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眠 (24)
白了他一眼。滾吧,大尾巴狼,本宮現在已經看穿你的本質了!
不管元非晚如何吐槽,朝見這事兒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因為掐好了時間,她到達甘露殿外時,皇帝正好從太極殿下朝回來沒多久。
內侍監劉永福知道德王妃今日要來朝見,早就等在外頭了。見元非晚過來,他上前一步行禮道:“王妃娘娘。”
元非晚趕緊叫他起來。按她現在的品級,受內侍監的禮理所應當;但劉永福可不是一般的太監,千萬不能怠慢。“勞煩劉公公久等。”
“您來得正好,不早不晚,老奴稱不上久等。”劉永福也很客氣。“大家已經在等您了,您随老奴進來吧。”
元非晚點頭應是,邁步跟上。她是以兒媳的身份第一次見皇帝,別的侍女自然不能帶進殿裏去。周圍都是陌生的宮人,建築更是氣勢巍峨;所幸她在甘露殿從小玩到大,閉着眼睛都會走,根本不怯場。
正如劉永福所說,皇帝已經在殿內了。妃朝見第一次頗有些規矩,他此時正坐在禦座之上,神色平靜。
不過元非晚沒擡頭去看。“兒臣元氏非晚,見過陛下。”她盈盈一拜。
“起來罷。”皇帝道。“走近些,德王妃,讓朕好好瞧瞧。”元非晚的什麽風聞都聽過了,就差真人還沒見過。
元非晚依言向前。好在今日穿戴的衣物雖繁瑣卻不沉重,倒也沒什麽別的問題。皇帝說要看她,她便微微擡起頭,目光立刻就撞進了對方宛若深湖的眼睛裏。
如果說元非晚之前只能依靠皇帝諸多不漏痕跡的手段來推斷皇帝其實并不是傳言中的那樣平庸,現在她就能依靠自己一雙眼睛看到的真實情況對大盛朝的第二個皇帝做出自己的判斷。
……誰給她說皇帝是個平淡無奇的中庸之輩的?她回去一定削他們一頓,傳的什麽謠啊?眼神就那麽深,人還簡單得了?
與她內心的波濤洶湧、面上的平靜無波相似,就算之前見過畫像,皇帝心中也不由微微吸氣。
果然,真人比畫像更美!他此生從未見過比面前之人更美的女人,無怪所有人都稱她為大盛第一美人了!
然而皇帝畢竟是皇帝。那一瞬間的沖擊過後,他平靜下來,很快就注意到了別的。二八年華,說起來并不比豆蔻大多少。但從現在的情況來說,他卻看不出他的這個兒媳有什麽緊張或者慌亂——
無論是勉強掩飾的痕跡,還是緊張過度的呆滞,都一絲也沒有!
只有親眼所見,皇帝才能真正理解,為什麽蕭欥一定要娶元非晚做夫人——很簡單,除去家世後,滿長安沒有比她更美、更好的對象了!而相對于前一點,後一點的大方、知進退則更加重要!
“朕之前聽聞,長安城中有一寶樹,人人欲使其生于庭階。”皇帝徐徐道,“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因為便是朕,也想慶幸,這寶樹終究是生在了朕的庭階之間。”
蕭欥是他親兒子,而元非晚現在是他的兒媳,已經算皇室中人,皇帝這麽說完全無可厚非。
“陛下如此盛贊,兒臣實在愧不敢當。”元非晚立馬回答。
皇帝擡起一只手,小幅度擺了擺。“該你得的,便是你的,可不是朕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到這裏,嘴角勾了起來,“能娶到你,老七真是有福氣。”
這話聽着味道就不特別對了。皇帝親兒子娶妻,竟然還是兒子有福氣?她的出身難道能比皇室更尊貴嗎?
元非晚有些驚疑,但她依舊掩飾得很好。難道皇帝是在暗示,蕭欥娶到她便可以把她兩個舅舅、乃至她大哥拉攏過去?
因為蕭欥之前已經和她說過,皇帝很可能知道他對皇位有意。所以元非晚覺得,她的猜測不見得不可能。畢竟皇帝太過深不可測,那誰知道皇帝會不會為他還沒死、兒子們就已經在暗中為王座打成一團而降罪于他們呢?
“能得陛下冊立、殿下愛護,兒臣才是真正的有福氣。”最後元非晚如此應答。只要皇帝沒戳破,她就當聽不懂!
皇帝果然笑了起來。“這正是朕該問的。老七平日裏性子冷淡,脾氣臭硬。如今你過了門,他沒有這麽對你罷?”
元非晚不得不承認,皇帝對蕭欥的評價真是一針見血。雖然她覺得蕭欥在她面前已經只剩厚臉皮這個形容,但蕭欥對大多數人,可不是性子冷淡、脾氣臭硬嗎?
“回父皇,沒有的事情。”她又拜了拜,“殿下他對我很好。”
“聽你這麽說,朕就放心了。”皇帝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一邊的劉永福。“可以開始了。”
司賓立即奉上一只玄表纁裏的圓形竹笲,裏頭裝滿了棗子和栗子。這寓意不言而喻,元非晚一見就想起了早晨蕭欥的那些渾話,好容易控制住了表情。她接過竹笲,拜、進、奠……
好一通禮儀,又得了敕旨,元非晚終于能從甘露殿出來了。
不得不說,事情很是順利。除去難以捉摸的皇帝之外,其他都按部就班。真想知道,皇帝到底是不是刻意說了那句“有福氣”啊……
但想到接下來要做的,元非晚便把這些思緒甩出了腦袋。因為下一步,便是皇後所在的立政殿。皇帝确實沒把她怎麽着,皇後可就難說了!
皇後也正是這種心思。她一早起來,就讓六尚準備好,等着元非晚到她這裏來。在元非晚去甘露殿的時候,她就已經得到了消息。再等到暖繡來報德王妃已經到達立政殿外時,她卻并不想立刻起身。
“時辰太早,再等等罷。”皇後懶懶道,鑲嵌着細碎珠寶紋樣的指甲都不願意動一下。
魚初敗選德王妃、最後只能嫁給其他官員,暖繡是知道的。而皇後對此耿耿于懷的程度甚至超越了李安琴嫁給太子,暖繡也是知道的。
太子妃和德王妃,魚家一個都沒拿到。這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影響,畢竟魚家出的官兒依舊在做;但朝中形勢,不進則退。他們拿不到的東西被別人拿到了,變相意味着魚家被落下、漸漸就會和朝中大族拉開距離……
這也就意味着,要扶持魚家,皇後必須面對着愈來愈強大的對手。心情好?才奇怪!
這麽想想,皇後想晾着元非晚一陣子,也實在正常。
暖繡想着這些有的沒的,出去便找了個其他理由,說六尚還沒就位、請元非晚再等會兒進去。
元非晚不以為意。今天皇後要是正正常常、客客氣氣地讓她進立政殿,那真是天要下紅雨了。“嗯,那我便等着。”
這種平靜無波的反應,皇後自然不想看到。她有心把這時間拖得再久一點,卻又想到今日不同尋常;若是她這裏動作太慢,傳到皇帝耳朵裏,又是一個麻煩。暫且不說元非晚,陰貴妃肯定第一個跳出去揭她的短……
皇後頗為怏怏。雖然她是皇後,但有很多時候都過得很不爽啊,比如現在!
不過半盞茶,元非晚依舊耐心十足,皇後終究坐不住了。“行了,都出去吧。”
元非晚終于能進立政殿了。這地方和太極殿、兩儀殿、甘露殿一樣,屬于她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的地界。這會兒進來,她一點也不焦躁,只有熟悉的感覺。
見皇後的流程基本上和見皇帝一樣,最大的區別大概是這回竹笲裝的是腶脩,而不是棗子和栗子。另外的區別就是,皇帝先拉着她說了會兒話,內容先不論;語氣不說體貼愛護,也絕對慈愛溫和;而皇後吧……就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思。
同樣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真人,同樣都發現元非晚本人比畫像更美;皇帝的反應是高調表揚了元非晚兩句,而皇後呢?
“這大盛第一美人,倒是名不虛傳。”她先這麽說,複又低聲道,“但美則美矣……”
這聲音确實不大,奈何滿殿的人沒一個吭聲。在幾乎落針可聞的環境裏,元非晚能聽清楚再正常不過。
誇就誇吧,這種不陰不陽的調子是什麽意思?後面還來個轉折……有本事就把話全說完啊?
元非晚頓時有點看不大起皇後。
本來吧,她和魚初就是競争關系;她勝了,魚初敗了,她也敢保證她從頭到尾都沒暗中踩魚初兩腳。可皇後這種反應……是輸不起呢,還是輸不起呢?
這種樣子,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吧?根本就是皇後自己把蕭欥推遠了!說句難聽的,若不是魚初姓魚,她還不見得能穩操勝券!
但腹诽歸腹诽,元非晚并沒顯出自己的意見。“母後謬贊。”她回道,只當自己沒聽見那後半句話。
邊上一堆侍女尚官本來緊張得要命,就怕皇後真的和德王妃掐起來。
畢竟德王妃實在年輕,受不得氣再正常不過了。想當年的太子妃李安琴,不也是這麽走過來的麽?
但話說回來,皇後對李安琴,至少面上挑不出問題。不熱絡,也絕不會當衆下李安琴的面子。可到元非晚這頭……啧啧,不待見都寫在臉上了啊!
邊上一堆侍女尚官本來緊張得要命,就怕皇後真的和德王妃掐起來。
畢竟德王妃實在年輕,受不得氣再正常不過了。想當年的太子妃李安琴,不也是這麽走過來的麽?
但話說回來,皇後對李安琴,至少面上挑不出問題。不熱絡,也絕不會當衆下李安琴的面子。可到元非晚這頭……啧啧,不待見都寫在臉上了啊!
☆、108第 108 章
被這麽一攪合,皇後頓時心情全無。她本來想給元非晚一個下馬威,只可惜元非晚裝傻裝得很聰明。若是什麽手段都能用就罷了,問題在于很多手段不能用;她剛才那種要依靠元非晚自己想多的辦法怕是沒多大作用,還可能落人話柄。
“其他沒什麽,開始吧。”皇後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她心情更加不虞,但面上倒是看不出什麽了。
一衆宮女尚官回神,趕緊照辦。不管皇後怎麽想,她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這倒也給元非晚省了力。她當然不會蠢到第一次見面就當面頂撞皇後,所以早就做好了裝聾作啞的準備。這是皇後吩咐下來,她自然動了,想的是早回去早好的主意——
蕭欥說得沒錯,話要少說,早點回去!反正,只要皇後願意找她麻煩,還差這一次機會嗎?
不得不說,皇後的想法就和元非晚一樣。以前,元家和她毫無關系,她什麽也做不了;如今,元非晚是她兒媳,她調教媳婦不是再正常不過?
所以,在元非晚離開立政殿後,皇後心裏只有一種想法:落到本宮手裏的人,本宮還沒法子了不成?不過就是早些和晚些的區別而已!
而元非晚這頭,她正走在游廊上,步子和平常沒有區別。水碧和谷藍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後,非常想問她情況如何,又不敢——
看主子的樣子,應當是萬事大吉吧?
但明顯,這事兒沒那麽容易完。因為元非晚一行剛走出立政殿沒多久,就迎面撞上了另一群正過來的人。為首的女人一身珠光寶氣,發髻高聳,眉宇間更是帶着股抹不去的盛氣。
光看神态就知道來人是誰,更別提元非晚對宮內所有人的服飾品級都一清二楚。“見過貴妃娘娘。”兩人之間距離不過幾步時,她先開了口。
“喲,這不是德王妃嘛?”陰貴妃笑吟吟地接上,但一雙眼睛直在元非晚身上打轉兒。“這樣都能碰上,可真是巧呀!”
“貴妃娘娘說的極是。”元非晚回答,聲音裏也帶上些笑:“貴妃娘娘可是也要去立政殿?”
“還真是冰雪伶俐呀,德王妃。”陰貴妃捂着嘴嬌笑起來。不過以她的年紀,這麽做完全不顯可愛,倒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有你這樣的兒媳婦,皇後娘娘一定很喜歡!”
鬧了半天,原來在這裏等她?
元非晚本來就不信陰貴妃在她出宮之前撞上是偶然,這會兒一聽,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陰貴妃向來和皇後不對付,哪裏能看皇後好?這不,預料到她和皇後沒什麽好交際,就迫不及待地來挑撥關系了吧?
……她看起來像有那麽蠢嗎?蠢到別人想把自己當槍還不自知?
“母後确實不錯。”元非晚微笑着回答,“之前我還擔心;今日見見,才知道我之前都是白擔心了。”誇是誇,沒錯;但誇得很含糊,并沒有說皇後具體哪裏不錯。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陰貴妃臉上的笑容的确僵住了。
等等,事情和她想象得不一樣啊?以皇後心塞了兩三年的程度,若是不給元非晚小鞋穿,她就不姓陰!
但是,若皇後真對元非晚甩臉子,元非晚還能這麽鎮定地說一切都好?簡直一點破綻都沒有……太子妃李安琴都沒這種不動聲色的功夫呢!
陰貴妃很不甘心。“哦?”她故意問,“你之前都擔心的啥呀?莫不是怕皇後?”
這引誘話題的目的明顯得都和直接說“皇後就是那種會對我挑三揀四的人”差不多了。如此淺顯的坑,元非晚自然不跳。“那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若是我一緊張出了錯,豈不是給父皇母後丢臉?”
第一次進宮見皇帝皇後,是個人都要緊張。陰貴妃挑不出毛病,更加悻悻然。“如此說來……”
她還想說點什麽,但元非晚利落地接過話題:“現在看看,幸虧是我杞人憂天了。”她一邊說,一邊露出一副略不好意思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麽,陰貴妃總覺得一口血卡在喉嚨裏,上不上下不下的難受。“德王妃如此懂事,陛下和娘娘自然愛護。”她稍一停頓,又說:“看我,一不小心就拉着你說話,都忘記你是要出宮的。德王殿下想必已經在府裏等急了吧?”
元非晚心道那個厚臉皮就該晾着,但臉上卻笑道:“這個我便不清楚了。不過貴妃娘娘既要往立政殿去,卻是我不該拉着娘娘說話了。”她讓身後的一衆奴仆讓出路來,“娘娘先過去吧。”
陰貴妃又哪裏想真的去見皇後?她先走過去,轉了彎便停住了。
“娘娘,現在要去哪裏?”靈焰見她不動,只得出聲問道。
“還能去哪裏?”陰貴妃恨聲道,“小看她了,本以為是像……”李安琴那樣的軟包子的!結果這美人包子看着軟,內裏卻貨真價實是個芝麻餡兒的!
靈焰聽出了這言外之意。但她們現在所處的地方離立政殿更近;為防人多口雜、隔牆有耳,她只小聲請示道:“……那咱們這就回去?”
“回去!”陰貴妃不爽地肯定。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別人的地盤上,所以剛才的話沒說完。但這并不影響她進行進一步的思考,并為此露出喜色——
瞧元非晚的模樣,怕是不容易挑撥起來和皇後掐。這對她來說是個刺兒頭,對皇後不也一樣嗎?就和蕭旦和蕭欥互相視對方為對手一樣,皇後和她兒媳不也正能內部消耗力量嗎?
“這才是個好辦法!”陰貴妃道,臉色陰轉晴。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靈焰也沒聽明白。不過,她從主子的語氣中揣摩到了重點,就是幸災樂禍——
雖然德王出宮建府了,但後宮裏的火藥味兒更重了啊!
對元非晚來說,公婆見過,結婚剩下的其他事兒——比如宴請賓客之類——都不關她的事情了。她得了空兒,除了努力打發總是想把她往床上拐的新婚丈夫外,剩下的時間都在合計皇後和陰貴妃的恩怨情仇——
魚家和陰家兩邊實力差不多,陰貴妃當年只差一點就能成為陰皇後;
無論大小事,陰貴妃處處找皇後麻煩,然而皇後顧及自己母儀天下的地位,一直都不能做太大的動作。
比如說,連宮女名字,陰貴妃都要和皇後對着幹——皇後身邊的宮女名字都和布料有關系,她就新取了一系列和火有關的名字——
這難道還不能看出陰貴妃不放過任何方面的找茬态度嗎?
反正吧,宮中其他兩個妃子的關系暫且不說,皇後和陰貴妃絕對是互相厭惡到仇視的,絕對沒希望轉圜。而皇帝的态度嘛……
元非晚眯了眯眼。皇帝似乎哪邊都不幫、哪邊都不偏袒,這是真的嗎?
不管如何,這婚結了,并且總體還算順利,至少元非晚和蕭欥都挺滿意。這話題霸占了長安百姓街頭巷尾議論熱搜的頭名,好幾天後才被非正常情況壓下去——
這非正常情況,就是吐蕃使團進了長安。
“哎喲,這什麽牛啊?身上毛怎麽這麽長?真的是牛嗎?感覺會很髒啊……”
“是啊,他們的衣服也好奇怪!”
“我一直以為胡服好看得多,怎麽輪到吐蕃人身上就不管用了?”
“哎,別說,真是北面胡人的裝束好點!”
“還有他們的臉,一個賽一個紅!這種膚色,咱們聖人哪裏能看得上?”
基于大盛和吐蕃之間不怎麽良好的鄰居關系,幾乎所有長安人都戴了一副有色眼鏡看進城的吐蕃人,敵意不言而喻。從他們說的時候故意忽略好的部分——比如說貨真價實的金銀寶箱——就知道了。
吐蕃使團衆人大多不懂長安話,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從路邊民衆的表情語氣上揣摩出他們不受歡迎。至于高層的幾個,聽倒是聽懂了。
“這開頭不太好。”布德貢贊皺着眉道,“不過還在意料之中。”照他之前的預估,臭雞蛋爛菜葉都是最低層次的。“幸虧國師你出了主意。”
布德貢贊也就二十來歲,被他稱作國師的人看起來竟然比他還年輕,光看臉絕對不能服衆的那種年輕。此時聽到布德貢贊的話,他也只是笑了一笑:“這只是開頭。王子,你不必擔心。”
布德貢贊顯得稍微平靜了點。“凡事有國師,我自然放心。不過,”他又确定性地問了一句:“大盛的皇帝真的願意嫁一個公主給我嗎?”
“肯定會的。”年輕的國師向他保證,“不管是不是真的大盛皇帝女兒,你都一定會娶到一個大盛的公主。而且,這反正不是咱們此行的主要目标,不是嗎?”
一聽到這話,布德貢贊臉上的最後一絲憂慮都一掃而光了。“你說得對,國師。”他道,壓低聲音,其中帶上了一點危險的意味。“等我當上贊普,公主什麽的都沒有用!”
若是有個大盛官員聽到這些話,定然知道吐蕃一行人的真正目的确實是被軟禁的吐蕃大王子葛爾東贊。
時間再往前拉拉,德王府裏。
吐蕃使團今日到達長安,這事兒該知道的都知道了。畢竟這是正式的外事訪問,時間之類兩方自然得約定好。作為必須上朝的親王之一——沒錯兒,為了平息衆議,皇帝前兩年就叫上一衆成年兒子參與朝議,倒是顯得蕭欥不那麽突出了——蕭欥更加清楚明白。
“好的不來壞的來。”在給蕭欥整理朝服時,元非晚如此道。因為就算她想着要借刀殺人,也不能掩飾吐蕃來使的不懷好意。
“也沒有什麽。”蕭欥張着兩只手,任夫人在他身上動作。因為身高原因,他還略彎着腰讓元非晚擺正他的官服領口。“今時不同往日,我們難道還怕他們?”
“咱們自然不怕。”元非晚給他弄齊整,繼續道:“不過是有人嫌葛爾東贊活得太久了而已。我現在都懷疑,葛爾東贊是故意給咱們抓住的了!”
蕭欥低沉地笑了一聲。“這不太好說。但以我的意思,早晚踏平的地方就不要在意太多了。”
這話可謂狂妄,不過元非晚只白了他一眼。“是是是,知道你很行!但不管如何,他們這八成是上門砸場子,咱們難道要忍嗎?”
“當然不忍!”蕭欥斬釘截鐵地道,“說句實話,我正等着看他們出招呢!”
“那今日朝議,你可得走點心,別讓吐蕃人提出什麽陰點子。”元非晚道。別以為她不知道,蕭欥面上沒表情,但朝堂上他認為不重要的事情,通常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
蕭欥略微皺眉。夫人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他的小動作總是被戳穿啊!但是沒辦法,誰讓他就喜歡她這樣呢?
“來親一口?”話雖然是個疑問句,但蕭欥立馬采取了行動。
元非晚連反對的時間都沒有,就被按頭吻了個天昏地暗。等兩人再分開時,她不得不抱怨:“剛給你整理好的,又皺了!”
“哪裏皺了?”蕭欥心滿意足地拍拍自己胸前的團狀花紋布料,“是你要求太高了……行啦,時間不早了,我去上朝!”在元非晚真的生氣之前,他腳底抹油地溜了。
元非晚又好氣又好笑。但她知道,凡是蕭欥答應她的事情,就從沒有做不到的。得,那她就安心等消息吧!
這消息一等,就等到了傍晚。期間蕭欥派人帶了口信回來,說中午不回來吃飯。元非晚一聽,就知道吐蕃人在使幺蛾子。要不,只是觐見一趟、獻點東西,何至于要蕭欥留在兩儀殿議事?
事實證明,元非晚所料不差。蕭欥回來時,臉色不算差,也絕對不算好。
“怎麽了?”元非晚先陪他吃完飯,才這麽問:“吐蕃人提出了什麽無聊的要求?”
蕭欥大為驚詫。“你怎麽又知道?”想想,他覺得自己表述不夠清楚,又補了一句:“他們提出要比試……我覺得很是無聊,不過其他人好像不這麽想。”
元非晚沒解釋她覺得無聊的原因。
為了彰顯睦鄰友好的關系,當然要辦點兒活動。也就是所謂的友誼競賽,比點不傷大雅的方面,比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等。但當然,要求吐蕃那種蠻荒之地出來的人比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實在不可能,所以比的方向更可能偏向體力——
“他們要比什麽?摔跤?牽鈎?蹴鞠?”元非晚一個一個地猜了下去。從蕭欥的臉色中,她就能看出來,她八成全猜中了。
“你說的他們全說了,”蕭欥回答,剛才那點驚異不一會兒就全都蛻變成了“不愧是我夫人”的自豪,“但當然,不可能他們說什麽咱們就聽什麽。”
“最後定了哪一項?”元非晚比較關心這個。
“蹴鞠。”蕭欥也沒浪費時間賣關子。“咱們這邊提出來的是圍棋。至于跳舞,好像兩邊都沒異議。”
三項才好分勝負,十分正常。元非晚思索着,又問:“人選定好了嗎?”
“沒有。”蕭欥把手一攤。“這才是我覺得無聊的原因——光是項目,一群人就吵了一天;再選人出來,怕是至少得三天?”
元非晚撲哧一笑。蕭欥耐心有限,且從來都是以行動說話,自然覺得浪費時間。“要我說,蹴鞠就不用挑人了。你直接上不就得了?”
對于自己的實力,蕭欥從來不掩飾。又或者說,在自己絕對信任的人面前,他非常放心。“這個不用說也是我。我只有一個希望,某些人不要來拖後腿。”
元非晚這下真忍不住臉上的笑容。蕭欥很明顯地在暗指蕭旦——太子殿下的心思都放在朝鬥上了,打球水平那叫一個一般般,連秦王江王都比他好!
“至于下棋和舞蹈,那就不關我事了。”蕭欥知道元非晚已經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繼續道:“但我大盛泱泱人才,難道還比不過吐蕃?”
元非晚本想點頭,忽而又想起了吐蕃那種女子露出肚皮、渾身輕紗、渾身若隐若現的舞蹈。這舞女的看着沒什麽,男的看起了反應,就準備丢臉吧!“這可說不大好。”
蕭欥這回真的大為驚詫。而等他從元非晚嘴裏套出她的懷疑時,他一時間沒想到別的,只想到一個關鍵方面:“夫人啊,你不會以為我也是那樣的男人吧?”
“那可難說。”元非晚故意表示懷疑。“古話都說了,食色性也。既然都是本性的東西,正常男人都會有的罷?”
蕭欥覺得這反問有點耳熟。不一會兒,他就想起來,這不正是他們新婚夜後第二天起來時他自己說的嗎?元非晚那時被他噎得沒話說,感情是還記着呢?
不過,論下限程度,元非晚還是和蕭欥差得遠了。因為蕭欥愣怔過後,立時端出了一副極感興趣的姿态:“既然夫人都這樣說了,想必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怪我,還傻乎乎地和你談這些……”
“……啊!”冷不防被攔腰抱起,元非晚不由驚呼出聲,急忙摟住蕭欥的脖子。“你突然這樣,想幹什麽啊?”
“你還問我想幹什麽?”蕭欥低下頭,對着懷裏的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既然食色性也,咱們不如身體力行地實踐一下?”
這笑容在元非晚眼裏已經超出了大尾巴狼的程度,到達了一個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不要臉境界——
果然,她男人最近滿腦袋裏裝的都是些特別不堪入目的東西吧!
“……可我還沒沐浴!”因為想到最近幾日蕭欥如狼似虎的程度,元非晚立馬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她不合作,是她真心扛不住啊……到底是每個男人都這樣,還是她這個男人憋太久?她身上的痕跡從來就沒有消掉的可能啊!
蕭欥聽了這話,腳下一轉,把原本目的地卧房變成了浴室——沒錯兒,就是浴室。他表示,他之前大費周章地一定要把郊外的溫泉水引進來,不就是為了這時候嗎?
元非晚只是被他抱住,又沒有瞎。這會兒一看方向,她頓時覺得大事不妙。“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洗!”
“不,還是為夫幫你一把吧?”蕭欥才不會放過到嘴的鴨子。要是他這時放下元非晚,那簡直是腦子有洞!“夫人啊,你也要給為夫一個表現的機會!”
元非晚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表現的機會?她身上斑斑點點的吻痕難道是她自己弄出來的嗎?“真的不用,”她依舊沒放棄,幹脆讨饒了:“天天都……我有點累。”
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蕭欥依舊沒放棄。他一邊大步往前走——一票侍從婢子都識趣地躲避——一邊還不忘嘴炮:“每天動的都是為夫,夫人你躺在那裏就好了。為夫不累,你有什麽累的呢?”
卧槽啊這個沒下限的男人!
元非晚臉色血紅,只得把臉埋在對方懷裏。她當然可以掙紮,但問題在于,她打不過他啊,十個她加起來都打不過他一個!
“……哎喲!”蕭欥突然痛呼了一聲,腳下一頓。原因別無其他,正是元非晚隔着衣服咬了他一口。因為位置問題,正好咬在胸口。
但一頓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等蕭欥搞清楚發生什麽事後,他抱着人,走得更快了。“原來夫人你早就等不及了?早點說啊!”
元非晚目瞪口呆。這種颠倒黑白的實力……“我什麽時候說過了?”
“”
☆、109第 109 章
圍棋、蹴鞠和舞蹈,人選就和蕭欥預料的一樣,來來回回折騰了三天。吐蕃方面不知道如何,反正大盛這邊口誅筆伐,太極殿上鬧得和菜市場差不多——
選誰合适?誰去一定會贏?采取的策略是開門見山還是田忌賽馬?比賽順序又該怎樣?
諸如此類,吵得不可開交。皇帝這三天啥也沒幹成,光聽大臣們吵嘴了。
好在最後定下來的人選勉強能讓大家都滿意。圍棋出戰的是大慈恩寺的惠安大師,他在黑白子方面素有國手之稱。而蹴鞠就和元非晚料想的一樣毫無異議,因為以蕭欥為首的蹴鞠隊伍這兩年間已經蕩平了長安其他蹴鞠隊,想找出個反對的都難。剩下舞蹈,自然而然地交給皇後去辦了。
左右說來,沒元非晚什麽事,她只需要等着看好戲。而對蕭欥而言,因着蹴鞠的理由,皇帝特地把他叫去囑咐了一遍。
皇帝做事中規中矩,也就意味着他不特別重視誰、也不特別貶低誰。而蕭欥心裏頭裝着自己的東西,對絕大多數人都冷淡,皇帝也在這種冷淡的範疇裏。所以可想而知,父子倆到底有多久沒能單獨說話——
根本是沒有!
直到進了甘露殿,蕭欥才從左右無人的情況下察覺到這次情況不同尋常。一般,他都是和太子一起進甘露殿的;或者人再多些,就有蕭旭和蕭晨。然而這次理由很正常,他并沒想多。
反正贏回來就是了嘛,他知道的!
皇帝好像也這麽想。因為他先是溫聲讓劉永福給蕭欥賜座,再然後問了蕭欥幾句關于球場上的問題,無非是知不知道對方底細、有沒有信心之類。
蕭欥也一一做了回答。在皇帝點頭表示滿意之後,他滿心以為他立馬就可以回府,結果皇帝的下一句話就把他定在了原地:“小七,不過一刻功夫,你就歸心似箭了?”
皇帝平時在朝上的稱呼都很正經,比如德王。就算只有父子幾人的私底下,他也頂多喚一句七郎。小七這樣的稱呼雖然比不上太清奴,但對皇帝來說,已經很親昵了。
可不知怎麽的,蕭欥預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