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反間
是夜,一輪半彎的下弦月極慢地爬上了東邊樹梢。
借着自己敏捷的身手,蕭欥輕輕松松地攀上城牆又蕩下去,朝城外而去。夜裏點一根火把實在太招眼,所以他很是發揮了一下戰場夜行的素質,一路摸黑前行。
嘉寧縣畢竟是個寧靜的小山城,想低調又安全地到達目的地根本不難。蕭欥順順利利地爬上了那棵有些年份的大樹,找到樹枝上的凹陷處窩好。
朝向他的那扇窗戶虛掩着。透過窗縫,偶爾能見到裏頭的人走動。
雖然他在這裏就是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意外,但還是什麽意外都不要出更好吧……蕭欥這麽想着,也不打算出聲,只默默地調整了一個相對舒适的姿勢,半眯着眼睛小憩起來。
他爬樹的動靜相當小,樓裏的人沒一個覺察。
此時,元非晚正準備就寝。她梳洗好了,長袖單衣也換了,正倚着床頭,抱着半卷被子,有一頁沒一頁地翻看詩經。
谷藍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美人夜讀的景象。于是她估摸着,元非晚可能過會兒才休息,便想掩門出去。
在她徹底關上門之前,元非晚卻從書卷裏擡起頭來。“谷藍。”
“婢子在。”谷藍趕緊回答,重新推門進去。
“今日的事情,你和水碧說了沒有?”元非晚問,語氣漫不經心。
谷藍愣了一愣。“還沒來得及說,”她誠實道,“大娘的意思,是要告訴水碧姐姐嗎?那我馬上去。”
“沒關系,”元非晚慢慢擺了擺手,“叫她進來。”
哦,這是要親自提點?谷藍悟了,轉身就去叫人。
主子沒睡,水碧自然也沒睡,來得相當快。而元非晚見人到了,便坐直了一些,并把詩經放到床前的矮凳上。谷藍見她把書合上了,便走過去收好,再立在元非晚身側。
“大娘,可是有事吩咐婢子?”水碧恭敬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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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沒有,話倒是有一些。”元非晚瞅了低眉順眼的婢子一眼。“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情,你可還記得?”
上次說的事情?如果她想留在大房、便要好好表現自己的事情嗎?現在提起來,莫不是已經到了好好表現的時候?
水碧更小心了一些。“婢子當然記得。”
“那便好。”元非晚點點頭,話鋒忽而一轉:“今日下午,元達進了城,無意給還在府裏的仆人捎了句話。”
“無意”?肯定是“故意”吧?
水碧默默心想。然而不管是無意還是故意,她都必須認真聽跟在後面的話。“是什麽話?”
“如今的元府,沒人能比得過老夫人了。”元非晚一字一句道,臉上甚至還有些笑意。
這話很是委婉,要讓谷藍聽,一定聽不出個所以然。但水碧不同,她鑽研元府內的情況已經很久了,很明白這話的作用——一石激起千層浪,這下真是沒消停了!
“确實如此。”水碧恭聲應道。
真是個上道的……元非晚想着,輕輕點頭。“就算是沒人比得過,如果有更多的,老夫人也不會介意。”
這話裏的意味終于明顯了一點。老夫人是典型的拿來主義者,信奉“我的就是我的,你的還是我的”這樣的強盜邏輯。就算她現在是整個元府裏最有錢的,但她依舊不會放過任何能讓自己資産壯大的機會。
水碧擔心這個已經擔心了很久,聞言臉色微微發白。“婢子的身契……還在老夫人手裏。”
元非晚又點頭。“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那意味着……”水碧發音艱難,但還是說出來了:“婢子仍舊是老夫人的人。”
元非晚很滿意這個回答。“你很清楚,很好。那麽,若是明早老夫人差人叫你回去,你該明白要如何做吧?”
水碧簡直要僵住了,可她還是很快道:“婢子明白。”
“……等等?”谷藍沒忍住插嘴。前面的對話,她聽得一知半解;但後面說回去什麽的,她再明白不過了。“水碧姐姐要回老夫人那裏去?不是真的吧?而且話說回來,大娘您怎麽知道老夫人明天一定會派人來叫水碧姐姐?”
水碧看了谷藍一眼,表情十分複雜。谷藍是比她小點兒,但比她天真得多了。這一方面顯得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卻讓人嫉羨——只有沒受過苦或者心思純淨的人,才會抱有這樣的天真。“婢子也覺得是明天。”
這話無異于肯定,谷藍徹底被這兩個人弄糊塗了。
見婢子十分費解的模樣,元非晚好心補了一句:“現在說還太早,等過一陣子,你自然會明白。”
“……噢。”谷藍只能這麽回答了。說真的,現在不明白肯定不是她太蠢,而是另外兩人的啞謎太難吧?好好兒的,為什麽水碧姐姐一定要回老夫人那裏去?
“那你下去好好準備準備,明天上路。”元非晚很快放了人。
水碧彎腰退下。谷藍則打算給元非晚蓋好被子,但被元非晚阻止了:“行了,你也下去吧,我自己來。”
于是,房間裏很快就清淨了。元非晚坐在床頭,琢磨了一會兒——
水碧說想要留在大房,她相信這是真的。畢竟,事實已經證明,留在老夫人或者二三房那裏,風光是一時的,遺患确是無窮的。凡是腦筋正常的人,都會知道跟着他們大房靠譜得多。
雖然水碧的身契在老夫人那裏,但這可不意味着,水碧就想一條道走到黑、明知前頭是火坑還往裏頭跳。棄暗投明才是及時止損的正确做法,問題只在實現方式——
要解決這種困境,無疑就得解決身契的問題。而既然老夫人把婢子當做一個內應插到她身邊,那作為威逼的有利物品,老夫人一定會好好看管着。
那也就是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對元非晚來說,她當然沒有那種舍己為人的精神。別說她不知道老夫人把婢子的身契藏在哪裏;就算她知道,她也不會自己去冒坑蒙拐騙的風險——
若是曾對她有恩的,她還能考慮考慮!一個婢子而已,又不是離了就不能活,她犯得着以身犯險?何必呢!
所以,最佳方案,當然是水碧自己解決這個問題。至于最後的結果會是如何,就看水碧能做成什麽樣了。反正,左右都影響不到她,她有什麽可擔心的?
元非晚這麽想想,就覺得她自己已經相當手下留情了。有些事情的改變只需要一個契機,她給了水碧那個機會,不是已經很夠了嗎?
她已經有了些初步設想。成功的方式有很多種,只要拿到身契或者毀掉它都算數。而失敗的方式也有很多種,但只怕水碧擔不起失敗的後果。
最終會是怎麽樣?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元非晚懶洋洋地想,忽而察覺到一陣帶着水意的涼風打着卷兒刮過。她轉過頭,便見到虛掩的窗戶被吹得更大了些,便下床去關窗。
可在手撫上窗棂之前,元非晚便不免想到了些別的——因為早上蕭欥從茂密枝葉中探出頭給她的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這麽想着,元非晚手上的動作就變了個方向。窗戶打開,她小幅度伸了個懶腰,但眼睛卻有意無意地掃過早晨的那個位置——
夜有些深了,月光又不甚明亮,外頭的一切都影影綽綽的。不過,借着自己房裏的燭光,元非晚還是注意到,有雙靴子在葉片間露出了尖端。
……竟然又在?
元非晚深深震驚了。雖然她們家的極品親戚做什麽都不稀奇,但因此勞動德王殿下大駕光臨兩個晚上,也太誇張了吧?
殿下,您還記得您是個殿下嗎?就算您遠離長安好些年、對自己的定位可能有所改變,但也不至于清閑到這種地步吧?
元非晚覺得這真是無解。她把視線定在河對岸,想了一會兒,還是打算裝作無知無覺——這大半夜的,到處烏漆嗎黑,她什麽都沒看見!
然而,早在她打開窗戶的時候,原本微眯着眼睛養神的蕭欥就已經回了神。“你知道我在這裏。”他道,聲音不大,但十分肯定。
元非晚準備拉上窗戶的手定在半空。“……殿下,您把我吓着了。”她無奈道。突然冒出個聲音是怎麽回事!
“真的嗎?”蕭欥問,然而語氣更像是否定。就算背光,他看不清元非晚的臉,但他确實注意到,對方的手指抖都沒有抖一下!這叫吓着了?騙鬼呢!
不知道是夜色的緣故還是兩人沒真正照面的緣故,元非晚有種微妙的感覺,有些話說起來比白天更放得開。“殿下,”她輕聲道,試圖勸說蕭欥,“您早上說的話,我已經全部轉告給阿耶了。”言下之意,您大可以回去睡覺!
但元非晚不把這句話說出來,蕭欥也就當自己沒發現。“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對方不接招,元非晚也沒轍。“您想知道什麽?”最好她回答完,對方就能滿意地離開!不然,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一個王爺蹲守在外頭的樹上,她這一晚是要輾轉難眠了嗎?
“你一早就看見了吧?”蕭欥問,再次用上了肯定語氣:“我進城時,你就注意到了我的玉魚?”
元非晚怎麽想都想不到,蕭欥竟然連這個都猜出來了。要知道她那時坐在馬車裏,蕭欥肯定看不見她!“看來是芷溪太過冒昧了。”
這話無異于肯定,但蕭欥并不覺得這是冒昧。“你很敏銳。”
不知怎麽的,元非晚覺得,蕭欥所說的敏銳可能并不止她的觀察力。更可能,指向某種暧昧的情愫。然而這個彎球她是肯定不會接的:“承蒙殿下謬贊。”
話說得滴水不漏,蕭欥微微皺眉。每當這種時候,他就想不到他面前的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姑娘家。“這麽謹慎,我能認為你擔心交淺言深嗎?”
雖然這話确實戳中了元非晚內心的某個部分,但還不是全部。因為她覺得她拿不準蕭欥的意思,自然就不可能把自己的意思直白地表達出來。她爹和蕭欥還是合作關系呢,小心總沒有錯!“殿下說笑了。”
這話依舊是在打太極。不過可貴的是,這太極打得并不算敷衍,也沒顯出什麽害怕,能算不卑不亢。
“我是不是認真的,你以後就會知道。”蕭欥沉聲道。
元非晚心裏咯噔一跳。等等?什麽認真不認真啊?他們只說了幾句話而已,為何德王就能把類似表白的話不要錢一樣撒了?“殿下……”她猶豫道,不知道該接啥——
真不好意思啊,芷溪公主說不嫁的時候,也沒人敢貿然對她表白的!
大概聽出了元非晚語氣裏的為難,蕭欥不由回想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冒進了?以至于人家姑娘覺得太快?而且,原來這就算直球了嗎?那元家娘子确實足夠聰明敏感呢……
“現在,也确實還有些別的事。”蕭欥自如地把話頭接了過去,就像是什麽也沒有覺察。緊接着,他就把盧陽明和公孫問之白日裏打探到的結果總結了一遍。
“……什麽?”元非晚自覺得她對老夫人的評價已經夠差,然而事實卻證明,這種底線沒有最低,只有更低。賣孫女這種事情都想得出……她該慶幸她三叔腦袋還沒徹底糊住嗎?
蕭欥點了點頭,又把元光宗勾搭了個寡婦、那寡婦還已經懷孕這事兒說了。
如果說元非晚之前只是有點狐疑的話,現在都變成了肯定。他們連元光宗有外室這事兒都不知道,蕭欥就已經知道那外室姓甚名誰、肚子裏又有啥了。相比之下,蕭欥知道老夫人有放火的意圖簡直不是個事兒——
因為蕭欥絕對派人暗中監視元府、跟蹤元光宗了!
“多謝殿下告知。”元非晚輕聲道,決定明天讓元達去驗證一下。不過,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句話憋得慌,實在不得不說:“殿下,您下嶺南來,已經有幾日了吧?”既然是偷偷摸摸出來的,怎麽會有那麽多時間逗留在嘉寧?涼府和長安的反應還要不要考慮了?
這話有些突兀,蕭欥愣了一愣。等回過神,他不免笑出了聲。為了能多留幾天,他已經決定回程時日夜兼程。這話他只和兩個下屬商量過,元非晚又是怎麽知道的?
又是自己考慮到的嗎?這玲珑心肝,怕是打着燈籠也難找第二個了!
聽蕭欥不答反笑,元非晚有些莫名。不見其人只聞其聲,她頭一回産生了危機感。怎麽辦,總有種不妙的預感啊!
蕭欥好容易笑夠了。“若娘子你覺得我該早些回去的話,怕是要失望了。”如若沒有碰上元非晚,他現在說不定已經到了大庾嶺;但事實上這事并沒發生,所以就剩下再留幾天這個選項了!
元非晚在心裏默默地畫了個叉。這時候,就算事實如此,也當然不能順着蕭欥的話頭走。開玩笑,她什麽身份,能管得了一個王爺的來去?“沒有的事情,”她矢口否認,“您來這裏是我們極大的榮幸,殿下。”
蕭欥盯着那張燭光漸染的側臉,只是笑。盧陽明大概只說對了一半——元非晚行動上可能很大膽,但那絕對分人!比如說現在,他就能察覺到,元非晚和他說話時必須極力找準自己的身份定位,不然很容易帶出一股不敬的感覺……
一點也不怕他?真是個自信爆表的姑娘呢!
這麽想着,他便換了個問話方式:“對剛才說的,娘子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元非晚沒有立刻回答。
說實話,她覺得蕭欥調查他們府裏的事情這舉動很可疑——他随身帶的兩人一看就是心腹,做這種事簡直只能用“殺雞焉用牛刀”來形容!而蕭欥既然去查了,也就說明,蕭欥在這件事上有偏向,偏向那些人必須處理。
這麽想想,她大致抓準了對方想要聽到回答的基調,紅唇微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蕭欥第三次笑了。胸腔微微震動,帶出呵氣的聲音。“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他把《孫子兵法謀攻篇》裏的這句一字一字地背了出來,“說得好!”他頓了頓,又道:“天已經很晚了,娘子早些将息吧。”
元非晚見自己不能讓蕭欥離開,也只能照辦。等她關上窗戶後,才意識到,他們的話題走向竟然以兵法作為結尾——
說真的,這種發展,難道只有她一個人沒戀愛經驗嗎?
這一夜,元非晚本以為自己肯定會睡成個不老實的烙餅,但結果并非如此。在躺到床上時,她還想着最近事情超出想象的發展;而等不了多久,困倦就襲擊了她——
嗯,有個百戰百勝的大将軍值夜,她有什麽可擔心的?睡覺!
而相比于別院寧靜到只能聽到蟲鳴的夜晚,元府卻不那麽平靜了。
下半夜時,殘月才堪堪挂在東面樹梢。大家都睡着了,沒有人聲,只有遠處街道上隐約回蕩的宵禁值夜梆子。
而就在這時候,二房裏,一扇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黑影貼着牆根溜了出來。他移動時沒有發出任何聲響,摸着黑也完美規避了花瓶水缸欄杆之類的障礙物,看得出十分熟悉地形。最後,他貓着腰,在另一扇門前蹲下,仔細聆聽着裏頭的動靜——
老夫人一向是個很有存在感的人,在她睡着時也一樣:那呼嚕,打得真是震天價地響。
黑影停留了一小會兒。在确定裏頭的人确實睡死了之後,他從腰間摸出早就準備好的短刀片,一下一下地挑開了木質門闩。
這動靜很小,和呼嚕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所以,黑影順利地打開了門,溜進去後又反手掩上了。
二房院子裏重新恢複了寧靜。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黑影重新出現了。但和進去時不同,他腳邊多了一大包鼓鼓囊囊的東西。在重新把門闩挑上時,黑影十分緊張,時不時就低頭看一眼包裹。
房裏的呼嚕聲忽而停頓了一瞬。黑影馬上就想跑,可惜脊背僵直,腳也跟生了根一樣。
“呼……”一陣床板吱呀的聲音,呼嚕聲又由低到高地響起來了。
原來只是翻身……被吓得夠嗆的黑影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重新挑起門闩來。等它差不多複位,他就迫不及待地拎起沉甸甸的包裹,踮着腳向後門跑去。
直到黑影再次推開後門、回到自己房裏,元府裏都沒有任何異常響動。他大松了口氣,倒頭補眠去了。
第二天清早,老夫人醒過來時,第一件事便是叫水紅。“昨兒吩咐你的事情,還記不記得了?”
水紅當然只能回答記得,說着就要離開。
老夫人又不高興了。“急什麽?服侍我起床後,再去不遲!”
水紅無法,只得停下腳步,給老夫人穿戴,再化妝打點。
至于老夫人自己,只顧着眯眼享受。等身上看起來差不多,她才開口放人:“趕緊去別院!人沒帶回來的話,你就等着好看吧!”
水紅點頭應了,心中叫苦不疊。她怎麽知道元非晚想來個将計就計?在她眼裏,這就是個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老夫人真是太難搞了!
可還沒等她邁出門檻,老夫人又在她後面追了一句:“去告訴廚房,早上我要吃豌豆糕!”
豌豆糕這種東西吧,得提前浸泡豌豆一晚上,再磨成米分過篩,早上現做是做不出來的。這擺明了是刁難,水紅也不敢說什麽。
只能回來時看看翡翠樓開門了沒有,好給老夫人帶一份了!
什麽?買的錢沒給?開玩笑,讓老夫人給的話,豈不是又要受皮肉之苦?
水碧折回房,拿了些通寶,便急匆匆地出門了。花錢消災吧,多捱一天是一天!
至于老夫人,她其實還沒太睡夠。但她自己懶得動手洗臉,便又躺上了自己的搖椅。沒過一會兒,她又想到,房裏沒有一個人,正是她檢查私房錢的大好時機,便又起了身。
老夫人一直堅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并且雞蛋不能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所以,她平日裏攢下的錢財,都悄悄地掖在一些她認為別人萬萬想不到的地點——衣櫃角落裏,小廳地磚下,還有自己床下的空間。
這頭一個檢查的,便是床底。一般打掃不到,老夫人很是放心。
然後是衣櫃角落。但剛打開櫃子,老夫人就傻眼了——這亂糟糟的衣物是怎麽回事?誰亂翻的?
她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而在把所有衣服一股腦兒扔到地上後,她瞪着空無一物的衣櫃,簡直沒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錢呢?首飾呢?珠寶呢?
這時候再不翻地磚簡直不可能。可糟糕的是,地磚下頭,那個厚實的黃花梨木盒子也消失了——
“誰偷了我的東西!”老夫人目眦欲裂,尖叫聲足以掀翻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