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一個森冷而蒼勁的女人聲音,從洞的深處傳出:“何人膽敢闖洞傷人?”
周靖心裏明白,那枯瘦老者的身手,比他只高不低,如非他的“玄龜神功”能避掌指,使那老人驚愣錯愕的活,他未必能傷得了對方,而那老者只不過是看洞的,由仆及主,這洞主必非常人,當下大聲應道:“在下周靖東見洞主!”
“這就是你來見的禮數7”
“在下情非得己,被迫出手!”
“哼,小子乳臭未幹,竟然自恃藝高,上門欺人……”
“在下說過情非得己!”
“進來!”
周靖略一思索之後,昂然舉步向洞的深處行去。
洞徑兩析之後,眼前光華大盛,一間巨大的石室,呈現眼前。
周靖止住腳步,目光朝石室之內一掃,不由連打了兩個寒噪,幾乎驚叫出聲。石室正中,一張鋪設華麗的石榻之上,端坐着一個白發紛披的怪人,面目全被遮掩,只露出部分軀體,襯以冷森森的珠光.分外顯得陰森可怖。若不是方才的話聲,他真疑所見的是妖怪而不是人。
“桀桀……”
那怪人一見周靖之面,突地發出一陣刺耳怪笑,笑聲如裂金帛,露面遮身的白發,簌簌飄飛,周靖不由頭皮發炸,渾身汗毛逆立。一縷勁風,從身後襲來,他連轉身都來不及,便己被兩只鋼爪,扣個結實。“小子,你簡直是膽大包天,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聽聲音,周靖知道偷襲自己的是那剛才被自己擊傷的枯瘦老者。
怪人笑聲倏然斂住,沉聲道:“王叔,放開他!”
“小姐,這小子紮手,掌指不傷……”’
“你只管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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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爪在活聲中移去。
周靖幾疑自己聽錯,這枯瘦老者,竟然稱呼這白發紛披的怪女人叫小姐,而怪女人又稱對方為王叔,此非不可思議的怪事?枯瘦老者話聲再起:“小姐,如何發落?”
“你且退下,待我先問個明白,對了,把水府閘門關閉!”
“是!”
老者恭諾而退。
怪女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小子,近前一點!”
周靖向前挪了數步。
“你叫什麽名字?”
“周靖!”
“來此何為?”
“尋找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周靖不由一窒,不知該如何說才好,“聖劍飛虹”易斌沉入潭中的到底是什麽東西,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一本秘笈嗎?絹折嗎?還是……
“到底是什麽東西?”
周靖心念一轉,含浪地道:“一本奇書!”
“奇書?”
“不錯!”
“什麽樣的奇書?”
“這個……在下沒有目睹過!”
“哈哈哈哈,小子,你是在弄什麽玄虛?”
“這本奇書,是在下一位父執沉入潭中,遺命在下尋回!”
“口說無憑!”
“洞主是否得見這本奇書?”
“告訴你,有這回事不錯,這本奇書本人在十年前得到。”
周靖急道:“那洞主己練成了奇書所載武功?”
“這個……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可否請洞主送還?”
“你說得太天真了!”
周靖面色一變,道:“洞主想據為己有?”
“小子,何以證明這本奇書該屬于你?”
“江湖之中,有不少人知道!”
“就算你的,可是……”
周靖心中一緊,道:“可是什麽?”
“你己無緣獲得到它!”
“為什麽?”
“因為本洞主無意讓你活着離開!”
語音平談,但聽來令人不寒而栗。
周靖下意識地朝後一挪腳步……
背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接着是那枯瘦老者的話聲:“小姐,有三個人入洞……”
“嗯,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來的人目的多分與這娃兒相同,洞門關閉沒有?”
“己經關閉!”
“不必理睬,由他們去吧!”
“是!”
周靖不由心中大凜,既有三撥人入潭,顯然那綠衣女莫绮華的奇門陣勢沒有阻住來人。
“王叔!”
“老奴在!”
“你看這小子的長相……”
“是的,的确像,可是小姐,忘了他吧,何苦折磨自己?”
“王叔,忘得了嗎?”
“小姐……”
“你說這小子掌指不能傷?”
“是的!”
“桀桀桀桀……是天意?還是巧合?”
周靖從對方的話語中,知道這老者和怪女人是主奴關系,但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誰,自己的形貌與他相似,不知她将如何對付自己?怪女人猛一甩頭,紛披的白發蕩向肩後,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徐娘面孔。
青春雖已退色,但仍可看出她當年必是绮年玉貌,一代尤物。
她并不老,但發如白銀。
那目光,令人不敢仰視,無法分析,集憤恨、怨怼、冷森、肅殺在一起。“小子,我美嗎?”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周靖大感愕然,但,他終于一頓首道:“美之一字,當之無愧!”
“如果時光倒流二十年?”
“必然令人傾倒!”
“可是二十年前,有人對我不屑一顧!”
“這……”
“我被人玩弄之後,遭人遺棄,三天三夜,我頭發盡白!”
“哦!”
“所以我立誓殺盡自命不凡的英俊男人!”
周靖駭然再退了一步,一時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的面上,殺機倏濃,陰恻恻地接着道,“你,像那遺棄我的男人,那人死了,他的影子卻在你身上,這是巧合,也可以說是天意!”
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暗忖,她必是因情場失意而變态,不知她将以什麽瘋狂行為加在自己身上,入潭之後的遭遇,是作夢也估不到的。她遭遺棄之後,三天白頭,可以想見她用情之深,所受打擊之大。
她說遺棄她的那負心人死了,而她卻遷怒所有英俊的年青高手……
怪女人緊接着說道:“誰說失去的不能追回!誰說恨海難填,哈哈哈哈……”笑聲充滿了瘋狂的意味。
枯瘦老者悚然叫了一聲:“小姐!”
“王叔,我失去的,要從他身上找回,我的恨,要從他得到補償!”
“小姐,你不能……”
“王叔,你下去!”
“小姐……”
“下去!”
枯瘦老者漫應了一聲道:“是!”
雙掌暴舉,挾以畢生勸勁,突然劈向周靖,勢道強抵得令人咋舌。
周靖可能做夢也估不到枯瘦老者會突然施襲,而且雙方距離僅有數尺,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的确防不勝防。
怪女人暴喝一聲“王叔,你敢!”
“砰!”挾以一聲悶哼,周靖被震得離地而起,飛射向石室之內。
枯瘦老者之所以全力施襲,目的是要毀去周靖,以遏止怪女人的瘋狂念頭,因為那念頭太可怕了。不偏不倚,怪女人伸手接住了周靖飛射而來的身軀。
周靖雖有“玄龜神功”護體,但這一擊,已超過了神動極限,受傷在所難免,一口鮮血,全噴在了怪女人的身上。怪女人驚叫一聲,脫手又把周靖擲出,這一擲之勢,力道奇猛。
“砰!”又是一聲悶哼,周靖結結實實地撞在石室的門框上,再彈落地面,鮮血又告狂噴而出。周靖自知傷勢不輕、但一股強傲之氣,使他扶框站了起來,目眦欲裂地道:“女魔,有一天我會把你碎屍萬段,踏平這魔洞!”
怪女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小子,你永遠沒有機會了!”
周靖咬牙哼了一聲,一個縱身,撲向石榻,“三招碎屍”驟告出手。
但畢竟他是身負重傷之人,招式出手。威力大減。
“回去!”
栗喝聲中,怪女人信手一揮,周靖跟踉跄跄地直跌撞到壁邊,才被室壁擋住身形。
“哇!”一股血箭疾射而出。
周靖回身緊貼石壁,借以支持搖搖欲倒的身形。
枯瘦老者這時己站到門邊,兇霸霸地瞪視着周靖,看樣子他随時會出手毀去周靖。怪女人忽地發出一聲幽凄的長嘆,道:“王叔,我改變了主意!”
“小姐改變了什麽主意?”
“我不想親手殺他了,你代我下手吧!”
“老奴遵命!”
周靖心肝欲裂,怨毒的眼光,從怪女人移到枯瘦老者,又從老者移回怪女人面上,如果他此刻有力出手的話,他會毫不考慮地出手。怪女人一擺手道:“慢着!”
枯瘦老者前欺的身形一窒,道:“小姐還有吩咐?”
“這小子練有護體神罡一類的武功,能維護心脈不斷,普通掌指控制不了他的死命,現在,你先在他‘氣海穴’上重重地點五指,破去了他的氣功!”
“是!”
枯瘦老者應了一聲,疾步走到周靖身前,伸指便朝“氣海穴”上戳去……
周靖不由驚魂出竅,“氣海”一破,全身動力就算完了,這樣地死,的确不值,然而,他傷勢太重,想反抗也不可能了!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石室的角門中疾閃而出,一道狂飚,把枯瘦老者震退了三步。“小芳,你做什麽?”
怪女人怒聲喝問。
周靖目光一轉,只見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正以一種複雜的眼色注定自己,他暗自奇怪,這陌生女子何以要出手阻止枯瘦老者!但那眼色,使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怪女人再次出聲喝問:“小芳,你這是什麽意思?”
“師父,他……”
“他怎麽樣?”
“請師父饒他一命!”
怪女人陡地目射寒光,厲聲道:“什麽,你為他求情?”
“徒兒不敢!”
“你認識他?”
“這……是的!”
周靖大感意外,這風華絕代的黃衣少女竟然承認與自己相識?“你愛上他了?”
黃衣少女粉腮頓呈蒼白,讷讷不能出聲。
怪女人冷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道:“小芳,你說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黃衣少女咬緊香唇,點了點頭。
周靖更加茫然不解了,這黃衣少女竟然應承愛上了自己,這簡直從何處說起,自己與她根本是面都不曾見過呀!怪女人突地嘿嘿狂笑起來。
黃衣少女面色更加蒼白,額角鬓邊,滲出了點點汗珠。
枯瘦老者,一臉焦急之色,輕輕地叫了一聲:“小芳,你瘋了!”
怪女人笑聲一斂,以一種票人的音調道:“小芳,為師的把你從小帶大……”
黃衣少女雙膝一曲,道:“師父鴻恩,天高地厚,徒兒沒齒難忘!”
“哼,說得好聽,為師的要你出外辦事,你卻去和這小子談情說愛,公然還敢承認愛上了他……”
“徒兒知罪了!”
周靖可就滿頭露水,弄不清眼前是真是幻,他生平與這黃衣少女未謀一面,而對方竟承認是他的情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芳,你犯了為師的生平大忌?”
“徒兒知罪!”
“你和他交往多久了?”
“這……這……僅是半年來的事!”
“你真是愛他?”
“徒兒……”
“說呀,不然你會後悔?”
黃衣少女拾頭看了怪女人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以幾乎不可辨的聲音道:“是的!”
“為了愛他,不惜負逆師之名?…”
“徒兒不敢!”
“你知罪否?”
“徒兒知罪了!”
“如此起來!”
黃衣少女怯怯地站起身來,垂手低頭而立。
怪女人默然了片刻,突地聲色俱厲地道“你确實知罪了?”
“是的!”
“如此聽着,把他毀了!”
黃衣少女蹬蹬蹬一連退了數步,嬌軀簌簌而抖,凄聲喚道:“師父……”
怪女人雙睛一瞪,道:“你說你知罪了?”
黃衣少女珠淚驟滾粉腮,位聲道:“師父……”
“你下不了手,是不是?”
“望師父垂憐,放過他……”
“住口,你這大逆不道的丫頭,竟敢違背師訓,反抗師命。”
枯瘦老者在一旁忍不住道:“小姐,可否由老奴下手?”
“沒有你的事,少開口!”
說着,我指黃衣少女道,“丫頭,目前有兩條路給你走,第一,你毀了他,第二,你自毀!”
黃衣少女深深地瞥了周靖一釀,毅然道:“師父,徒兒死後,你能放過他?”
怪女人栗聲道:“你願意死?”
“是的!”
周靖堂堂男子漢,豈能讓一個陌生女子為自己而犧牲,雖然他無法想象這黃衣少女為什麽要這樣做,但他終不願欠上一筆無法償還的帳,當下激顫地道:“姑娘,你不能死,在下與你……”
“周郎,這是我自己甘願的!”
周靖登時一愕,黃衣少女竟然稱他為周郎,這是從何處說起?“姑娘,你不能……”
“為什麽?”
“在下不願欠姑娘這筆恩情!”
“我說過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這樣做!”
怪女人面孔鐵青,暴喝道:“丫頭,為師的可以撫育你,一樣可以毀滅你。”
“師父請下手吧,徒兒死而無怨,但有……”
“嘿嘿嘿嘿,丫頭,你死他豈能獨活?”
“師父一定不放過他?”
“辦不到!”
黃衣少女向周靖身側移了兩步,怆然道:“周郎,生不能比翼,死後願作連理……”
周靖顫聲道:“姑娘,你這是為何,我們根本不相識呀!”
黃衣少女淚随聲下,道:“周郎,我就是……”
怪女人陡地跳離石榻,一掌向周靖當頭劈落。
黃衣少女尖叫一聲,嬌軀向前一迎……
“砰!”挾以一聲淩厲的慘號,黃衣少女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跟着栽了下去。
周靖五內皆裂,狂吼一聲:“女魔!”
連噴了三口鮮血。
黃衣少女掙紮着站了起來,雙臂一張,嘶聲道:“周郎,吾愛!抱住我!”慘厲之狀,令人不忍卒觀。
周靖己無選擇的餘地,雙臂一張,和黃衣少女擁抱在一起,心裏可就說不出是一股什麽滋味,因為在這一刻之前,他根本不認識她呀。而她竟然願為自己而死,事實不由他不相信這女子是真的愛他,但,他又不能相信,這确實是匪夷所思的怪事。怪女人雙臂齊揚,陰森森地道:“我就成全你倆吧!”
雙掌照兩人頭頂,猛然下拍。
突地--在掌鋒将要觸及兩人頭頂之際,怪女人一聲長嘆,收回了雙掌,頹然退回到石榻之上,口中喃喃地道:“難道是我錯了?”
這一突然舉措,大出周靖和黃衣女子意料之外。
怪女人何以突然改變主意?她說,難道是我錯了,是什麽意思?黃衣女子脫出周靖的懷抱,怔怔站立。
怪女人低頭沉思,紛披的白發,重新掩蓋了她的面目。
石室中頓時呈現一片死寂。
足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怪女人才擡頭道:“王叔!”
“老奴在!”
“到丹室中把那本小冊子拿出來!”
“小姐……”
“快去!”
枯瘦老者惑然不解地瞟了怪女人一眼,從偏門出去……
室中又回複方才的死寂氣氛。
周靖在這一段時間中,業己乘機動行五周天,“玄龜神功”的确不同凡響,只這短短的時間,傷勢己好轉了一半。黃衣少女,不時地偷瞥周靖一眼,臉上驚怖之色未退,顯然,她也摸不清她師父将要做些什麽。她何以不惜一死,以維護周靖,而且承認愛他,這是個耐人尋味的謎。
不多時,枯瘦老者手棒一本薄薄的半尺大小的絹冊走了出來,恭送到榻前,道:“小姐,取來了!”怪女人冷冰冰地道:“交給他!”
“什麽!交給那小子?”
“照我的話做!”
此舉又大大出乎周靖和黃衣少女意料之外,怪女人先是要殺他,現在又主動的把這轟動武林的奇書交給他,她到底在弄什麽玄虛?枯瘦老者萬分不情願地揚手一擲道:“小子,接住!”
周靖伸手接住,禁不住一顆心評怦而跳,“黑箱奇書”,總算到了他的手中。封面上四個業己剝蝕的描金篆字,映人眼簾:“共工殘簡。”
“共工!”周靖忍不住脫口念了出來,駭異之色,溢于言表,他記起幼時聽過一則神話,大意是:“共工氏頭觸不周山,致使地陷東南,天傾西北,女蝸氏煉石以補天……”當然,這只是傳說中的神話,想不到果有“共工”其人。
再看,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第一百零五傳弟子股本敬镌。”
不由暗自點頭,在共工氏當時,還沒有文字記事 原來是由他後代的弟子鈴傳的,既稱殘簡,當然不言可喻,不是共工氏武功的全部。不論“共工氏頭觸不周山”的神話,是真是假,“共工氏”是一位上古奇人,己無疑義!
他遙想當年“玉面無敵”甘祖年獲得這本奇書,而博得“無敵”兩字稱號。倏地--他想起“血女”甘小梅,她該是這本書的當然主人,不由心中一涼。
人無信不立,這本書還是待機交還甘小梅,他暗自作了決定。
怪女人刺耳的話音又告響起:“周靖,聽着!”
周靖悚然一震,道:“洞主有什麽話要說?”
“這本‘共工殘簡’,必須童身之體,方能習練,而且限于男性……”
“哦!”
“書中文字奇奧艱深,非有夙慧的人不能領悟。”
“哦!”
“昔年‘玉面無敵甘祖年’據說只習得其中五成,便無敵天下,可以想見這本奇書的珍貴。”周靖奇詫地點了點頭。
怪女人又道:“本洞主把這本天下無雙的上古奇書交給你是有條件的!”
周靖心中一動,道:“條件?”
“不錯!”
“什麽條件?”
“玉面無敵甘祖年,武功天下無敵,而竟遭人暗算而死,本洞主的條件是你一旦習成無敵身手,要負責找出甘祖年的死因,和下手的兇徒,為他報仇!”
“這個……”
周靖心念疾轉,自己根本無法習成奇書所載的武功,因為這書的主權,該屬于“玉面無敵”甘祖年的女兒“血女”甘小梅,她是他女兒,報仇的事,她是責無旁貸。但,他又不想說穿,因為關系着“血谷”之密。
一時之間,他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稍停之後,厲聲道:“周靖,你辦得到嗎?”
周靖暗忖,大丈夫何事不可為,自己與甘江臨危結義,他父親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應承!”
“應承之後,就須實踐!”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心裏卻在疑惑,這怪女人為什麽會提出這種條件,難道她與“玉面無敵”甘祖年之間,有什麽淵源不成?
怪女人點了點頭,向枯瘦老者道:“王叔,送他出去!”
“小姐己決定這樣做了!”
“不錯!”
枯瘦老者朝周靖一揮手,道:“小子,你造化不淺,跟老夫來!”
周靖目注黃衣少女,道:“姑娘盛情,在下當永記不忘!”
黃衣少女幽幽一嘆道:“周郎,但願你記住今天的話!”
“我會的!”
“請保重!”
“姑娘自珍,哦,還沒有請教姑娘……”
“我叫黃小芳!”
“黃小芳!”
“是的,走吧!”
周靖跟在枯瘦老者身後,離了石室,轉入另一條岔道,己不是來時的路,忽高忽低,轉折甚多。盞茶工夫,來到洞道盡頭,枯瘦老者伸手在洞壁一按,那看似渾然一體的石壁上,竟然裂開了一道門戶。枯瘦老者住旁邊一側身,道:“小子,到了,出去吧!
周靖片言不發,一跳出洞。
洞門在周靖跳出之後,立即關閉。
晚風夕陽,人目一片郁郁蒼蒼,澎湃的江濤聲,清晰可聞,“回龍潭”在腳下翻卷着雪白的浪花。此地,是“回龍潭”畔的半峰間。
周靖定了定神,從蒼林的隙間下望--這一望,使他全身陡地震顫了一下,幾乎失口驚呼。
“回龍潭”畔,屍積如丘,灘灘窪窪的血跡,令人怵目驚心。
不言可喻,他入潭之後,潭邊經過了一番恐怖的殺劫。
從屍體的眼色上,他認出十之八九都是“一統會”的屬下,因為武林中任何幫派,沒有整體穿白的。但另外的一些是何方人物呢?以“一統會”遺屍的比例來看,這另一方的人物,必非等閑。
但,也許,雙方都是犧牲者,下手的另有其人。
突地--他想起了那神秘的綠衣女子莫绮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借給自己用的“辟水珠”。
她到底是什麽來歷?難道這怵目驚心的血腥場面是她的傑作?可是,這想法似乎不能成立。“一統會”高手如雲,莫绮華縱使動力通玄,也不可能獨造這大的血劫。照理,她應該在潭邊等候自己!心念之中,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潭邊各處,仔細地搜索,一遍又一遍,終無所見,一個可怕的念頭,使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難道她也成了積屍之中的一分子?他想,如果沒有莫绮華借給他“辟水珠”并為他斷後,他不能順利地取得“共工殘簡”,于情于理,對她的生死下落,該查個水落石出。正待振袂下峰……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喚道:“周郎!”
周靖心頭一緊張,己知來的是誰,忙回身道:“姑娘,是你!”
來的,赫然是“水府洞天”之中的黃衣女子黃小芳。
黃小芳叫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只把一對含情默默的眸子,緊盯着周靖。周靖大感窘迫,尴尬地一笑,長揖到地道:“在下敬謝姑娘成全之德!”
黃小芳展顏一笑,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迷人至極。
周靖不由心裏一蕩,面上一陣熱辣辣的,讪讪道:“姑娘,在下有事請教?”
“請教不敢,你說吧!”
“姑娘與在下表味生平,為何要舍死相救……”
黃小芳以袖掩口,道:“因為我愛你呀!”
周靖心裏又是一蕩,紅着臉道:“姑娘在說笑話!”
“什麽,你把我當成笑話,一個女子臉皮再厚也不會無緣無故亂認情郎呀?”
“在下就是此點不明!”
“這有什麽不明,我愛你,言出肺腑,這不就結了!”
“可是……”
“周郎,世事多幻,有時真亦假,有時假亦真,何必太認真呢!”
周靖默然了,他想不出對方話中的涵意,男女愛悅,發乎後情,本乎衷,那裏能把真作假,以假當真呢,尤其“周郎”兩字呢稱,使他有汗毛逆立之感。
前後只幾個時辰,他碰到了兩個詭秘的少女,把他弄得暈頭轉向,綠衣女莫绮華的出現,己使他驚疑莫名,黃衣女黃小芳的行為,更是匪夷所思。
黃小芳脆生生地一笑,又道:“周郎,你毋須費猜疑,我說的話并非信口開河,以後你會明白的!”
周靖話題一變道:“請問令師尊諱?”
“這個,你就稱她水府主人好了!”
“水府主人?”
“嗯!”
“令師何以會臨時改變主意?”
“她是個情海斷腸人,對世事有一種偏激的看法,也許……”
“也許什麽?”
“我倆的至誠感動了她!”
“至誠?”
“你覺得好笑?”
“不!”
“周郎,你現在把那本‘共工殘簡’交給我!”
周靖駭然道:“交給你,為什麽?”
“你看到潭邊的積屍了?”
“怎麽樣?”
“就是為了這本小冊子。”
“為什麽要交給姑娘呢?”
“你入潭之舉,恐怕盡人皆知,只消你一露面,麻煩接踵而來,我代你暫時保管,俟機再交還給你,怎麽樣?”
“這個……”
周靖不由大感躊躇,黃小芳說的不無道理,自己只需一露面,必有人出手劫奪,但對方不近人情的行徑,又使他不敢完全信任
“周郎,你我的性命都是僥幸地撿回來的,而且這小冊子是家師保有,現在到你手中,你還有什麽值得猶豫的呢?”
周靖面孔一熱,把“共工殘簡”遞了過去。
黃小芳伸手接過,納入懷中,道:“這冊子随時都可以歸還你,主要的是你先尋到妥當的隐修之所!”
周靖想說這冊子他必須還給甘小梅,但他終于忍住了沒說出口,點了點頭道:“在下就此謝過!”
“周郎,你能不能改個稱呼?”
“稱呼,如何改?”
“比如說,我……叫你周郎,你無妨稱我芳姐……”
“稱你芳姐?”
“你今年十八,不錯吧,我十九,所以你應該稱我芳姐!”
說完,嫣然一笑。
周靖倒弄得啼笑皆非,到目前為止,他對黃小芳除了不解之外,便是感激,沒有其他的意念,而對方卻是煞有介事的口不離愛,看她,并不是輕佻的女子,但,她為什麽要這樣呢?
一見鐘情嗎?不可能,沒有一個女子甘為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甘心舍命的,但,作何解釋呢?
他迷惘地瞟了她一眼,從她自若的神色上,他更加迷惑了。
真真假假,他無從分辨。
黃小芳又是迷入地一笑道:“周郎,我知道你目前不愛我,但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愛我,而且是必然的!”周靖面上又是一紅,尴尬地一笑。
他感到對方不但詭秘,而且意黠。
一條纖巧的人影,在遙遙的楓林邊一閃面沒。
周靖一眼瞥見,不由心中一動,暗忖,莫非是綠衣女在等待自己?當下深深地看了黃小芳一眼道:“姑娘……”
“你各具芳姐兩個字?”
周靖無可奈何地道:“芳姐,我該告辭了!”
“好,你走吧,凡事謹慎!”
“再見!”
周靖一彈身,馳下山峰。
方抵潭邊,血腥之味,令人欲嘔,遠看還不怎麽樣,這一身臨其境,确實令人動魄驚心,毛發俱豎。整個潭邊,血污狼藉,幾乎沒有一寸幹淨土。
周靖停具屍堆之中,證實了他在峰腰的觀察,穿白衣的屍體,占了全部死者十之七八,一望而知是“一統會”的屬下。“一統會”以君臨武林的姿态出現,這一慘敗,的确出人意料之外。
再一察看其餘屍體,周靖不由驚“哦!”了一聲。
那少數的屍體,一律頭纏青布,這分明是傳說中“通天教”徒的标志。
據“林中人”說,“通天教主”己死于四十年前,該教業冰消瓦解,那麽,這些頭纏青布的屍體是真正的“通天教”徒,還是別人假冒的呢?如果是真的,那證明“通天教”業己重現江湖,而這次殺波,必是該教掀起無疑。“天邪洪謹”奉“一統會”之命,假“通天教”
的名義,奪去那張白紙秘圖,想不到真的勾出了銷聲匿跡了數十年的“通天教”。雙方這場火拼,當然是為了那部“黑箱奇書”--“共工殘簡”。
周靖游走了一遍之後,不見有綠衣女莫绮華的屍體在其中,于是,他想起适才峰腰遙遙瞥見的那纖細人影,極有可能會是她,因為她既力促自己人潭,當然她會在附近等候,不會遠離。心念之中,縱身便朝楓林奔去。
弄了一程,看看己到渡口,竟然不見綠衣女莫绮華的蹤影。
心想,奇了,她不可能離開的。
突地--他瞥見數丈之外,一個身着錦衣的老者,斜倚在一棵樹身之上,獰視着自己。
“天邪洪謹!”
周靖脫口驚呼了一聲,車轉身形,不錯,對方正是“天邪院”院主“天邪洪謹”,也是“一統會”副會長。此時此地,會和一代魔頭遭遇,的确是意料不到的事。
一陣驚愕之後,代之而起的,是無邊的怒火。
“天邪洪謹”假“通天教”之名,劫奪白紙秘圖,雖然目前奇書己得,那張秘圖己等于廢紙,但這口惡氣卻是吞不下去。當下栗喝一聲道:“院主閣下,咱們的帳該算一算了!”
但,對方恍若未聞,仍然不言不動地朝這邊瞪視。
莫非有什麽陰謀?周靖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再次揚聲喝道:“洪謹,你裝的什麽蒜?”對方仍然半聲不吭。
周靖內心不由忐忑起來,他自忖絕非“天邪洪謹”的敵手,但既然狹路相逢,以他的性格而言,自不能一走了之,好歹得鬥上一鬥。但兩次喝問,對方不理不睬,這就有些令人莫測高深了。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刻--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在對死人說話?”
周靖大吃一驚,回過身來,一看,脫口道:“是你!”
她,正是綠衣女莫绮華。
莫绮華巧笑倩兮地道:“周相公,恭喜你無恙出潭,事情結果如何?”
周靖的心念,仍在那“天邪洪謹”身上,答非所問地道:“莫姑娘,你方才說什麽?”
“我說你在對死人說話!”
“死人,誰是死人?”
莫绮華用手朝“天邪洪謹”一指道:“那不是?”
周靖不由心頭巨震,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駭然道:“你說他是死人?”
“是呀,死人當然不會開口回答你的話!”
“他死了?”
“你不相信可以走近前去看看!”
周靖遲疑了片刻,躍身奔了過去,一看,果然不錯,早已斷了氣,屍身斜倚樹幹,雙眼暴睜,但已無光,眼珠蒙上了一層灰黴。目光向左右一掃,又是一陣股栗,前後屍首竟達十餘具之多,看裝束全是“天邪院”的人物,其中一具,赫然是“天邪院”總管唐斐辰。以“天邪洪謹”的功力,竟然暴死林中,還賠上十幾個手下。
周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