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決裂
別院這頭,天亮以後,元光耀才出書房。雖然疲倦,但他還是去了兒子房間,把元非永從被窩裏拎出來——就算不用住書院,早課也不能落下!
元非永半夢半醒,還記得頂嘴:“為什麽就我一個要這麽早起床?”
“你說晚兒嗎?”元光耀反問,“你什麽時候能和你姐一樣,讓別人送你個寶樹的稱號,那你就可以多睡一陣子!”
寶樹?那是什麽?元非永在長安時還小,不太記事,一聽就糊塗了。直到梳洗完畢,他都沒回過神,結果就這麽迷迷糊糊地被打包送上了書院。
元光耀這才出了口氣。
小孩子嘛,皮是皮,至少發現得不算晚,還有糾正回來的機會。關鍵時刻,能賴床?當然不行!
但是,元非晚就不同了。他這女兒從小懂事,省心省力,實在不能不叫人疼。昨天忙了一天,今天晚點起來,也是應當的。
若元非永知道元光耀這麽想,一定會大叫偏心。但他現在不在,所以“偏心”的元光耀只打發人把熱水等物送到元非晚房外,讓她一起來就能用。
因為大事當前,所以元光耀昨日已經請了假,打算今天做出最終決定。所以,他吃過飯,便想着小憩一會兒,等中午起來去找顧東隅通通氣。綜合一下意見,他們就差不多可以回複德王了。
這本是個很正常很簡單的安排。但是,元光耀剛脫下外衣,就聽得外頭隐約有些人聲。沒過一會兒,元信就急促地敲響了他的房門。“主人,老夫人來了!”
“這個時辰?”元光耀忍不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和他平時去州學時無異。
相比平時,老夫人起的點偏早了吧?往常這時候,老夫人肯定還在床上卧着呢……
等等?元光耀忽而意識到一點。難道老夫人是卡着他出門的點來的?如果他昨天沒有請假,這時候在別院的只有元非晚一個。那老夫人找上門來,就正好能趁着他不在而發作他女兒?
呵呵,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元光耀從來不疑神疑鬼,自認沒有被害妄想症。但在聽到那些話後,他意識到,一直是他自己太天真,以為元府真的一片和睦;而實際上,完全相反!這會兒時間這麽碰巧,他實在有理由相信自己的懷疑是正确的。
“人已經到了?”元光耀問,同時飛快地把外衣重新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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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上樓來了。”元信焦急道。雖然大房所有下人都不太喜歡老夫人,但他們攔不住老夫人啊!
元光耀這會兒非常慶幸,他租了個有架空層的木樓,不然現在老夫人已經進到廳裏了。“我馬上出去。你上二樓,叫阿晚起來,但先別下樓!”
元信應了是,立馬就跑走了。而元光耀束好腰帶,對着銅鏡整了下領口,便推門出去。他走到廳裏時,黃素正扶着老夫人進來。“母親。”
老夫人原本就在嫌棄前面一段階梯又窄又陡,這時迎面看見元光耀,立刻就變了臉色:“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
她這一系列反應,元光耀都收在眼裏,自然捕捉到了對方剛看到他時的一愣,心裏就有了譜。果然是故意來找茬的!不僅如此,她還想像從前一樣,先拿他女兒開刀!
元光耀不由生出了隐怒。換做他心情好,他也許還會做做面子功夫,多扯幾句有的沒的。只可惜,他現在沒有多餘的耐心,一點都沒有。“您在說什麽?兒子不明白。”他冷冷道。
老夫人聞言,腳下差點一個趔趄。“你自己搬出來,一個字沒說,現在還敢和我說不明白?”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兒子真準備和她撕破臉?
“近日事多,兒子忙忘了而已。”元光耀不帶感情地陳述。“再過兩日,兒子得了空,自會告知母親。”
告知?連個禀告都不說了?
老夫人氣得眼白都多了。這種輕飄飄的解釋,根本還是不把她放在眼裏嘛!而且她進門這麽久,元光耀也不招呼她坐?“再過兩日?”她反問,聲音都尖了,“這一次是過兩日,下一次是過幾日?一個月,半年?下下次呢?”
原本就一堆事情要處理,又一宿沒睡,現在還被追着诘問,元光耀不耐煩了。“沒幾次。”呵呵,她還想有幾個下次?說句大不敬的話,等他帶着兒女離開嶺南,他管他們死活?
這回答不鹹不淡,老夫人鼻子都要氣歪了。“什麽叫沒幾次?你給我說清楚!今天,立刻,現在!”
因為聲音太大,邊上的黃素眼皮都跳了跳。不過,早在老夫人開始揮舞手臂時,她就不着痕跡地退了後。
換做是以前,她肯定會挽起袖子沖上去幫腔。但現在,她只管在心中冷笑。在老夫人和元光宗心裏,她一直是個外人,那她管他們做什麽?反正裏外不是人,她幹什麽給自己找麻煩?真惹毛元光耀,最倒黴的也不是她!
鬧,可勁兒鬧!看看到底誰作死誰!
面對這種近似潑婦罵街的大叫大嚷,元光耀有些意外,但不十分驚詫。做長輩的會對小輩進行平白無故的侮辱诋毀,那大概沒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只是在他面前演而已。“沒幾次就是沒幾次,字面上的意思。”他一個字一個字道,咬字非常清楚。
老夫人算是明白了。“你這是鐵了心要和我杠上是吧?你還敢說你眼裏有我這個娘?”她話鋒忽而一轉,調子拉高,變成了凄厲:“你阿耶去得早,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們兄弟仨養大,就換回來這種對待?你的良心過意得去嗎?”說到最後,她便開始抹淚。“我怎麽就這麽苦命?元郎,我還是早點下去陪你算了……”
整座樓都回蕩着這種聲響,想裝聽不見都難。已經起了的元非晚坐在梳妝臺前,手裏握着把梳子,都要聽笑了——
來了,一哭二鬧三上吊!這都是人玩剩下的了,就不能來點新鮮玩意兒嗎?
因為得了吩咐,水碧和谷藍也留在樓上伺候她。她們還從沒見過這種陣勢,不由有些害怕。
“大娘,老夫人這麽嚎,不會出事兒吧?”谷藍怯怯地問。老夫人連故去已久的老太爺都搬出來了,要怎麽處置?
“我聽得她中氣十足,你們怕是都比不過。”元非晚淡淡道。“專心梳頭。”
“可婢子有點心慌……”谷藍聲音依舊小小的。“老夫人怎麽會這樣……”
不用解釋,元非晚也知道谷藍這話是什麽意思。大戶人家的老夫人,哪個不是儀表華貴、雍容大度的?平時說個話聲音都不會大,怎麽換到李老夫人身上就像不入流的菜市場大媽了?
元非晚側耳聽着底下的動靜,表情沒什麽波動。“一樣米養百樣人,誰知道呢?”
這會兒,老夫人已經從自己吃糠咽菜才換得三兄弟進學的機會發揮到了若是元光耀做事之前沒問過她的意見便是不孝,整一出自編自導自演的煽情大戲。為了增強表演效果,她還一屁股坐到了最近的榻上,拿着帕子抹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元光耀立在原地,微微低頭,什麽也沒說。
這種沉默讓老夫人覺得他理虧,演得更起勁了。“你說,你說說,你可對得起我的養育之恩?”
元光耀微微一動。老夫人被吓了一跳,然後發現他并不是想動手,又放下心來。“怎麽,現在變啞巴了?”
“兒子對不對得起母親的養育之恩,當然不是兒子說了算。”元光耀道。他擡起頭,直視着榻上的人。“既然母親想要知道這個,兒子只能把證據拿出來了。”
聽到前一句時,李老夫人還想乘勝追擊;但聽到後一句,她忽而覺得有些不妙。證據?什麽證據?
元光耀朝邊上元雅做了個手勢,後者立刻就上了樓。“您稍安勿躁,很快就能看到了。”
看大兒子平靜無波的眉眼,老夫人開始驚疑不定。她有什麽把柄落到元光耀手裏了嗎?不可能吧?
想到這裏,她不由去看黃素。然而黃素正低着頭,沒法接收到她的目光。她随即覺得自己太過大驚小怪——黃素撂狠話也是昨天的事情,哪兒有這麽快整理出來、又交給元光耀的道理?元光耀一定是在唬她!“還有這種東西?那我還真要看看了!”她大聲道。
元雅很快就去了。而等他捧着一疊厚厚的書籍從元光耀書房出來時,就從幾乎和眼睛平齊的書頁上方看到了對面邁步出來的元非晚。“大娘,你可讓着點,仔細被碰到。”
元非晚卻毫不在意。“你放下來,我先看看,很快就好。”
雖然下頭急等着要,但元雅估計着,他們大娘肯定不會讓他們這些規矩的下人難做,便依言放下。
書皮上什麽字都沒寫。元非晚信手抄了一本起來,翻開第一頁,就愣住了——
元光耀說的證據,竟然是十幾年前的賬本!
再粗略檢查,她看到了防閣、庶仆等的調動安排及他們的薪俸;祿米、食料、賜絹、雜彩、金銀器,這些當然也有;甚至連職田裏送來的果蔬之類,也注明了來源去向……
她爹這未雨綢缪,做得有點早啊!
饒是元非晚,都有些驚訝。她之前還以為,即便元光耀發現了問題,也就是近日;現在有十幾年前的東西……不對,這麽詳細的記錄,肯定是她爹本來就記賬,沒想到現在能派上這種用場!
把這種東西拿出來打臉,不僅一打一個準,還會一個比一個響亮!
元非晚看着那些已經有些泛黃的紙頁,面上慢慢漾起一個笑來。這種好戲,怎麽能沒她出場呢?“水碧,去拿根簪子來。”她揚聲吩咐,“要最貴重的那根。衣服也換一套配的。”
啊?水碧十分茫然。平日裏元非晚不喜歡穿金戴銀,但凡貴氣一點的東西都在箱子裏啊!不過既然元非晚想要,她當然照做。
這耽擱了一小會兒。
老夫人等得不耐煩,又有些心虛,色厲內荏道:“到底有沒有東西?怎麽人一上去就下不來了?”
話音未落,樓梯上便傳來了回答。“阿晚見東西太多,便讓兩個婢子分擔了點。如若讓祖母久等,還請祖母原諒。”
聽出這聲音是誰,一樓諸人統統吃了一驚,都轉頭去看——
頭上一支鑲金點翠的玉步搖,額間一點殷紅如血的牡丹紋,身上一件搖曳生姿的異色绫錦間破裙……配上芙蓉臉蛋、款款腰肢,當真是顧盼生輝、儀态萬千!
一群人,包括老夫人和黃素,都看呆了。元非晚平日裏不太愛打扮,這一打扮起來,真是星月失色!
元光耀最先回過神來。他之前已經讓女兒不要下來,但女兒不僅下來了、還着意裝束一通,他當然知道這是給他壯聲勢。雖然他覺得他自己能處理掉老夫人,然而元非晚已經出現,那就順水推舟得了。
“阿晚,”他出聲道,“來阿耶這兒坐。”
聽到這句話,老夫人終于回過神,立馬就給元光耀一個惡狠狠的瞪眼。“我這個做娘的進門這麽久,你一聲不吭;女兒一出現,就怕她累着了?”她斜眼看向元非晚,調子頗有些陰陽怪氣:“前兩天不是還病着麽?現在就好了?”
元非晚依言走到元光耀身邊,轉臉看向老夫人,這才露出個略帶羞澀的笑容。“是阿晚身體弱,老讓阿耶擔心。不過阿晚确實好了,可要近點讓祖母仔細瞧瞧?”
老夫人頓時噎住了。瞧?還近點瞧?元非晚身上水痘餘毒有沒有徹底清除啊?她才不要冒險呢!“那合該叫阿素瞧瞧,”她轉了轉眼睛,“你二嬸子見你多日不好,十分擔心呢!”
哈?黃素擔心元非晚的身體?睜着眼睛說瞎話都不是這樣說的呀!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僅元光耀和元非晚這麽想,大房的下人們也這麽想。
被點名的黃素更悲催,她也同樣不想靠近元非晚。但這個要求她沒法拒絕,只得硬着頭皮向元非晚走近,距離還有五步時就停住了。“晚姐兒容光煥發,看起來是大好了,恭喜恭喜。”
元非晚聽得她二嬸語氣很不情願,也沒當回事。就算她沒像元光耀一樣親耳聽到那些诋毀,她也想象得出,二房不可能待見她。“這一病太過久長,多謝二嬸關心。”她繼續笑吟吟。
“哪兒的話,晚姐兒太客氣了。”黃素背後冒汗。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作祟,她總覺得元非晚毫無死角的完美笑容裏頭藏着刀子,說完話又退後,只差貼着牆角站了。
這舉動把老夫人氣得眼皮直跳。她頭都開好了,老二媳婦就給她來這麽不痛不癢的兩句?當真是要反了天去?就算老大在場……
想到元光耀,老夫人才記起,這次大兒子在場,她們不能用之前一唱一和地打壓元非晚那一套了,頓時更加不虞。“你今兒個不去州學了?”
聽得這句,元光耀完全能肯定,老夫人來此經過了蓄意謀劃。每回都暗地裏沖元非晚發作,元非晚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怪不得他被蒙在鼓裏這麽久!
“兒子偶爾也想要休息一下。”他不軟不硬地回答,往前半步,不着痕跡地擋在元非晚身前。“別的就先不提了。元達元雅,把東西搬過來。”
兩人依言照做。
老夫人沒想到有這麽多證據,不由瞪着面前兩大摞新新舊舊的本子。“這裏面記了什麽?”
元光耀輕輕一笑,帶着些難以言說的凄涼。“您拿一本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夫人看見他的表情,心中突地一跳,直覺大事不妙。
她勉強拿了頂上第一本,翻開來沒看兩頁,臉色就和走馬燈一樣,紅橙黃綠地過了一遍,精彩得不得了。那裏頭清清楚楚地記了元光耀的所有收入支出,這沒什麽好說的;但是,元光耀還把支出分了好幾個大項列明。
元光耀花錢最多地方的不是大房,而是二房和她自己!
“都是一家人,你竟然還記得這麽清楚!”老夫人厲聲喝道,啪地把賬本扔到元光耀鞋面上。
元非晚冷眼看着,覺得李老夫人真是極品極了,怪不得帶着二房三房風氣歪斜。她爹能長成現在這樣,全賴她爹自己努力啊!換做是元光宗或元光進,元家早不知道成啥樣了!
“不是母親您提到吃糠咽菜,兒子怎麽會想到這個呢?”元光耀看都沒看那賬本,直接回答。
老夫人本想說她就是舉個例子,但想到元光耀也可以用舉例子來反駁她,不由怒道:“養育之恩是錢能衡量的嗎?”
元光耀張口欲言,但這次元非晚搶在了他前面。“祖母,您這話說得真對。”
啥?別說元光耀,就連一邊看到賬本就開始心驚膽戰的黃素也沒忍住看向元非晚。這時候幫老夫人說話?她腦子壞了嗎?
元非晚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繼續道:“光給錢自然不能說明阿耶報答了您的養育之恩。但您想想,”她話鋒忽而一轉,“若阿耶不記着您的養育之恩,他會把自己掙的血汗錢拿給您花嗎?不說給了祖母您多少,二叔三叔也有分呢。”
“兄友弟恭,那是應該的!”老夫人不假思索地反駁。這話她說了足有二三十年,口頭禪都沒這麽溜的。
“兄友弟恭,自是佳話。”元非晚又點頭,“那不如您說說,二叔三叔的錢都花在哪裏了?”
從來沒人敢這麽接她這句話,老夫人又被噎住了。元光宗和元光進的錢?元光宗的錢自己花銷都不夠,元光進根本不掙錢!這讓她怎麽說?“老二老三掙那麽點,有什麽可分的?”她強自辯解。
“阿耶的确掙得最多,這個我們都知道。”元非晚繼續點頭。“可有來有往才是人情道理,便即不是錢,也總有些別的能拿出來的東西,譬如說一點點時間,幾句關心的話……這一點也不費錢,您說是不是?”
這就是暗指她病時的冷落情況了。老夫人想罵回去又想不出詞,憋得臉都綠了。她這孫女,看着一直在應和她,卻總是半路轉到別的地方去!偏生還不帶一句髒話,也抓不到一點錯處!
元非晚可不在乎老夫人有沒有高血壓之類的病症,再接再厲:“說起養育之恩,二叔三叔也是和阿耶一樣的吧?阿耶付出了這麽多,您還覺得阿耶沒盡到責任,不足以報答您的養育之恩;那二叔三叔呢?”
老夫人快要氣死了。“長輩的事情,輪得到你插嘴?”她總算想到了一個老招——用身份壓制!
元非晚一臉無辜。“我當然沒那個膽子管。不過,是祖母您先提的養育之恩,我只是随口問問。您覺得,如果外頭的人看見這些賬本,他們也會覺得阿耶沒盡到他該盡的責任嗎?”
啥?老夫人和黃素的臉一起白了。這些賬本怎麽能給外人看見?要真抖出去,她們連門也不用出了——家中老夫人讓大房倒貼二房三房十幾年,反過來還指責大房不盡孝道——肯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
“……白費你讀了那麽多書,知道什麽叫家醜不可外揚嗎?”老夫人顫巍巍地指向元非晚,嘴唇都抖了。
“阿晚當然知道。”元非晚眨眨眼,“可您這麽說的意思,就是指阿耶的賬本是家醜?那上面只是如實記錄了收入支出,如何算是家醜?”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白眼一翻,倒在榻上。“真真是氣死我了!老大,你就是這麽教女兒的?”
被點名的元光耀卻覺得,自家女兒說得再正确不過了。“阿晚說的話,句句屬實。這不正說明兒子的教導沒有問題嗎?”
“屁話!怎麽可能沒問題?”老夫人氣咻咻道,忽而扶起額頭哀嚎:“哎喲,我頭疼得很!”
元光耀的反應是眼皮掀了掀。“哦,”他平淡道,“那便勞煩弟妹送母親回去休息吧。”
老夫人本是裝病,卻沒想到元光耀吃了秤砣鐵了心。“你、你……”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她兩眼一翻,真閉過氣去了。
眼看老夫人暫時暈厥,黃素只得照着元光耀的意思,把人帶回去。元光耀和元非晚送她們離開,不過連樓都沒下。
望着那輛遠去的馬車,元非晚心裏冷笑了一聲:呵呵,氣不死這個老太婆,她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