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不眠 (21)
王真頓了頓,噎住了。原因別無其他——有事沒事躲着花淩容,确實是她一開始支給元非晚避免麻煩的主意。
“我知道你為我好。”元非晚無聲地嘆了口氣。“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若是我躲着她,倒像是我和泰王殿下真有什麽、所以我心裏有鬼。而既然沒有這回事,我躲着她做什麽?”
王真一瞬間啞口無言。她認為,元非晚有這種大氣的想法,很好;然而這種大家氣魄放在小人身上就是浪費。然而,元非晚不願把自己降到低一層的水平上,她也确實想不出更好的提議,也就只能這麽地了。
“你以前說你不在意這個、不在意那個,我還以為有七分都是水份;現在看來,你竟是真的都不把她放在眼裏!”王真最後只能這麽說,完全無可奈何,“可你對我還是很好的……所以我真不知道,你這是眼界太高、君子之風、大肚能容,還是別的什麽!”
“別的不說,大肚能容是絕對沒有的。”元非晚立刻澄清。
至于眼界高什麽的,她還真不否認。她現在的身份已經不算低微;為了不讓衆人覺察出端倪,她願意讓自己配合着演戲。但是,她骨子裏還是那個芷溪公主,某些特質永遠不會改變——
極品親戚,她不在乎;冷嘲熱諷,她不入耳;就算是泰王妃這樣的外命婦,她實際上也不怎麽看在眼裏。她只在乎最好的,或者最高的!
可她此時的不在意,卻并不代表她将來的遺忘。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就和之前在嶺南時一樣,她會把事情都弄清楚,然後記着,一有合适的機會,就讓對手永世不得翻身!
但這也并不是說,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裏。只要對她好,不管任何人,她都會同樣報答以好意,甚至十倍、百倍……然而嫉妒蒙蔽了大多數人的眼睛,能得到這種待遇的人也就少。這樣也正合适——要知道,做到同時對很多人好,也是很累的!
“我對你好,你還不滿意嗎?”元非晚接着道,故意把頭撇到一邊。“如此說來,我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了!”
“別別,可別!”王真立刻讨饒,“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就指着抱你的金大腿了嗎?你要是哪天不給我抱了,我哭都沒地方哭去!”
會把這種話當玩笑開的只有兩種人,一是剛認識不久的陌生人,另一種就是已經彼此熟悉到說什麽都不會誤解的朋友。而王真與元非晚之間,顯然就屬于後者。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每次給你備好吃的嗎?”元非晚略沒好氣,但保證卻一點不猶豫。“只要你能從宮裏出來,吃食我都包了,如何?”
王真一聽,頓時眉開眼笑。“我就知道,阿晚你對我最好了!”她說着,又得寸進尺:“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讓我再嘗嘗你嫂子的手藝啊!”
“知道了!”一聽到吃的就再也顧慮不了別的東西,元非晚簡直沒法再說什麽。
就在這時候,馬車晃了一晃,停了下來。
“地方到了?”元非晚出聲問,同時把車簾撩起一條縫,透過它往外看去。
“回大娘,到了。”原本坐在外頭的水碧回答。她現在已經下了地,請示元非晚的意見:“您要下去嗎?”
元非晚瞧見那朱紅的大門、閃閃發亮的鎏金銅釘,再看到門口左右兩座一人多高的白石瑞獸以及重重門梁下繁複細致的浮雕,覺得這只有氣派能形容——
除去皇城,長安裏再也沒有更氣派的建築了!考慮到王府的規制是皇帝親審通過的,實在不得不讓人猜想,德王是不是将要取代太子成為大盛未來的皇帝!
這種情景,看在元非晚眼裏,她自然覺得高興。但看她絕對不會順眼的花淩容,見此又會作何感想呢?
“去和泰王妃說,我現在不便下去。”元非晚低聲吩咐婢子,“若是她想進去拜訪,我就不能奉陪了。”
水碧應聲去了。而元非晚繼續小心地朝外頭打量,直到她聽見一陣若有似無的胡樂。“這地方……”她狐疑地轉過身,挑起了聲音來源方向的窗簾。
聽見這種聲音的不止她一個,還有王真。“好像是有人在奏樂……可這調子哪裏怪怪的……不,聲音也怪怪的……等等,咱們大盛真的有這種樂器或者音樂嗎?”
答案是當然沒有。元非晚早前做芷溪公主的時候,曾坐在太極殿前聽過類似的曲子,而當時演奏它們的是吐蕃來的樂姬。配的舞女還是那種全身輕紗、還袒露肚皮的妙齡女子,直把一群大臣看得迷迷瞪瞪,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
但問題在于,不是說吐蕃正內亂着、沒人管那個大王子葛爾東贊嗎?長安街頭卻新出現了吐蕃人,這真的正常?
“吐蕃來的。”元非晚詫異于自己還能如此冷靜地回答王真的疑問。
☆、103第 103 章
想知道這種事情況到底如何,最該問的人自然是蕭欥。雖說明面上他就是個閑職王爺,但他手中實際掌握的軍力和暗崗都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照理來說,元非晚還沒嫁給他,正常見面機會等于沒有。然而她身邊那兩個暗衛就沒停過,所以她很容易就把消息傳遞了出去——只要蕭欥看見了,自然會來找她。
在這間隔時間裏,元非晚也沒閑着。她發現這種事情,頂多也就能提醒蕭欥做好準備,對她自己好處不那麽明顯;既然這樣,她為什麽不把這功勞送給她大哥呢?
元非是中午回來,就知道自家妹妹有事找他。而等他聽完後,震驚得立刻從原本坐着的長榻上站了起來:“阿晚,你是說真的?不是尋常的吐蕃人?”
“嗯。”元非晚點頭肯定。為了加強這話的可信度,她順手扯上蕭欥做大旗:“德王殿下已經知道了。”
大概是家傳,元非是和外祖吳王以及老爹元光耀一樣,對自家妹妹各種寵愛,更對自家妹妹的話深信不疑。就算這會兒元非晚沒提蕭欥,他也不認為那是假話。他只是太過震驚:“吐蕃那邊已經派人潛入長安?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可能吐蕃內部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終于騰出手處理咱們這頭。”元非晚緩緩道,“邊境那邊沒有消息嗎?”
元非是鎖緊了眉頭。“有肯定是有,然而那些現在可不歸我管。”他現在的職務是金吾衛右司階,哪裏能得到西北軍情?
元非晚想了想,換了個方向。“可如果吐蕃人把手伸到長安來,那就和你有關了,阿兄。”
“……沒錯!”元非是恍然大悟。“這該上報!”
自從他調任金吾衛後,雖然對現今工作很滿意,但心底裏一直有個遺憾,就是吐蕃大王子葛爾東贊的事情以後都不歸他處理了。相比于抓人的功勞,當然還是徹底搞定吐蕃的功勞更大!
這遺憾實際上沒問題,因為吐蕃基本上只在邊境線上活動。可如今他們偷偷派人潛入長安,欲行不軌之事……作為長安防軍,實在責無旁貸!
而如果說上報,別人暫且不說,京兆尹高昌可是他的老上司,且十分欣賞他。只要他們查證此事屬實,還不怕皇帝不給他們事情做?麻煩可能是麻煩,但對老對手吐蕃,他們絕對有的是幹勁!
“我現在就去京兆府一趟。”元非是迅速做出了決定。“阿晚,你等下去告訴阿耶阿娘和采薇,就說我中午不回來吃飯了!”他行動迅速,話音未落人就出了門。
自從元府一家聚齊後,不管是元光耀還是元非是,只要沒有大事,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飯。元非是回來了又離開,并且門房也說沒人來找,這事兒自然只能歸在元非晚身上。而等元非晚把事情簡略地一說——
“我就說,吐蕃人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元光耀震驚過後頗有些了然。“就算吐蕃其他王子在內亂中勝出,他們也不可能忘記一個在我們這裏的大王子!”葛爾東贊一日不死,他的弟弟們就一日坐不穩贊普之位!
“這是來打聽消息,還是前哨?”蕭菡也覺得此事十分可疑,抱着一種相當謹慎的态度。“他們是想要把葛爾東贊贖回去,還是想要……”殺了他?
“我想,這取決于吐蕃将來到長安來的人是誰、或者說是誰指派的。”元非晚接道。這是種穩妥的委婉說法,因為她覺得,基本上不管來的是誰,贖回葛爾東贊都是不劃算的;若是真贖回去,下場八成也是死路一條!
因為出身問題,藺采薇對這種事情不太了解,此時只能聽着另外三人分析局勢。這會兒,她依舊沒明白吐蕃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她卻明白了另一點——
不管吐蕃想做什麽,元非晚把這件事告訴元非是,就是讓他去立功啊!有這樣的小姑子,真是太給力了!
“要不是國庫不能支撐連年征戰,前兩年咱們就該把吐蕃打了。”元光耀道,頗為惋惜。
自從他做了司農卿後,就對糧草的來源去處十分清楚。俗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糧草顯然是戰争勝利的基本保證。大盛建立的時間還不夠久,邊界不夠平靜,要用東西的地方很多,所以前兩年大勝白蘭羌後并沒有乘勝追擊吐蕃。
“但現在可不一樣了!”他繼續道,語調有些激動,“若是吐蕃此時想鬧點什麽幺蛾子,那我可只能說,他們來得正好!”
元非晚知道這“正好”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吐蕃早不來晚不來,現在來正是撞到槍口上——
自從盛朝平了白蘭羌之後,軍威大增,其他邊境線上的部落和小國都消停了很多。東邊已經平定,北面勁敵突厥也收斂了。這樣一來,他們的國防消耗就大幅減少,如今已經有了足夠的積累。若是吐蕃鬧事……
嘿嘿,等着他們的就是大盛的泱泱鐵騎!
“不管如何,如果吐蕃要來,就讓他們放馬過來!”元非晚給她爹做了個總結,“要知道,他們還欠着咱們一個頭功呢……這次咱們可得連本帶利地要回來!”
元家幾人迅速達成了一致意見,不怕吐蕃來、就怕他們不來!至于蕭欥那頭,他反應速度也很快——中午收到的竹筒消息,下午他就找了個空兒去見元非晚。
現在他可不用和之前在永安觀裏一樣,為了避人耳目,還飛身爬到屋檐上去。從元光耀到蕭菡都認可了這個準女婿,又在元府的範圍裏,他當然能順利見到未婚妻。
“怎麽樣?事情如何了?”一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元非晚就知道蕭欥肯定已經讓人去挨個排查了長安街道上的所有吐蕃人。
蕭欥接過她遞過去的茶水,猛地喝了一大口。“不出你所料。長安城裏最近多了很多吐蕃人,他們原本以為是吐蕃亂過頭了。而如果那些人裏有好些吐蕃宮裏出來的,這種想法就顯得太天真!”
吐蕃皇宮裏的樂姬舞女之類,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跑到長安街頭呢?還搞什麽賣藝……這是欺負他們長安人分不清吐蕃樂曲吧?
元非晚點點頭。“就是不知道,是誰派那些人出來的。”
“沒錯。”蕭欥也想到了同樣的方面。“而且,他們既然掩藏自己的行跡,我懷疑,長安城裏肯定有暗中指使他們的人!”
“你的意思難道是,吐蕃來的人不僅僅是外面晃蕩的那些?”元非晚反應極快,“還有地位更高的人到了長安?若是如此,他們的居心就太叵測了!”普通外族人就算了;若是吐蕃中有頭臉的人到長安,必須先向皇帝遞交國書的!
“葛爾東贊在我們手裏,且我們和他們關系不算友好;如今他們偷偷摸摸地進城來,絕對沒好事。”蕭欥微微皺眉,“我原本不知道他們打算從哪裏下手,如今一看,卻是野心勃勃!”
的确,若吐蕃只想滅葛爾東贊的口,他們只需要派出幾個殺手;而若是他們派出了包括樂姬舞女的一大群人,目标感覺就定在大盛上了……
“我倒确實有些聽聞,吐蕃二王子布德貢贊是個不甘于現狀的人。”元非晚若有所思。“如果你要說他的野心并不滿足于吐蕃,我認為這是很可能的。”
蕭欥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冷哼,然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胃口太大的話,小心噎死自己!”
元非晚覺得,這事兒目前只能處理到這種程度了。若要他們采取下一步行之有效的舉動,就必須等新的、更深入的調查結果出來。而在這點上,她完全相信蕭欥——
一個在西北邊境打了五年仗的人,對吐蕃這樣的老對手絕對敏感在意、且一定要勝利!
“那這事兒就這樣罷,若有其他問題,咱們以後再說。”元非晚道,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太子殿下那頭,最近如何?”
從他們倆一開始就單刀直入地讨論吐蕃就能看出來,蕭欥和元非晚早已開誠布公,達成了他們共同的奮鬥目标。所以現在蕭欥很冷靜地回答了這個普通問題:“老樣子。不過我猜測,他可能等不下去了。”
元非晚非常理解。
自從她和蕭欥确定要結婚後,太子的行事就顯出了些許焦躁,李庭同樣;顯然大家都不是傻瓜,知道聯姻後帶來的實力對比将産生不小的變化。不得不說,對太子、李庭乃至太子黨,都絕對不是好消息。要在情勢惡化的情況下保持冷靜,這确實很考驗人的耐心。
在元非晚看來,太子從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比如說,因為高祖對蕭欥的偏愛,他便暗中作梗,最終促成蕭欥去西北監軍的結果。但凡太子有一點點耐心,就不會選在那個時間下手——
實在太早,以至于他的寡情被放大了十倍百倍;自那之後,蕭欥對他再無幻想!
當然,在這件事上,皇帝和皇後的決定性作用被凸顯,從而掩蓋了太子底下的作為。現在也同樣如此——若不是皇帝還好端端地在他天下第一人的寶座上坐着,太子能忍到現在?
而蕭欥說太子等不下去的意思,就是太子想要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想得快要忍不住了!
元非晚對太子如此反應早有所料,并不吃驚于蕭欥的結論。但相比于此,她更關心另一點:“外有吐蕃內有太子,他們的事情不會趕一塊吧?”這對他們的計劃可不是好事!
“你說得是。”蕭欥表示同意,“我會讓青甲軍再盯着些。左右吐蕃過來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把軍隊開來。另外,我讓人在臨近吐蕃的邊界部署好兵力,防止他們偷襲,或者配合咱們打過去。這樣一來,如果真的撕破臉,我們也有絕對勝算!”
元非晚想了一想,覺得這考慮得十分周全。反正打仗方面,蕭欥才是內行;她聽聽就可以了,至多給一點建議。“那太好了!如此說來,咱們只需要專心對付太子那邊了,對嗎?”
蕭欥點頭。“我很想知道,他們還能忍多久。”
元非晚眼珠一轉,便笑嘻嘻道:“不很久了。我剛才不是擔心,太子和吐蕃兩件事情撞到一起該怎麽辦嗎?”
“怎麽?”蕭欥微微挑眉。他就喜歡看自家夫人提出一些在旁人看來咕嚕嚕冒着壞水主意時的無辜表情,怎麽看都看不厭,喜歡得不得了。“你又想到什麽了?”
“我能想到什麽?不過是渾水好摸魚而已。”元非晚還不知道蕭欥這時心思已經歪了,只興致勃勃地給他分析:“照你說的,太子那裏只差臨門一腳,那咱們大可以讓吐蕃幫個小忙,不是嗎?”
“幫忙推他一把?”蕭欥毫不費力地理解了元非晚的意思。他先是一愣,再然後笑了起來:“想的是不錯,可若是他們都不合作呢?”
“我原本也沒認為他們會乖乖自己跳進坑裏。”元非晚眨了眨眼,滿含深意地一笑:“咱們先幫他們在坑上架起樹枝、撒點土、再鋪點草,讓坑看起來是平路,又不是什麽難事!”
蕭欥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別家的夫人聽到他想要奪取皇位,大概早就吓死了;哪裏像他這位夫人,不僅不害怕,而且還樂衷于給他分析情況兼提出建議?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她提出的分析還是建議,都在點子上、并且還對他的胃口!
如此心意相通的老婆,只此一家別無分店,他還能去哪裏找?
“你笑什麽啊?”元非晚還有點疑惑。“說起來我早就想問你了……你有些時候總是想笑又忍着的樣子,到底在想什麽呢?”
“我還能想什麽?”蕭欥好容易笑夠了,這才側過身,抓住坐在他身側人的芊芊素手。“當然是在想我積了幾輩子福,這輩子才能娶到你!”
元非晚臉一紅,就想把手抽回來。“我和你說正事呢!”怎麽就想到嫁娶方面去了?而且話說回來,她還沒嫁給他吧?
然而這種程度的責怪在蕭欥眼裏就是情趣的嬌嗔。他當然不會放開她的手;相反地,還握緊了一些。“對了,我還沒問你,你今天去了咱們家,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咱們家?
元非晚臉更紅了。“說了我還沒嫁給你!”這男人到底要不要臉啊!這麽快就把“咱們家”挂口頭上了?
“馬上的事情。”蕭欥不以為意。“我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嗎?”
這肉麻得……
元非晚默默扭過頭,借以掩飾自己紅透的臉蛋。她覺得,也許她什麽都能和蕭欥比比,然而厚臉皮程度這項絕對不行,她甘拜下風。“今天是偶然……泰王妃說要去看看,阿真也同意,我就順便去了。”她認識他這幾年,他越來越會調戲她了……這話題必須得正回來!
什麽叫“順便”啊?
蕭欥對元非晚這種完美避開重點的回答十分不滿意。“那你‘順便’看的感想如何?”他特意咬重了“順便”這個詞。
元非晚微瞪他一眼。就會和她計較這個!她可沒那麽厚臉皮!“也就一般般吧。”她繼續嘴硬。
蕭欥這下真要被氣笑了。這時候還和他對着幹?不知道他們馬上就要進行到最後一步了嗎?“這可是你自找的,”他說,語帶威脅,同時伸手掰正她的臉蛋,照着柔嫩芳唇,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不委婉地說,這種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元非晚一開始有些害臊,但也不扭捏——郎情妾意,水到渠成,婚書冊立……搞得貞潔烈女一樣碰都不讓碰,實在也沒多大意思。反正底線一定要堅守,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如此一來,可以想見兩人如膠似漆親密時的瞎眼程度。水碧和谷藍不小心撞到一次,都表示她們這樣的人形電燈泡功率不夠燒壞了,實在沒有圍觀的福氣!
今天也是一樣。兩人有一陣子沒見,吻在一起時更是熱情。只不過,元非晚記着底線,蕭欥也覺得他該尊重她;所以雖然很難分開,兩人依舊克制住了自己的沖動。
摟着懷裏的軟玉溫香,蕭欥覺得他很難忍下去。或者更準确地說,随着婚期的迫近,他越來越沉不住氣了——反正他可不敢告訴元非晚,他最近做的夢全都是一個內容,就是他把她翻來覆去地在床上那啥啥……咳,至于早晨起來後沾染可疑液體的中衣和床單,就更不能說了!
而雖然元非晚沒有那種煩惱,但她也明白這點——她就靠在蕭欥懷裏,對他的心跳速度了如指掌。而若不是明白自己不能玩火***,她其實還注意到了某個不可忽略的小帳篷……
這男人真是太不要臉了!她只能在心裏重複這一句。
不過元非晚也知道,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那方面需求旺盛才是正常的。再考慮到他之前說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她就不由自主地臉紅。
其實她從來不那麽容易害羞,但是這話太暧昧了好吧!讓她撲通着小心髒想七想八,絕對還是他的錯!
兩人默不作聲地想着準夫婦結婚前那些隐秘而甜蜜的小心事,一時間誰都沒說話。最終分開他們的是外頭的敲門聲,同時伴随着谷藍的聲音:“大娘,德王殿下,夫人讓我來請你們出去用晚膳。”
“知道了。”元非晚揚聲應道。
在發現裏頭沒有聲音的時候,谷藍還很擔心自己打攪了兩個主子的好事;然而現在聽元非晚的音調十分正常,她不由放下了心,回去回報蕭菡。大娘自有分寸,不會留下什麽痕跡讓主人和夫人血壓飙高的!
元非晚也是這麽想。谷藍一走,她就從那個溫暖厚實的懷抱裏站起來,找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別的暫且不說,嘴唇絕對得補一層妝,免得給人看出端倪。
“都是你的錯……”她一邊翻着妝盒一邊不怎麽真心地抱怨,“不都給你說過了嗎?若是一會兒還要見人,你就得收斂點!”
蕭欥也站起來走過去,聞言十分之委屈。他還收斂得不夠嗎?簡直要忍成忍者神龜了有沒有!
可在這件事上與元非晚起争執毫無好處,他默默地把這些話吞回去,并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給老婆記了一筆,準備以後找補回來。至于找補的方式嘛……嘿嘿,不足為外人道也!
元非晚從銅鏡倒影裏看到他一副嘴唇微抿的可憐模樣,心想這絕對是大尾巴狼裝哈士奇呢。可不得不說,她竟然還吃這套,因為她有些心軟了——
“喏,現在給你個将功補過的機會!”元非晚把一支細長的玩意兒塞到身後蕭欥的手裏,再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幫我把眉描了,我就原諒你!”她想了想,覺得蕭欥的化妝技術估計不值得期待,立刻又補了一句:“難看的不算!”
蕭欥還是第一次碰眉筆這種玩意兒。他的手拿過寬劍,拿過長弓,從未抖過;而他此時拿着一根輕得幾乎可以忽略重量的眉筆,他卻覺得它沉得讓他幾乎拿不動,并且指尖微微顫抖——
一個女人主動要一個男人給她畫眉,那意味着什麽?
蕭欥定了定神,捏緊了眉筆。他以為他們婚後他才有這種機會,但現在它提前到來了:這種關鍵時刻要是掉鏈子,他都能把自己掐死!“若是你覺得我畫得難看,我可以練,練一輩子都沒問題。”
元非晚被深深觸動了。然而她面上只做嫌棄狀:“一輩子都畫不好一條眉毛,那我到底要你何用?”
然而蕭欥準确捕捉到了其中的深層含義,就是元非晚并沒有否認一輩子這種說法。“反正你會等我畫好的,對吧?”
這臉皮……元非晚默默地無言了。他就是吃定了她,才敢這樣吧?
☆、104第 104 章
元府裏一對沒馬上結婚的小夫妻可謂蜜裏調油,而長安城另一頭的泰王府裏,情況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了。
作為正妃,雖然被耽擱了三年,花淩容仍然是第一個名正言順入主泰王府的女人。而作為妾侍,孫華越比她晚約莫半年。
這都是燕淑妃的主意。她覺得,是她兒子延誤了人家姑娘的青春年華,理當把事情做漂亮些。比如,就算皇後給蕭旸指了孫華越,她也蓄意拉大了兩人進門的時間差距。
對花淩容來說,燕淑妃此舉無疑是對她的偏愛,或者說補償。
而若要事情照着燕淑妃的想法發展,好事多磨,兩人終于結婚,那接下來就該努力造人;有了老婆又有了孩子,兒子也該定性了吧?
半年時間絕對不短,泰王府後宅又只有一個女人——
指望花淩容肚子有動靜,很正常的吧?
然而,就算燕淑妃想得再好,也架不住蕭旸不合作。說句難聽的話,他不願意娶的女人,燕淑妃能讓他娶了;他不願意上的女人,難道燕淑妃還能綁着他上了?
別說實施概率有多麽小;哪怕有一個碎嘴的傳出去,風言風語一陣,名聲就臭不可聞了!
至于花淩容,她還真不敢到處去說這件事。其一,她還要臉;其二,若是她真去告狀了,蕭旸以後絕對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燕淑妃能幫她一時,還能幫她一世嗎?
所以,就算婆婆的态度擺在那裏,也不能讓花淩容婚後的日子好過一些。丈夫對她視若無物,這已經夠糟;等到孫華越這個良媛進門,更是雪上加霜——
蕭旸心裏有人,正妃甩都不甩,還能指望他在乎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良媛?自然更不可能!
可孫華越卻不是個吃素的。蕭旸不喜歡她,她嫁過去的第一天就發現了,并且不覺得這有什麽奇怪的。但是日子一久,她就發現,蕭旸不僅從不在她房裏過夜,也從不在花淩容那裏過夜!
拿出來的門面借口是養身體,但這種清心寡欲的程度,簡直都……不像個男人了吧?
孫華越大犯嘀咕,就着意調查起來。要是蕭旸和花淩容是正常夫妻關系也就罷了,偏生他們實在生分,瞞得過外人也瞞不過府裏人——
所以,蕭旸沒碰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孫華越認為是合理猜想。
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孫華越知道她這輩子注定在泰王府裏了,也沒費心去給花淩容宣傳;畢竟讓蕭旸丢臉的話,她也沒好日子過。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看輕花淩容。面上禮數周到,然而那種骨子裏透出的譏諷嘲笑卻掩蓋不住——
你這個正妃,比我這個良媛又好到哪裏去?不是更可悲嗎?
花淩容自然能感覺到這點。然而,她卻沒有什麽正當的理由去發作孫華越,畢竟孫華越面上挑不出錯。她還得慶幸,至少孫華越不知道蕭旸心裏的那個女人是誰,不然情況會更糟!
如果想搞定鬧心的良媛,最好的辦法顯然是蕭旸和花淩容真正圓房。最心急的時候,花淩容甚至想過給蕭旸下藥。然而,因為從小病弱,蕭旸的夥食一向由專人掌管,每天吃什麽都是定好的;若是給他亂吃東西出了錯,別說蕭旸,連燕淑妃都不會待見她!
花淩容思來想去,實在沒膽子做這種事。而既然不能求助于長輩也不能對丈夫硬來,她只能采取曲線救國的方式,試圖從元非晚那裏找到突破口——
蕭旸喜歡元非晚什麽,她學還不行嗎?
不得不說,能做出這種不太明智、還很可能遺患無窮的決定,足以看出花淩容确實喜歡蕭旸。畢竟,蕭旸确實玉樹臨風、潇灑倜傥,要不也不會有長安女性八至八十歲通殺這樣的外號了,招女人喜歡再正常不過。
但不管如何,花淩容下定決心要奪回丈夫的心後,便立即行動了——
那一顧傾城再顧傾國的臉她沒有,但面妝總能學來吧?那全長安婦孺皆知的才名她也沒有,但說話方式總能血來吧?
元非晚只知道花淩容接近她的目的不純,她卻不知道,每當花淩容見過她的第二天,便會悉心打扮,從妝容到衣物都盡力向她靠齊。而她說的話、做的事,花淩容更是悉心記錄起來,沒事的時候便坐在屋裏對鏡揣摩,盡力讓自己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像她。
這種刻意的模仿可以瞞過其他人,卻無法躲過蕭旸的眼睛。另外,花淩容這麽做就是為了讨好他,在他面前時自然會盡力表現仿效成果。
說實話,蕭旸并不覺得花淩容的模仿有多麽像元非晚,但他并不反對。因為他平時能見到元非晚的機會很少,充其量就是街上的偶遇;而自從元非晚為了出嫁順利而決定低調後,他便連她的一面都見不着了
可花淩容不同。她是女人,可以自由出後院,比他有優勢多了。只要知道花淩容去見了元非晚,他就能從她第二天的表現中看出,元非晚昨日穿了什麽、說了什麽、近日如何、心情又怎樣……
總而言之一句話,蕭旸從不太像元非晚的花淩容身上看到了一些帶有元非晚痕跡的東西,便極力追逐那些細節。而為了得到這些消息,不說別的,他必定會在接下來的好幾日裏對花淩容和顏悅色一些。
虛假的溫情,畸形的關系,花淩容知道。她也知道自己這麽做簡直像犯賤,然而為了蕭旸的笑容或者僅僅一句普通的稱贊,她便願意去做,像是飛蛾撲火。因為她堅信,元非晚早晚要嫁給蕭欥;而蕭旸得不到對方,遲早會注意到她一直以來的付出!
和燕淑妃一樣,花淩容的想法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她嫁給蕭旸兩年,依舊不見對方有什麽被軟化或者感動的跡象。而反觀另一邊,元非晚卻一副毫無所覺的樣子,全心全意都撲在自己的事情上,蕭旸對她來說大概只是個泰王的抽象符號。
要不是因為這樣,花淩容說不定早維持不住自己的和善表象、挽起袖子就和元非晚開撕了。而現今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她真不知道該說什麽——
勸說蕭旸?他肯定只會厭惡她!
勸說元非晚?對方正滿心等着嫁給德王,哪裏還有別的餘力?
就算花淩容的心再偏,她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