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
“玄天寒煞”的黑衣中年女人,她身後是莫绮萍,也就是為自己而與該教護法“紅須客”同歸于盡的綠衣女莫绮華的姐姐。
想不到這中年女人在“通天教”中,身份竟如此之高,居副教主之尊。
中年女人眸光閃動,一瞥“酸秀才”,寒聲道:“張護法!”
“枯竹客”張之武急應道:“副教主有何谕示?”
“事情如何?”
“這酸丁不肯自動交出來!”
“拿下他!”
“遵令谕!”
“枯竹客”一轉身,電閃撲向“酸秀才”,左掌右爪,一招兩式,罩身襲向了“酸秀才”。
“酸秀才”一晃身,橫移八尺,身法之奇快,令人咋舌。
“枯竹客”一招落空,如影附形而進,一口氣攻出了九掌。
場中頓時狂飄亂卷,一陣斷技析樹之聲。
“酸秀才”人如幽靈鬼鬼,飄忽晃蕩,輕易地避過了九掌,反劈三掌。
三掌出手,“枯竹客”被迫得退了一個大步。
“酸秀才”一彈身,向外劃去……
“哪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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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喝聲中,十餘道如山掌力,湧向“酸秀才”彈起的身形,“酸秀才”身形一窒。
“枯竹客”身軀暴起,一掌劈向了“酸秀才”後心,這一擊快逾電光石火,正配合上那十幾道發自人圈的掌力。
“酸秀才”眼看避無可避,右手反出,迎向擊來掌勢……
一聲凄哼,震撼全場,“枯竹客”落回地面,右掌血湧如泉。
“酸秀才”也在同一時間着地,但身形一沾地,又暴射而起,如一縷輕煙般飄越人圈,沒入林中。
中年女人窒得一窒,趨向“枯竹客”身前,一看,脫口驚呼道:“這是‘金剛指’神功!”
嬌軀倏起,投射向“酸秀才”消失的方向。
“金剛指”三字,如晴天焦雷,震得周靖公心皆顫,他記起“鬼影子”說過的話,這種指法是“三指追魂馬鳴川”的絕學,而馬鳴川極可能是殺父兇手,或者是唯一目擊血案的人,“鬼影子”窮三年歲月而苦尋不得,自己豈可失之交臂。
這“酸秀才”無疑的必是“三指追魂馬鳴川”的傳人……
心念之中,不顧驚動旁人,從柳蔭中沖起,認定方向全力飛馳。
“什麽人?”
“追!”
是“通天教”護法“枯竹客”的聲音,接着是一連串的衣袂破風聲。
周靖知道“通天教”高手已追了下來,但他毫不在意,運足功力狂馳,片刻工夫,已抛卻了後面追來的高手。
當然,如果“枯竹客”沒有受傷的話,他可能走不了。
一陣狂奔,馳了約莫三十裏遠近,可是“酸秀才”與那“通天教副教主”的蹤影,竟絲毫未見。
可能追丢了,也可能對方身法太快,追之不及?
心念動處,身形不期然地一緩。
驀地--
一個極其耳熟的聲音道:“老丈請留步!”
周靖聞聲剎住去勢,舉目望去,不由心頭狂震,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
面前,站定了一個婷婷玉影,赫然是自己的未婚妻易秀雲。
她較上次分手時清減了,眉目之間,鎖着一縷薄愁。
易秀雲會出手阻止,實在出乎意料之外。
他本想道出自己的真面目,但心念一轉,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這一對歡喜冤家,一場誤會下來,誰也不肯向對方低頭,但彼此的心裏都是痛苦的,正應了“見面不如不見”這句話了。
易秀雲錯愕地道:“老丈姓周?”
“不錯!”
“想不到老丈會是此中高手!”
“這話怎………”
“小女子易秀雲,受人之托向老丈取一件東西!”
“哦,要向老夫取一樣東西?”
“是的!”
“什麽東西?”
易秀雲神秘地一笑道:“這東西是敝……敝友情急之時,偷偷放在老丈身邊的,尚請見諒!”
周靖不由大吃一驚,難道自己身上真是被人做了手腳而不自知?心念之中,不期然地探手人懷,心頭又是一震,不錯,懷中多了一個軟軟的荷包形之物,荷包鼓突突的,像是裝着一顆大珠子。
這是什麽東西。
是何人在何時放入自己懷中了
他緩緩地抽出了手,不動聲色地道:“貴友是誰?”
易秀雲壓低了聲音道:“酸秀才王中執!”
“哦!”
周靖恍然而悟,必是在酒店中時,“酸秀才”乘打鬥之際,偷偷放入自己的懷中,不言可喻,這東西必是那所謂“魚龍珠”無疑了,“酸秀才”這一着的确高明,真是人不知鬼不覺。
但易秀雲何時結交上“酸秀才”呢?
人品、武功,“酸秀才”堪稱第一流的人物,這其中……
莫非易秀雲堅持與自己決絕,是為了他?
他直覺得感到一種被羞辱的憤怒,起自胸中。
易秀雲抿嘴一笑道:“如何?”
周靖幹咳了一聲,漫應道:“哦,有這回事!”
“如此請老丈賜還!”
“慢着!”
易秀雲粉腮一變,道:“老丈還有話說?”
周靖慢吞吞地道:“如老夫所猜不錯,這東西是不久前群豪流血以争的‘魚龍珠’?”
易秀雲面色倏地一沉,瞬又恢複原狀,不自然地一笑道:“老丈說對了!”
“老夫與那位叫‘酸秀才’的小哥,一見投緣,這東西既是無價之寶。老夫認為有代他護持的義務……”
“老丈的意思是……”
“面交他本人!”
易秀雲急道:“老丈,他目前行跡敗露,己成衆矢之的,是以托小女子代他取回,送到地頭,這東西對他關系太大!”
周靖冷冷地道:“江湖人心難測,老夫行年已逾古稀,莫要做不義之人!”
易秀雲登眉道:“老丈不相信小女子?”
“并非不信,而是慎重!”
“老丈這想法是應該的,但事實上恐不能由敝友親自來讨取!”
周靖別有用心地道:“貴友人中之龍,堪稱才貌雙絕!”
易秀雲莞爾道:“老丈過獎了!”
周靖心頭一緊,又道:“姑娘與他真是一對?”
易秀雲噗嗤輕笑出聲道:“老丈取笑了!”
“姑娘承認老夫的活吧?”
“好,就算如此,請老丈賜還那東西吧!”
周靖一顆心頓住下沉,果然不出所料,易秀雲己另結新歡,想不到她竟是個楊花水性的女子,一股怒火,猛沖而起。
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對義父“霸王鞭”周公铎和岳父“聖劍飛虹”易斌在天之靈,總算有了交代。
怒火頓息,代之的是一股幻滅的悲哀。
易秀雲似己不耐,催促道:“老丈,尊意如何?”
因“酸秀才”露了一手“金剛指”,極可能他就是四侍童之一“三指追魂馬鳴川”的傳人,要揭開身世之謎與“鬼影子”等人口中所指的血案內幕,他必須找到他,當下沉聲道:
“易姑娘,貴友師承是準?”
易秀雲面有難色,道:“老丈因何有此一問?”
“老夫認為有徹底了解的必要,否則聽姑娘一面之辭,把這武林奇珍交付,将來出錯,要老夫如何對那小哥兒?”
“可是,這不便奉告!”
“姑娘說出他的住址也行?”
“這……也難奉告!”
“為什麽?”
“敝友不願意任何人知道他的師承來歷,因為其中牽連太大,希望老丈諒解!”
“如此,老夫只好堅持本意,暫代貴友保管,江湖之中,遇到他本人時,立即交付,以免旁生枝節!”
易秀雲惶急地道:“老丈,耽誤了時間,後果相當嚴重……”
“老夫說過随時可以璧還,只要‘酸秀才’親自來取,如果時間寶貴,姑娘何不馬上去找他,老夫可以在指定地點伫候!”
易秀雲粉腮一沉道:“老丈定要如此?”
周靖冷冷地道:“老夫之意已決。”
“老丈莫非要想吞沒這東西?”
“笑話,如果老夫想據為己有,早已遠走高飛,潛蹤匿跡了!”
“那何以不肯見還呢?”
“物還原主!”
“小女子受原主重托……”
“事非小可,片面之詞難信!”
“若非受托,小女何由得知此物在老丈身邊,連老丈自己事前亦未覺察?”
周靖不由語塞,略略一頓,大搖其頭道:“老夫主意己定,姑娘不必多說了!”
“老丈莫非要……”
“怎麽樣?”
易秀雲秀眸之中,殺光驟現,栗聲道:“莫非要逼小女子出手?”
周靖心頭一震,易秀雲不知如何竟然會拜在“玄玄老人”門下,如論動手,自己決非其敵,但難道就此屈服,放棄追查“三指迫魂馬鳴川”這一條線索?
不!
他在心裏作了決定。
“姑娘要動強。”
“事逼如此,不得不然!”
“老夫雖然老朽,但非可欺之輩?”
“小女子不得己而為!”
周靖咬了咬牙,道:“看姑娘志在必得的神情,使老夫更加動疑!”
“動什麽疑?”
“并非受托,而是想巧取豪奪!”
“老丈,小女子再次請求賜還,日後對您老人家當有明白交代?”
“老夫仍然信不過!”
“那是非逼小女子出手不可了?”
“姑娘出手吧,如果老夫不敵失手,也可免得愧對那小哥兒!”
“老丈一定不肯見諒?”
話聲中,人已逼近數步。
周靖功集雙臂,手中拐杖輕輕一頓,道:“出手吧,否則老夫要上路了?”
易秀雲銀牙一咬,玉掌撲劈而出,這一擊之勢,玄詭到了家。
周靖一晃手中拐杖,封住門戶。
易秀雲掌勢中途一變,幻成千百掌影,拂向上中兩盤要害大穴。
周靖彈身疾退五尺,把“血谷”三絕招化在杖上,“一招殘身”陡然施出。
易秀雲嬌軀一劃,脫出杖影之外,嬌叱聲中,劈出一掌,如山勁氣湧處,挾着震耳的雷鳴之聲。
“天雷法掌”,周靖心頭一凜,舉杖全力封去。
“轟!”然暴震聲中,周靖跄踉連退八步之多,手中杖幾乎脫手飛去。
易秀雲得理不讓人,第二掌跟着擊出,勁力己用到十成。
周靖身形未穩,排山倒海的掌力,己撞了過來,勁力廣波三丈,使他避無可避。
震耳霹靂聲中,挾着一聲悶哼,周靖跌跌撞撞的退出三丈之外,一股鮮血從口裏流了出來,染紅了颔下如銀的假發須。
若非有“玄龜神功”護體,這一掌勢非重傷倒地不可。
易秀雲粉面一片鐵青,厲聲道:“你交不交出來?”
周靖道:“不!”
“你當真不見棺材不流淚?”
“哼!”
易秀雲芳心老大不忍,但勢成騎虎,她非如此做不可。
纖掌,再度揚了起來……
當然,她做夢也想不到當面的無名老人,會是她的未婚夫周靖。
周靖雙目噴火,著集全身動力于雙掌,準備背城一戰……
場面充滿了濃重的殺機。
眼看一場悲劇己無法避免。
就在此刻--
一縷細如蚊納的聲音,鑽人周靖的耳鼓“少主,準備立即離開,由我來擋她一擋!”
周靖矍然而震,這發話的竟然是“鬼影子”,可能“鬼影子”尚未發現施用“金剛指”
的,便是那“酸秀才”,否則他必已追了前去,不會再現身此處了……
心念未已,易秀雲的掌勁己告湧來。
掌挾雷鳴,令人動魄驚心。
周靖但覺身形一震,橫裏被人推出三丈之外,堪堪到了柳蔭深處,記起“鬼影子”的話,毫不怠慢,就勢彈身飛逝。
易秀雲掌勁方吐,眼前一花,頓失老人形影,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她看出橫裏掠過一條人影,捷逾鬼魅,剛好從掌勁鋒緣掠過,救走老人。
一時之間,她給怔住了,這種迅速,幾乎不像是出自人的身上。
可能,她出道以來,第一次見識這種恍若幽靈鬼魅的身法。
等她回過意來,空林寂寂,哪有半絲人影。
她恨恨地一頓腳,穿林追了出去。
且說周靖入林之後,展足身法,反繞林後疾馳,顧盼間,己離了這一片綿延數裏的柳林,取道奔向“地靈宮”。
□ □ □
日色平西,他來到了“地靈宮”的秘密入口的破廟之前。
四周靜蕩蕩的不見有絲毫異樣,他放下了一顆虛懸的心。
“一統會”還未對“地靈宮”下手,随即除下化裝,脫下布袍,順手挽成一個小包。
奇怪的是“鬼影子”自柳林傳語之後,一直不曾現身或發話。
他說過要把“共工殘簡”還給自己,難道他……
心念之中,下意識地探手懷中,不由駭然,除了那盛有“魚龍珠”的荷包之外,還多了一樣東西,那正是“共工殘簡”。
想不到“鬼影子”己乘把自己帶離易秀雲掌勢時,将東西放入自己懷中。
到這時,他才有暇取出那“魚龍珠”。
果然,裝着珠的是一個精工刺繡的荷包,還隐隐露出脂粉幽香,“酸秀才”是一個男人,那有這女人佩挂的東西,八成是易秀雲那賤人所送。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自語道:“罷了,從此一刀兩段,倒是這珠子必須還給那‘酸秀才’,同時也要探出他‘金剛指’的來路。
“相公,小婢恭候多時了!”
周靖一驚擡頭,若梅若蘭兩個宮妝侍婢,己俏生生地站在破廟門裏,粉腮之上帶着感人的笑容,使人有如浴春風之感。
“哦,兩位……”
“相公請,夫人專候!”
說着,姍姍轉身帶路。
周靖只好默默地跟着走。
走完秘道,眼前又呈現依稀相識的宮院,“地靈夫人”果然候在二門之前,“逆旅怪客”
與“怪丐聶飛”也在場,三人齊稱了一聲:“少主!”
周靖漫應了一聲:“三位前輩太多禮了!”
心中,可不是滋味,被人恭為少主,卻又不知身世,這悶氣不好受。
三人朝旁一側身“地靈夫人”擺手道:“少主請!”
“前輩請!”
“還是少主請先行,梅兒蘭兒帶路!”
二婢恭應一聲,朝周靖一笑,趨前走去。
周靖當下不再謙讓,舉步便往裏行,一路穿門越戶,不少宮中弟子恭謹執禮。
工夫不大,來到了大廳之中。
周靖被堅請上坐,“地靈夫人”等在兩側坐下。
若梅若蘭獻過茶之後,并立于“地靈夫人”身後。
“地靈夫人”喜滋滋地道:“恭喜少主得了‘黑箱奇書’。”
周靖淡淡地一笑道,“何喜之有?”
“得了奇書,将可練成蓋世身手,重振主人昔日雄鳳,焉能不喜?”
“物各有主,我不想要它!”
“怪丐聶飛”與“逆旅怪客”同時驚“哦”了一聲。
“地靈夫人”粉腮一變道:“少主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周靖不疾不徐地道:“黑箱奇書,本為‘玉面無敵’甘祖年之物,他現有女兒在江湖之中,而且與我相識,我豈能據為己有!
“地靈夫人”離座而起,激動地道:“少主,你說的是誰?”
“血女甘小梅!”
“少主,你可以參修這部奇書,于理無虧,待少主修完之後,當奉告……”
“不,我已答應還給她!”
“這……這書本是少主之物……”
“不錯,‘黑箱’是我義父‘霸王鞭’周公铎所獲,但事實上不是他老人家份內的東西!”
“少主……”
周靖站起身來,滿面肅容地道:“前輩,我想知道身世!”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跟着起立。
“地靈夫人”面容一慘,兩串淚珠驟然滾落粉腮,硬咽着道:“少主,是的,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
周靖登時血行加速,心跳怦怦,他多麽渴望這一刻的來臨,從“地靈夫人”的神情裏,他直覺的感到自己的身世将是一個充滿了血淚的凄慘故事。
他顫抖了,不自覺的,下意識的。
“地靈夫人”一抹淚痕,道:“少主,你請坐下!”
周靖依言落座。
“逆旅怪客”和“怪丐聶飛”也相繼坐下。
“地靈夫人”輕咬下唇,眼望廳中的琉璃燈盞,似乎在竭力平定激動的情緒。
廳中頓時沉寂下來。
一種令人難耐的沉默。
久久,“地靈夫人”才以一種怨抑的聲音道:“少主,主人的功力,十八年前,堪稱蓋世無雙,而主母也是罕見的高手。”
周靖目瞪如鈴,似乎呼吸也停止了。
“地靈夫人”一頓之後,又道:“尤其主人己練就了‘金剛不壞神功’,可以說天下己無人能以功力傷他……”
“哦!”
“然而在一天的夜裏,他死了,離奇地死了,七孔噴血……”
周靖全身一震,幾乎暈了過去,脫口道:“七孔流血而死?”
“地靈夫人”淚光又現,點頭道:“是的,周身無任何傷痕,也沒有中毒現象……”
“以後呢?”
“主母情在這天臨盆,生下一個男孩,少主,就是你!”
“哦!”
周靖眼前一黑,身形晃了幾晃。
“怪丐聶飛”與“逆旅怪客”目中射出駭人的殺光,挾着無比悲憤之色,若梅若蘭二婢,喚首幾乎垂到胸際。
廳中彌漫着悲慘迫人的氣氛,令人有窒息之感。
“地靈夫人”珠淚雙垂,又道:“主人遇害是在靜室之中,當時随侍在側的是四侍童之首‘三指迫魂’馬鳴川,而馬鳴川卻離奇的失了蹤,直到現在!”
這一點,周靖已聽“鬼影子”說過,他腦中迅即映上了“酸秀才王中執”的面影,要找到“三指追魂馬鳴川”,他是唯一的線索,他同時也想到未婚妻易秀雲,她竟然不顧婚約,不顧乃父道命,愛上了“酸秀才”……
但這意念,僅如電光一閃,他仍全神專注在自己的身世與家門慘變上。
“地靈夫人”強種悲憤,又續道:“主人共有四侍童,四門人,四侍童為首的是‘三指迫魂’馬鳴川,擅長于‘金剛指’,第二位是最近才露面的‘鬼影子’西門烈,輕功出神入化,第三位是‘修羅’何凡……”
說至此,目注“逆旅怪客”。
“逆旅怪客”用手一抹,面中應手而落,赫然是一個貌相威嚴的中年人。
“第四位‘鐵軍’聶飛……”
“怪丐”聶飛抓下面具,竟然是個清癯俊逸的中年人。
周靖掃了二人一眼,心中一陣激蕩。
“地靈夫人”又道:“四侍童之中,僅馬鳴川随侍主人,其餘三位游俠在外,妾身與另一位黃尚香,是跟随主母的,另四位門人年事最輕,入門也遲,全已犧牲在出殡落葬之日……”
周靖肝膽皆寒,栗聲道:“家母……”
“地靈夫人”立即接話道:“請少主耐心聽賤妾陳述,主人死後第三天,移柩巫峽釣魚矶安葬,黑白兩道貪婪之輩,聞聲而去,目的在搶奪主人所有的這一部所謂‘黑箱奇書’……”
周靖憤怒地喊出了一聲:“該殺!”
“地靈夫人”咬了咬香唇,又道:“所謂‘黑箱奇書’是事後江湖人說法,因為‘黑箱’是主人經常随身攜帶之物,可以說是獨門标志,至于奇書究系何名,江湖中可能沒有人知道!”
“哦!”
周靖點了點頭,“共工殘簡”不就在自己身邊……
忽地,他陡然站起身來,栗聲逍:“先父就是‘玉面無敵’甘祖年?”
“不錯!”
“家母叫‘賽桓娥’戚慧?”
“少主何以得知?”
周靖猛可裏一坐,一張紫檀木雕花太師椅,嘩啦一聲變成了一堆木屑。
若梅立即換上了另一把椅子。
周靖但覺血液奔湧,似乎要破血管而出,心房急迫地收縮,俊面肌肉扭曲,成了一副駭人的怪像,怔坐在椅上,簌簌直抖。
這一刻,在他而言,不啻是宇宙的末日來臨,恐怖、絕望、悲慘……
“少主,請……冷靜……”
“繼續往下講!”
“釣魚矶上,展開了一場搏殺,主人遺體幾乎被擊成碎片……”
“講!”
“四門人也在此時死難,可憐主母臨盆才三朝,元氣未複,無力與那批肖小惡魔對抗,尚好事前有備,少主連同奇書,同被密置‘黑箱’之內,少主右腳拇趾是主母咬斷的,為了今後能辨認骨肉……”
周靖狂叫一聲,眼角滲出了血水。
“地靈夫人”已語不成聲,停了半刻,才接下去道:“主母把‘黑箱’抛落江中,同時也把賤妾與另一位黃尚香劈落江中,目的當然想留下兩個活口,用心極苦……”
又一層疑雲打開,他意識到自己何以會成了“霸王鞭”周公铎的兒子,不言可知周公铎無意中獲得“黑箱”,也救了自己,撫養自己成人,而對“共工殘簡”,卻無觊觎之心,另一個參與其事的,當然是岳丈“聖劍飛虹”易斌,這兩位恩同再造的典型俠義人物,先後為自己而死。
“地靈夫人”咬着牙道:“事後方悉主母最後自決當場!”
周靖哀號一聲,暈死過去。
久久之後,又悠悠醒轉。
這種椎心瀝血的慘事,的确是難以忍受的。
“請……住下講!”
“當日‘釣魚矶’上,煽動群兇毀屍,迫死主母,禍首是‘武林一君’……”
周靖一躍而起,栗聲道:“武林一君?”
“是的!”
“一統會長?”
“一點不錯!”
‘他将被百倍償還這血債!”
“少主,賤妾僥幸被‘地靈殿’上任主人所救,得以茍活,另一位黃尚香,可能已葬身魚腹,賤委等雖明知‘武林一君’是當日元兇之一,但為了不使打草驚蛇,全力想揭開主人慘死之謎,所以一直隐忍未發,沒有采取行動,而賤委等人,也改容換貌,不以真面目現于江湖,十餘午來,竟毫無端倪……”
“鬼影子前輩已發現有人死于‘金剛指’,證明馬鳴川尚在人世……”
“這一點他目前才傳過消息!”
“嗯,我會追查出來的!”
他心中己握有“酸秀才”這根有力線索,而“酸秀才”的“魚龍珠”現在自己身上,只要現身,他非找自己不可,所以才極有把握的說出這句話。
突地--
他眼前現出甘小梅美絕天人的采姿。
他全身像觸電似的一陣抽搐,倒坐回椅中。
他做夢也估不到甘江與甘小梅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姐,“玉面無敵”甘祖年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耳際,想起甘小梅臨別日才的切切癡情語:“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我會死……”
造化弄人,他竟然愛上自己的姐姐。
手足!
愛人!
多可怕的安排!
他想起了荒林之中,與甘小梅如火如荼的那一幕,登時冷汗如沉,若非“鬼影子”适時示警,他與甘小梅己做出逆倫醜事。
太可怕了,一失足成于古恨,永為世間罪人,萬死莫贖。
他愈想愈覺得可怕。
甘小梅如果知道事實真相,又當如何?
他不敢想象,但又不能不想。
她仍然要死嗎?
廳中,一片難堪的死寂。
周靖陷入極度悲傷和迷憫之中,腦海裏一片混鈍。
“地靈夫人”幽幽的聲音打破了沉寂,道:“少主,在主人死因未明,元兇未獲之前,一切仍請照舊,依賤妾等人之見,主人身懷無上神功,竟然慘遭殺害,這下手之人的功力,簡直近于不可思議……”
周靖咬牙切齒地道:“此仇不報,枉為人子!”
“少主,當今急務是請少主積極參修那部奇書寶籍,然後再談報仇,主人昔日所得不過書中六成,己稱無故,如果少主參悟到十成的話,何事不可為?”
身世已明,周靖當然不會再堅持把“共工殘簡”還給甘小梅,當下沉重地道:“謝過三位前輩的殊恩!”
三人齊道:“少主言重了!”
“地靈夫人”向若梅若蘭一揮手道:“為少主準備靜室,并傳令擺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