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碗卡布基諾引發的血案
“溫馨提示:在此倒垃圾者死全家!”
在幾條看起來差不多的巷口中,我瞪大眼睛辨認出這塊作為路标的黑黃相間的告示牌,便跳躍着避開地上的污水,向其中一條拐進去——這裏在兩個月以前,就是我的新住處了。
這種地方在深圳很多見,叫城中村,也叫農民房,與小區房相對,一般不超過七層,沒有電梯也沒有保安,但租金自然也便宜很多。
我走上二樓,這裏堆着許多木板,而光線又很昏暗,第一次上來時撞得驚天動地,不過現在搬過來幾天了,已經能夠在貼着牆拼命吸氣的狀況下順利通行。
不知道這裏原來建築時是怎樣的,但現在,房東為了賺錢,建立了很多牆壁把空間隔成許多小的房間,每間大概10—15平米,共用一個洗手間,以及一塊擺了煤氣爐的地方,從廊上走過去,就會看到兩邊都是房門。
我住在最裏面的一間,左右兩間房門都沒有關,往左邊看,可以見到肮髒的床鋪上一個赤裸的大黑後背,上頭還有京九鐵路似的兩道大疤,因為聽到動靜,男人遲緩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死魚樣的左眼上沒有眉毛,我連忙非常狗腿地笑了一下,把臉轉到右邊去了。右邊住的是個女人,臉上鋪着厚重而劣質的粉,好像驢糞蛋子上下了霜,穿一件小吊帶,大紅的胸罩帶子掉出來,我估計她是個暗娼,此時她正在聚精會神地摳腳,并沒有注意到我。
其實就在兩個多月前,我還估計不到自己會租到這種左手流氓右手小姐的地方來,不過人倒黴時,真的什麽都不順啊,這兩個月一單case都沒有,深圳是個就算你成功搶劫銀行,都會發現無數人比你有錢的地方,加上我又不是個善于理財的,很快發現原來住的小區房房租付不起了,所謂形勢比人強,再不願意,也還是搬到這裏來了。
進到房間裏,我把一只鞋甩到天花板上(真的不是我功力高而是天花板太矮了),長嘆了一聲,惋惜今天不但又沒有找到生意,還接到一個郁悶的電話。
電話是愛八卦的老同學打來的,上來就噼裏啪啦跟我說了一大堆小時同學的消息。
想當醫生的小王現在在防疫站給雞看病。
希望數錢數到手軟的美妞現在在銀行坐櫃臺。
夢想成為“李小龍二代”,大吼一聲沒人敢喘氣的阿彪,現在給太平間看門。
連那個天天叫着要X日本女人的左大憤,都到某島國做AV男優去了。
一句話,大家都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怎麽就我混的這麽锉呢?
不過,我的理想又是什麽呢?我托着腮幫子想了想,簡單地說,我想好好活,因為我不敢去死嘛,既然活着,幹嘛不往好了奔,做個自己喜歡的人。
不過細想,這又不是什麽明确的答案,那也難怪日子過得稀裏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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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我歪過去瞟了一眼地上一直趴在那裏的妖獸跳樓,這家夥的理想應該就是吃了我吧?
沒想到,一直死狗似的家夥居然像是知道我想什麽,而且還開了口,“我想吃飽。”
我一驚,看了看它的豁口搪瓷盆,一種內疚的情緒突然湧上來——這理想活像三年自然災害時期的……好歹也是一個活了十世的妖怪啊,要是讓其他伏魔使知道了它現在的待遇,一定替它抱好大委屈呢。
于是我突然暗自做出一個很有鬥志的pose,我似乎該有點明确的目标,目前的理想是,讓我倆都吃飽!
當然,不過,後來……我才知道,這是missionimpossible啊……
時間跳過24小時,第二天的傍晚,我正把西裝套裝的上衣系在腰裏,拖着腳步晃在大街上。
真是有夠的沮喪,今天本來有多好的一個機會啊,居然因為一字之差,讓我自己給斷送了。
情況是這樣的:
早上接到一個生意的線索,是個在外企工作的白領,大概是遇到了一些邪祟的東西,電話裏也沒說很清楚,讓我到某著名西餐廳面談。
難以形容放下電話我是多麽興奮啊,連忙費盡心力挑出當初肉痛了很久買下的那件套裝,還在衆人的白眼中厚臉皮占用了20分鐘洗手間打理頭發。在某種程度上,深圳算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地方,君不見,那些做地産做保險的,寫一句話三個錯別字,一穿起襯衫領帶來也頭頭是道的。
然後我就去赴約了,等了滿久客人才來,果然一看起來就很有白領的感覺,反正我路過報亭時看那些時裝雜志封面上好像都是這麽打扮的,臉上的妝容更是非常精美。不過整個人顯得有些嚴肅,讓我心裏暗暗打怵。
我們确認過身份,她坐下來,服務員送上餐牌來,被她輕輕地一擺手,阻止了,朱唇微啓,“小倉抹茶意大利面,不加韭菜。”
我後背上劃過一絲涼意,這年頭,裝B果然是一種才華。
于是我咬牙也向侍者微笑,“芝士焗法國鵝肝伴香草煎蛋,不加蛋……”
“飲品麽”,對面的白領繼續點單,一串優雅而純正的英文滑出:onecupofespresso.
Espresso是一種濃咖啡的名字,雖然我英文學得還不算差,對這種詞彙也不太熟悉。
然後她把目光投向我,淡淡笑道:“咖啡,我是只喝espresso的——你不來點什麽嗎?”
餐牌被她擋回去了,這時拿在服務員手裏,其實我要一下也不過分,但也許是當時我太需要得到這個單子賺點錢,心裏頗為緊張,不知怎麽的就被她引導了,也覺得要空口白牙說一個名字出來才行。
提拉米蘇?
不,不對,那是蛋糕吧~~
卡,卡……卡布基諾!
這個還有點能唬人的名字終于被我想起來了,我一激動,一下脫口而出。
服務員和對面的白領都望着我愣住了,我看着她們的眼神,有點慌,心想,卡布基諾,應該沒錯啊,幹嗎這麽看我?
半天,服務員彬彬有禮地對我說:小姐,我們用咖啡杯盛給您可以嗎?
然後我突然反應過來,剛才說的是:請來一碗卡布基諾,更該死的是,肢體居然還配合動作比出一個飯碗的形狀……
于是,我丢掉了這份工作,白領客氣而面無表情地對我說:“我想我需要一個更加職業的驅魔師。”
雖然我不知道用飯碗喝卡布基諾與伏魔的能力有啥關系,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因為一個鬼使神差的不正确的量詞,我與五千大洋失之交臂。
算了,我嘆口氣,轉念想到,這大概就是說,是你的總會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用,難得不用窩在那不足十平方米的小房間,就當出來逛街了。
可能不得不提一下,我這人是非常具有阿Q精神的,每當換完衣服才發現忘了拉窗簾,都會立刻告訴自己說:對面一定沒有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