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眠 (15)
等楷模!”
皇後多看了錢半煙一眼,表情淡漠。
能把女兒嫁給當朝實際上最有權力的王爺,錢半煙自然高興;而考慮到以此聯姻來鞏固皇後地位的自己,本質上和錢半煙并沒有什麽區別,半斤八兩。若要計劃成功,只能希望不再出什麽意外了吧……
想到這裏,皇後開口囑咐了一句:“最近讓小初少出門,你也是。反正,不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錢半煙知道皇後囑咐她們要低調的意思。“皇後娘娘放心,我曉得的。”若是這事兒有皇後解決,她們為什麽要瞎蹦跶?又不是閑的沒事兒做!
等三個女眷離開後,皇後才靠後躺在長榻上,略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邊上的馥绮瞧見了,急忙上前兩步,接過了這個工作。
能做到貼身大宮女這樣的位置,馥绮的按摩手藝自然沒得說。而皇後就在這種舒适到昏昏欲睡的氣氛裏,想着要把元非晚指給誰——
剛十六的蕭昱?說句難聽的,從老八自己到楚賢妃都鎮不住這麽一個兒媳啊!
二十出頭的蕭昊?把元非晚指過去做側妃自然可以,但王昭容比楚賢妃還沒魄力,指過去了也只會倒添亂子!另外,就算吳王府現在有些沒落,也絕對比王昭容這種宮女出身的強太多!不是她鄙視蕭昊,可他還真娶不起元非晚這樣的側妃;正妃還差不多!
然後是蕭旸……說真的,老五已經有了魏王的外孫女,再把吳王的外孫女指過去,算什麽事兒?不管是誰妻誰妾,這擺明了是要兩個外姓王打起來啊!皇帝頭一個就不答應吧?
再排除陰貴妃的兩個兒子,剩下的人不就只有……太子了?
皇後不由頭痛起來。
她知道李安琴絕對不想要元非晚嫁入東宮,她擔心的也不是兒媳的想法。至于元非晚的家世,給太子做個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也是合規矩的。但是……
元非晚太出色了,給誰做側妃不好,她偏指給太子?傳出去,其他人反應暫且不說,皇帝會不會覺得她這個皇後偏心?畢竟不管怎麽說,抛棄她的立場,蕭旭和蕭晨也符合要求啊?
反正,總而言之,元非晚這個當紅炸子雞,本質上更接近于一塊燙手山芋!
皇後直犯愁。她又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忽而發現了一條新的理由——
Advertisement
太子是國之儲君,選個最好的側妃過去,又怎麽了?至于蕭旭蕭晨攤不上……誰讓他們不是太子呢?
退一萬步說,若是皇帝不同意把元非晚指給太子,她也不會同意把元非晚指給陰貴妃做兒媳!如果真有那時候,她就堅持把人指給蕭昱做正妃,那就能堵住一票人等的口了——
正妃可不比側妃強得多?太子娶不到,秦王江王也不要想!
若是楚賢妃頭疼,就讓對方頭疼去吧!而且楚賢妃到底會不會頭疼還是兩說呢……畢竟吳王平反後,元家就是長安的頭面人家了;再加上兒媳的才貌,那時楚賢妃不得笑歪嘴?至少先穩住一時,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皇後打定主意,只覺得自己的計劃再好不過。“去拿紙筆來,”她睜開眼,“還有畫像和冊子。”
知道主子這是要開始草拟采選結果了,暖繡應聲而去,心中不免為元非晚可惜:看剛才的陣勢,為了保住自家人德王妃的位置,娘娘怕是要把那位美人兒指給哪個王爺做妾了。真是生不逢時、運道太差啊!
如此,又過了幾天。
元非晚得了蕭欥的保證,自然一點不着急。她只是有些驚訝,因為不管是魚家、李家還是顧家,都沒有下一步的反應。後面兩家還能說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但魚家也沒動靜,就令人深思了——
說魚初不忌憚她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原因就剩下,有誰給他們吃了定心丸?
不用多少腦細胞,就可以輕易猜出,能做到這種事、并且也會管這種事的人,只有一個,也就是皇後。
就算知道這個,元非晚也不怎麽擔心。
要知道,皇後已經是魚家最大的後盾。但問題在于,這個後盾并沒有說一不二的權力。只要蕭欥反對——蕭欥當然反對——皇後想讓他迎娶魚初的事情就不可能成功!重點還在于,在意願向左的夫人和兒子之間,擁有最終決策權的皇帝更有理由偏向兒子!
所以,她有什麽可擔心的?相反,她更覺得,皇後暫且不提,魚家實在得改改他們凡事靠皇後的做派;要是他們再那麽下去,是絕對比不過李家的!
不光元非晚這麽想,李庭也這麽想。雖然錢半煙想把女兒嫁給蕭欥這事兒他管不着,但人都找到皇後那裏去了,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魚尚書可真是沒辦法啊。”在和大兒子李翰雲讨論時,李庭不無感慨地說。“不過一個區區從四品官員的女兒,他便要勞動皇後娘娘了!”
李翰雲點頭,下巴上的肉層随之晃動。“就這樣的人,父親,您還需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這說的不是別的,就是李庭想要拉攏魚德威的舉動——上次李庭和魚德威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在邊上冷眼看着,全部收入眼底,當然也包括魚德威的拒絕。
可李庭卻笑得志得意滿。“翰雲,事情總是要一步步來的。上次我去找他,就已經知道他不會答應。”
“那您還……?”李翰雲不懂了,只得虛心求教。
“別看魚家面上風光;實質上能派上用場的,也就皇後娘娘一個。”李庭慢吞吞地說,有一下沒一下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子。
這話口氣太大,也只有李庭說得出。因為他是當朝最有權力的宰相;論根基論地位,無人能出其右。
“若魚德威那時候答應我,那可是他的明智。可他沒有。那麽,若是魚家敗落……”他故意略微拖長音,“翰雲,你覺得,等到那時候,還需要我去拉攏他嗎?”
魚家敗落?李翰雲微微一驚,眯縫小眼裏的光乍得一亮。“父親,您的意思是……”離了皇後,魚家就什麽都不是?
李庭點頭。
按理來說,皇後是太子的後盾,那和他們應該是一條船上的;可奈何,雖然皇後希望太子成為皇帝,她卻不希望李家取代魚家,成為新一任強大的外戚。他素來信奉利己主義,對皇後自然沒太多好感……
說句狂妄的,就算是皇帝,也只是太子登基路上的踏腳石;皇後?又算個屁?
這種潛臺詞,李翰雲從自己父親的表情變化中讀了出來。
等太子登基後他就是國丈,立刻能享受正一品大員的待遇,通常還能封個國公稱號;這樣一來,他哪裏會期待有魚家和他搶風頭?魚家若是敗落,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就兩種可能。”李翰雲壓低聲音分析利害,“若是魚家出了德王妃,對我們相當不利。畢竟,若德王有意儲位,魚家便只能幫他了——說到底,不管是太子還是德王上位,太後都是皇後的啊!
“而若是魚家若是在德王妃的争奪上輸給了元家,那吳王便會被推到德王那邊。這對于我們,也是大大的不利!”
當朝能構陷吳王的人……想想也和李家跑不了幹系。作為李家長子,李翰雲知道元非晚嫁給德王會導致敵對軍權集中,十分自然。
李庭點點頭,又搖搖頭。“你還是太嫩!”
“……怎麽?”李翰雲十分不解。他覺得他考慮得已經很周到了啊!
“咱們自然不能讓吳王和德王挂上鈎。你說的大部分都沒錯,但你還漏了一點。”李庭道,神色莫測。“若是魚家出了德王妃,你想想,元家的小娘子要嫁給誰?”
李翰雲微微張嘴。“從皇後娘娘的角度來說……”他思考了一小會兒,不确定地道,“難道是太子殿下?”
“正是如此。”李庭滿意地點頭。“若是運氣好,那我前些年沒成功的事情,就有可能成功了。”
這信息量太大,李翰雲沒有立刻回答。
前幾年的事情?不就是李庭想要拉攏吳王、結果卻铩羽而歸?放到現在來說,若是元非晚嫁與太子,那太子便能得到吳王的支持?勢力便會更為壯大?
“您這麽說的意思是……”李翰雲依舊不太确定,“您覺得,這事兒能成?”吳王絕對不喜歡他們,元光耀也一樣;這樣兩種态度加起來,就算元非晚嫁給太子,也不能改變多少吧?
“我可是聽說,不管是吳王還是元司業,都對自家寶樹上心得很。”李庭肯定道,“這絕不是假話。不過吳王也五年沒見自家外孫女,這态度現在有沒有變化,就不知道了。”
李翰雲沉默了一陣子,重新開了口。
“若是魚家娘子嫁給德王,魚家便能借着德王的威勢變得厲害,而咱們也要面對德王和魚家加起來的威脅。同時,元家娘子嫁給太子,對咱們來說則是喜憂摻半;最壞的情況,莫過于窩裏反。
“而若是元家娘子嫁給德王,魚家敗落是很快的,但對咱們的處境來說,就更糟了——哪兒有比西北軍權合并更壞的情況?”影響太子登基的話,他們在朝鬥中最大的優勢就沒了!
這麽一路說下來,李翰雲覺得,他們陷入了一種選擇困境。不管是元家女兒還是魚家女兒成為德王妃,對他們都是沒好事!
“還有另一點……”他小心道,“以元家娘子那種風評,若是真的嫁入東宮,對安琴肯定是個很大的威脅!”
李庭要聽的就是這句話。“你終于想齊全了。”他贊許道。“沒錯,不管是哪一種,對咱們都沒好處。這樣一來,自然該扶持第三種。”
“您的意思是……?”李翰雲一時半會兒沒回過神,但他還是想到了:“推顧家的女兒嗎?”
李庭颔首。顧東嶺是個聽話的棋子;若他女兒顧芳唯嫁給蕭欥,就能為他們起牽制蕭欥的作用。反正就算蕭欥不買賬,毀別家的女兒他也不心疼!
李翰雲徹底明白了。“若是如此,只要再設計将元家和魚家的女兒嫁與其他不幹事的親王,這權力便分散了!”不管是德王還是吳王,都不會坐大;而這樣更方便他們分個擊破!
“就是這樣!”李庭肯定。“我原本想過拉攏吳王。但就以那老匹夫的臭脾氣,以前尚且不能做到;白亭軍一事,咱們已經把自己後路斷了,現在就更別提了!既然要毀,便得毀得徹底!”
李翰雲深有同感。俗話說夜長夢多,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自然是當斷則斷!”他低聲道,語氣裏卻帶上了一股狠意。
“若不是元家半途回來、太華公主又想到元家娘子的話,這事兒本不用咱們再談。”李庭道,語氣悠悠,仿佛他們正在讨論的事情是天氣,而不是掩映在婚姻表皮下刀光劍影的權勢鬥争。“這事兒,你記得和佩妍說一下。”
李翰雲大力點頭。“就算是為了安琴,她也知道該怎麽做!”
這事兒便如此定下了。李庭不再考慮這個,因為他剛才回憶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兩個國子司業到底是誰和陛下進言起複的?”
“啊?”話題跳得太快,李翰雲有些沒跟上。“不是鄭尚書自己麽?至少以我知道的,原本吏部侍郎草拟的名單裏沒有這兩個。”
李庭只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近日看來,不管是魏侍中還是鄭尚書,他們都和元顧兩人不太熟。既然如此,為何他們之前就力薦這二位?若是一早就想到,去年就該做了,為何拖到今年?”
李翰雲還真沒想到這點。“您的意思是……長安城裏有人幫他們?”他頓了頓,“會是德王殿下嗎?”
他的第一反應之所以不是吳王而是德王,當然是因為吳王近年什麽動靜都沒有。相比之下,主動回到長安的蕭欥舉動可謂高調。再考慮到對方卡在他們進言換掉蕭欥封地的微妙時間點,就更惹人懷疑。
“這不好說。”李庭眯眼搖頭。
雖然元顧兩人號稱德貞雙璧,兩人關系很好;但相比于其他人,大多就是一般般。而且元光耀一板一眼、顧東隅又自視甚高;以文人的清高,他們誰都做不來那種趨炎附勢的事情。更別提蕭欥離開長安時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皇子,完全不惹人注意。
“那我再讓人打聽打聽。”李翰雲知道李庭那麽說的意思就是完全不知道,立刻保證道。“只要真有這人,咱們就一定能找到!”
這邊李家的算盤打得很好,但事情不可能全照着他們設想的去做。別說皇後,太子那頭,都不一定。
因為,在知道李安琴故意隐瞞他的部分是元非晚的容貌後,蕭旦便不怎麽相信她能給自己挑好側妃了。本來吧,他也不如何在意嫔妾;但一旦知曉,那興趣就壓不住了。這不,他直接讓人去弄來了一張元非晚的畫像,方式與皇後如出一轍。
只不過,蕭旦的反應和皇後完全不同。對元非晚,皇後更認為她是個麻煩;而在蕭旦眼裏,絕色美人自然是該好好疼寵的!
什麽,這個美人還可能帶了外祖手裏的兵權?那不是更好嗎,一起收了!
☆、94第 94 章
正因為如此,當皇後把太子叫過去通氣的時候,太子反應相當正常。“嫔妾的事情?”他微微揚眉,“這事兒,和安琴說說不就可以了?”
皇後一聽,只當兒子對這事兒漠不關心,心中便安定了一些。“既然你娶了安琴,就該知道,婚姻可不是兒戲。就算嫔妾不如正妃來得重要,但總歸是有些關系的。”
這話意有所指,而蕭旦聽出來了。
說真的,他并不在意蕭旭和蕭晨想要拉攏朝中大臣的動作。原因很簡單,李庭已經站在了他這邊。以李家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關系,陰貴妃那頭讨不了多少好去。
自然,從小修習帝王術的蕭旦也知道,若是任由李庭坐大,他就很有被架空的可能。但那畢竟是以後的事情——等他登上帝位,才好騰出手來解決李庭之流,不是嗎?
狡兔死走狗烹,蕭旦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反正李庭的确有那個野心,也不算冤枉對方。至于為什麽現在他做出一副極度信任李庭的模樣,原因也是這個——
就讓對方以為他自己掩飾得很好吧!這樣一來,等他以後想要鏟除李家的時候,事情就會容易得多!
這也正是蕭旦一點不擔心李安琴肚子動靜的最大理由。李庭野心太大,八成不能留;若是李安琴真生了兒子,那他可就妥妥地要被架空的節奏!李庭一定會跳過他、轉而扶持幼帝,做表面上的國公、實際上的皇帝,還用說麽?
也就是說,事實上李庭和蕭旦就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李庭希望通過孫女的聯姻來保證太子登基後可以得到的巨大利益,而蕭旦則想要借助李庭的力量盡早登上帝位、之後再除掉李庭。若是娶了元非晚,那蕭旦就對自己的未來更有信心——
有了吳王的兵權,他要對付李庭的時候就不用自己動手了;可以借刀殺人,甚妙!
因為事情還沒發生,很難說誰的想法更加技高一籌。但毫無疑問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庭和蕭旦,他們倆都半斤八兩。
不過這些猜想,現在說還太早。蕭旦收回思緒,接上皇後剛才的話:“我知道,母後。若是您物色到什麽中意的,便直接告訴兒臣罷,好讓兒臣心裏有個底。”
“今日叫你來,的确是為了這個。”皇後微微颔首,“說到合适的,眼前就有一個。”
“是誰?”蕭旦問,但心裏已經有了些猜想。
別人暫且不說,拜月的頭三名,皇後一定要先考慮。李安棋指給誰做側妃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指給他;魚初則被偏屬德王妃。剩下的,只有元非晚一個!
果不其然,皇後道:“便是元家的小娘子了。雖說元家不能說是地胄清華、軒冕之族,但元司業以一己之力做到如今的位置,更兼之門風清正。所以本宮想着,若是把她指給你做個良娣,那真是極好的。”
蕭旦心中狂喜,但面上一點也不顯出來。“元家的小娘子?就是吳王的那個外孫女嗎?”
皇後點頭。“吳王一事到底如何,想必你比本宮更清楚。元家娘子只不過十三四,距離能過門還有兩三年時間,足夠洗刷吳王的污名。本宮估計着,等到那時候,你迎娶她不會有任何問題。”
“兒臣聽憑母後的安排。”蕭旦立刻道,心中得意不已。就算蕭旸和蕭欥真的準備搶元非晚又怎樣?還不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蕭旸自然沒有放棄。事實上,在他從永安觀回來後,便再次關起門來思索了一下他娶到元非晚的可能性——
結果還是和以前一樣,相當不樂觀。若是他這次不出手,元非晚一定會被指給他的兄弟們;而若是他出手……怎麽想,皇帝皇後都不可能再給他指一個王爺的外孫女做妾啊!吳王他還沒死呢!
這思來想去,蕭旸只能把目光投注在最後一條路上,就是先退了魏王那邊的親事。
“什麽?”燕淑妃知道兒子這麽想之後,差點要吐血。“你拖了人家小娘子三年,現在又說不想娶了?天底下有這種好事?”
“我又沒碰過她,怎麽不行了!”蕭旸針鋒相對。“要是我沒記錯,魏王的外孫女也不過十六吧?那怎麽會找不到人家?”
燕淑妃氣得手指都在顫抖。“當然不會,但她已經錯過最好的定親時機了!而且,你要我怎麽和陛下交代,因為你看上了別人才想悔婚?我的面子你随便糟踐,沒問題;但陛下的呢?”
蕭旸當然考慮過這個。“再找個道人來,就說八字不合!”
燕淑妃這下看出來,兒子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想娶元非晚。“元家有什麽好的?值得你不惜大動幹戈地毀了魏王那邊的定親?你是糊了眼睛還是糊了心了,你說,你說說!”
“很簡單啊,元家娘子美貌又有才,全長安的貴女都比不過她!”蕭旸理所當然道。“兒臣傾慕,也是天經地義的!”
燕淑妃鼻子都要氣歪了。元非晚美貌有才,是不錯;但一見到更美貌有才的就只想抛棄自己之前定好的夫人……責任感呢?被狗吃了?
“我不管你什麽理由,反正就是不行!”她厲聲道,“還說什麽八字不合……八字這種事情,一早就算過了;如今你告訴我,到哪裏去找個金口玉言的高人改掉八字結果?”
蕭旸當然不知道,但他就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在他看來,耍這種投機取巧的把戲總比見血好——難道真要讓他找人去刺殺吳王嗎?且不說成功概率不高,要是以後東窗事發,更加完蛋!
見兒子緊抿嘴唇、一聲不吭的模樣,燕淑妃就氣得腦袋發昏。“這事兒沒得談!若是你腦袋不清醒,現在就回去給我沖沖冷水!”
從小到大,蕭旸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從來沒得到過這種疾言厲色的呵斥。不用燕淑妃說第二遍,他就大步出去了,頭也沒回。
“逆子啊,逆子啊!”燕淑妃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跌坐在身後的長榻上,右手緊緊按着胸口。蕭旸從小病怏怏,她一直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下可好,任性成這樣,寵過頭了吧!
至于另一邊,蕭欥當然同樣怕夜長夢多。雖然元非晚答應了他,但事情一日不公開,他就一日不能放心。在打聽到皇後的意向後,他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好事多磨,實在正常。”盧陽明安慰道。“長安局勢錯綜複雜,一件事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若不是他的身份實在不适宜說這種話,他一定會明白地表達出來,皇後的想法實在太美——
自己什麽好處都要,就連親兒子的意願都不考慮!又或者說,她眼裏只能看得到太子,因為太子将來能使她當上太後?
蕭欥依舊沉着臉。他大哥當然願意收元非晚做妾,因為這有百利而無一害;而為了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皇後才做出了這種安排……
反正,他們都不想要他娶到元非晚就對了!但是他們難道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他嗎?
送他們兩個字,呵呵!
“七郎,你要去和陛下說說,讓陛下給你賜婚嗎?”盧陽明真心誠意地建議。“不管是太子殿下還是皇後娘娘,他們現在只是私底下說說!若是你搶在他們前面,他們就只有哭的份兒了!”
蕭欥當然想這麽做。問題在于,不是他想就能行的。
他倒也不是像元非晚之前思考的一樣,要把恩賜留在最後關頭使用;他認為,若是花在娶心儀的夫人身上,同樣有價值。但是……
“父皇可能知道一些事情。”他慢慢道,語氣裏聽不出喜怒。“我的意思是,誰都可能不知道,但父皇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
這話說得十分含蓄,然而盧陽明聽明白了。“七郎,你的意思難道是,陛下隐約知道你的意思?”消息太驚人,他被吓了一大跳,“真的嗎?”
蕭欥沒吭聲。他覺得這事兒很有可能,但他沒有證據。同樣的,他能保證,就算皇帝知道他想要帝位,也只是一種感覺,絕對沒有證據。
盧陽明好容易從震驚中回過神,繼續道:“若是這樣,你主動去向陛下求賜婚,陛下就有可能認為,其實你想要聯合吳王……”造反?
……鬧呢!那怎麽能行?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大家都懂。蕭欥又點頭,眉頭皺了起來。“可也不能坐以待斃。”以他對皇後的了解,過不了多久,她就會把拟定的名單送給皇帝過目;而若是皇帝首肯,一切就再難挽回!
皇後那裏就別想了;那麽,怎麽讓皇帝搖頭呢?畢竟,從表面看,把元非晚指給太子無論如何都幹涉不到皇帝的底線啊!
“沒多少時間了。”蕭欥忽而說了一句。“之前咱們說過的那個法子,可以派上用場。”
“那就立刻讓人去催!”盧陽明完全明白,流利地建議。“以你手下青甲軍精銳的速度,絕對會趕上的!”
“不管現在進行到哪裏,都讓他們報上來!”蕭欥強調性地補充。
“那是自然。”這次接話的是公孫問之。但他這次從屋梁上落下來後,直接一個騰挪翻出了窗戶,顯然是去安排人手。
蕭欥擡眼,注視着微微晃動的窗扇以及外頭初冬降臨的景色。盧陽明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再次寬慰道:“放心,七郎。不管是泰王還是太子,他們最終都比不過你!”
再倒回來說燕淑妃。雖然蕭旸給她出了個巨大的難題,她也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但心底裏還是有點點轉圜的想法。
畢竟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若是出了争執,為人父母的總更容易心軟退讓。蕭旸這次真心昏了頭,但他之前從未出過這種問題,燕淑妃當然不忍心見兒子鬧出事情來。
這也不是說,燕淑妃就同意蕭旸的看法了。但她覺得吧,不管于情于理,她都得再去探一下皇後的口風。若是皇後對元非晚指給誰已經有了意向,那她就能更好地勸蕭旸死心。
所以,在知道燕淑妃求見時,皇後一時半會兒不明白對方來做什麽。之前不是說過了嗎?蕭旸得先把正妃迎娶回去!又或者說,燕淑妃改了主意,想先物色下其他兒媳?
“讓她進來吧。”皇後想着一些有的沒的,很快同意了。
燕淑妃邁步進殿,行了禮,又挑了些客氣話說,最後話題才轉到采選這件事上。“這眼看着要兩個月了;妹妹聽說,最後截止時間馬上就到?”
“你這消息還真靈通。”皇後笑道。“确實如此。”
“那……”燕淑妃欲言又止。
“你這是想替誰看呢?”皇後故意調侃,“兒子不想要,做母親的還是忍不住?”
燕淑妃聽出來,皇後這是在說她得隴望蜀,或者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但無論是這之中的哪一種,都比蕭旸想退婚的現實情況好。所以她只露出個苦笑,承認道:“可不就是這樣麽!旸兒到現在沒給妹妹抱個大胖孫子,妹妹怎麽能不急?”
皇後也就是随口一說。畢竟,和陰貴妃比起來,燕淑妃實在擔得起“淑”這個字。“你來得正是時候,”她不再逗對方,把話題轉回到正經事上,“來幫姐姐看看,如此安排可有不妥?”
燕淑妃當然推辭。只不過她來就是想知道這些,态度就不怎麽堅決,最後還是看了。“李安棋,紀王殿下;魚初,德王殿下;元非晚……太子殿下?”她過度吃驚,以至于音調微微拔高——
別的親王還好說,她兒子怎麽能和太子搶人?一個不妥,就是犯上作亂的罪名啊!
“怎麽,你覺得不合适嗎?”皇後問道。
“不不,當然不。”燕淑妃察覺到自己失态,急忙找補道:“只不過是我從來沒想到。如今這麽看看,每個都很合适呢!”
皇後滿意了。這才是她想聽到的話!“若是有哪裏不合适,淑妃妹妹,你可要盡管提。”她假意道。“雖然本宮已經盡力考慮周全,但一個人總比不上兩個人。”
燕淑妃趕緊表示沒有,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皇後給她看是情分,她還敢蹬鼻子上臉地指指點點?又不是活膩味了!
得到了預期中的結果,不過多時,燕淑妃便主動告退。她在立政殿裏時尚且能比較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走遠以後就不由扭曲起來——
太子,竟然是太子!幸虧她趁早叫蕭旸死心;想和國之儲君搶女人,未免也太不開眼了!
等這陣勁頭過去,燕淑妃才想到另外一方面。皇後想把李安棋指給紀王做嫔妾……為什麽會如此安排?
考慮到李安棋是太子妃李安琴的堂妹,皇後難道在為李家擴大關系網嗎?不,紀王可不是個有決斷力的性格,皇後這麽安排,是不想讓李家和陰貴妃那頭連上的折中法子吧?李安棋就是個側妃料兒,那做完排除法以後,就只能是毫無作用的紀王了!
若不是答應了皇後不說出去,現在燕淑妃就想昭告天下——看看皇後的算盤打得多精啊!不愧是做皇後的人!
不論是皇城還是王府還是官員宅邸,都是一片暗潮洶湧。而在這種彌漫着隐約硝煙味道的空氣裏,元非晚終于找到了機會——
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吳王府。
這事兒當然瞞不過兩個随身婢子。只可惜,不管是水碧還是谷藍,都沒法勸元非晚回心轉意。不僅如此,在元非晚溜進吳王府的時間裏,水碧要留在元府裏(雖然一般說來都沒事,但總該未雨綢缪),而谷藍就給她看着動靜、裏應外合,好讓她偷偷溜進去以後還能悄無聲息地溜出來。
至于吳王府裏頭情形如何?元非晚表示,那就全靠她自己了!雖然擅闖民宅是不對,但她外祖和她母親就住在裏頭,還能出什麽危險?要知道,她從剛到長安時就開始考慮,怎麽能和外祖母親搭上線了——
不管做什麽,她都不可能擺脫這種背景;那不确定他們的态度怎麽行?
大概是為了驗證元非晚的猜想,吳王府裏相當冷清。至少她一路走來,都不用費心掩藏自己的身形——連聲鳥叫都沒有,更別提人影了!
白天的感覺都陰森森的;若是在晚上,這效果一定能令人聯想到鬼宅。元非晚不由縮了縮頭,心想她也沒看到傳聞中的建築逾制啊……當然,就算有,估計也早拆了;可吳王能在這種裏外如一的門可羅雀裏呆上五年,難道還不能證明他沒有任何謀反之意嗎?
吳王府前門外人多口雜,元非晚自是從後面側門溜進來的。這會兒,她沿着走廊朝前,估摸着正房的位置走。這對在宮中呆慣的她來說沒有任何壓力,因為沒什麽地方比皇城宮殿更容易迷路。
可是問題在于……為什麽屋裏還是沒人?不管是大廳還是房間,都一個人沒有啊!
元非晚狐疑了。她覺得吳王府不可能是座空城,但人少到她現在都沒碰到一個也是離譜。就算聚在一塊兒,也總有個地方吧?人都跑哪兒去了?
正在她想不通的時候,有隐約的清脆铮然聲響傳到她耳朵裏。她不由努力分辨了下,覺得那大概是……
刀劍相碰的聲音?
有人正在動刀動槍的引申義可不怎麽美妙,元非晚瞬時就驚悚了。她趕緊循聲而去,想要找到來源。
向前轉過兩道彎,聲響愈來愈大。就算還沒看到人,元非晚也已經能确定,這是兩杆長槊正在交手……雖然她不會打仗,但乒乒乓乓的動武聲她聽得多了!
可問題在于,到底是誰在打?
元非晚悄無聲息地貼着牆根,直到拐彎的地方。從她所在的側面,可以看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