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地靈夫人”傳專為周靖準備際室練功,并擺上接風酒宴。
由于每個人的心靈,壓積了太多的悲憤與怨仇,食不甘味,酒席草草而終。
周靖被安置在一間纖塵不染的功室之中,飲食起居,由“地靈夫人”的兩名貼身侍婢照顧。
悲慘的身世,血淋淋的回憶,使他的心一直翻騰在仇與恨的狂濤之中,他無法定下心來參研“共工殘簡”。
父親,堪稱一代武聖,卻謎樣地死亡,死後還被毀屍。
母親,生下自己剛三朝便遭迫殺,他似乎己看到了釣魚矶上血淋淋的一幕。
仇與恨熾成一股無比的殺機。
三天三夜,他自不交睫,把自己沉浸在仇恨的海裏。
他冥想着由“地靈夫人”口中述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節。
這的确是一個慘絕人寰的血的故事,而他,是故事中不幸的主角。
靜室的門輕輕開啓,呈現出“地靈夫人”焦灼關懷的面孔。
“少主!”
“前輩有何見論?”
“少主,請抑悲懷,往者已矣,目前要做的是如何報仇,使主人主母得能瞑目于九泉之下,悲傷足以損元……”
“謝謝前輩提示!”
“望少主即日開始參修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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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賤妾告退!”
靜室的門,悠然而合。
是的,一切都成為過去了,當前應該做的是如何去報仇,追兇,使父母瞑目。
周靖摒除那些足以使他不安的激動的意念,翻開了“共工殘簡”。
剛一打開扉頁,兩個面孔立即呈現腦海。
一個是為他而死的綠衣女莫绮華。
另一個是美絕塵寰的異母姐姐甘小梅。
莫绮華贈“辟水珠”,助他入“水府洞天”取得“共工殘簡”,而今“辟水珠”尚在自己懷中,伊人己玉殒香消,若非莫绮華與“紅須客”丘金以死相拼,他不會有今日,而最令他摧心斷腸的是莫绮華臨死才吐露埋藏在心底的一份愛!
第一個為他而死的是“桃花宮”中的婢女春桃,但春桃雖死,生前曾得到他的愛,也得到他的初吻,死後,他親手把她埋葬。
莫绮華,她什麽也沒有得到。
從而,他聯想到化身“恨世魔姬”的黃小芳。
黃小芳被“逆旅怪客”誤傷而失去動力,被四金剛迫得投江而死,黃小芳對他可說是恩至義盡,大恩至愛,欲報無門,使他在心靈上抹了永遠拭不去的痛苦。
先後,三個少女為他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受而不予,在一個孤高自負的人而言,是相當痛苦的事。
與他同一悲慘命運的異母姐姐甘小梅,他每一念及,內心就是一陣痙攣。
為什麽蒼天會作這樣近千惡毒的安排!
他們相愛!
他吻了她!
甘小梅一旦知道真實情況,她受得了這打擊嗎?
她母親“血谷主人”,是父親的棄婦,伴着一顆殘破的心靈而活。為了她還有一個兒子甘江,可是,當她知道這一線賴以生存的希望也歸于幻滅時,該當如何?
他不能再住下想……
仿佛,他己看到自己的心在滴着鮮血。
四周包圍着他的,是恐怖而無邊際的陰霾。
這痛苦,比死還深!
死,一切得到解脫,只要渡過那一剎那,可是他不能死,須要活下去,堅強地活下去,否則,他将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第四天,又在慘痛的思念中過去,“共工殘簡”他一個字也沒有看,案上擺着換了數次,而仍原封不動的食物。
“少主!”
“地靈夫人”再次出現門邊,那神傳 那語音,像是發自一個慈祥的母親,充滿了關切、摯愛,微帶着一絲薄薄的責備。
周靖赧然站起身來,讪讪地道,“前輩,我又虛耗了一天!”
“地靈夫人”黯然道:“少主,賤委等十餘年來,為主人主母的仇而奔走,天幸少主尚在人間,可說是主人主母威靈有感,如果少主一味沉緬在悲痛之中,耗氣損元,賤妾等心何能安,同時賤妾鬥膽說一句冒渎的話,這不是大丈夫男子漢應有的行徑!”
暮鼓晨鐘,警人迷夢。
周靖悚然而震。
不錯,這不是男兒本色,他不但愧對父母在天之靈,也愧對這些昔日父母的手下。
“前輩,我知錯了!”
“少主言重了,賤妾放肆,請少主……”
“前輩金玉之言,周靖永銘五中!”
“少主,你不改過姓氏……”
周靖怆然道:“我獲義父‘霸王鞭’周公铎恩養成人,最後為我而死,他老人家不娶無後,我不忍抹去這姓氏,至于本姓,我打算在恩仇了了之日,冠在周靖兩字之上!”
“地靈夫人”不斷點頭道:“少主宅心仁厚,天必佑之,賤妾告退!”
周靖重振心神,攤開“共工殘簡”,首頁之上,楷書着:“共工殘簡,原為祖師所創神功玄法,歷代均以口頭相傳,致多有漏失,至一百零五傳先師殷端木,始錄之成書,然己殘缺不全,故名之為‘共工殘簡’,餘限于資質,未能大成,寄望後代傳者,能竟全功,而使本門光大,永垂武林。第一百零六傳弟子甘祖年謹志。”
周靖不由淚光瑩然,這正是他父親所遺的手筆。
由于他出生三日,就适逢慘禍,父母的音容,對他完全陌生,在想象中也無法描述出來,他測想,父親生前,必是一個世無其匹的人物。
“血谷”,選中了他當贅婿。
母親,也愛上了他。
還有,“恨世魔姬”,“一統會”總壇之中那神秘的中年美婦,關外武林盟主藍玉環,“水府洞天”之主……這些都是不可一世的尤物,似乎有一個隐約的事實,她們都曾愛過父親,而且愛得很深。
這說明了父親在世之時,除了神功無故之外,鳳标也必蓋代。
心念之中,目光移向第二頁,那是目錄二
培元大法。
練氣大法。
運氣大法。
神功初步。
六合還元。
天地交泰。
金剛不壞。
天人合一。
下面是附注:餘當日練至“金剛不壞”之階段,限于秉質,謹悟其半,致“天突”一穴,無法封固,終不能竟其全功,達“天人合一”之境。甘祖年再下面是附錄,分別列述拳掌指及輕勸身法。
拳掌指身被列為附錄,顯然這一門神功的主旨,在修練“金剛不壞”之體,而并非講究拳掌指招式。
于是--
周靖廢寝忘食,全心全意專研“共工殘簡”。
他武功本己有根底,再加上異母長兄甘江,輸給他近一甲子的功力,而前母“血谷主人”
授予的“玄龜神功”,與“共工殘簡”的運氣之法,不謀而合。
先天秉賦奇佳,穎悟力超逾常人。
仇與恨在不時地鼓舞他及早完成神功。
基于以上幾種原因,進境之速,相當驚人,幾乎超越常人所能的極限。
一個月過去了!
兩個月過去了!
他遭遇到與他父親相同的阻礙,練到“金剛不壞”這一階段,全身穴道經脈,皆己封固,獨獨“天突”一大無法拟封。
他發誓,非要達到“天人合一”之境不可。
面對那艱深玄奧的口訣,他忘了饑渴,忘了疲乏,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好象本身也己不複存在,腦海裏除了口訣,己容不下任何東西。
焦思!
冥想!
時光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逝……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他正凝神苦思之際,無意中看着那專一指示晝夜之分的“天光洞”,腦中靈機一觸,倏有所悟。
“地靈宮”建築在地下,全賴燈火與珠光照明,晝夜不分,為了彌補這一缺點,當初建造這地下宮殿的人,匠心獨運,設計了許多“分光洞”,這洞直通地面,用無數面銅鏡把天光轉折送人每一間官室之中,光線的明滅,顯示出晝夜之分。
由于這“分光洞”的原理,使他領悟了“天突穴”不能封固的原因。
一時之間,他驚喜欲狂。
費解的口訣,也在剎那之間豁然貫通。
于是--
他收斂心神,跌坐垂簾,進人忘我之境。
逐漸,天人合一,由虛生明……
此刻--
“地靈宮”中,血海屍山,鬼哭神號。
“一統會”百餘高手,由加盟“一統會”的“桃花官”主人“桃花姥姥”率領,血洗“地靈宮”。
由于靜室的構造特殊,聲音不透,是以周靖絲毫未受幹擾。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守在靜室門外,全力阻截來犯的高手。
“地靈夫人”獨鬥“桃花姥姥”,顯然不支,險象環生。
好幾次“桃花姥姥”放棄了鬥殺“地靈夫人”的機會,一味游鬥,顯然她別有用心,本來“桃花姥姥”的功力,較“地靈夫人”遜色,但她自殘害五百壯男,練成“返老還童”邪功之後,功力運增,“地靈夫人”己遠非其敵。
“地靈宮”不乏好手,鏖戰之下,雙方互有死傷。
由于“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雙雙扼守靜室之門,是以“一統會”的一流高手,全部集中環攻靜室。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為了維護周靖的安全,就拼死守住室門前的示道,不敢越雷池半步。
如果讓一個人欺近靜室之門,後果何堪設想。
甬道中,屍體層層鋪蓋。血肉橫飛,但撲擊之勢,有增無減。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功力再高,終是血肉之軀,怎經得起對方輪番猛撲,何況,來者俱非居手。
随着時間的延長,二人已呈強彎之未,口鼻之中,鮮血陣陣溢出。
慘烈之狀,令人不忍卒睹。
當然,兩人己下定決心,至死方休。
宮庭之中,“地靈夫人”釵橫發亂,凄厲如鬼,嬌軀搖搖欲倒。
“桃花姥姥”一直不下殺手,邊打邊道:“吳絹雲,你想好了沒有,加盟本會,還是使‘地靈宮’化為劫灰?”
“地靈夫人”嘶聲道:“妖婦,辦不到!”
“如此休怪我了!”
了字聲落,手出如電,一把扣住“地靈夫人”脈門。
就在此刻--
一個面容詭谲的白衣中年人,幽然出現,望着“地靈夫人”,邪意地一笑,道:“嫂嫂,久違了!”
“地靈夫人”芳心大震,駭然道:“你……你……加人了‘一統會’……”
“嫂嫂,此地不容人,自有容人處!”
“原來……是你出賣了本宮的秘密,使敵人長軀直人,機關失效……”
“嫂嫂,這不是出賣,兄弟我應該是‘地靈宮’之主,哥哥己死,我是回來接收的。嫂嫂,數年不見,鳳采如昔,哈哈哈哈,你将仍然是夫人之尊……”
“地靈夫人” 目眦欲裂地道:“住口,鄭強,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
白衣中年面不改色地道:“夫人,罵得好!”
“鄭強,你哥哥泉下有知,他不會放過你!”
“夫人,那是另一回事!”
說着,轉向“桃花姥姥”道:“副座,請下令休戰,否則‘地靈宮’将成為一座無人的死宮了!”
“桃花姥姥”一揚手,高喝了一聲:“住手,控制出入甬道!”
搏戰之聲夏然而止。
若梅若蘭二婢渾身浴血,弄了過來,見主母被制,雙雙驚叫了一聲,撲了過去。
“找死!”
暴喝聲中,白衣中年男子拿出如電,把二婢擋了回去,陰陽地道:“識相的規規矩矩站在一旁!”
若梅着蘭看清眼前三人,駭然退了兩步,栗聲道,“二門主,是你……”
“不錯,是我,我回來接掌‘地靈分壇’……”
“什麽,‘地靈分壇’?”
“嗯,從今起,改為‘一統會’分壇!”
二婢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但目中已流露出恨毒之色。
“桃花姥姥”把“地靈夫人”一推,道:“交給你!”
二門主鄭強笑嘻嘻地接住“地靈夫人”,仍扣住腕脈。
“地靈夫人”脈穴被制,反抗無力,一雙秀眸,幾乎瞪出血來。
“桃花姥姥”舉步向靜室方向奔去。
“地靈宮”殘存的弟子,紛紛向庭院集中,“一統會”屬下則分布四周。
那些受傷未死的,發出一陣刺耳的哀鳴,令人心悸神搖。
梅、蘭二婢雙雙叫了一聲:“少主……”
撲向“桃花姥姥”身後。
冷哼聲中,“桃花姥姥”驀地回身,劈出兩軍。
勁道卷處若梅若蘭二婢被震得倒栽回去。
靜室前,搏鬥己近尾聲,“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咬牙支持不倒,但出手之間,己失去了章法,所恃者,一股忠義之氣而已。
“住手!”
喝聲傳來,“一統會”的高手,紛紛退向兩側。
出聲喝止的,是“桃花姥姥”。
壓力一解,“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再也支持不住,雙雙坐下地去。
“桃花姥姥”目光一掃甬道中數十具屍體,皺了皺眉,前欺數步,一掌遙遙擊向靜室之門。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雙雙怪叫一聲,口血連噴,竟然站不起身來,顯然兩人已是真元耗竭了。
“砰!”然巨響聲中,靜室之門向內倒了下去。
靜室中,兀坐着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如老僧入定。
他,正是周靖。
“桃花姥姥”冷笑一聲,孤身而人。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眼睜睜地看着少主遇險,卻無力維護,張口又吐了幾口鮮血。
“桃花姥姥”癡癡地望着渾然不覺的周靖,喃喃自語道:“毀了未免可惜!奇怪,他怎麽會在這裏?”
驀地--
周靖雙目一張,兩道森冷的厲光,如電炬般逼射而出。
“桃花姥姥”被目光所逼,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周靖緩緩站起身來,由室門外望,俊面陡然變色。
可能,他恰在此刻功成返元,還不明白身外發生的禍變。
“桃花姥姥”之所以退了一步,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她根本不把周靖放在眼下,周靖的絕世風标,的确使這老扶婦不克自制。
“周靖,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裏碰頭?”
“桃花宮”的遭遇,以後春桃的慘死,閃上心頭,殺機從心的深處升起,身形微微一挪。
冷森森地道:“不錯,真是巧極了!
“周靖,聽說你得到了‘黑箱奇書’……”
“一點不假,就在這裏!”
說着,朝公後的桌上一指。
“桃花姥姥”眼中立時爆出貪婪的火花,臉上浮出一抹異樣的笑容道:“是真的?”
“如假包換!”
“周靖,你想不想做‘桃花宮’之主?”
“怎麽樣?”
“我們合力同參奇書,‘桃花宮’交你執掌!”
“可惜……”
“可惜什麽?”
“在下曾經有過誓言要血洗‘桃花宮’!”
緩緩道來,不帶絲毫火氣,但卻令人聞之股栗。
“桃花姥姥”面色一變,道:“你辦得到?”
“當然!”
“你還不忘情于春桃那賤婢,比她強十倍的‘桃花宮’中有的是,你……”
“住口,‘桃花姥姥’,春桃在引頸而望……”
“什麽,她沒有死?”
“死了,但她尚未瞑目,她等待着今天這樣的時刻!”
“桃花姥姥”嘿的一聲冷笑道:“周靖,你想怎麽樣?”
“先殺你以慰春桃在天之靈,然後血洗‘桃花宮’魔窟,為武林除害!”
“哈哈哈哈,周靖,你在做夢,本應原意不想殺你,現在憑你這句話,非殺你不可了,到地下伴着‘地靈宮’的一批冤魂吧!
周靖心頭巨震,難道“地靈夫人”以下全己遭了毒手不成!對呀,未聞打鬥之聲,也不見半個“地靈宮”的人……
心念之中,臉上立籠恐怖殺機。
“桃花姥姥”再貪婪地注視了一眼周靖身後桌子上的那本小冊子,陰陰一笑,一掌向周靖當胸按了過去……
周靖不言不動,恍若未覺,只是目中的殺機更濃了。
“砰!”
“桃花姥姥”驚呼一聲,連退數步,手腕疼痛欲析,她這一掌,切切實實地按在周靖的心坎上,但卻如擊在生鐵上似的。
她不相信周靖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功力,她想,他也許是穿了能避掌指刀劍一類的甲衣,一怔之後,騰身再進,雙掌閃電般抓出,一拿腕脈,一扣“肩井”。
周靖不閃不避,讓對方扣個正着。
“桃花姥姥”指端用勁,立覺一種極強的暗流,從指尖倒逼而回,登時氣翻血湧,不由亡魂盡冒,猛然松手……
可熱作怪,手是松了,但身形卻無法挪動,一道奇強的吸力,把她釘在當場。
她真正的感到事态的嚴重了,全身股栗,肝膽皆寒,面呈死灰。
汗珠,從額頭,鼻尖捧出,再滾滾而落。
眼球,由于過分驚恐而幾乎突出眶外。
面上的肌肉,扭曲、顫動。
斷續而變了音的話聲,從她口裏吐了出來:“你……已……練成了……奇書……武……
功……”
周靖面無表情地道:“不錯!”
門外,“一統會”的高手,一個個驚魂出竅,面色如土,幫觸不己。
兩條人影,踉跄奔人室中,齊聲叫了一聲“少主!”
他兩,正是拼死拒敵護主而重傷的“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
周靖一看兩人狼狽之狀,不由鋼牙猛咬,右掌徐徐上揚。
“桃花姥姥”全身一震,目中露出死亡前那一刻應有的恐怖,像屠刀下的羔羊。
栗喝聲起,“一統會”高手群中,暴出兩條身影,撲向室門。
周靖上揚的手掌向外一翻,一道狂飓陡然湧出。
兩條身影,被淩空震回,倒地而亡。
其餘的高手,面色更加灰敗,死亡的陰影,籠罩着每一個在場之人。
周靖上揚的手,向下拍落……
一聲度絕人寰的慘號,起自室中,“桃花姥姥”腦血飛進,死于就地。
堂堂一谷二院三宮之中的“桃花宮”主人,就這樣結束了她邪惡的生命,“返老還童”
邪功,加速了她的死亡。
“一統會”的高手,發一聲喊,東突狼奔,沖出甬道。
周靖拾起桌上的“共工殘簡”,轉向“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道:“兩位傷勢不輕?”
“逆旅怪客”激動地道:“少主,天幸你能平安完成神功,我們的傷算不了什麽!”
“兩位暫且歇息,我先打發敵人上路!”
聲落,人己似幽靈般的飄出室外,消失于甬道之中。
宮庭之中,人聲鼎沸。
“桃花姥姥”一死,“一統會”高手,成了群龍無首。
二門主鄭強手中尚扶持着“地靈夫人”,他可做夢也想不到周靖會在“地靈官”中,而且練成了無敵神功,粉碎了這次十拿十穩的行動。
從靜室撤出的高手,己向他講述了前後經過。
“噤聲!”
鄭強陡喝一聲,騷動立時靜止了下來。
“副座罹難,現在聽本壇命令!”
所有“一統會”高手,紛紛向前集中。
鄭強目光一掃全場之後,道:“趙香主!”
一個駝背老者,應聲而出。
“弟子在!”
“傳令把守通過的弟子們嚴守崗位。”
“遵谕!”
駝背老者領命而去。
“地靈宮”殘存門下,這時才己自動的集中在另一邊,雙方壁壘分明。
鄭強陰狠地向“地靈夫人”一笑道,“嫂嫂,這回要借重你了!”
“地靈夫人”脈穴被制,反抗無從,怒憤欲狂,厲聲道:“畜生,你将死無葬身之地!”
“未見得!”
人群起了一陣騷動,挾着一片低沉的驚呼。
一條人影,幽然出現。
他,正是神功初成的周靖。
周靖目光一掃現場,己略明梗概,緩緩步入場中。
“地靈宮”所有門人,齊齊面現驚喜之色。
“地靈夫人”面上浮出一絲慰然的微笑。
若梅若蘭二婢,搶着上前喚了一聲:“相公!”
周靖冷電般的目芒,投射在鄭強的身亡,面上的殺機令人不寒而栗。
鄭強若有所悟地朝周靖陰陰一笑道:“閣下就是周靖?”
“不錯!”
“那倒是幸會了!”
“嗯!”
“閣下掌劈本會副會長,功力實在驚人,但本會會索回這筆賬的!”
“一統會末日不遠了!”
“周靖,現在請你離開地靈宮?”
周靖冷冰冰地道:“憑你一句話嗎?”
“閣下知道本人是誰嗎?”
“一統會爪牙!”
鄭強面色一變,道:“周靖,本人鄭強,‘地靈宮’上屆門主的胞弟,今天回來清理門戶,閣下不會有意幹預別人門派中的家務事吧?”
周靖大是駭然,一時弄不清是什麽回事。
若蘭厲聲道:“鄭強幹犯禁律,己被上屆門主逐出門牆,今日借‘一統會’……”
“住口,賤人找死!”
鄭強狂聲喝止了若蘭。
周靖己從若蘭的話中,察出了真相,冷哼了一聲道:“鄭強,放下門主!”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你準備怎麽樣?”
“請閣下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
“為‘地靈夫人’收屍!”
“你敢?”
“閣下無防試試?”
空氣在一時之間,大呈緊張。
“地靈夫人”栗聲道:“少主,勿以賤妾生死為念!”
周靖徐徐向前再移數步,雙方距離不到兩丈。
鄭強揚掌對“地靈夫人”的頂門,狠聲道:“周靖,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斃了她!”
周靖兀立如山,神色不動。
鄭強根本不明白他嫂嫂“地靈夫人”與周靖是什麽關系,初時,他以為周靖是“地靈夫人”的情人,現在,那一聲“少主”的稱渭使他迷惘了,但他有一個信念,認定“地靈夫人”
的生死,可以控制周靖。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雙雙從內弄出,他兩個內功深厚,剛才不過久戰脫力,這一緩勢,業已恢複了不少。
二人一掃現場,也呆住了。
投鼠忌器,場面相當或手。
周靖森冷地發話道:“鄭強,賣身投靠,借外力以殘同門,你死有餘辜。”
鄭強嘿的一聲幹哼道:“周靖,你可以離開了,本人不耐久候。”
“你以為在下會受你威脅嗎?”
“如果閣下願意看着她死的話!”
“你在做夢,今天闖入‘地靈宮’的人,不會有活日離開!”
鄭強看周靖那一份神态,不由心內微感發慌,如果周靖真的不計“地靈夫人”的生死,以他掌劈“桃花姥姥”的功力,來對付現存的高手,後果的确不堪設想。
心念數轉之後,沉聲發令道:“本會弟子立即撤退!”
“一統會”高手紛紛轉身……
“地靈宮”所有門人,一個個目眦欲裂,但門主在對方手中,莫可奈何。
周靖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道:“不許動!”
這一喝,所有“一統會”高手心神皆顫,紛紛停住身形。
鄭強陰恻恻地道:“周靖,你準備犧牲這賤婦了?”
周靖不屑地嗤之以鼻道:“鄭強,你想左了!”
說話之間,全身絲紋未動,下垂的雙手指尖微翹,兩縷指鳳,悄然射出。不須作勢而能随意逼出指鳳,這種功力,的确是匪夷所思。
這動作,誰也看不出來,事實上也想象不到。因為這太超出武學常軌。
驀地--
鄭強悶哼一聲,雙手一松,蹬蹬蹬退了七八步,面如土色,目露駭極光芒。
這一着全場皆震。誰也看不出鄭強何以會突然受傷而退,這令人難以置信。
若梅若蘭兩婢驚呼一聲,雙雙上前接過“地靈夫人。”
周靖轉面向“地靈夫人”道:“鄭強是否該按貴門之規處置?”
“地靈夫人”錯愕了半晌,才道:“他被先夫逐出宮門,己非本門之人!”
“好!”
鄭強被指風射中穴道,全身酸軟,寸步難移。
“一統會”的高手,從極度震駭中清醒過來,不約而同地向外奔道。
周靖身形似魅,一閃身越過衆高手,截住宮庭向外的甬道。
雙掌揚飛,一道撼山栗岳的勁氣,猛卷向逃遁的“一統會”高手。
慘號之聲盈耳,當前的栽下了不下二十人之衆,其餘的膽裂魂飛,紛紛倒回原地,一個個面呈死灰。
就在此刻--
周靖身後突地傳來一個聲音道:“少主,幸喜無恙,小老兒來遲了一步!”
周靖駭然回顧,丈外的門邊,站着一個瘦小的灰衣蒙面人。
“閣下是……”“鬼影子西門烈!”
“哦!西門前輩!”
“我獲悉‘一統會’血洗‘地靈宮’的消息,星夜趕來!”
“此間裏外的警戒,已被小老兒掃清了!”
“好極了!”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雙雙奔了過來。
周靖向三人道:“請三位扼守此路,不許放走一人!”
“遵少主之命!”
周靖彈身回到庭院之中。
“一統會”百餘高手,現在所剩下不滿五十,盡成了甕中之鳌。
周靖彈指解開了鄭強的穴道,以冷得駭人的聲音道:“鄭強,你自決吧?”
鄭強全身一顫,退了一個大步,突地暴吼一聲,撲向旁側尚未複元的“地靈夫人”他這是臨死前的掙紮,其勢如電。
“找死!”周靖單掌橫裏揮出。慘號劃空以去,鄭強的身軀被震得飛投向五丈外的宮庭廊柱,疾如脫弩之箭。“砰!”然一聲暴響,血花飛濺,撞死當場。
周靖帶殺的目芒,一掃“一統會”的殘餘高手,大喝一聲:“殺!”“地靈宮”高手,巴不得這一刻來臨,紛紛撲出。恐怖的屠殺場面,再度展開。
血光!劍影!殘骸!斷體!
挾以震耳欲聾的喊聲與慘嗥聲,令人怵目驚心。
場面恐怖而瘋狂。
血腥!威酷!
武林中罕見的大屠殺。
但,這血的畫面,并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
一切又趨于靜止,入目的是殷殷的鮮血,和枕藉的屍體,在燈暈珠光的映照下,華麗的宮殿,變成了地獄屠場。
“一統會”所有來犯的高手,沒有半個生離,全軍盡沒。
“地靈夫人”傳令清理現場,埋死救傷,然後肅容請周靖、“鬼影子”、“逆旅怪客”、“怪丐聶飛”等人到後院敞軒中落坐,遠離血腥。
“逆旅怪客”向“鬼影子”道:“二哥,讓少主一瞻鳳采!”
“鬼影子”一把扯下蒙面中,向周靖恭施一禮。
周靖看這神出鬼沒的人物,年在五十上下,短小精幹,貌雖不揚,但卻另有威棱。
周靖目注衆人道:“諸位前輩……”
“怪丐聶飛”插口道:“少主稱呼不當!”
周靖道:“何以不當?”
“我等身為主人侍童……”
周靖不待怪丐說完,搖手止住對方的話頭道:“論年齡,論閱歷,與及各位的忠肝義膽,這稱呼無有不當!”
“少主說過身世明白之後,即改變稱謂?”
“我認為如此甚好!”
“不,至多是平輩,豈能以前輩稱呼!”
“鬼影子西門烈”接口道:“在四侍童中,我名列第二,但年紀最大,比主人只小一歲,但論輩份,我等均師事主人,所以愚見以為……”
周靖微微的一笑道:“怎麽樣?”
“師兄相稱!”
“逆旅怪客”搖手道:“禮不可廢,這斷乎不可!”
周靖起立肅容道:“西門師兄的意見最為允當,各位不必多言了,我以有你們幾位師兄為榮,依次西門二師兄,何三師兄!”然後目注“地靈夫人”道:“門主該是五師姐,至于另一位生死未蔔的大師身馬鳴川,還有黃尚香六師姐,希望能得重聚。”
“地靈夫人”展顏一笑道:“我比黃尚香師姐小一歲,該排第六,倒是少主排在最末……”
“以後請稱我師弟,萬勿再以少主相呼!”
“鬼影子西門烈”沉聲道:“我等應向先師及師母靈前一拜!”
周靖立即道:“有理!”
“地靈夫人”起身道:“各位随我來!”
說着珊珊向一間側室走去。
衆位互望了一眼,跟着走去,顧盼間,到了一間纖塵不染的小小靜室之中,迎面桌上,香煙缭繞,燭影搖紅,一個三尺高的靈牌,供在當中。
周靖悲號一聲,跪了下去,放聲痛哭起來。
衆人相繼跪倒,哀泣出聲。
供的正是“玉面無敵”甘祖年夫婦的靈位。
悲哀的氣氛,充滿了這間鬥室。
久久之後,“地靈夫人”首先止悲起立,其餘的也慢慢站起身來,只有周靖,淚竭聲嘶,仍在抽咽不己。
是的,世間還有誰比他遭遇更慘,出生三日,父母先後慘死。
“鬼影子西門烈”嘆息了一聲,扶起周靖道:“師弟,你應該節哀才是,有子如此,恩師英靈有知,也當含笑了!”
周靖末然地點了點頭。
“怪丐聶飛”向“地靈夫人”道:“師妹,恩師靈位何時所設,我怎的不知情?”
“師弟來此之後,還不到三個月!”
“哦,難怪我不知情!”
“逆旅怪客”道:“那鄭強怎回事?”
“地靈夫人”神清一黯,随即憤然道:“我自‘釣魚矶’遇難之後,巧被先夫鄭剛所救,感恩圖報,與他結為夫婦,先翁歸天之後,先夫接掌‘地靈宮’,夫弟鄭強曾數次對我無禮,先夫一怒之下,按門規把他逐出宮外……”
“于是,他投靠了‘一統會’?”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