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鄧爺爺畫像後的爛尾樓
路虎沿着深南大道行駛,地王大廈最上方的綠色光柱越來越明顯,很快到了鄧小平畫像廣場。這是深圳的标志性地段,不過即使是這樣,深夜的街面也會冷清很多,白天這裏那些拍照留念的人都不見了,只有鄧爺爺保持着他的微笑,始終眺望我分不清是東還是南或是西和北的方向。
這大畫像的背後,就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和邦酒店,有一種說法是畫像之所以立在那裏,就是用來鎮邪的。
雖然這說法我很orz,誰的主意?把鄧爺爺當樂山大佛用咩?
閑話少說,狩月停好車,我們就過去那棟爛尾樓。說也奇怪,明明只有幾十上百米的距離,可走過去,卻像幾步就離開了繁華鬧區,有一種陰冷的感覺籠罩過來,讓人不自覺地縮脖子縮手。
到了和邦酒店樓下,望上去,整棟樓黑幽幽的,樓體的下部已經比較像現代化的酒店,上部卻殘留着水泥灰牆和腳手架的痕跡,一些窗戶沒有安裝玻璃,偶爾有幾條不知是窗簾還是什麽的破布鼓動出來,像召喚人進去的白色的手。
“過來吧。”狩月在前面喊我,伸手推開那扇斑斑駁駁的玻璃轉門,發出長且刺耳的一聲“吱——”,我硬起頭皮,跟在他後面進去。
“喔,怎麽有兩轉樓梯?配上這個格局,堪稱大破之相,福德才氣,左進右出,邪煞兇祟,凹之不去,難怪說這地方邪。”狩月打開手燈,一照,果然大廳左地各有一條大理石樓梯,對稱的盤旋而上。
我抿抿嘴唇,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福德才氣進出那些我不管,可是兩轉樓梯的話……
果不其然,狩月轉過來,“來,我們一人一邊上去。”
“我……”
“放心,拿着這個。”他看出我的猶豫,笑着遞給我一只小鈴,“有問題就搖,我立刻過來。”
說到這份上,我也不好意思再表現出害怕,畢竟我也是伏魔使,這工作是我接的,難道還像個麻瓜一樣拉着他的衣角要保護嗎,于是一咬牙,“行!”
我選了左邊的樓梯往上,樓梯上落了很厚的灰,以至于一踩都是明顯的腳印,扶手一摸也是一手黑。拂去灰塵,倒能看出建設的材質很好,很有質感的大理石,但風格還停留在它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始建時的樣子,鑲了大片的金邊,現在看起來顯得有夠俗。
再往上走了三四層,華麗的裝修開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淩亂的建築材料,早已幹了的漆桶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上面還有巨大釘子的粗糙木板堆得到處都是,牆角有些破爛棉絮,也不知是哪年哪月一些三無人員留下的。
不過哪怕是三無人員呢,有點人氣就好啊,這會兒整個樓道只回蕩我一個人的腳步聲,感到後背冷嗖嗖的,難道說,真像網上傳的,這裏連乞丐都不敢來住?
我走向那堆棉絮,讓人松口氣的是,有個拾荒大爺在那坐着,我連忙過去笑着打招呼,“大爺,在這裏多久了?還有其他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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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爺跟我點點頭,憨厚地用一句四川話回答我,“黑多年了,這兒人黑悶多。”
“啊?”我擡頭四下看看,這聽起來是挺多人的意思,可我咋沒發現呢,也許上年紀的人,尤其在這種地方的,精神不太好吧,忙繼續笑着問,“聽說這樓鬧鬼,您不怕嗎?”
“啥子鬼喲,我住黑多年老,從來沒看過鬼是啥子樣子。”
這句話聽起來是這麽地讓人安心,我的腳卻不自主地後退,到貼着牆皮,有點發抖,然後一點點蹭過去,到離他五六米外的地方開始狂奔。
因為大爺他是一邊梳頭一邊說的。
什麽?梳頭有啥可怕?
那把腦袋拿下來梳呢?
我跑上了一層樓才轉回來,用力揉了揉眼睛,集中精神在靈視上,一看不打緊,好家夥,果然人頭攢動,破衣爛衫的,口歪眼斜的,頭上插了鋼筋的,胳膊挂着半根骨頭的,聚在一起或走或卧,還有的圍成一圈打牌,好不熱鬧。難怪狩月說這是成“凹”集煞之處,估計不止是在這裏出事的靈,方圓多少公裏內的都聚過來了。
我打個冷戰,搖搖頭把這些甩出視野,雖然證明這裏果然很邪,但他們并沒有強大的戾氣,跟我倒也井水不犯河水。
那麽我要找的靈體呢?還要上樓嗎?我想着,回過頭來,卻突然,只覺得整個血液僵住了。
——我的身後,積滿灰塵的地上,赫然有兩排腳印!!
這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我小心翼翼地将一口氣hold在喉嚨裏,這樣對自己說着,一邊慢慢伸出一只腳,向似乎是多出來的那雙比去。
可惜……顯然不是,我作為一個八十年代的新一輩,穿36碼的鞋……是不可能纏過足的!
那一雙小腳的腳印,就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地一直延伸到我身後三米處,仿佛能聽到她走路時那節奏似的。
我倒抽一口涼氣,是下面那些靈嗎?再用力瞪起眼睛,看下去。
可吓到我的是,方才那熱鬧的景象,此時竟然已經變成一片空蕩,好像一陣強風吹來,雲氣散開得不剩一絲一毫,任憑我怎麽再揉眼睛,集中精神集中得太陽穴都痛,就是什麽都沒了。
這樣的情況,我聽說過一種原因:
那就是,有一個至兇的東西出來,兇到其他惡靈全部退散。
我的冷汗又不争氣地下來了,趕忙一手叫出小斬,另一手抓緊狩月給我的小鈴。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強大的壓迫感。
我不知別人如何,我只能說,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那種陰冷的感覺,硬生生像是無形的繩索,讓人覺得手腳都僵硬不堪,貓着腰站不正直,同時寒意侵蝕入骨,一陣陣地打哆嗦。
我強壓下去這種難受,轉過來雙手捧住小斬,大喝,“現身!”
我很想知道,我叫它現身就現身,那如果叫“別現身”,它是否就不現身了,如果是那樣,我會很後悔……
因為就在話音剛落,平地便卷起一股陰風,腥寒之氣嗆得我眼睛都是刺痛的,接着一個灰白色的輪廓出現在我面前,黑色的長發糾結如水草,支離破碎地擋住臉面,露出的一只爪子焦黑幹枯,如受過千百次刀砍火焚。
“你是何人?有何冤屈,在此作祟,為害無辜?”我用刀尖指着它,硬着底氣大聲問。
對方卻似乎沒那個閑心答我,嗷地一聲,一抓就已經攜千鈞之氣過來。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我慌忙用小斬格住,心裏已經狂跳不止,若用顏色來比喻,它的氣是黑色,我的氣是橙紅,現在遠看來說,就像是一團墨黑包裹一小塊橙紅,那種可怕的壓迫力将我整個人都鎖得動彈不得,手臂像負擔巨大的重物時,拼命撐得僵直,卻又不可抑制地抖個不停。
我斜下眼去看我的手鈴,已經不需要去搖它了,因為氣流的對沖中,它早已稀裏嘩啦響成一片。
可是,狩月為什麽還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