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不眠 (14)
也知道,這确實趕了點。元非晚又更偏向于運籌帷幄、步步為營的性子,肯定需要接受時間。
可他必須說。第一,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決定;第二,還有蕭旸在虎視眈眈。如果他想一刀斬亂麻,最快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先下手為強——
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心上人娶回家做正妃!
蕭欥向來是個行動派,想到就去做。這不,八月十五時,他拿定了主意,接下來就考慮合适的時間。雖然元非晚覺得有些突兀,但他已經覺得太久了!
過了一小會兒,元非晚也從剛剛的震驚裏回過了神。
蕭欥不是個說風就是雨的性子;他既然那麽說了,顯然已經确定非她不娶。從這方面來說,她的相關問題已經不需要再問。
而剩下的兩點,更是重中之重——
“做這種決定之前,您知道我爹的意思嗎,殿下?”她不慌不忙地擡頭,迎向蕭欥的目光。
蕭欥肯定地看了回去。“可我只想知道你的意思。”
這回答……元非晚簡直要服氣了。蕭欥看來确實知道元光耀的态度,更知道她自己也是個不随便妥協的人!
“您确定想知道我的意思嗎,殿下?”她确定性地問了一句。“鄭重提醒您,我的要求可是很多的……比我爹還多!”
不知道為什麽,蕭欥從這句簡單的句子裏聽出了一些別的趨勢,一些元非晚可能看穿他內心想法的趨勢。如果他點頭,他就一定會聽到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你說。”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倒想知道,是怎麽個獅子大開口法!
元非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今天看來只能攤開了說。在保密這件事上,我相信你。”
蕭欥繼續點頭。他意識到元非晚不再對他用尊稱,也就暗示着接下來的談話非常正式,不由更加認真。
“我有三個問題。雖然如此,你聽說我就行,并不用回答我。”元非晚先打了一針預防。“第一,你今年回長安,是不是迫于某些條件的自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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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欥眨了眨眼睛。他想繼續打吐谷渾,但又不能坐視太子攪局而不管;說是自願,其實是不得不自願。元非晚的形容,完全正确!
“第二,在西北、西南乃至北面的地域,那些士兵是不是唯你馬首是瞻?甚至,你身在長安也無法改變這點?又或者,你回長安的時候已經帶了一些精銳?不一定多,但絕對聽從你的命令?”
蕭欥的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
他在軍中的影響力毋庸置疑,誰都能猜出一點。然後,他在長安也能遙控遠在千裏外的軍隊,這點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理論上絕對不包括元非晚。以及,最後一點可是絕對機密……
元非晚是怎麽知道的?光靠猜?
蕭欥現在突然明白,為什麽元非晚不要他的回答。因為這話題太敏感,作為當事人,他該裝作沒聽見!而且,她都那麽說了,也就意味着,不管他答不答,她都已經得到了答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是不是想坐這天底下的頭一把交椅?若是真有那一天,你還能記得今日的諾言嗎?”
蕭欥唇角繃緊了。
第三點無疑點中了他內心深處最不可觸及的那一部分。在這一任皇帝在位時,沒人敢說想做下一任皇帝。可他确實有這樣的決定——
一開始是憤懑,他覺得全天下人都欠他;過了幾年,他又覺得,若是他手裏有比太子更大的權力,就不會被太子算計了;等最後卻變成了,若是他能當皇帝,這天下一定會太平得多!
從這種心理歷程來說,蕭欥覺得,他至少能拍着胸脯保證,他現在的立足點比蕭旦高得多。那他有什麽不敢承認,他想當皇帝的?
最後,話說回來,以一個女子的頭腦,能估量到大局的方方面面……他剛才說的話,果然做得十分正确吧?若是這樣的女子給他兄弟們娶去,說不得要添許多麻煩;而若是他娶了,便會變成十足的助力!
……真是天助我也!
至于元非晚,想的則是另一個方面。
其實蕭欥到底想做什麽、如何做,她是完全管不着而且不想管的。雖然她覺得蕭欥很可以去和太子競争儲君,但說到底,這不是她能決定的事情。
可她至少要确認一點——
蕭欥現在保證只娶她一個;沒問題,她相信。但若是蕭欥以後成了皇帝,那就說不好了。說起來皇帝才是最大的,但皇帝比親王承擔的責任更多,迫于各種壓力填充後宮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總有知情權吧?若是跳進去才發現是個坑,豈不是害了她自己?
不過,把某些事情說得太明白,也有可能帶來另一方面的後果——
智多則近妖,她當然知道。若是蕭欥想歪哪怕一點兒,想滅她的口簡直是分分鐘的事情。只不過,她賭了一把,賭蕭欥知道這些之後只會更堅定地要娶她;若不是這樣,她眼瞎也只能自己認了!
然而蕭欥消化後的第一句話卻是:“你之前肯定給元司業拿過不少主意吧?”
元非晚眨了眨眼睛,用不說話表示默認。
“原來如此。”蕭欥頗有些感慨。“元司業那時那麽快就答應我,想必也有這種原因在裏頭。這麽說來,你那時候就知道我想做什麽了,是嗎?”
元非晚點頭。她嗅出了一絲話題走向……絕不是最差的那種!
“你今天說的話,太大膽了。”蕭欥話鋒一變。“若我聽了以後心生忌憚,想殺你,你怎麽辦?”雖然他這麽問,語氣裏卻帶着笑意。
“是啊,我自然做好了這種準備。”元非晚毫不猶豫地承認,“人生就是一場賭博,只是我這次賭得大了!”
蕭欥一直在刻意板着自己的臉,這時再也忍不住,噗地一笑。“賭注是什麽?”
“我自己。”元非晚完全确定了對方的态度,心道她的寶被确定押對了。“當然,這和你的押注差距很大。如果你不在乎,我輸了也不算冤枉。反正怎麽算,都是我贏!”
然而蕭欥立刻反對。“沒有這回事!”他強調道,“絕沒有你想的那回事……我怎麽可能不在乎你呢?事實上,我剛一見到你,就覺得一定要娶你做夫人!”
這話實在出乎元非晚意料之外。“你真的……”
“你不會生氣吧?”蕭欥一時口快,說出了內心想法,不由有點緊張。他聽他姐說,女孩子更喜歡溫柔的,不喜歡這樣強勢的?
元非晚笑盈盈地搖頭。“看在你老實交代的份兒上,算了!”
蕭欥這才放下心。
正在此時,頂上忽而響起三聲清脆的叩擊聲。一聽就是人弄出來的聲響,元非晚狐疑地擡頭,卻什麽都沒看到。
“有人來了。”蕭欥反應極快地道。
☆、92第 92 章
不用太多思考,元非晚就知道,頂上潛伏着的人一定是蕭欥身邊的暗衛——蕭欥現在可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不帶侍衛就出門簡直是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裏!
不過,蕭欥今日出門的借口找得已經不錯,誰還能這麽緊盯着?元非晚想了想,便意有所指地道:“半天不見就想你得很,真是兄弟情深啊!”
若不是時間不允許,蕭欥一定要多誇她幾句。然而不能,他很快地掃了一眼那扇側門,思考着脫身之策。
元非晚自然知道,他們私底下相見這事兒最好保證秘密——現在還不到公開的時候。“你有辦法先藏起來吧?我自能應付。”
蕭欥一個人自然有辦法,但是他覺得把未來夫人丢下來應付他兄弟實在不應該。“可是……”
“沒什麽可是,”元非晚故意把臉一板,“你剛才還說在乎我的,現在就不把我的意見聽到耳朵裏去了嗎?”
蕭欥一瞬間啞口無言。他一向話少,嘴皮子沒元非晚利索,現在明知道對方鑽空子了也不能很快地反駁回去。聽見內殿裏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上前一步——
其實,因為蕭欥的介入縮短了元光耀在嶺南就職的時間,元非晚一直記在心裏。“就當我給你的謝……”
可她這句話還沒說完,就短暫陷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裏。等她再回過神,那人已經徒步沖上高牆,再抓住上面垂下來的繩子一晃一蹬,身形瞬間就被向上翹起的屋檐擋住了。
……這身手有點太利索啊?
元非晚默默地把這一幕收進眼底,隐約覺得她找了個身體素質過分優秀的對象。換做平時,她說不定會發散一下;但現在,她只略微彎腰,裝出一副正在欣賞怒放貢菊的樣子——
蕭欥目前還按兵不動,就算有其他王爺找上門來,也沒什麽可怕的!她還應付不了這種最簡單的情況嗎?
所以,蕭旸剛推開虛掩的側門,就只看到了一個少女背對他的身影。門板開合有聲音,那少女自然聽見了,轉過頭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帶着三分喜歡七分驚慌;等看清來人後,面上還很快地掠過震驚——
好美!就算被驚吓到了,也還是好美!
一片高低起伏的倒抽冷氣聲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原來是蕭旸身後帶着的侍衛。
蕭旸自己也愣了一下。他不怎麽意外看見元非晚,但問題在于……怎麽就元非晚一個?花園裏的波斯貢菊也就到他膝蓋高,比他還高一點的蕭欥能藏哪裏去?
沒等蕭旸想出個所以然,元非晚已經低頭道歉:“我……一不小心走遠了,又見這裏花兒開得極好,就多逗留了一陣子。真不好意思,我這就走,殿下。”
面對國色天香的美女,一般人的耐心都會更多些。更何況這個美人說話細聲細氣,認錯态度極佳,又沒有采花之類的,只是看看……
侍衛們全部倒戈了,速度堪比光速。不管他們主子要做什麽,這美人兒必須好好地送出去啊!
蕭旸也沒覺出異常。
雖然元非晚此時的表現和上一次在布店裏的相差甚遠,但考慮到永安觀內殿後院的确不是閑雜人等能進的場所,元非晚心虛成這樣也是正常的。而元非晚的震驚更正常,因為她不知道會在這裏撞上一個親王……
但說實話,這兩點他都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
“你在這裏的時候,有看見其他人嗎?”
“……我不知道,殿下。”元非晚表達出了适度的疑惑。“我正是看着沒人……”她的聲音弱下去,頭更低了,“才能進來的。”
這幅心虛得要命的模樣完全戳中了在場所有人——誰能看着這麽個漂亮的小娘子被自我譴責折磨啊?那簡直太不憐香惜玉了好麽!
蕭旸本就看中元非晚,這時候同樣不忍心。一方面,他覺得元非晚沒見到蕭欥很好;另一方面,他又覺得蕭欥不可能憑空蒸發——
一群人看着蕭欥進到內殿,然後對方憑空消失了?
等到這時候,蕭旸才突然意識到,元非晚今天沒有戴帷帽,一群侍衛都要看呆了。這發現讓他頓時心生不虞:“你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是,殿下。”雖然美人兒很美,令人依依不舍,但是蕭旸都開了口,侍衛們只能依言散開搜尋。
元非晚可不想和蕭旸單獨相處。
她對這個親王的第一印象不如何,第二印象也不如何,第三印象更不如何……總而言之就是,沒好感,怕被這個人纏上。侍衛們全部離開對她來說不是好事;幸而他們散開後,她在蕭旸身後看見了自己的兩個婢子——她們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正踮着腳尖向外張望。
“是芷溪冒昧,請殿下原諒。”她挑了個最穩妥的話頭。
主要目标就在眼前,蕭旸并不急着走。“你是說這次,還是說上次?”
要是我上次就知道你是個王爺,一定繞着你走!元非晚如此腹诽。可惜凡事沒有早知道,她只得這麽回答:“是芷溪有眼不識泰山。”
這種中規中矩的回答,可不是蕭旸想聽到的。“罷了,我也不是真要和你計較這個。”他揮了揮手,“你喚我殿下,不錯;可你知道,我是哪一個殿下嗎?”
知道,然而我很想不知道!元非晚想,面上卻依舊乖巧:“還請殿下明示。”
“泰王,行五,單名一個旸字。”蕭旸很痛快地說,“這事兒我可不是誰都會告訴的,你可記好了。”
他認為這是一種極佳的示好信號,然而元非晚只覺得頭皮發麻——救命,她要知道一個王爺的名字做什麽?難道對方真指望她那麽叫嗎?“芷溪惶恐。”
這态度挑不出毛病,但也絕不熱絡。蕭旸不由苦笑起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幅樣子啊……”
什麽?這麽多年?元非晚腦袋更疼了。
搞什麽,難道他們倆真是舊識?那可要完蛋了,因為她根本一點都不知道!若是蕭旸一定要和她追憶往昔,她一個弄不好就要露餡啊!
但好像也不完全是這樣?因為,若他們真的很熟,那蕭旸剛才為什麽要對她做自我介紹?要麽就是他之前用了個假名,要麽就是沒告訴她名字!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熟悉的那種可能吧?
這麽一衡量,元非晚就得出了這件事的最佳處理辦法——裝失憶。不管蕭旸說什麽,她一律當做自己記不起來就行了!
“難道你真的一點也記不得了?”蕭旸又道,顯然覺得這事兒的發展不在他的預料中。“曲江池畔,楊柳依依……你難道都沒印象了嗎?”
這個時候,繼續低頭已經失去了意義。“殿下,請恕芷溪直言,”元非晚把視線擡起來一些,小心道,“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蕭旸原本滿心期望地盯着元非晚,聞言差點一口血噴出來——哪裏有這樣的事情?多年前的往事,說到底只有他一個人在乎嗎?
“不可能!”可他不甘心,立刻反駁,“這滿長安的人再找不出第二個叫芷溪的,就如同滿長安的人裏再也找不到第二棵寶樹一樣!”
元非晚又低下頭。
知道她是元家寶樹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她哪裏能一個個記過來?現在最糟糕的事情是,那八千裏頭有個親王,還是個她一點不想搭上關系、對方卻不那麽想的親王!
“芷溪實在惶恐。”
蕭旸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今天認親的計劃完成不了,不由深深嘆了口氣。“你那時還小,又離開長安這麽久,記憶模糊,也有可能。”
對方顯然在給他自己找臺階下,元非晚沒什麽話想說的。她從小就以聰慧著稱,就算真急不得,被各種提示後也該想起來一點。可問題是換了個芯兒;就算打死她她也想不出來啊!
蕭旸自然能猜到這個。但在什麽原因導致元非晚想不起來方面,他有自己的看法:元光耀素行謹慎低調,元非晚肯定也學到一些;和一個親王有私交在現在這種時候十分敏感,為了避嫌,她便打死不承認自己之前見過他……
不得不說,這真是個過度美好的腦補。
“今日的事情,我就當沒看見。”蕭旸繼續道,“若你想留在這裏繼續賞菊,也是沒問題的。”
元非晚咬了咬下嘴唇,顯出一副為難的模樣:“既然芷溪做錯了,便必須改。若殿下願意不追究芷溪,芷溪感激涕零。”
這話裏話外,就是不願意多呆了。蕭旸遺憾地嘆了口氣,道:“過去的事情,你記不得,便也罷了。反正從今往後,咱們……”還有得是見面的機會!
元非晚一點也不想讓蕭旸把話說完。所以她趁着蕭旸說話的間隙,果斷地裝作不知道他後面還有話,而是直接插了一句:“泰王殿下果真是大人有大量。”
蕭旸本就是一停頓,可元非晚的一句話就讓他後面準備好的斬釘截鐵派不上用場了。再補上去只會顯得更奇怪,他不由感覺到了元非晚想和他劃清距離的決心……
說真的,為什麽無往不利的他總在她這裏吃癟?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這樣?還是說,他潛意識裏就覺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這些問題的結果,蕭旸一時半會兒不能确定。但他也不好把元非晚堵在花園裏說太長時間的話,只得道:“你真這麽想,也好。這時間不早,你先回去罷。”
元非晚正是求之不得。但當然,她不會把這種情緒表露出來,還依照規矩給蕭旸行了禮,才告退。
這邊兒元非晚帶着兩個婢子坐上了永安觀外的馬車,那邊蕭旸的侍衛們終于找到了蕭欥——在永安觀另一頭的小樹林子裏。至于蕭欥是怎麽從只有一個入口的內殿跑到外面去的,沒人知道。
“你怎麽來了,五哥?”蕭欥對蕭旸的出現表示了極大的驚奇,雖然他剛才在屋檐上把底下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牙根直咬。
蕭旸笑了笑,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你來得,我就來不得了?”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蕭欥道,心中全是“我還沒追究你暗地裏向我夫人獻殷勤呢你還敢暗諷我”以及“幸虧我眼光靠譜我夫人也靠譜才不會讓你這樣的人接近”此類的想法。“既然五哥也來了,那咱們一起進內殿去給皇姑再上三炷香吧?”
“走吧。”蕭旸無可無不可。就算他再懷疑蕭欥出宮的目的,他也得先找到證據!
而蕭欥出宮這件事,當然不止蕭旸一個人知道。應該說,就連蕭旸都能找到永安觀,一直都在緊密注意蕭欥的太子就更不可能不知道。
“他這是出去做什麽?”在自家心腹面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蕭旦一聲冷哼:“表現自己的孝道?我可不信!”別說不買皇後的賬,蕭欥連皇帝的賬都不怎麽買,又怎麽會惦記着一個早已去世、連面都沒見過的皇姑?這不是盡瞎扯嗎?
“反正怎麽說都說不通,”他又道,同時問:“永安觀今日還有誰去了?”
“回太子殿下,還有泰王。”負責報告的侍衛程興畢恭畢敬。
“老五?”蕭旦眉頭一皺。蕭旸是出了名的宅,很難叫動,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自己出門了?有那麽巧?
“确實是這樣。”程興道,“德王殿下前腳剛進去沒多久,泰王殿下後腳就到了。”
這聽起來就更不像巧合了。蕭旦皺眉,覺得蕭旸很可能是知道蕭欥在那裏才去的。
可是為什麽?蕭旸一貫是翩翩公子做派,只對風花雪月有興趣(他也确實有那樣的本錢,從容貌到家世都是),按說和蕭欥井水不犯河水。原本毫無交集,又何談蕭旸盯着蕭欥?
蕭旦有些沉思。“就他們兩個去了永安觀,是嗎?”在皇位争奪裏,蕭旸采取的态度從來是明哲保身。最壞的猜測,蕭旸這會兒和蕭欥搭上線,不會是想轉而支持蕭欥吧?
程興頓了頓。“若是說親王,确實只有德王殿下和泰王殿下。”
這話說得有針對性,蕭旦一下子就意識到了裏頭的別意。“我記得長安城裏沒什麽人愛去永安觀祈福……怎麽,今日不同?”
“在兩位殿下之間的空閑,有女眷進去了。”程興回禀,“她是元司業家的女兒。”
元光耀回到長安沒多久,還是被奪情起複,蕭旦記得很清楚。同時,他也記起來,他之前已經在兩個地方聽說過這個人了——拜月賦詩的頭名,蕭月寧特意找去畫像的那位。如果一定要說的話,他也隐約記得所謂的元家寶樹。
“這小娘子到底是誰?”蕭旦有些狐疑。感覺最近的出現頻率有些高啊!他想了想,問道:“你見過這位小娘子了嗎?”
程興點點頭。
“別的不說,她長得……”蕭旦有些好奇。
“國色天香。”程興絞盡腦汁才想出了這個詞。“反正,見過她的所有人,都覺得她是自己見過的人之中最美的!”
這評價可不是一般的美人能得的。理所應當,蕭旦對此表示懷疑:“可太子妃……”
他剛說了四個字,忽而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李安琴一口沒提元非晚的長相,沒錯;這除了元非晚确實長得平凡無奇之外,也有元非晚長得非常傾國傾城的可能——
一個已嫁無子的少婦,自然會忌憚一個極度美貌、并且有可能嫁給自己丈夫的少女!
蕭旦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若是元非晚确實貌美,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以蕭旸的個性,會看中一個大美人,再正常不過。所以,蕭旸極可能不是奔着蕭欥去的永安觀,而是奔着元非晚去的!這樣一來,三人中蕭旸最後到永安觀,也很正常!
至于蕭欥和元非晚,這兩人八竿子打不着,蕭旦一點也沒想到他們有什麽。他只是覺得,若是蕭欥在永安觀也發現了元非晚這樣的美人,說不定會和蕭旸搶呢……
雖然理由完全不對,但結果還真是那麽回事。太子殿下歪打正着,不由對傳說中的元家寶樹生出了些興趣。“這戲精彩了,看來我得騰出時間來看看!”
至于蕭欥,正事做完了,他也不耐煩和蕭旸做些面上功夫。元非晚走後不過半柱香時間,他也從永安觀裏出來,騎着馬,溜溜達達地回了皇城。
不得不說,只要對蕭欥有足夠的了解,就算是從普通的溜溜達達,也能看出他心情如何——
“今天真是被你白賺了,七郎!”盧陽明在武德殿裏等着,一聽公孫問之把今天的事情簡略複述後就開始大呼小叫。“好大一個便宜!不,應該說天上掉下來一個金餡餅,正好砸你頭上了!”
這比喻不可謂不客氣,但蕭欥竟然十分認同地點頭。“我确實運氣不錯。”相比于他在戰場上的艱苦開局,情場上他實在順利得多!
公孫問之也在點頭。“元家娘子說那三點時,我太驚訝,差點沒掉下去。”
盧陽明驚詫地看了公孫問之一眼。“你竟然還有這種時候?”随即他又把自己的話收了回去:“但确實,今日之前,我萬萬沒想到,元家娘子竟然已經到這種地步了!”這種敏銳的洞察力、準确的判斷力再加上女流之輩的身份……實在太驚人了好麽!“若她是個男的,我的謀士地位恐怕就要保不住了!”
“說正經的。”公孫問之一點不接這個無聊假設的話茬。
蕭欥也是這麽實際的人。他現在只關心,他可以娶到一個完美得挑不出任何問題的夫人,甚至還遠超他的預期——“她一定會嫁給我,只要我能滿足她唯一的要求。”
盧陽明和公孫問之面面相觑。
的确,雖然照元非晚的說法,她要求很多;但說到底,她對嫁娶的硬性條件并不是蕭欥得當上皇帝,而是蕭欥心裏只有她一個、并只娶她一個。
以兩人的身份差距來說,元非晚這要求實屬過分——只聽說過驸馬不能娶妾,誰聽說過哪家能要求親王只娶他們家的一個女兒?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嘛!
可是,若是見過元非晚、聽過她的見解,他們便不免覺得,就算元非晚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占便宜的還是蕭欥更多些;畢竟以元非晚展現出來的,她有得是選擇權!也許親王沒得選;但把條件放寬一點,朝中有很多門當戶對的人家,一定有人能滿足她的!
“而我不會讓芷溪考慮別人。”蕭欥直截了當地道,“她是我的夫人!”仿佛強調,他又補了一句:“她已經答應了!”
盧陽明難得沒有吐槽這種令人牙疼的秀恩愛。“你們确實很配。”不管個性還是目标,似乎都完美重合了!
公孫問之則關心另外一點。“你剛才沒和元家娘子說,殿下。”那不是會更直白、更有效果嗎?
“就算我不說,她也一定已經猜出來了。”蕭欥不以為意。“而且,我會讓她看到的!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盧陽明和公孫問之不由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這一天?哪一天?是蕭欥正式迎娶元非晚的那天,還是蕭欥解決一堆阻礙、成功登基的那天,又或者是蕭欥可以封元非晚做他唯一的皇後的那天?
☆、93第 93 章
元非晚與蕭欥的頭一次約會,雖說兩人已經相當低調,但奈何有心人不少,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另外,就算不提蕭旦和蕭旸的反應,在另一方面,還有人十分在意元非晚要嫁給誰——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錢半煙。她心急如焚地等了一段時間,終于等到進宮面見皇後的機會。
皇後不傻,自然知道錢半煙急趕趕地想做什麽。不過場面話總是要先說:“這眼看着要立冬了,家中諸人的寒衣做得如何?”
為掩人耳目,和錢半煙一起進宮的還有魚家其他兩個女眷。聽到皇後問,有一個便恭敬地回答:“今年冬天的新衣,九月中旬就制好了,多謝皇後娘娘垂詢。”
皇後點了點頭,又問了些不痛不癢的日常。她問得漫不經心,衆人實質上也答得漫不經心,因為最近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同一件事情上。
“……從陛下下诏至今,也差不多有了兩月。本宮估計,這畫像就算畫得再慢,也該交上來了。”扯東扯西之後,皇後終于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等本宮再過目一遍,便傳話出去,以後不再收了。”
這正是其他三人想聽的。接收到另兩人的目光,錢半煙第一個接話:“這長安城裏的貴女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若不是這事情交給別人也做不了,我第一個想為皇後娘娘分憂呢!”
“你有這份心,就是極好的。”皇後淡淡道。本來她就對給秦王和江王選側妃毫無興趣,這會預料到蕭欥極可能不按她計劃的那樣娶魚家的女兒,她更是不虞。
只不過,吳王并無謀反之意這點皇後知道,錢半煙卻并不了解。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若是她把魚初最大的競争對手禀告給皇後,皇後就一定能給她解決。“就是不知道,這交上來的畫像中,是否有特別出色的小娘子?”
最近元非晚的風頭相當足,足到在座所有人聽到這個問句就知道錢半煙在特指元非晚。而錢半煙提起這話頭,顯然不指望聽到一個“是”的回答——
她打聽過了,元家并不是自己交的畫像,蕭月寧要元非晚畫像時也只含糊說了上頭要;若是這樣,那皇後大可以說她沒收到嘛!這樣一來,不就從源頭上解決了自家女兒的競争對手嗎?
這一群女眷都和魚家有關系,所以錢半煙問這種隐秘問題也不算逾距。錢半煙話音剛落,六道目光就齊刷刷地彙聚向皇後的位置。
錢半煙的小算盤打得叮當響暫且不說,她這種暗示也不是不可能實現。只不過,事與願違……“陛下已經見着了。”皇後回答的語氣更淡。
什麽?給皇帝看到了,哪裏還能用這種借口?除非自己想死吧?
三個人都半張着嘴巴驚呆了。
“陛下全都看過了?”錢半煙不死心地問。
“就算別的沒看,又有什麽影響?”皇後平靜地反駁。
其他人看與不看,都無法對她們構成威脅;但重點在于,最有威脅的那個,皇帝見着了!故意無視不能用,那她還能有什麽法子?選呗!
此話的潛藏含義很明顯,諸人不由面面相觑。
“那陛下的意思……”另一位年紀稍長的夫人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元非晚漂亮是毫無疑問的;給皇帝看見的話,對元家只會更好,對她們只會更糟!
“聖人什麽都沒說,”雖然皇後這麽告訴她們,但她腦海裏閃過的卻是皇帝剛見到畫像時一閃而過的微妙停頓,“他只問了問進度。”
衆人不知道皇後還藏着細節沒說,聞言紛紛松了一口氣。只要皇帝沒有明确表态,那魚初就還有機會!
皇後也是這麽想的。
她已經意識到,如果想讓事情照着她的計劃進行,動作就必須快點兒;至少,得趕在皇帝給吳王平反之前。另外,元非晚如此招眼,她無法當做不知道,就一定得給元非晚指一個對象——
總結起來就是,她得用最快的速度把元非晚指給蕭欥以外的親王!只要不是蕭欥,再排除蕭旭和蕭晨;剩下的,就算是太子也可以啊!
考慮到最近吳王那裏依舊沒什麽新消息,皇後覺得,她還有些時間。“現在入冬,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左右年前來不及;若是順利的話,明年開春迎娶新人,這倒也不錯。”
這就是把整件事的進行環節告訴她們了。三個夫人各自在心裏估量了下,都發現,若是按照這種時間表,指婚必須在年前就确定下來。
就算是最忌憚元非晚的錢半煙,也覺得皇後已經很有效率。她們能擔心什麽?不就是擔心元非晚越過了魚初去、被指婚給蕭欥嗎?若是這兩個月就定下來,她們還怕個什麽勁兒?
這麽一想,錢半煙臉上的笑容真是抑也抑制不住。果然,有皇後站在他們這頭,事情就一定能解決!“皇後娘娘如此不辭辛勞,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