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疤面老祖”現身,“逆旅怪客”促周靖立即離開。
周靖冷冷地道:“要我逃?”
“逆旅怪客”急道:“少主,這不是用意氣逞豪強的時候,你當計及将來,還有你身帶之物……”
周靖劍眉一整道:“對方功力既是高過‘通天教主’,你們幾位決然擋不住,我也走不了的!”
這是實話,“疤面老祖”的功力既然超過“通天教主”,以“逆旅怪客”等人的身手,當然無法阻止他,而周靖又豈能從他眼下脫身。
“怪丐聶飛”與甄氏兄弟,雖不說面無人色,但也驚怖溢于言表。
“逆旅怪客”沉聲道:“少主,我等将拼死力阻,少主或能脫身!”
周靖毅然道:“不,我不願任何人為我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就在此刻--
“雷金剛”趨近“疤面老祖”身側,低語數聲,“疤面老祖”如銀白髯一陣飄拂,目中射出兩股電炬似的厲芒,迫視在周靖面上。
那目光,銳利如箭,令人不敢逼視,周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疤面老祖”斑剝的面皮抽動了幾下,以震人心魄的聲調道:“娃兒,你就是周靖?”
“不錯!”
“‘共工殘簡’在你身上?”
周靖聞言之下,不由心頭巨震,一般武林人只知有“黑箱奇書”,而不知所謂“奇書”
是什麽東西,對方竟能一口道出奇書的名稱,的确相當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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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他己沒有隐瞞的餘地,同時他也不屑如此,當下栗聲道:“有這回事!”
“拿來!”
“拿什麽來?”
“難道還要我老人家出手不成?”
周靖咬牙道:“閣下必須先取去在下的性命,否則休想!”
“哈哈哈哈!好狂妄的娃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老人家要毀你不過是舉手投足之勞而已!”
周靖重重地“哼”了一聲。
“逆旅怪客”、“怪丐聶飛”、甄氏兄弟等四人,不約而同地向周靖身側集中。
“疤面老祖”冷森森地道:“娃兒,別不知死活!”
周靖自憤怒火,厲聲道:“我周靖不會向你乞命的!”
“好,有種,我老人家當破格成全你!”
周靖運集畢生動力于雙掌,準備全力一拼,雖然他自知功力比對方差得太遠,但一股傲然之氣,使他寧為玉碎。
“疤面老祖”目光掃向“逆旅怪客”等四人,大咧咧地道:“你們四個自決吧,我老人家不屑于下手!”
“逆旅怪客”以巾蒙面,表情看不出來,怪丐聶飛等三人,卻己面目失色,但四人仍凝立原地不動分毫。
“疤面老祖”見四人均無屈服之意,登時心火大發,口發一聲冷哼,道:“看來勢非我老人家出手不可了!”
了字聲落,一掌平平推出。
這一掌看來平淡無奇,但暗勁如山,掌至中途,如濤潛勁,己逼得五人身形不穩。
沉哼聲中,周靖等五人己不約而同地各以全力擊出一掌。
四人的功力,雖有差別,但俱可算是一等一的高手,這聯手合拒之力,的确不可小觑。
狂飄驟卷,勁波如飛瀑怒濤。
一陣栗人的巨響過後,“疤面老祖”面色一變,而周靖等五人卻馬步浮動,蹬蹬蹬各退了三五步不等。
“疤面老祖”出手一擊,四人夷然無損,感到老大的不是意思,更不打話,白袍一陣鼓蕩,雙掌交叉揮出。
“逆旅怪客”大叫一聲:“少主快走!”
雙掌挾以畢生動力,和身撲上。
“怪丐聶飛”與甄氏兄弟,也暴喝出手。
周靖想都不想,雙掌迎着勁鋒,全力撞去。
勁氣互撞,聲震九霄,砂石灰塵,沖天狂湧而起,五丈之內,伸手不見五指,悶哼傳處,人影亂飛。
“逆旅怪客”與“怪丐聶飛”退了一丈之多,身形連晃不止。
甄名隐甄名南兩兄弟斜裏倒栽出兩丈之外,跌坐地上。
周靖首當其沖,身形筆直朝後飛瀉……
著聽的“疤面老祖”怒喝一聲:“什麽人敢與老夫作對!”
人如白鶴沖霄,一拔十來丈高下,半空變勢,向靠山的一面投去,拔身投射,僅是眨眼間的事。
砂散塵息。
場中,已不見周靖和“疤面老祖”的行蹤。
一個細如蚊納的聲音,破空傳至:“四位立即回‘地靈官’,少主無恙!”
“逆旅怪客”饒是閱歷深博,也猜不出這傳音的人是誰,連周靖如何失蹤,也看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來人既敢當着“疤面老祖”之前,把人救走,這份身手,可以說是驚世駭俗。
“怪丐聶飛”駭然道了一聲:“怪!”
甄氏兄弟從地上站起身形,神清上透着些怔愕,瞠目結舌。
且說周靖被“疤面老祖”重逾山獄的勁道正鋒,卷得淩空,飛射,突感腰間一緊,似被人淩空挾起,射向山林之內,那速度,令人乍舌。
待到聽見“疤面老祖”的喝聲,他己被置入一蓬濃密的矮樹叢中。
前後,他連轉意念的餘地都沒有。
一條白影,從數丈之外似閃電般掠過,他知道那是“疤面老祖”。
定了定神,身旁靜悄悄的,他連挾持他脫險的人身形面目,都不曾看到。
天下會有這等身手高超的人,的确使他嘆為觀止。
官道上,“逆旅怪客”經過一陣思索之後,道:“走,我們離開!”
四條人影,風馳電掣的離去。
“雷”、“火”二金剛,怔在當場,做聲不得。
周靖谛聽了半刻,毫無動靜,忍不住開口道:“哪位高人援手在下?”
只聽身後不遠一個聲音道:“請勿出聲,‘疤面老祖’可能去而複返!”
周靖只好按捺住滿腹疑雲。
心裏忍不住在想,這救自己的人是誰?看身手,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
自從義兄甘江輸以功力,又蒙“血谷主人”授以“玄龜神功”以及三招絕學,原謂可以直走江湖,大放豪情,想不到江湖中盡多高手,在想象中,一谷二院三宮主人的身手,當可睥睨武林,至今才知道除了“血谷主人”功力如謎之外,“通天教主”與“疤面老祖”的功力,似乎尚淩駕二院三宮主人之上。
而除了這兩個蓋代人物之外,其他尚有多少如此,或更高的高手,尚不可知,武學深如瀚海,的确不是欺人之談。
由此而觀,當初甘小梅的父親,號稱“玉面無敵”,“玉面”當然是指他本人的容貌風采,固不必論,“無敵”兩字,得來決不簡單,不知他的功力究竟有多高,而當得起“玉面無敵”之稱。
可是,“玉面無敵”死了,死因成謎,這“無敵”兩字,豈非又被否定了?
武林中,波詭雲谲,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莫測、玄迷。
當初,在“殘人院”中,“殘人院主三殘尊者”對天下高手,曾列冊分級記載,據說,天下特流不超過三人,“血谷主人”不列流,功力無法估計,不知“玉面無敵”是否可列“特流”?“疤面老祖”與“通天教主”、“一統會長”,是“超一流”呢?還是“特流”?
“殘人院”冊載高手,是否已包羅無遺,抑或僅是部分?
當然,歲月流轉,人事增變,當初的一二流,又何當不能變為“特流”,甚或還有人晉入不列流之等!
而自命正統門派的六大門派,似乎已沒沒無聞,象已被摒棄于武林權力範圍之外,這是一個可悲的現象,想不到名門正派,式微一至于斯。
心念之中,眼前白影一閃而沒,不問可知是“疤面老祖”無功而返。
又過了片刻,身後的聲音,突告響起:“少主,請恕目前不便叩見!”
周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又是一個稱他為少主的人!
自己的父母,竟系何等樣的人物,竟然有這多功力超絕的手下?
他不唯震驚,而且迷惘。
他們--包括所有稱他為少主的人,為什麽都隐名埋號,故作神秘,這其中,存在着什麽蹊跷?
他走出藏身的樹叢,目光游盼,一無所見。
他好奇而激動地問:“閣下是誰?”
那聲音道:“少主覺得我的聲音很陌生嗎?”
經這一提,他感覺到這聲音确曾聽過,但想不起來,在對方發話之下,他只能約略辨出對方隐身的方位,但仍不見人影,當然,對方既稱他為少主,他已沒有強迫對方現形的必要。
“少主想不起來?”
“想不起了!”
“記得‘林中人’吧?”
“哦!”
周靖心頭又是一震,他記起了,“林中人”,那曾從自己手中強借“血心”,而終不露相的神秘人,同時,他也想起“血谷主人”與甘小梅的對話……
“閣下是‘鬼影子’?”
“哦!”
這回輪到對方震驚了,周靖何以會道出他的真正名號?
随着驚“哦”之聲後,激動地道:“少主何由得知我的賤號?”
“閣下到過‘血谷’?”
“是的!”
“閣下己被‘血谷主人’認出來歷?”
“是的!”
“那就對了,我從‘血谷主人’之口得知!”
“少主,賤號請少主今後不要提及!”
“為什麽?”
“事關主人的血仇。”
“哦!”
周靖下意識地退了數步,“血仇”兩字象一柄鐵錘,重重地敲擊在他的心上,全身似觸電似地一顫。
如果身世無誤,自己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
“少主,這謎底即将要揭曉了!”
那聲音,充滿了凄怆悲憤。
周靖有點近乎木然地道:“謎底?”
“是的,少主,小老兒還有件事要向少主陳明……”
“請講!”
“前此,向少主借用‘血心’之時,不知少主身份,以致多有冒犯!”
“這值不得重提,小事而已!”
“還有,少主與‘血女’甘小梅分手之際……”
周靖忽地想起自己與甘小梅,正在兩清似火之際,突被一聲怪笑驚醒,而不致做出非禮的事來,不由得臉一紅道:“那在暗中發怪笑聲的是你?”
“少主鑒諒!”
“我得感謝你适時驚醒我的荒唐行為!”
“少主,小老兒誠懇地希望少主今後對于甘小梅只可限于友清住來!”
“這……又為了什麽?”
“其中自有重大原因,恕不便相告!”
周靖心頭一沉,他想起甘小梅的誓言:“有一天,你不愛我,我就死……”
他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顫。
這句癡情的話,會變謎語嗎?
不會!他自己在心裏大叫了一聲,我不會辜負她的愛,不管情勢如何演變。
“少主……”
“嗯!”
“奇書由我暫時保管,少主請即馳住‘地靈宮’,奇書将與少主同時到達!”
周靖駭然,一摸懷中,“共工殘簡”果然己不在身上,只好颔首道:“這樣也好!”
“鬼影子”的聲音又道:“少主可以上路了,小老兒暗中追随,‘逆旅怪客’一行,業已上道!”
“他們平安?”
“只甄氏兄弟略帶輕傷,但不礙事!”
提起甄氏兄弟,周靖直覺地感到迷惘莫測,甄氏兄弟與自己相交可謂非常突然,而他兄弟兩不知不覺中與“逆旅怪客”等成了一路,處處為自己賣命效力,确實是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黃小芳的倩影,又浮升腦海,他感到欲哭無淚,一個是恩人也是愛人的少女 為他而死了,永作波臣,這創傷在他心靈上将永遠不能平複。
他的思想,陷入了雜亂無章。
身世!
恩仇!
數不清的謎!
愛的創傷!
一個意念,從他孤傲的性格中升起,此次赴“地靈宮”如不能澄清身世,他将永不理睬那些稱他為少主的人,他要憑自己之力,澄清這個謎。
于是,他語音凝重地道:“閣下,照成例我稱閣下一聲前輩!”
“小老兒不敢當前輩之稱!”
“這是照例,請不必推辭,事實上前輩也該當此稱呼,請問,在下身世之謎,何時揭曉?”
“這……這……少主,不遠了!”
“目前有何顧慮?”
“怕打草諒蛇,使十多年來的努力毀于一旦!”
“我想知道前輩的身份,包括‘逆旅怪客’等人,不過,前輩有困難,可以不必答複,我只此一問,以後永不再問。我會自己去揭開這個謎!”
“少主……你……誤會了,保密原出于不得己,并非有意故作神秘……”
“這個在下知道!”
“少主,我……我只能奉告一部分住事!”
“在下不勉強!”
“小老兒與‘逆旅怪客’、‘怪丐聶飛’和另一個是主人昔日的四侍童!”
“另一個是誰?”
“少主一定要知道?”
“随前輩之便!”
“好,我說,他叫‘三指迫魂’馬鳴川!”
“三指追魂馬鳴川?”
“是的!”
“他人呢?”
“少主,我等十餘年來追尋的便是他!”
周靖精神一振。道:“為什麽?”
“因為他可能關系着主人的慘遇!”
“能說出其中原因嗎?”
“鬼影子”痛苦地嘆息了一聲道:“少主,主人昔日己練成了‘金剛不壞神功’,普天之下,沒有什麽人可以制他死命,而主人竟然遭了暗算而亡,這是一個極大的謎……”
周靖全身起了一陣痙攣,忍不住低哼了一聲,道:“以後呢?”
“主人遭害之時,四侍童中,僅有‘三指迫魂’馬鳴川随侍在側……”
“他是兇手?”
“目前無法斷言,他在主人遭害的同時失了蹤,十餘年來,我和另兩位侍童,搜遍天涯海角,目的是要揭開這個謎!”
“有端倪沒有?”
“有,三年前,我無意中在三峽上游發現了一具屍體,是傷在‘金剛指功’之下,而這‘金剛指功’是昔年主人量才施教傳給‘三指追魂’馬鳴川的獨門功夫,武林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這種指功……”
“可以如此論斷嗎?”
“是的!”
“以後呢?”
“三年來,我搜遍了三峽上游百裏之地……”
“如何?”
“我己經改弦易轍,請丐幫協助!”
“前輩此舉,在下認為是緣木東魚,安知那死者不是‘三指追魂馬鴨川’路過長江而無意出手,同時,死者的身份地位,陳屍地點等也都是重要關鍵!”
“我己作過詳細調查,死者是長江黑道枭雄‘小神龍趙泗’,如何浮屍江中,與及真正出事地點,無從查考!”
周靖沉思了片刻道:“我會全力探查他的下落!”
“我所能奉告少主的,到此為止!”
“好,請便吧!”
“少主,小老兒主張你易容而行,因目前你己成了衆矢之的!”
“我不願作那宵小之行!”
“少主,禮有經權,人有達變,為了顧全大局,這豈能算是宵小之行。”
“有這必要嗎?”
“有,少主必須及早趕赴‘地靈宮’,小老兒好将物事交奉!”
周靖心念疾轉,目前情況的确險惡,為了保全那部“共工殘簡”,同時也為了最後一次,要求“地靈主人”澄清身世,只好這樣做了。
當下道:“如何易容?”
“我這有面具假發,少主接住了!”
聲落,一樣東西,從身後飄來,周靖伸手接住,暗忖:“鬼影子”顯然不願露面,抛物時,改變了發話時的方位,但這份輕功,實在也足夠當“鬼影”二字而無愧了。
接到手的,是一個布包,打開來,是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和一副假發網,外加一襲葛布長衫,一根腰帶,當即穿戴起來
白發銀髯,葛布長衫,半曳腰間,嚴然一個道貌岸然的長者。
順手在近身處析了一枝苗木,用掌劈削幹淨,作為柱杖。
耳旁傳來“鬼影子”歡然的叫聲:“少主,可以上路了!”
周靖出林下峰,重新踏上官道。
“一統會”衆高手以及二金剛的屍體,己然不見,看來是被移走了。
突地--
周靖想起“一統會長”曾向“地靈夫人”揚言,要血洗“地靈宮”,以“一統會長”的功力,加上該會如雲高手,這并非是做不到的事,何況還有個被稱為“宗祖”的“疤面老祖”,“地靈宮”豈是其敵,禍由己起,總得要盡己所能,想到這裏,不由大感焦的,腳下不期然地加快起來。
周靖這一改容易貌,一路之上,果然平靜無事。
這一天,估計行程,距“地靈宮”己在不遠。
連日兼住,雖說他功力超人,也頗感疲乏,順道折入一座鎮甸之中,想藉打尖略事憩息。
撿了一間叫“迎朋居”的酒店,叫了一壺酒,幾樣可口菜肴,自酌自飲。
幾杯悶酒下肚,勾動愁腸,緬懷身世,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丈何事發愁?”
聲音傳自鄰座。
周靖一怔神,見這發話的是一個二十許書生模樣的少年,一身穿着打扮,顯得十分寒怆,當下向對方一頓首道:“兄臺。”
那書生臉色一變……
周靖立時警覺自己乃是易了容的白發老者,幹咳了一聲,改口道:“勞小哥動問,沒有什麽!唉!人老了,言語颠三倒四,小哥莫見笑!”
那書生疑惑地端詳周靖幾眼,道:“老丈莫非有難言之隐?”
“沒有什麽,偶爾有感而已!”
“哦,那是小可多言了!”
說完,別過頭去。
周靖心想,這書生倒是個善良的人。
驀地--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道:“小窮酸,自己泥菩薩過河,還管別人閑事!”
周靖循聲一看,距自己三副座頭的地方,一個黝黑枯瘦的老音,據案大嚼,發話的正是他。
那書生充耳不聞,自顧自地吃着。
黑瘦老者用衣袖一抹油嘴,目光朝那書生一掃,喃喃自語道:“進了鍋的鴿子,還會飛走那才是笑話!”
那書生目如冷電,掃了黑瘦老者一眼,口中發出一聲冷哼。
周靖心中微微一動,他看出這書生動力相當不弱。
就在此刻--
在堂倌吆喝聲中,五個白衣人迳自入座。
周靖不由得駭然了,來的五人,全是“一統會”屬下,為首的赫然是“妙手書生”斐莊,他認得對方,對方卻不認得他,因他己易了容。
莫非“妙手書生”一行,也是沖着這褴樓書生而來。
那書生忽地側頭對周靖一笑,道:“老丈仙鄉何處?”
周靖随口道:“江左!”
“哦!巧極了,小可也是江左人氏,如此說來,老丈應是小可鄉鄰長者,不知可否容小可移樽就教?”
周靖暗忖,如你要想在我身上玩花巧,那可找錯了對象。
當下倚老賣老地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老夫正感獨酌無聊,請過來!”
那書生搬過了酒菜,和周靖相對而坐。
“小可敬老丈一杯!”
“哈哈哈哈,彼此,彼此!”
黑瘦老者在這時突發了一聲冷笑。
周靖的目光,不期然的掃向“妙手書生”,而“妙手書生”的目光也恰在這時瞥了過來,四目交投,周靖心中怦然而震,對方的目光,竟有些異樣,心想,莫非“妙手書生”己看出了自己的行藏!
心念之中,只見兩個頭纏青布的壯漢,匆匆而入,目光一掃全座之後,迳自趨向書生座前,其中之一沉聲道:“朋友,本主人請你到鎮外柳林一會!”
書生吃驚道:“我?在下?”
“不錯!”
“在下一個寒儒,不知貴主人是誰,竟獲寵召……”
那壯漢以一陣狂豪的笑聲打斷了書生的話,道:“酸秀才,用不着裝蒜了,話己傳到,去不去由你,反正……嘿嘿……”
說完轉身離去。
周靖看出這兩名壯漢是“通天教”屬下,不知何以也找上了這書生?
看來事情相當不簡單,當下故作不解地道:“小哥,他們是誰?”
“小可也不知道!”
“你去嗎?”
“看來是不去不成,唉!這是從何說起!”
“小哥你叫什麽名字呀?”
“小可自幼讀詩書,寒窗十載,怎奈時而運蹇,迄今仍是一名白丁,老丈,小可叫王中執,別人戲呼酸秀才!”
“哈哈哈哈,小哥,老夫看你是武林中人?”
“這……不瞞老丈,學書不成,轉而學劍,學劍又不成,變成了不文不武!”
“哈哈哈哈,小哥妙人妙語。”
“轉請教?”
“老夫姓周!”
“哦,周老丈!”
黑瘦老者,陡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向周靖和“酸秀才王中執”座前,陰陽地道:“小子,四面楚歌,你插翅難飛,不如把那東西交給老夫,老夫只用一次,用後原物奉還,如何?”
“酸秀才”不屑地一哼道:“閣下在說些什麽?”
“嘿嘿嘿嘿,小子,老夫這是為你好,年紀青青,何必與那不祥之物同歸于盡?”
周靖心中一動,暗忖:“酸秀才”身上必懷有什麽寶物,才會引起武林人觊觑,連“一統會”、“通天教”也介入其中,這物件必是連城之寶。
“酸秀才”冷冰冰地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好意心領了。閣下既知其為不祥之物,又何苦因一念之貪而引火焚身呢?
黑瘦老者陰恻恻地一笑道:“小子,不識擡舉,莫怪老夫……”
話未完,一雙枯瘦如鳥爪的手,己疾抓而出,快逾電閃。
“酸秀才”一個踉跄,離開座位,巧極地避開了這電光石火的一抓,把手連搖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此際,座中酒客不多,只十來人,一見發生事故,紛紛會賬離開,只剩下“妙手書生”
一行五人,和另一個伏桌打盹的老者。
黑瘦老者獰笑一聲,雙爪再度抓起,玄奇詭谲,世無其匹。
“酸秀才”啊呀一聲,撞向了周靖,周靖将計就計地連椅子栽了下去。
“酸秀才”急忙一把扶起,歉然道:“周老丈受驚了,小可該死!”
周靖裝模作樣地道:“好端端的怎麽打起來了?”
“酸秀才”苦着臉道:“老丈,這可是人善被人欺了!”
周靖目光一掃黑瘦老者,氣呼呼地道:“小哥,惡人自有惡人磨,你等着瞧吧!”
說完,仰首幹了一杯酒。
黑瘦老者兩抓不中,讪讪地滿不是意思,身形一晃,快得令人肉眼難辨,一下子便刁住了“酸秀才”的右腕脈穴。
周靖欲待發作,念頭一轉,又按捺下來。
“妙手書生”斐莊冷冷地開口道:“烏骨魔,這位姓王的朋友受本會保護!”
原來這黑瘦老者正是以心狠手辣出名的“烏骨魔”。
“烏骨魔”一聲冷笑道:“妙手書生‘一統會’要想獨吞‘魚龍珠’,恐怕辦不到!”
周靖恍然,“酸秀才”身懷“魚龍珠”,是以引起武林人争奪,但不知道這“魚龍珠”
竟系何物?
坐在“妙手書生”身旁的四個白衣人,霍然變色而起。
“妙手書生”示意四人坐下,徐徐地道:“烏骨魔,憑你閣下要想得手之後平安離開,那豈非做夢?”
“一統會”勢傾中原武林,若非“通天教”東山再起,該會已穩占領袖武林之勢,“烏骨魔”竟然公然與抗,的确是利令智昏。
“烏骨魔”不理“妙手書生”,伸手便朝“酸秀才”的懷中抓去。……
“放手!”
“烏骨魔”應聲放開了“酸秀才”,一連倒退了三副座頭之遙。
出手的,赫然是那伏桌打盹的老者,他究竟為何神不知鬼不覺地欺近出手,座中沒有一個人看得出來。
這老者兩撇鼠須,已呈花白,禿頂削腮,雙目如豆,一看即知并非善良之輩。
“烏骨魔”顯然十分震驚,叫下一聲:“雙絕老人!”
“一統會”五高手齊齊面上失色。
周靖也是怦然心涼,想不到這禿頭老者,就是雄據天南,以“毒”與“掌”稱絕的“雙絕老人”。
“雙絕老人”鼠眼一翻,射出兩縷綠光,皮笑肉不笑地道:“烏骨老弟,你可以離開!”
氣勢洶洶的“烏骨老魔”,果然半聲不響地轉身便走。
“酸秀才”松動了一下身骨,向周靖露出一絲苦笑道:“周老丈,小可告別,前途再見!”
聲落入杳,身法之快,驚世駭俗。
周靖不由看得呆了。
“雙絕老人”冷哼一聲,以同樣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妙手書生”等,五人也相繼站起身來,其中一個白衣人道:“師爺,行止如何?”
“召集高手,全力與‘通天教’周旋,此番如果失手,本會的威望将遭受嚴重的損害,‘通天教’的主力,全放在‘回龍潭’一面,本會或可操勝算!”
“屬于顧慮的乃是那‘雙絕老人’……”
“由‘通天教’去擋他,我們伺機而動!”
“那‘酸秀才’不知是什麽來路?看他方才的身法,功力令人莫測!”
“我們走!”
“妙手書生”深深地注視了周靖幾眼,扔下一塊銀子,率衆離去。
周靖喚過酒保,連“酸秀才”的賬一并會了,拿起藜杖,步出店門。
街面上靜悄悄的,似沒有什麽事故發生,行人安詳地往來。
周靖出了鎮集,極目四望,果見數裏之外,一片綠油油的柳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身不由己地向那片柳林奔去。
“通天教”派人傳活,約“酸秀才”柳林相見,武林人自視甚高,尤重名頭,“酸秀才”
看來身手并非等閑之輩,他是不會不去的,只不知那“雙絕人”是追了下去,還是已得手遠飏?
顧盼之間,柳林在望,隐約傳出陣陣人語之聲。
周靖繞了一個大圈子,從後側方欺身入林,借着垂柳濃蔭,掩蔽身形,捷若鬼魅地穿插閃晃而入……
林中--
數十餘人影,圍成了一個半圓,“枯竹客”竟然也在其中,顯然這些高手,全屬“通天教”下。
居中,“酸秀才”與“雙絕老人”相對。
“酸秀才”一身窮酸相,但卻掩不住那超凡的鳳标,巍然卓立,面無懼色。
“雙絕老人”閃爍着綠色光焰的如豆雙目,那樣子令人心悸,這怪物掌法雖稱一絕。但未見得便無敵手,只是那“毒”,就不可等閑視之了。
周靖藏身五丈外的一株老柳之上,密葉遮身,對場中一目了然。
“雙絕老人”陰森森地發活道:“‘通天教’的朋友一定不肯放手?”
“枯竹客”隐為此行之首,冷冷地道:“不錯!”
“雙絕老人”如豆鼠眼一翻,道:“各位最好三思而行!”
“枯竹客”狂笑一聲道:“閣下膽敢與本教為敵,當知道後果?”
“雙絕老人”不屑地一哼道:“老夫沒有時間空磨,不要命的只管出手!”
說着,目光轉向當面的“酸秀才”,沉聲道:“小窮酸,來快點交出來吧!”
“酸秀才”劍眉一挑道:“閣下何不動手?”
“老夫若出手,冤枉了你這條小命!”
“未見得!”
“如此你就試試看!”
“砰!砰!”
人影一合而分,在這令人眼花的一瞬之間,雙方己互換了一招。
場中盡多高手,只有極少數的幾個能看出雙方攻拒的招式。
暗中的周靖,咋舌不己,“酸秀才”的身手,要在自己之上。人影乍分倏合,眨眼之間,雙方己互換了三招,半斤八兩,軒轾不分。
“雙絕老人”以“毒”稱絕,而“掌”這一絕,四個照面下來,竟然動不了對方分毫,惱羞之餘,歹心陡起,冷冷地道:“小子,你如果不交出‘魚龍珠’,老夫要不客氣了!”
“酸秀才”面色一沉道:“閣下準備用毒?”
“不錯!”
“閣下為什麽要說明呢、先下毒,再取珠,豈不省事?”
“老夫生來有一個缺點,不願平白毀去年少英才!”
“在下在閣下眼中是英才?”
“秉質超人,年青青有此成就,可以這麽說!”
“酸秀才”略一沉吟之後,面色一整,嘴唇一陣翕動,顯然他是以“傳音人密”之法,向“雙絕老人”談話。
“雙絕老人”面色一連數變,瘦削的腮幫随着一陣抽動,突地出聲道:“小子,你這話當真?”
“信不信在于閣下!”
“如果你玩花招……”
“閣下何不當面證實一下?”
“好,我相信你,如果老夫事後發覺有詐,你将身化劫灰!”
說完,彈身而逝。
“雙絕老人”被“酸秀才”幾句話打發走,的确出乎衆人意料之外,到底他以“傳音入密”之法,向“雙絕老人”說了些什麽,別人無法知曉。
“酸秀才”目光一掃“通天教”在場數十高手,然後目注“枯竹客”道:“在下應約而至,閣下有何教言?”
“枯竹客”冷冷地道:“老夫說話一向開門見山,把‘魚龍珠’留下走路!”
“如果在下說不呢?”
“那是你自己找死!”
“閣下自信能留得住在下?”
“你無妨走走看?”
就在此刻--
圍着的人圈,波分浪裂地閃開一道缺口,一先一後兩個苗條人影姍姍人場。
所有“通天教”高手,齊齊俯首躬身為禮。
“枯竹客”身形微側,抱拳躬身道:“見過副教主!”
“護法免禮!”
暗中的周靖,不由心頭狂震,來的正是在石洞中為他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