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不眠 (13)
法對付新近到長安的人可謂百戰百勝,畢竟沒地方能比長安的競争更激烈(因為人口多);可這種原本萬無一失的競争,到元非晚這裏怎麽就不靈了呢?
可她們不知道,元非晚考慮的東西比砸了碗、潑了布更多。
比如說,假裝被推落水裏?又假如說,假裝被食物中毒?
不好意思,她們家園子裏的确有水池,但淺得只能沒到腳腕,連只短腿梗犬都淹不死;至于食物中毒,就更沒可能了——
且不說誰會在自家的地盤上做給別人下毒這種蠢事,魚初和顧芳唯再怎樣也不會在第一次登門拜訪時就想出這種點子啊!不是她不客氣,中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實在是最末最次的一招;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用的!
這麽一來,原本覺得自己是磨刀霍霍向豬羊的魚初和顧芳唯從元府大門出來時,那叫一個不虞。哪裏有她們這樣的——
特意選了個最早的時間,結果卻發現根本無從下手!
就算是走漏消息,可從魚府到元府也就一刻鐘的事情啊!在一刻鐘裏做到這種程度……
肯定不能怪她們計劃不周吧?這才多長一段時間!
也不能怪她們太過輕敵吧?
☆、90第 90 章
如此,又過了幾天。
魚初想要對付元非晚,可惜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她不甘心,可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別的辦法,只能繼續悶在家裏。錢半煙看在眼裏急在心頭;這事兒她和魚德威商量過,最後只能想出個求助皇後的結論——
畢竟這事兒皇後才是他們的根本後盾,不找她還能找誰呢?
但當然,皇後住在立政殿,不是想見就能見的。所以他們只得暫時按捺下心急,等下一次進宮的機會。
而魚初想着要防備顧芳唯的心思,也被證明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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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們在元府折戟的當日下午,顧芳唯就造訪了李府,把這件事往李安書那裏透了透。當然,這事兒不是她開口,而是借由她母親白巧傳達給了更明白利害的長孫佩妍。
“哈哈哈,這是真的嗎?”李安書聽完這件事的第一反應就是大笑。“魚初平時那種樣子真心很讨厭,這回竟然也吃了癟!真的好想看看她上午的表情!”
長孫佩妍責備地看了女兒一眼。“口無遮攔地說什麽呢?”
李安書相當不以為然。“本來就是嘛!娘,您看看,魚家素心每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哪回不是一副我見猶憐的嬌羞樣兒?扭扭捏捏、客客氣氣、假裝大方,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弄得她們都像是淤泥……她會喜歡這種人?根本不可能!
“讓你別說,你還說?”長孫佩妍沉下臉。“對了,你爹給你買了些小玩意兒,你帶芳唯去看看。若是芳唯有喜歡的,拿去便是。”最後這句話,她是對顧芳唯說的。
顧芳唯眼神微亮。李庭位高權重,李府裏的什麽東西都很好。她也不是沒見過好東西,然而李家的用度和精細程度她們家跑馬也追不上。“多謝長孫夫人。”
李安書知道這是母親故意要撇開她說話,無趣地皺唇。不過顧芳唯還算是能比較好地哄她開心的人,她也不特別在意。“走吧,芳唯,娘嫌我們倆礙事兒了!”說着,她便撒腿跑了出去。
“什麽猴樣兒!”長孫佩妍追着斥責了一聲。但毫無作用,李安書一溜煙就不見影兒了。見顧芳唯給她行禮後才出去,她便不免嘆了口氣。“小女兒,寵壞了,讓你見笑。”
白巧自然不敢介意。要知道,長孫佩妍可是李相的兒媳,太子妃的親母!“安書還小,天真爛漫,是自然的。”
長孫佩妍又嘆了口氣。
她剛才說的基本是客氣話——因為顧家基本是和李家站一起的,所以就算白巧和顧芳唯聽了再多李安書的抱怨,她們也不敢說出去。只不過,她信奉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該警醒的總要小心。這些李安琴學得還可以,但李安書就完全不買賬了。
“這幅樣子,真不知道她将來能嫁給誰。”長孫佩妍想到這個就頭疼。
白巧也知道,李家已經出了一個太子妃,再出親王正妃的概率很低。所以聽了長孫佩妍的抱怨,她也不敢奉承過頭,只道:“安書一看面相就是個有福的,肯定能找個好良人!”
長孫佩妍點頭,心道這還算是個知道分寸的。不過這事兒和白巧商量也沒用;她不再提自家女兒,而把話題轉到了之前未完的那個上:“聽芳唯的意思,她和魚家素心都覺得,元家的那個女兒很厲害?”
這話明顯是往委婉了說。畢竟魚初和顧芳唯是抱着找茬的心态去元府的,結果在人家有意無意的防守下,愣是什麽都沒辦成,可算是铩羽而歸。
具體點的比喻,就是她們拿着一把劍去踢館,然而未曾想,人家破爛的土屋裏頭竟然是銅牆鐵壁,用一把劍是根本破不了防禦的,只得回家搬救兵!
“我也是聽芳唯說的。”白巧謹慎道——從她的措辭,就知道顧芳唯那種個性到底是遺傳誰。“不管是誰去,怕是都找不到可以下手的機會。”
長孫佩妍沒有立刻說話,只有眼珠微微轉動。
能防住是一種本事,能明目張膽地防備、還讓別人都說不出挑剔的話,那又是另一種本事。元非晚能把魚初和顧芳唯防得只能認輸,恐怕心思缜密都不足以形容她……
這小娘子,看着年歲不大,卻是一副身經百戰的老道樣兒!
白巧看對方的反應,慢慢地把自己之前思考的事情說出來:“左右,我們家芳唯是不能和魚家素心争那個德王妃的。安書可能也……”
“安書有個太子妃做姐姐,便不用想太多了。”長孫佩妍道。因為李安書嫁給親王就只能做側妃,她還是更希望這次小女兒不被選上。等塵埃落定,她再另挑一個官員結親,正室不就妥妥的嗎?
這話沒說完也不會說完,但白巧就要這一句。不管長孫佩妍對李安書的婚事怎麽想,現在的關鍵只是德王妃而已。“既然這樣,那我們在這件事上該怎麽做?是幫着魚家,還是反着來;又或者什麽都不做?”
長孫佩妍在心裏點了點頭。顧家這點做得非常好:雖然面上看不出如何,但叫他們配合,一定主動。“你覺得該如何?”
聽到長孫佩妍征詢自己的意見,白巧顯出一副苦惱的樣子。“這真是很難說……魚家一直明裏暗裏和咱們對着幹;照理來說,咱們該幫元家。可是元家吧……元司業那裏如何暫且不說;首先,我就弄不清吳王那裏是怎麽回事。”
長孫佩妍這回真點頭了。
因為白巧雖然話說得含蓄,卻很中肯。國子司業自然沒什麽特別值得擔心的;但加上一個不知道是炸彈還是靠山的吳王,就給元家增添了許多撲朔迷離的不确定因素。
“這事兒确實難說。”長孫佩妍沉思道,“吳王一事,五年了還沒個定論。沒定論也就罷了,竟然一點風聲也沒有,也是稀奇。”
白巧一聽,急忙追問:“吳王這件事,就這麽擱置着,大家都忘了嗎?”
長孫佩妍回憶了一下,肯定地搖頭。“頭兩年還有聽到幾句,後面便沒有了。若是一定要說的話,只有吳王的兩個兒子的消息。”
關于這個,白巧也有所耳聞。“聽聞白蘭羌那裏作亂,全靠吳王的兩個兒子在對付?”
長孫佩妍點點頭,又搖搖頭。“人是在那裏;但說完全靠他們,大概也不可能。”她說着皺起了眉,“而且,實話說,西北的消息不多,他們也都不說。”
白巧很可以理解。畢竟她們都是女流之輩,常年呆在後宅,能聽到點風聲就不錯了。至于戰場情勢到底如何,那她們肯定弄不清。“這麽聽起來,現在下論斷還為時尚早?”
長孫佩妍也這麽想。“什麽都不确定的時候,瞎摻合只會出事。”她道,做了最後的決定,“左右不着急,咱們先看看再說。”
如果說絕大部分人在考慮這件事的時候都摒棄了感情因素、而是完全從家族以及利益的角度出發的話,李安書便是剩下的那少部分人。她不見得喜歡蕭欥,但她一不喜歡魚初,二不喜歡元非晚——
“真可惜我沒有親眼看見!這兩人對削,一定很有意思!”一想到這個她就興奮,坐都坐不住,從屋子這端走到那端。
顧芳唯眼睛都要花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元家芷溪呢。”李安書和魚初不對付這事兒衆所周知,就不用拿出來炒冷飯了。
聽見元非晚的字,李安書立時哼了一聲。“誰說我喜歡她?”
“那你現在……”顧芳唯适時地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我只是想到魚素心那張白蓮花臉變成菜色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李安書振振有詞道,“我還從沒見過呢!不管是對容貌、才華還是別人的看法,她明明在意得很,又要裝清高,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顧芳唯有些明白了。“原來你高興的是這個啊?因為元芷溪給了魚素心一個好看?”
“有什麽不對嗎?”李安書繼續道,“見到她過得不好,我就高興了!”
顧芳唯知道不少類似的人,但敢這麽直白地說出來的,怕是只有李安書一個。李相家的孫女就是你底氣足啊……她想着,不乏羨慕。“若是元芷溪确實讓人過得不好,那肯定不止魚素心一個。”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李安書腳下猛地一頓,轉頭盯着顧芳唯。幾秒過後,她再次哈哈大笑起來:“你不提醒我,我還沒想到!确實,何止魚素心吃癟?若我沒記錯,八月十五過後,二房的那個也怏怏不樂了很久……”她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幸災樂禍,“想到這兩個,我就覺得沒那麽讨厭元家那個了!”
顧芳唯再次羨慕了一下李安書想說就說、完全不需要擔心隔牆有耳的幸福生活。“那元芷溪還真走運?”
“那可不一定。”李安書好容易笑夠了,“只是暫時的而已。以後的事情,再說!”她說着,眼睛轉了轉,“難道你不是這麽想嗎?”
這種時候,顧芳唯哪裏敢逆着李安書的調子說?“自然一樣。”
李安書這才心滿意足了。剛才的興奮勁兒過去,她就覺得喉嚨有些渴,便重新坐回了長榻,拿了自己的茶水大口喝。
顧芳唯看向對方,覺得還有件事該打聽。“這樣一來,德王妃……”李安書到底想不想要啊?
“那有什麽?”李安書一邊喝一邊揮手,“我原本就是湊熱鬧。這會兒有更大的熱鬧可看,我有什麽可不滿意的?”她是大大咧咧,但若在母親和阿姊和她說過好幾遍側室的壞處後、她還要上趕着去做側妃,那就不是大大咧咧可以形容,而是個棒槌了!
顧芳唯聽了,立時明白過來。
長孫佩妍和李安琴都不是吃幹飯的,自然不會讓李安書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算李安書愛出風頭,但當然不能用自己後半生的幸福來出風頭;只要不是太蠢,時間一長,李安書就自己明白了。
……真不愧是李相家裏教出來的啊!小錯暫且不說,大錯是絕對不犯的!
于是,李家定了暫時作壁上觀的基調,顧家照做,而魚家正在等待機會。至于朝中清流,雖然他們很想知道太子側妃以及德王妃的人選,但在事情态勢一團迷霧、沒有個八成肯定結論的時候,他們自然也不好跳出來說什麽。
這幾點加起來,造就了長安城裏接下來一段時日裏的平靜。重陽時掀起的小風波已經落幕,就等着其中的誰再次出牌。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元非晚,也不得不承認,蕭欥有種很可怕的全局觀。因為重陽節對方的信裏就很直接地提到,請她兩個旬日後相見。這時間不早不晚的,正好在大家各自準備、又還沒準備好的時候,絕對沒人有空攪合!
“大娘,您真的要去嗎?”
當盧陽明這個信使把信轉交給元非晚時,水碧和谷藍都在邊上看着。這會兒,眼看時間臨近,水碧就有些坐不住了——
德王偏愛她們主子,那自然好;但是私底下相會……為什麽怎麽聽怎麽不對呢?
“去啊,怎麽不去?”元非晚毫不在意。
“可是這……”谷藍也有些猶豫。
元非晚挨個兒看了看自家婢子,頗有種她被兩個老媽子看着的錯覺。“除了你們,沒人知道德王殿下有信來。那麽,就算是我去見殿下被其他人看到了,他們只會想到偶遇。”
水碧和谷藍面面相觑。偶遇聽起來确實不招人嫉妒……但還是哪裏不對啊!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些人真知道了,又如何呢?”元非晚繼續循循善誘。“要是我沒記錯,普通男女情投意合,也是可以私底下相見的吧?最後父母同意一下,不就妥了?”
所以這問題的關鍵就在于,父母會不會同意啊!兩個婢子想到這個,都只盯着元非晚看。元光耀這頭倒是問題不大,但另一頭可是皇帝皇後的組合;讓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點頭,有那麽容易嗎?
元非晚卻不怎麽擔心。
從目前的情況判斷,蕭欥有八成可能非她不娶。而只要蕭欥堅持,皇後這座看似最不可逾越的大山,就會變成紙糊的——
把五年前的過去和五年後的現在放在一起想想,就知道皇後的意願在蕭欥眼裏根本不算事兒!
剩下的事情,就是皇帝了。不得不說,雖然大家普遍評價皇帝是個中庸之輩,但要真揣測起皇帝的想法,卻沒有一個人能确定。
然而,蕭欥的情況比較特殊。且不說皇帝還沒給自己兒子在外征戰五年的補償,光是功勞的獎勵,皇帝也還欠着。
那也就是說,只要蕭欥願意去求皇帝賜婚——不管他想娶誰——這事兒都百分百能成。只不過,照她的想法,向皇帝求的恩賜應該花在一些更重要的地方上,比如說……皇位!
不過現在提這個還太早。
反正,元非晚思考了幾天,都覺得和蕭欥見面有百利而無一害——
她得确定蕭欥在某幾個方面的态度,這才好做最終的決斷!至于元光耀擔心她被吃豆腐什麽的……開玩笑,就算她爹對蕭欥沒信心,也該對她有信心啊!她哪裏是那麽随便的人!
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蕭欥膝蓋中了好幾箭。不過,他很可能也不在意——因為在約定日期之前,他終于收到了元非晚的肯定回複!
蕭欥高興極了。這就說明,他在樂游苑時感覺到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錯覺!都是真的!要不是皇宮不比西北,他現在就想騎上駿馬一路恣意馳騁、再對着草原戈壁放聲長歌!
“哎喲,守得雲開見月明咯!”盧陽明在一邊看着,故意冷嘲熱諷,但語氣裏顯然是酸溜溜更多一些。
蕭欥心情好,完全不和屬下計較。
看主子臉上掩飾不了的春風得意,盧陽明牙齒都要酸倒了。他故意捂着眼睛,大叫道:“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問之,你這次不會還站在七郎那邊吧?”
被點名的人從屋梁上探出半個頭,相當誠懇。“不,我也看不下去了。”
“我就說嘛!”盧陽明憤憤道,“當初還是我提議的呢!瞧瞧,現在有了夫人就忘了媒人了!”
“要是媒人都和你一個做法,這天底下就不需要媒人了。”公孫問之繼續誠懇道,“因為要他們也沒用,根本一對都撮合不了。”
“……你這樣的做人是不行的!這是各打五十大板嗎?”盧陽明一愣,随即不平道。
蕭欥樂歸樂,此時也不往燒柴添火。“是啊!以芷溪那樣的才貌,就算你不說,我遲早也會注意到的!”
“話不能這麽說!搶占先機是很重要的!我……”盧陽明還想繼續據理力争,但他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可疑的稱呼:“‘芷溪’?這就叫得這麽親熱了?”
公孫問之同樣注視着蕭欥。
在四道灼灼目光的注視下,饒是冰山如蕭欥,都不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可以确定了嗎……”
盧陽明簡直要無力了。
他們戰場上鐵面冷血的将軍,在情場上的畫風怎麽總是那麽莫測?或者應該說,對他們時就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志在必得;等真對上元非晚,立即就變成了沉默守禮的君子?
這麽下結論的時候,盧陽明顯然選擇性忽略了蕭欥曾經半夜裏翻進元非晚閨房、給對方留下一封信的光輝事跡——
特麽哪家的君子翻閨房啊?不被打成采花賊已經不錯了好嗎!
“你什麽時候敢對元家娘子這麽說,我就承認你們這是确定了!”盧陽明氣哼哼道,有些恨鐵不成鋼。“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滿長安想嫁給你的人可不少!而且來頭也不小!”
聽到這些話,蕭欥臉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
要娶妻的人是他;盧陽明都知道選妃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他難道會不清楚?別的暫且不說,皇後想給他指魚初,他就再明白不過。
“那是他們想,不是我想。”蕭欥堅決撇清幹系,“而他們想的事情,之前能成功,現在就……”他沒繼續說下去,但那種接近冷笑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副模樣更接近于蕭欥在軍中的慣常神情。盧陽明收了他剛才的嬉皮笑臉,而公孫問之也一個鹞子翻身,從屋梁上落了下來。
“西北的情況怎麽樣?”蕭欥沉聲問。
雖然他早已回到長安,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在北面呆了五年,一直都是名義上的監軍、實質上的掌權者。就算太子擔心他在軍中坐大,也已經晚了!他手中的權力是他用性命換來的,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公孫問之一聽就知道是問自己。“一切順利。”他回禀,“松府、軌府、疊府、河府已成合圍之勢,白蘭羌是咱們的甕中之鼈!”
雖然他早已回到長安,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在北面呆了五年,一直都是名義上的監軍、實質上的掌權者。就算太子擔心他在軍中坐大,也已經晚了!他手中的權力是他用性命換來的,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公孫問之一聽就知道是問自己。“一切順利。”他回禀,“松府、軌府、疊府、河府已成合圍之勢,白蘭羌是咱們的甕中之鼈!”
☆、91第 91 章
約定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來了。因為不是旬假的日子,元非晚不用花多少心思在提前和她爹報告上——她爹要上一天班,而小弟要上一天學;她只要對下面說自己要出門一趟,根本沒人管得着。
“這樣做好嗎……”水碧更覺得這件事堪憂了。說好的父母同意,現在一個也沒有啊!
元非晚再次感覺到了老媽子的威力。她這婢子,早前不上心就罷了,真上心起來實在夠嗆!“我又不是一個人去,怕什麽?而且,難道德王殿下會吃人不成?”
“……您說得也是。”水碧只能承認。她當然知道她自己擔憂得過分了;這其中的區別,大概是德王這個稱呼就能壓死她,而元非晚卻能平等視之的緣故——
所以說,她就是個做婢子的料兒!
至于谷藍,她現在更關心另一點。“大娘,您既然同意出去,是不是就是說,在德王殿下和泰王殿下之間,您更看好德王殿下?”
“怎麽?”元非晚挑起一邊眉毛,“你還惦記着泰王殿下呢?”
“我就是問問……”谷藍有些扭捏。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蕭旸那女性通殺的魅力不是空穴來風。
平心而論,光從第一眼印象來看,蕭旸确實比蕭欥更招女孩子喜歡。谷藍怎麽說也是個少女,被迷得三魂不見七魄也不奇怪。
“你這是吃着碗裏的想着鍋裏的啊?”元非晚只覺得好笑,“我可沒那麽大胃口。”
“婢子當然沒有……咦?”谷藍先是不好意思,再然後全數變成了震驚,“您這是真的挑好了?”
對這種疑惑,元非晚但笑不語。左右要去的地方不太遠,幾人收拾了一下,很快就出門了。
永安觀是長安城東北面的一座道觀。它規模不大,門庭冷落,怎麽看都不能像能自己養活自己的樣子。但實際上,它卻是整個長安城裏最氣派的道觀,輝煌程度僅次于皇城中的歸真觀。原因別無其他——
永安觀是皇帝下旨修建的,目的是為早夭的永安大長公主祈福。
在這種情況下,普通民衆顯然更樂意去個送子觀音廟啥的,畢竟永安觀沒有任何有仙則靈的傳聞。但有皇室支持,永安觀當然不在乎香油錢。畢竟,清明、中元和永安大長公主忌辰時必定有皇室成員焚香供奉,已經足夠了。
蕭旸到的時候還很早。他來之前并沒有提前打招呼,但這并不影響觀主帶着道童恭恭敬敬地把他迎進去。
“德王殿下剛回到長安就記得這件事,真是孝心可嘉。”觀主滿臉堆笑。
雖然原因大部分不是因為這種說法,但蕭欥依舊面不改色。“嗯。我自己待着就行,你先下去吧。”
等人全離開後,蕭欥才抖抖袖子,拿起備好的香點上,朝着畫像拜了三拜。“多年不見,皇姑,侄兒鬥膽借您的寶地一用。”他低聲道,然後把冒着青煙的香束筆直地插好。
實話說,長安城中能見面的地點當然不止這一個。然而,既要低調保密,又要不令人生疑,他也只能想到這一個。畢竟,他可以說他是來補上之前幾年清明該上的香,而元非晚說她找了個人少的道觀祈福就行了——
想必他皇姑在天有靈,應該也會希望她侄兒能和心上人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蕭欥又在最裏的大殿裏站了一會兒。不多時,他便聽到,外頭大殿裏有了些人聲。
來人正是元非晚。她在外頭下了車,并沒見到蕭欥的駿馬。但這并不影響她做出蕭欥已經來了的判斷——因為幾個道童都顯得有些緊張的樣子,隐約不敢讓她靠近內殿。
元非晚也不介意。反正是蕭欥叫她來的,這事兒他一定能擺平。
果不其然,三炷香過後,元非晚發現,那些道童一個都不見了。水碧和谷藍為此面面相觑,而她只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便走向了內外殿相接的側門。
“殿下?”左右只有自己人,她很放心地喚了一句。
原本虛掩的側門無聲無息地滑開了。從元非晚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見,裏頭蕭欥正垂眼看向她,表情鎮定,眼角眉梢卻帶着一抹喜悅。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幾乎是立刻,元非晚就在心裏給對方翻譯了一句臺詞,帶着雀躍和興奮的:“你來啦!等你好久了!”
……這可真不得了!她什麽時候能給蕭欥自動翻譯表情意義了?
元非晚在心裏啐了自己一句,小步走進內殿。這事兒太扯了,她決定把它歸之為自己豐富的想象力。
內殿裏高闊幽靜。因為意識到這裏的真正用途,她走了幾步就停下,回頭去看重新掩上側門的蕭欥。
好在蕭欥确實沒打算在內殿談話。“邊上有小門。”他言簡意赅地說,走過去引路。
那道小門通向內殿後的一個小花園。地方不大,但勝在精致。而且,這小花園裏栽種的,竟然也都是和南宮長公主府上毫無二致的波斯貢菊,開得十分絢爛。
上次沒看到的美景卻在這裏看到,元非晚一點準備都沒有。她定了定神,才道:“聖人如此愛護姊妹,實在是我等楷模。”
這一聽就知道是客套話。但蕭欥覺得,元非晚的這種鎮定态度,總比兩人都扭扭捏捏地開不了第一句要好。“确實如此。”他同意道。“但這些花兒,今日才是最美麗的。”
因為今日有她在嗎?元非晚馬上就聯想到了蕭欥的言外之意——這家夥竟然打直球!但話說回來,這種風格才更接近蕭欥的真實個性吧?
她如此想了想,便故意道:“是呀!因為德王殿下今日來了麽!”
蕭欥一聽,頓時哭笑不得。她聽出來他是誇她,還非得來這麽一句!雖然他對自己的長相有信心,但他也很有自知之明——不管如何,和嬌嫩的花兒相比實在差得遠!
他有心這麽說,但看到元非晚促狹的笑容,出口的話就變成了另外一句:“若你這麽覺得,那就是這樣了。”
……咦?元非晚略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麽好說話?從臉上看不出蕭欥是這種人啊?還是說,她又得到特殊待遇了?
蕭欥觀顏察色,繼續道:“其實你心裏已經知道了吧?”
“我該知道什麽?”元非晚不特別意外地反問。她可能真的什麽都猜出來了,但這話怎麽能由她先說呢!
果不其然,蕭欥直接說道:“你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應該有所察覺。你長得太漂亮,我直接看呆了。”
饒是元非晚覺得自己已經練就了一種程度上的金剛不壞之身,但這麽直白的誇獎,她還是有些臉紅——這都不能算她的成功呢!至多是她爹和她娘的成功!“殿下過獎。”
蕭欥搖了搖頭,緊緊注視着自己面前的人。“我是不是過獎,看其他人的反應就知道了。只不過,我那時以為我對你一見鐘情是因為臉,卻是錯的。”
元非晚預感到接下來會是什麽內容,原本迎着蕭欥目光的視線就不由側了側,落到了對方臉畔。當然,她從不懷疑自己;但頂着一個十三四歲的殼子接收用三四十年積累換來的贊美,實在太心虛了!
“過了段時間,我更了解你,才知道我産生那種感覺的更大原因是你的聰慧,而且落落大方。”蕭欥繼續道,“也不怕你笑話……我那時有一段時間覺得,你根本不是你看起來的年歲,因為實在不可能!”
……可這确實是真的啊!元非晚的心虛更上一層樓,視線就更低垂了一些。
不過這種反應理所當然地被蕭欥認為是害羞。“你不用不好意思,”他說,語氣誠摯,“你的确當得起這些贊美。反正我覺得,我剛才說的話,還不到那些公認你為元家寶樹的人的十分之一。”
元非晚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雖然當面誇過她的人實在不少,但在面對蕭欥時她特別沒底氣……難道是因為她自己內心中察覺到對方對她的絕對真情,這才不好意思嗎?
“雖然如此,我還是希望,你會喜歡我剛才說的那些話。”蕭欥的語氣依舊誠懇,但這時候的誠懇裏還帶上了一點不好意思,“因為我可能說不出比那些更令女孩子歡喜的話了。”
……德王殿下,你未免也太實誠了吧?
元非晚沒忍住在心中吶喊。有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确實喜歡她,全心全意對她好,但她什麽實話都不能說……
救命,再這樣下去,她快被內疚淹死了!這不是她設想中的發展啊!
然而蕭欥肯定不能察覺元非晚的這種想法。“不管是在嶺南還是在長安,你做的事情都很漂亮。”
“……你知道?”元非晚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嶺南就算了,長安……難道他連她怎麽把魚初和顧芳唯打發走都知道了?八卦傳到皇城裏也這麽不費事,簡直長了翅膀吧?又或者說,蕭欥自有高效的通訊渠道?為什麽這麽想想還挺可能的……
“是,我知道。”蕭欥肯定道。“所以我想,你也一定知道,我今天約你出來是為了什麽。”他最後如此做了個總結。
元非晚忽而有種莫名的危機感,像是她被人盯上了很久、而她還不自知。可明明她已經做好準備了,不是嗎?
對方的這句話聽着就是結尾,元非晚不由錯了錯眼珠,重新和那兩道一瞬不瞬地注視她的目光對上。她本想從那眼睛裏猜測對方接下來的話,但一對上她就後悔了——
因為蕭欥正好說到:“現在,看着我,芷溪。”
他眼睛本就幽黑深邃,只是平時裏頭沒有任何東西。但現在不同:情意缱绻,滿得已經溢出來,而她不經意就全接收到了;那種感情有着極大的感染力,輕易叫人跌入溫柔的漩渦——
“芷溪,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元非晚實打實地震驚了。應該說,她從未如此驚訝過——
第一次約會就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這直球也太直了吧?!根本是前面步驟全略、一步到位直奔重點!
等等,就算蕭欥追求效率,這是不是也過分快了?要知道,她出門之前想的是,先确定蕭欥在妻妾和皇位方面的真實态度呢!
現在元非晚總算明白,她剛才的那種危機感來自哪裏——
她做好的準備是最後一次确定,而蕭欥已經打算把事情進行到板上釘釘的最後一步!這肯定不能怪她考慮不周吧?畢竟,能把事情這麽快做到這種程度的,怕是只有蕭欥一個!
見元非晚沉默,蕭欥也不着急。
因為雖然他這麽說出口了,但他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