照顧她的玉纖明紗出聲,她就已經醒了。梳洗完畢以後出房門,正好撞上同時出來的蕭月寧。
在元非晚嫁進德王府之後,昨日兩人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面。蕭月寧本就中意她這個弟媳,此時經歷更多的事,更是喜歡得緊。“阿晚,你起得很早嘛!”
“哪裏,還是阿姊你起得更早。”元非晚笑着回答。
相比于早不早的問題,蕭月寧更中意那聲“阿姊”。“知道你嘴甜,就會哄我!美人兒這麽一叫,我心都要酥了!”
“既然阿姊喜歡,不若我多叫阿姊幾聲?”元非晚幹脆順杆兒爬。
蕭月寧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弟妹是這樣的妙人兒,作為大姑子,都借你的福,要多活幾年呢!”
一邊的侍女跟在兩人後頭走,就把這些逗趣兒的話悉數聽了,不由越來越覺得,皇後不喜歡德王妃這樣的兒媳婦真是雞蛋裏挑骨頭、沒個知足了!元非晚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有出身有親族,又嘴甜會說話,做起事情也利索……
簡直甩魚初n條街好嘛!就這樣,皇後還冷冷淡淡的,這婆婆也是不能好了!
因為時間還早,兩人走得并不快。而且,這時候交流感情沒問題,但重點還是逼宮事件的後續處理。
“說是讓咱們寬心,可父皇哪兒怎麽還是沒消息呢?”蕭月寧一想到這個就有些苦惱。因為出了太子試圖弑君這樣的事情,通向甘露殿的宮門也層層戒嚴;沒有皇帝的許可,誰都不能過去。可皇帝的身體……
元非晚只得安慰她:“現在的情況,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父皇是一國之君,天命所歸,自有祥雲護體、逢兇化吉。”
論吉祥話兒,蕭月寧昨天就聽了不少。然而,她發現,同樣的句子,從元非晚嘴裏說出來就顯得可信得多。
“別人說的話,為什麽就及不上你呢?”她笑起來,略為寬慰,“大概是你昨日給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可不是所有人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帶着一票彪悍至極的西北軍進入太極宮的!就算手裏有魚符也一樣!
“阿姊這麽說,我可真是惶恐得很了。”元非晚故作擔憂,“看來以後我在阿姊面前說什麽都要小心;萬一阿姊記了我又忘記,我豈不是會讓阿姊失望之極?”
“得了吧,小機靈鬼!”蕭月寧嗔怪她,“就你還能說出什麽做不到的話?”以她弟妹的聰明勁兒,做不到、或者可能有嚴重後果的話根本一句都不會說啊!
這時候就要聰明地保持沉默了,元非晚微笑以對。
“太子那邊也沒消息……”蕭月寧又道。她在提到皇帝的時候是全然的擔憂,而在提到太子時,表情到口氣都極其複雜。“我真不知道他會……”
确切來說,對太子的這種傾向,衆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只要不蠢。但确實也沒人想到,為了皇位,太子能做得這麽絕——
畢竟皇帝确實不偏心啊!如果皇帝一早就放棄了太子,那還何必花那麽多功夫,只想把太子教好?
“肯定是有人暗地裏撺掇他。”蕭月寧如此下定論。“如若讓太子自己想,他絕不會這麽做的!”
這話裏帶有極強的感情色彩,元非晚不好接口。因為照她的想法,太子秉性就是那樣,出事只是早晚的問題。
元非晚這一小段沉默,蕭月寧發現了。她又想了想,發現自己的潛藏傾向,只得苦笑:“不過,事到如今,說什麽都沒用了。犯下的錯就是犯下了,不可能當做沒發生。”
“父皇寬厚仁德,必然會找出萬全之策。”元非晚總算找到了自己該說的話。蕭旦論罪當斬,但看皇帝的樣子,就知道不會砍了太子的頭啊!
蕭月寧重重嘆了口氣。“只能這麽希望了。”她頓了頓,又道:“老七也真是的!就算咱們幫不上太大的忙,他好歹也傳個消息過來啊!光讓人空擔心!”說到這裏,她忽而意識到自己某句話有錯:“不不,我确實沒幫上什麽忙,但你不是幫了大忙嘛!”
“殿下可能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元非晚道。因為她真心相信蕭欥,覺得對方不會故意瞞着她什麽。所以,要麽就是情況還在僵持、沒有新消息;要麽就是蕭欥忙得騰不出時間。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皇後的寝殿之外。這時間正正好,因為有個外頭的宮女正向內殿的宮女傳話,說德王求見皇後。
“你這還真是胳膊肘往內拐啊……”蕭月寧正如此吐槽,結果聽到這個,樂了出來,頓時就把剛才的抱怨抛到了九霄雲外。“哎喲,說曹操曹操就到!”她不由推搡元非晚,“快去,把你夫君領進來!這裏有我就夠了!”
蕭欥本就是為了元非晚才跑到立政殿來的;可想而知,他在看見自家夫人親自來迎他時有多麽驚喜。“阿晚!”他幾乎是立刻就走到了元非晚身邊,完全迫不及待,“你還好吧?”
“你這不是正看着麽?以你的目力,還看不出來?”元非晚嗔他。這四周都是皇後的人啊,秀恩愛也不要如此明目張膽吧?
然而蕭欥覺得,相比于他,元非晚的回答更能閃瞎一票人的钛合金狗眼。不過那有什麽關系呢?他就樂意,而且千金難買他樂意!
“那就好。”他欣慰道,松了一大口氣,也終于能把提在胸口兩天兩夜的心放下了。
“倒是你那裏,”元非晚問,順勢壓低了聲音,“都還好吧?”
蕭欥知道,元非晚這是問他皇帝和太子的情況。所以,他也同樣壓低聲音,把事情挑幾件主要的說了。末了,他問:“我覺得,父皇叫魏太傅來,可能是為了……”他沒說下去,只注視着元非晚。
而元非晚的反應是深深回望過去。“我想我們的判斷應該是一樣的。”
如果是別的時候,可能很難猜,畢竟皇帝一直把自己的意圖隐藏得很好。但在這種情況下,皇帝會做的事情卻顯得有些昭昭然——
首先,皇帝預先知道太子要反,所以為此做了萬全準備。所謂萬全,就是指在最壞的情況下,也不會出現群龍無首這種情況。
然後,皇帝突發中風偏癱。這種需要長期卧床的疾病顯然不适合繼續當皇帝。
最後,皇帝一向是個謹小慎微、萬事準備停當才會實施的性子。這種近乎有完美強迫症的人,真下定決心後,做事絕不拖泥帶水!
萬全準備、消除後顧之憂、偏癱以至于無法繼續當皇帝……每一點的每一點,都只指向一個唯一的結果——
皇帝将會很快廢太子、冊太子、再禪位!
元非晚想說秦王基本沒希望,不過現在的環境不适合說得太直白。“所以,你和太傅一起進宮,這會兒偷跑出來了?”若是相關诏書草拟過程中蕭欥也在,就算他純圍觀、并沒出主意,将來被人知道也是麻煩!
蕭欥只能點頭承認。雖然他不怕麻煩,但也實在沒必要在明知道可能有麻煩的情況下給自己添麻煩。
元非晚又重新把事情從頭到尾理了一遍,不由長長出了口氣——
雖然她一直堅定地認為蕭欥肯定能繼承大統,但她從來沒想到,這事兒實踐起來竟然這麽快!真要說起來,他們是不是得感謝太子和李庭太過沉不住氣?因為,若是太子哪怕願意改好一點點,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說句不怎麽恰當的形容,真有點像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只不過她和蕭欥并不是扮演漁翁的角色,而可能是路邊無意經過的一只蝦。
“這可真是……”元非晚頗有些感慨。
以正常情況估計,她以為要等好些年。這也沒關系,畢竟一口吃不成個胖子,該有耐心的時候就不能着急。結果,大餡餅掉下來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她竟然有種不真實感。
蕭欥聽出了這種帶着一絲懷疑的言外之意。“反正這事兒不用咱們擔心。”他道,又頓了頓,“現在,我只想看着你。”
這話說得……元非晚覺得自己臉熱了。“這才兩天沒見!”她抗議,然而聲音微弱。
蕭欥一聽,就知道自己的直球再次成功了。“我還有話跟你說,”他嚴肅道,“你湊過來點。”
元非晚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正事?還是繼續調戲她?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照做,畢竟錯過什麽大事件可不好。
蕭欥附耳過去,很快說了句什麽,末了還在那白玉般的耳垂上偷了個吻。
“你……”元非晚這回真臉紅了,徹頭徹尾的。不光是因為蕭欥的動作,更因為他說的話——
“有我君臨天下的一天,就有你母儀天下的一天!”
☆、127第 127 章
東方天色大亮,長安城的居民們也陸陸續續地活動起來。因為再放三天假的消息已經被通知了下去,現在聚集在皇城外的大臣們就比昨天少了。畢竟,就算大家都很關心這件事,可幹等在門外也沒什麽用。實際上,大多數到場的官員,只是為了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在如此敏感的時刻,很多話都只能對自己最信任的人說,所以大臣們都是三五成群地散開議論。
“李相這回看着是不好了……”有人低聲道,“我聽說,李府已經換了防,現在全是西北軍了!”
西北軍到底聽誰的話,大家都知道。
“宮裏形勢平定,換西北軍過去也無可厚非。”有人接道。若不是有西北軍,叛軍哪裏會在一個時辰內迅速敗北,還是被完全擊潰的那種敗北?等此事前面部分處理完,兵部一定要招很多新人來填補編制啊!
不過考慮到兵部尚書是侯玄表,沒人懷疑他的工作效率。
“現在想想,陛下之前叫侯尚書過去,八成是已經知道了。”第三個大臣也低聲道,一臉細思恐極的模樣,“不管是調動西北軍、還是讓沈複開玄武門,都一定需要陛下手裏的魚符!照這麽猜測,定然是侯尚書把魚符交給了德王殿下!”
衆人一齊點頭。德王确實是奉命勤王,那肯定就有傳命的人;除去侯玄表,就再也沒別人了!
“侯尚書在不在?”有人開始左右打量,想從正主身上驗證他們的猜測,但最後只能失望了。“他這時還閉門不出?很該是他說話的時候啊!”
“侯尚書最不喜歡的就是人多這樣的熱鬧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另一個大臣無奈接口,“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沒來的可不僅僅侯尚書一個!”
這話意有所指,大家都開始左張右望。然後他們即刻就發現,太府卿顧東隅不在,司農卿元光耀不在,禮部侍郎黃源潔不在,吏部尚書鄭珣瑜不在,刑部尚書魚德威不在,工部尚書陰秀不在,大理寺卿陰秋不在,中書令趙岷不在……就連門下省侍中兼太傅魏群玉也不在!
這麽一看,六部尚書只來了禮部周雅靖戶部張元鎮,三個宰相統統不見人影……竟是關鍵人物全都無影無蹤的節奏啊!
“其他人就算了,為何太傅此時不露面?”衆人紛紛表示驚恐。這豈止是不正常,簡直就是天要下紅雨了好不好?
“太傅莫不是已經進宮去了?”有人忍不住猜測。
“我一早就過來了,誰也沒看見啊!”又有人反駁。
“莫不是他們私底下已經通過了氣?”
這個猜想一出,大家都有些恐慌。這時候正是抱大腿的時機,不然誰也不能保證能保住自己!
就在一團亂糟糟的時候,忽而有個新消息從天而降——
“通化門那邊戒嚴撤了!”
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都想知道通化門到底發生了什麽,所以,雖然知道此時大街上八成已經打掃完畢,但還是有不少人轉過去看。
通化門邊最大的路口正是昨日淩晨右骁衛埋伏太子及其殘部的地點。此時,箭矢屍體都已經處理幹淨,石板街面上幹幹淨淨,還濕漉漉的,顯然用水清掃過了。不過即便如此,空氣中依舊殘留着絲絲隐約的血腥味。它和寧願繞遠路、也不願從上面走的人們相結合,明白無誤地昭示了戰況的慘烈。
“屍體都運到城東亂葬崗去了?”
“聽說死的都是叛軍,右骁衛的人一根汗毛都沒少!”
“那是自然,不是德王殿下統籌謀劃的嗎?”
一提到蕭欥,衆人就默默地無言了。雖然他們都沒親眼見過蕭欥在西北沙場上的表現,但對方的手段光從此之一戰中就能看出來——
通關了sss級精英副本再回來刷a級普通戰場,可不就是虐菜嘛!
就算之前再搖擺不定,此時也些傾向了。太子要倒,德王立了大功;相比之下,剩下秦王一個對皇位有意,然而他頂多只能算無功無過……
就在衆臣好不容易在這件事裏發掘出秦王江王的存在感時,這兩個親王也已經快到宮城外面了。
“……消息準确吧,老四?”蕭旭最後一次确定。
“肯定準,二哥!”蕭晨拍胸脯保證。“老七半夜裏回府,天亮前又去了魏太傅府上,兩人再一起進了宮……這事兒板上釘釘是真的!我的人親眼所見!”
蕭欥性子嚴謹,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半路溜號。若是急事,肯定直接派人通知魏群玉進宮,而不是他自己出宮來、隔了一個時辰再去叫人。
結論就是,皇帝必然已經清醒!
“那就好。”
蕭旭點了點頭。昨天出事後,他已經和大臣謀士商量過了。只不過預計失誤——早知道皇帝這麽快醒,他就該搶占第一個晚上!
“這下可好,風頭全被老七一個搶走了!”他頗有些憤憤。
雖然蕭晨也覺得這事兒他們落了下風,但他并不覺得這是個很大的問題。“沒關系,咱們來的速度也很快!畢竟,昨晚守夜的不是咱們,對吧?老七這次完全就是借了西北軍正好輪戍長安的東風,咱們以後還有機會!”
蕭旭終于放下心。“說的也是。若不是父皇春秋鼎盛,太子才等不下去。現下沒了他這個最大的絆腳石,咱們日後要加快進度也輕松得多。”
無論是蕭旭還是蕭晨,他們都不知道皇帝雖然醒過來、但半邊身子癱了的事情。若是他們知道,怕是要後悔得捶胸頓足了——
雖然計劃不如變化快是常事,但這變化特麽也太快了吧?!
由于現在皇城依舊還在戒嚴中,就算是親王,也得在外頭等裏頭皇帝傳喚。而皇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愣了一愣:“老二和老四?”怎麽來得這麽快?除非他們昨晚盯着蕭欥一整晚?
魏群玉也這麽想。“陛下,”他看了看長幾上已經準備好的筆墨紙硯,“臣要回避嗎?”
皇帝想了想。“東西先收下去,”他吩咐劉永福,再轉向魏群玉,“你就待在這裏,等會兒幫朕瞧瞧。”
這一來一回通報的時間有點長,蕭旭和蕭晨都要等不及了。好在最終能進去見皇帝,他們也就按捺下這點不滿——想別的都沒用,表現孝心的機會來了,趕緊上啊!
皇帝想讓魏群玉瞧什麽暫且不提,至少立政殿這頭的人暫時想不到外頭會有什麽變化了。因為除了元非晚與蕭欥之外的人,無一例外地覺得自己變成了敬職敬業的超級大燈泡——
蕭欥說話簡短,元非晚就幫着解釋;蕭欥表情不夠,元非晚就幫着打圓場;蕭欥和皇後基本沒話說,元非晚就拉着蕭月寧唱雙簧帶動氣氛……
這也就算了!畢竟大家已經知道,元非晚可是個能把方方面面都打點妥當的人。
但反觀蕭欥,不管元非晚說什麽,他都點頭;不管元非晚做什麽,他都注視着她,眼神溫柔得簡直能滴出水來;在提到過去兩天的事情時,他不提太子也不提皇帝,只說自己一直在擔心夫人……
卧了個大槽!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衆人紛紛怒而掀桌,在心裏。
要不要做得這麽明顯啊,德王殿下?請問你一個傳聞中鐵血冷酷的王爺,如何get到這麽多的寵妻技能?從開始到現在,你侬我侬的鏡頭就沒停過,簡直閃瞎人眼!
這還是在剛剛宮變的時間點上啊,能不能拜托你倆收斂點?不就兩天沒見嗎,至于這樣?還有,說好的關愛單身狗呢?上來就放十萬伏特光彈還不帶停歇的,虐狗也不是這麽個虐法啊!
衆人心中吐槽刷了滿屏,蕭欥自然有所察覺,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夫人高興就行了,他管其他人怎麽想?
什麽?問他怎麽知道老婆高興?
因為他和元非晚心思都是一樣的——拿下皇帝皇後,走上人生巅峰!這事兒已經有八成确定,元非晚還能在乎其他人嫌棄他們的愛嗎?
被迫圍觀的皇後表示她很心累,畢竟她不能直接嫌棄主動來看望她的蕭欥。她本來想,能知道皇帝和太子的消息,見見蕭欥也應該;然而未曾想,真知道以後,她更加心塞了——
太子被押在嘉德殿,皇帝醒了但是可能偏癱……這麽說來,她很快就要升格當太後了,而且是那種什麽事情都管不了的太後?看元非晚這兩日的表現,就知道現在叫她當皇後也沒問題,完全用不着她這個婆婆教導,衆人有口皆碑……
老天爺一定在耍她,是吧?
相比之下,蕭月寧的反應就真心得多。“……什麽?”她受到了極大的驚吓,立刻跳起來,“我要去見父皇!”
元非晚趕緊出聲制止:“等等,阿姊!還不知道太醫怎麽說呢!若父皇需要靜養,咱們貿貿然地過去,豈不是攪擾父皇休息?”
她一邊說一邊詢問地看向蕭欥,但蕭欥還真不能做決定。“我瞧父皇精神頭還好。若是阿姊想探望,先派人過去問問也可。”
話說到這份兒上,皇後也不得不表态了。“本宮也想知道陛下的情況。不過這麽多人,還是先讓人去甘露殿請示為好。”
蕭月寧無法反駁,只得怏怏地坐回原位。然而她大概運氣不錯,因為派出去的宮女剛出門就又回來了,後頭還跟着劉永福。
“皇後娘娘、太華公主殿下、德王殿下、德王妃娘娘,大家請你們都過甘露殿去。”劉永福恭聲道。
“這是……”皇後有些迷惑。搞成這樣,感覺怎麽像交代遺言的樣子?但聽蕭欥剛才的話,再看劉永福現在的表情,皇帝應該還好好的啊?
蕭欥眼珠轉了一轉,正好和元非晚視線對上。兩人都從對方眼底深處看出了了然——“有誰進宮了?二哥和四哥,還是皇姑?”
蕭旭和蕭晨很明顯,但劉永福顯然不知道蕭欥能猜到南宮長公主那裏去。“秦王殿下和江王殿下剛剛進宮。而南宮長公主遞了帖子求見,大家已經準了。還有紀王殿下,也已經派人去請了。”他回答,不得不說,有些驚異——果然還是大家看人準!
皇後這下終于悟了。皇帝這是要擺家宴,以表示自己好得很!只要這事情傳出去,外頭一票急得跳腳的人知道皇帝沒事,也就會消停了……
還真是可怕啊!就算極其憤怒,也能在第一時間內冷靜下來處理殘局!太子和皇帝一比,果然還是太嫩了!
皇後閉了閉眼。她終于發現,她将不得不面對她最不期待的命運,還必須笑着面對。“走吧。”
相比之下,蕭旭和蕭晨也不怎麽高興。
确切地說,他們本來挺高興。一大堆人在宮城外等,結果只有他們倆能進去,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他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嗎?
然而打擊還在後面,而且接二連三——
什麽?皇帝突發中風以至偏癱?搞什麽鬼?
什麽?皇帝讓魏群玉與他們一起談話?難道不給親兒子留下一點專屬空間嗎?
什麽?皇帝辦個家宴,還要魏群玉陪同?到底陪同個什麽勁兒啊?
這三點加起來,蕭旭和蕭晨怎麽能高興?有魏群玉在,他們準備的很多獻殷勤的話都說不出來啊——魏群玉可是有名的不分場合臉色的毒舌!若是觸動他某根神經、被痛批一頓,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蕭旭深深地憂傷了。他當然知道魏群玉是皇帝最看重的大臣,他也嘗試過和魏群玉拉關系,奈何後者就像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拉攏不成還得倒貼臉皮……
所以說,皇帝到底看重魏群玉什麽?而且話再說回來,蕭欥是怎麽讓魏群玉不愛說他的?難道就因為話少、抓不住什麽把柄嗎?
雖然魏群玉也覺得自己在皇室家宴中顯得太過多餘,但其一皇帝讓他留下來,其二他也确實想摸摸底,也就順水推舟地默認了。這會兒再看蕭旭和蕭晨的臉色,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他心裏早就轉過了好幾個來回。
立政殿離甘露殿距離不遠,幾人很快就都到了。宮外的遠些,但來得也算快。南宮長公主一知道皇帝偏癱,眼淚立刻就下來了,攔也攔不住。受此影響,蕭月寧忍了許久的情緒迸湧而出,幹脆伏在皇帝腿邊嗚嗚大哭。女人們情緒爆發,男人們不好勸,皇後和元非晚只得一人一個地去搞定她們,可費了一番功夫。
說了些話,又來這麽一通折騰,就差不多到中午了。宴席上,皇帝自然是重點關注對象,所有人都時不時地望向上頭,心裏想着各自的心思。
在一衆人等中,大概只有蕭旸一個人與衆不同。雖說在這種時候,所有人都不太關心自己吃的什麽,但他特別地食不知味——
雖說吃的是家宴,大家還是一人一張桌子,但是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麽這樣他還能看到某兩個人在不停地秀恩愛啊?沒說什麽話,也沒對什麽眼神,但那種不可言喻的“我們很幸福”的背景氣氛到底是怎麽回事?
要是立政殿的宮女們知道他這麽想,一定會表示她們的鄙視——
紀王殿下,您真是太單純了!剛才在我們這裏,德王和德王妃秀恩愛更沒下限呢!相比之下,在甘露殿更收斂的程度都受不了,您以後還要怎麽活下去啊?
反正到最後,這一頓飯蕭旸基本什麽都沒吃,因為光心塞就塞飽了。飯後,蕭旭和蕭晨提出要去看望母妃,他也趕緊跟上——
沒辦法,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
燕淑妃住臨湖殿,比起陰貴妃的凝陰閣,更靠近甘露殿。這是因為當年蕭旸身體不好,皇帝為方便太醫趕到,特意安排的。由于方向相同,蕭旭、蕭晨和蕭旸同路。
“見父皇這樣,我心裏真是難受。”蕭旭沉沉開口。
“沒錯,”蕭晨附和道,義憤填膺的模樣,“太子這次真是作了孽,竟然把父皇氣成那樣!”
“真不知道父皇想怎麽處置太子。”蕭旭又道。
“父皇已經招了魏太傅進宮,應該就是為了這個吧?”蕭晨若有所思,“魏太傅本就掌管玉玺,而李相、趙相又牽連叛變,三省只存其二;若父皇親自拟定诏書內容,那……”
他們兩個就足夠寫完和這件事有關的所有聖旨!更重要的是,這時候無論怎麽看,最大贏家都會是蕭欥啊!
但不管他們說什麽,蕭旸從始至終保持沉默,臉色難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