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這如何使得?”
李春桃終于香頰滾淚,怆然道:“賤妾出身‘桃花宮’,但自問玉潔冰清,決不至玷辱相公……”
周靖大急道:“姑娘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賤妾蒙相公求藥贖命,冒殘身之險,又被相公抱持而行,此生已不作他想,但願為奴婢,終身侍候相公,至于名分,倒不敢奢望!”
周靖不由面紅耳赤,心頭巨跳,激動地道:“李姑娘,你救我在先,我效力于後,希望你不要作此想……”
“相公如不答應,賤妾唯有…死以明志!”
“這……這……李姑娘……在下己是訂過婚的人了豈能……”
“賤委不敢求相公之愛,只願随侍一生!”
“這怎麽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
插口的竟然是“恨世魔姬”
“前輩……”
“周靖,女子守身如玉,她既然被懷抱持過,當然不能再嫁別人……”
“那乃是事急從權!”
“不錯,但李春桃心意己經如此,你豈可拒人于千裏之外。”
“晚輩己有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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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己解除婚約了嗎?”
“事出誤會,晚輩要盡力挽救!”
“易秀雲視此為終身無可洗刷的奇恥大辱,她會聽你解釋嗎?”
周靖苦笑了一聲道:“想來會的!”
“哼!那是以後的事,目前,李春桃不顧少女的矜持,說出了心底的話,一個女孩子說出口的話是無法收回的,你可想象得到被拒絕的後果!”
周靖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李春桃句句癡心話,他豈能無動于衷,只是如果他接受了這一份愛,将來對于未婚妻易秀雲,以此的誤會将更加深。
“恨世魔姬”緊迫着又道:“周靖,去愛一個人,有時是一種痛苦,但被人愛是幸福!”
這句話,深深地打動了周靖的心,面色也随之一變。
的确,被愛是一種幸福。
目光,下意識地朝李春桃瞟了過去,接觸到的,是一副火樣的眸子,眸光中充滿了期待渴望之忱。
春桃羞怯地道:“相公,你答應了嗎?”
“桃妹,如你願意,就叫我一聲靖哥吧!”
“哦!靖哥,我……我太高興了!”
“恨世魔姬”口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喟嘆,突地道:“周靖,一定要赴‘血谷’?”
“是的!”
“你甘冒化為紅骷髅之險?”
“這個……為友全信,刀山劍林也得走一道,不過,晚輩相信不至于……”
“不至于?”
“是的!”
“你憑什麽如此自信?”
“目前暫難奉告!”
“恨世魔姬”點了點頭,幽幽地道:“好,祝你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希望能再見到你,我得走了!”
聲落,人己彈出十丈之外,一閃而沒。
周靖眼望着這奇醜絕倫的女魔消失,他感到“恨世魔姬”人雖醜怪,但卻不如江湖傳言之甚,她并不兇殘到足以稱魔的地步。
李春桃若有所感地道:“靖哥,你與恨世前輩是什麽關系?”
“毫無關系可言!”
“但她對你很好。”
“是的,這一點我也想之不透!”
“她會有其他目的嗎?”
“不會,她能從我得到什麽呢?”
“江湖中因‘黑箱’而把你和她連在一起……”
“江湖詭谲,甚多捕風捉影之事!”
“我們該走了。”
“走?桃妹,你不能随我到‘血谷’!”
“你一個人去冒險?”
“我己有成算,也許有驚無險,你最好是……”
“怎麽樣?”
“府上在哪裏?”
“成都!家父在正街上開了一間‘樹德堂’醫鋪!”
“那你最好是回家,‘血谷’事了,我來看你!”
李春桃陡地粉頰大變道:“不好!”
周靖一怔道:“什麽不好?”
“桃花宮中人,可能會尋上家父以圖報複……”
“那事不宜遲,你立即返家,最好勸令尊暫時避上一避,遲早我必毀掉‘桃花宮’,不過目前,還是以暫避魔焰為上。”
“靖哥,你真的會來看我嗎?”
“會的!”
“我擔心家中安危,要走了,盼你珍重!”
“我會小心的!”
“靖哥……”
水汪汪的眸子,散發着強烈的愛意,令人沉醉,薄薄的櫻唇,吸動着,像是在等待什麽,粉頰,在剎那之間,像是被塗上了一層薄脂……
周靖的俊面發紅了,一顆心砰砰而跳。
于是--
他摟住了她的纖腰,四片唇瓣,緊密地湊合在一起,舌尖相抵,吮、吸、絞……
一陣陣飄然之感,像電流般流遍全身。
李春桃,獻上了少女的初吻!
周靖的初吻,沒有獻給未婚妻易秀雲,而卻奉獻給萍水道逅的李春桃,這真是造化弄人了。
兩人,沉浸在夢幻似的境界中,渾忘一切。
随之而來的是,一種原始的需要!
一股熱流起自“丹田”,血液随着加速了運行……
周靖被對方的玉臂,纏得喘不過氣來。
一絲靈智未泯,使他霍然而震,忙不疊地推開了對方柔若無骨的嬌體,顫聲道:“桃妹,後會有期!”
兩人的臉孔都紅得像朝霞。
“靖哥,你……要走了?”
嬌羞之中,含有幾分黯然的別緒。
易秀雲清麗的倩影,閃上了周靖的心頭,使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愧疚之感,油然而生,他不敢多看李春桃,她使他良心不安,他象逃避似地道:“桃妹,珍重再見!”
“靖哥,你也珍重!”
李春桃最後兩個字出口,周靖已飄出數丈之外,再閃而沒。
她驟然之間,感到無比的孤寂。
他走了!
他會再來嗎?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現場。
且說,周靖一路狂奔,一方面,他感于李春桃的似水柔情和珍貴的初吻,另一方面,他對因自己一時沖動而解除婚約的易秀雲,感到由衷的歉疚。
他象是要逃避某種事實般,全力狂馳。
但,現實是不能逃避的,除了承受,別無他法。
他暫時把全部心思,轉移到“血谷”方面。
他照着“逆旅怪客”的指示,順江而下,二百裏左右,果見一座形如雞冠的巨峰,巍然矗立江邊……
他毫不猶豫地登上峰頂。
從峰頂前望,千山萬壑,綿亘不絕。
由此向前數,第七峰,“血谷”的門戶。
周靖考慮了片刻之後,奔向那第七座山峰,一路翻山越澗,備歷險阻,一個時辰之後,到了第七座山峰之前。
靠峰腳處,一如“逆旅怪客”所述,一塊周徑三丈的白色巨石,半嵌峰壁之中。
周靖的心,一陣急劇的跳蕩,他将要揭開“血谷”之謎,是禍是福,立見分曉,雖然他有甘江所贈的“血心”為信物,但“逆旅怪客”的描述,仍使他忐忑不已。
如果萬一被谷中“血罡”化為紅骷髅 豈非抱恨終天?
但事已至此,他當然沒有後退的道理。
他緩慢地移動着腳步,走近那方白石。
一塊生根的峰腳的白石,表面上看去,毫無出奇之處,誰知道這就是武林中最神秘處所的門戶。
他不知道憑自己目前的功力,能否推得動這塊碩大無朋的巨石?據“逆旅怪客”說,把石頭向右推移,就能現出門戶。
于是--
周靖功運雙臂,搭上巨石的右緣,猛力一推之下,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一推,少說也有數千斤之力,那巨石竟然紋絲不動。
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他自語了一聲之後,再度運集畢生真力,向巨石推去……
雙腳抵處,碎石成粉,可見其用力之猛。
額上青筋暴露,汗珠滾滾而落。
用力,再用力……
巨石松動了,一寸一寸地向山腹之內縮入。
這巨石似乎裝有軸承,一邊向山腹內陷落,另一邊卻突了出來。
顧盼之間,巨石己縮入山腹近丈,周靖也随巨石轉移之勢,步步進入山腹之中。
就在此刻--
破風之聲,倏告傳來,如果偶一松動,勢必被巨石逆轉之力,彈了出來,故此,他不遐去分辨來人是誰,全力推動巨石。
眼前,己現出一條黝森的洞徑。
身後突然傳來人語之聲:“不錯,是他!”
“他在搗什麽鬼?”
“莫非那‘黑箱’就在這……”
“進去!”
“當心那恨世女魔?”
“老大,憑天邪四怪,難道對付不了區區……”
“不人虎穴,焉得虎子,闖!”
周靖驀然松手,一個翻流,進入洞徑之中。
巨石迅快的移回原位。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四條人影己撲入洞徑之中。
洞徑寬高在一丈之間,雖然黝暗冷森,但在功力超過一甲子以上的高手來說,可清晰辨物。
周靖彈身便朝裏闖……
“小子,停身!”
喝話聲中,兩條人影快逾飓鳳地從周靖身邊擦過,橫截前路。
周靖不期然地收住身子,一看,四個不男不女的怪人,前後各二,把自己堵在洞徑之中,從方才的對話裏,他己知道對方是“天邪四怪”,看清形,對方不知已然進入絕地之中,當下冷冷地道:“四位意欲何為?”
四怪之首的大怪雞鳴一聲怪笑道:“小子,坦自告訴你,咱兄弟高院主之命,索取‘黑箱’。”
“黑箱?”
“不錯!”
“閣下準知‘黑箱’在本人手上?”
“小子,‘恨世魔姬’并不足恃,識相的快交出來!”
“如果不呢?”
“嘿嘿,憑‘天邪四怪’可以把這洞窟翻轉來!”
周靖低哼了一聲道:“閣下說話最好先替自己留點餘地!”
另一怪接口道:“小子,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各位可知道這是什麽所在!”
“什麽鬼地方了”
“各位何不随在下進去見識一番?”
大怪冷笑連聲道:“小子,你用不着弄什麽玄虛,是不是‘恨世魔姬’在洞中?”
周靖冰寒至極地道:“四位進去一看便知!”
大怪一側身道:“小子,你走在頭裏,諒你也弄不了什麽詭!”
周靖大踏步住裏行,洞徑倒還平坦,甚少曲折,盞茶工夫之後,眼前現出一道石門,門內紅光隐隐。
“天邪四怪”各各面露驚詫之色。
周靖己知到了地頭,忙自胸前亮出“血心”,一彈身,進入石門之內。
眼前,景物大變,入目一片血紅。
木石花草,全是紅色,連那溪流,也象是一條血河,四怪追跟縱身入內,一看之下,登時面如土色,齊齊失聲道:“血谷!”
周靖冷然回頭道:“不錯,是‘血谷’,你們想不到吧?”
“格格格!”聲中,那道石門己經關閉。
“天邪四怪”窒在當場,宛若泥塑木雕。
周靖表面冷冷地若無其事,其實內心激動無比,面對這神秘恐怖之域,大有神魂飄飄之感,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不錯,目光所及,一堆堆的紅色骷髅,觸目皆是。
空氣中充滿了詭異,陰森,恐怖……
除了刺目的紅色,不見半絲人跡。
他不知道該報名求見,還是……
“天邪四怪”驚魂稍定,大怪栗聲向其餘三怪道:“難道這小子會是‘血谷’門下?”
四怪頭一偏道:“未必!”
“為什麽?”
“第一,他的武功平平,第二,他恐怕是瞎撞來的,你看他舉棋不定的樣子。”
“為今之計……”
“先擒下他,立即離開此地!”
“動手吧!”
聲音入耳,周靖不由怦然心驚,當然,四怪之中任何一怪他都應付不了,遑論四怪聯手。
幾乎是四怪撲上的同時,周靖一彈身落入谷中,四怪一怔神,周靖再晃身己進入谷道十五丈之間。
“天邪四怪”互望一眼之後,終于縱落谷道之內。
周靖再一躍身,己到二十丈外,心念疾轉道:“怎的毫無異動,照‘逆旅怪客’之言,自己和四怪己經進人死亡線內了。”
心念未已,數聲度絕人衰的慘號,嘶空而起。
“天邪四怪”萎頓倒地,一陣抽搐之後,寂然不動,瞬間,四條軀體變成了血紅之色,接着蛻化,消溶……
周靖看得頭皮發炸,肉跳心涼,全身顆顆直抖。
前後半盞茶功夫不到,四個一等一的高手,化成了四具紅骷髅。
這确實是駭人聽聞的慘事。
他奇怪,自己何以會安然無恙!
他再一次下意識地看了看胸前懸挂的“血心”,不禁又是心頭巨震,那拇指大的“血心”
此刻竟然放射出刺目血芒,遠達三丈之外。
怪事,千古罕絕的怪事。
他想,自己安然無事,定是這“血心”的關系,否則別無解釋,登時膽氣一壯,舉步再朝谷底邁進。
谷內像是鮮血染就般的影物,使他不停地冒着冷汗。
紅骷髅,觸目皆是,可以想象葬身這絕地的高手之多。
行行重行行,別說是人,連一只鳥的影子都不曾發現,禁不住心裏發毛,寒氣股股而冒。
倏地--
眼前現出一個畝大的湖,恰好阻斷了谷道,湖面被一層薄霧籠罩。
湖水,像血,使人頭暈目眩。
周靖站在血湖之前,進退失據,前進,無路,後退,心有未甘,他是為了義兄甘江臨死重托而來,豈能有始無終。
一聲度怨欲絕的長嘆,幽幽傳來,那嘆息聲,不像是發自生人的口,陰森之中帶着哀怨,低沉,缥渺,令人毛發悚然。
周靖游目四顧,一無所見。
又是一聲嘆息傳來,像是遠隔天邊,又似近在咫尺,令人無法捉摸。
周靖忍不住脫口高聲道:“武林後進周靖受托求見谷主?”
“……谷主!”
“……谷主!”
回應他的,是一連串的空谷回聲。
他惶惑地四顧,眼前仍然是塗血般的影物,和蒙蒙薄霧。
他提高了噪音,再次道:“武林末學周靖敬谒谷主!”
入耳仍是那空洞的回聲,周靖不由毛骨悚然,自己深入谷中,斷無不被發覺之理,卻不見人影?
驀地--
湖面之上,蒙蒙霧氣之中,現出一個白色人影,若隐若現,飄飄忽忽……
鬼!一個女鬼!
周靖不由毛發俱豎。
如果是人,必然有明顯的形象,而且豈能飄浮在虛空之中。
周靖下意識地退了數步,目不稍瞬地注定那白色影子,除了看出她是個長發披肩,白衣白格的女子外,面貌根本無從辯認。
白影消逝了,但卻傳來了聲音,嬌脆,冷于冰霜:“你是誰?竟敢要闖本谷?”
周靖一怔,難道對方是人,可是聲音如在身側,卻不見形影?
“在下……周靖!你……是人,是……”
“是鬼,對嗎?”
“難道你……真的是……”
“不錯,我是鬼!”
一聽對方自承是鬼,周靖全身一陣股栗,毛發根根直豎,栗聲道:“你是鬼?”
“不錯!”
“你不是!”
“為什麽?”
“世間根本沒有鬼!”
“這是你心虛之辭,你怕,是嗎?”
“你何不現出身來?”
“我就在你的身邊!”
周靖雞皮疙瘩遍起,再退了數步,的确,那聲音是在他身旁咫尺之間,但為什麽毫無所見呢?難道她确實是鬼?
那聲音接着道:“你何來本谷信物‘血心’?”
“朋友所贈!”
“朋友,誰?”
“甘江!”
那聲音似很激動地道:“甘江?”
“不錯!”
“他為什麽要贈此物?”
“因為他……”
話到口邊,又急忙頓住,他想起甘江臨死交代的話,不能透露他的死訊……
“他怎麽樣?”
周靖心念一轉,道:“甘江與在下結義兄弟,你是他的什麽人?”
“我?……是鬼,谷中幽靈?”
“谷中幽靈?”
“不錯,‘血谷’本是幽靈居住之所!”
周靖不由暗責道,自己好傻,竟被對方戲弄,甘江明明說自己到此來求見他母親。當然她母親決不是鬼,“血谷”武功天下人莫測其高深,對方說不定是以一種詭異身法瞞騙自己的眼睛,扮鬼裝神,愚弄自己,當下膽氣頓豪,冷笑了一聲道:“姑娘到底是誰?”
“告訴你是鬼!”
“就算你是鬼吧,請現身一見!”
“人鬼殊途,無法現身!”
“既然是人,又何必定說是鬼?”
“我本幽靈,難道非要冒充作人?”
“你真的是鬼?”
“你不相信?”
“在下無從信起!”
“好!人,現在你凝神誠意,默念你的來意五遍,我,鬼,會感應得到!”
周靖心頭一寒,暗忖,莫非世一上真的有鬼,我何妨依言試試,心念之中,面對蒙蒙霧氣,定了定神,心裏默祝道:“晚輩周靖,承義兄甘江之命,以‘血心’為憑,求見義母,并請賜一項武功!”
如此一連五遍,正待開口……
忽聽那自稱是鬼的聲音道:“周靖,你想求見谷主,乞賜一項武功,對嗎?”
周靖不由毛發俱豎,運體冰涼,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到了口邊,想不到自己真的碰上了鬼,對方居然說出自己心中所念,除了承認對方是鬼,別無其他解釋。
當下栗聲道:“請問如何稱呼?”
“鬼!”
“這樣稱呼未免……”
“你叫我鬼,我稱你為人,沒有什麽不妥!”
周靖咽了一泡口水,道:“甘江義兄之母便是谷主?”
“不錯!”
“她老人家……”
“稱鬼不敬,就稱為神吧!”
“神?”
“嗯!”
周靖一轉念,覺得不對,甘江分明說他母親是人世間最不幸的女人,要自己不把死訊傳給她,怕她受不了這打擊,如此說來,對方分明是人。“逆旅怪客”指示自己入谷之道,也沒有提及鬼神之事。
但對方聲音迫在咫尺而不見形,能說出別人心中的意念,這又作何解釋呢?
謎!
一個離奇莫測的謎!
就在此刻--
方才所聽到的嘆息聲,又告傳來,悠長凄怨,象是午夜幽靈的怨嘆……
周靖又是一陣毛骨悚然。
兩眼下意識地向四周一掃,紅骷髅,血湖,薄霧,此外一無所見。
他感到有如置身鬼域,又似在一場恐怖離奇的夢境中。
那自稱“鬼”的聲音又告響起:“人,谷主己允許成全你的願望!”
“請代向谷主申謝忱,并請代達‘殘人院院主’敬候谷主金安!”
“殘人院院主?”
“是的!”
“他知你來此?”
“不知!”
“那他何以托你帶口信問候?”
“因在下曾赴‘殘人院’求藥,‘血心’為對方發現,錯認在下為谷中弟子,所以才有附候之舉!”
“嗯!”
一陣微風拂過,周靖但覺穴道一麻,登時昏迷過去。
醒來之時,見自己置身一間陳設華麗的寝室之中,桌上已擺好了酒菜。
“人,想來你肚子早己餓了,桌上的酒菜你自己用吧!”
周靖若有所悟,道:“鬼,難道鬼神也有酒菜待客?”
“人,鬼神是靈,無所不能,懂嗎?”
周靖既疑懼又納悶,他不相信對方是鬼,然而對方的一舉一動,又那麽的神秘恐怖,确乎不類常人……
在饑火中燒之下,他不客氣地用完了酒飯。
“鬼”的聲音又起:“人,現在向谷主禀陳你與甘江結識的經過?”
周靖一躍身而起,道:“谷主在哪裏?”
“在注視着你,說吧!”
周靖游自四顧,任何影子都沒有看到,房內,除了自己,什麽也沒有,但聲音确實近在耳邊,當下激動地道:“在下無緣渴見谷主?”
“人鬼殊途,不必了!”
“可是在下受甘江義兄重托,面見谷主……”
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道:“老身在此,數十年不見生人,孩子,只有讓你失望了!”
說完,一聲凄涼至極的嘆息。
周靖硬起頭皮道:“晚輩可否稱谷主為伯母?”
“當然可以!”
“如此晚輩鬥膽請問伯母,請釋人鬼之疑?”
那凄涼低沉的聲音道:“孩子,人,莫不有死,死則為鬼……!”
“這是世俗的說法!”
“你不相信有鬼?”
“人死而神滅,鬼魂之說,本來無稽!”
“你不是鬼,安知人死後神随同形一起毀滅?”
“這個……”
“孩子,聽着,當一個人活着而喪失了生的意義時,雖然他仍有一口氣在,實則與鬼無異,也就是說內死而存軀殼,又或許形體己滅,而一點精靈不泯,這是真正的鬼,你明白這道理嗎?”
周靖智慧超人,若有所悟地道:“伯母是屬于前者?”
“前者後者,老身不欲置辯,你與江兒如何結識?”
周靖一窒之後,道:“是……是偶然邂逅的!”
“他現在何處?”
“他……萍蹤無定!”
“他為什麽會贈你‘血心?”
“甘江身要晚輩請谷主賜一功半技……”
“用意只此?”
周靖倒吸了一口冷氣,硬起心腸道:“是的,只此而已!”
“你叫周靖?”
“是的!”
“你确實姓周?”
這一問使得周靖怦然心動,他的身世有許多人懷疑過,看來自己恐怕真的身世不明,據“神風掌”王魁說,父親“霸王鞭”周公铎少時下體已殘,終生未娶,當然不會有兒子,但奇怪的是“血谷谷主”何以也有此一問呢?
當下惑然道:“伯母因何有此一問?”
“這個……你既是真的姓周,不說也罷!”
“伯母問這話必有所本?”
“因你像一個人,唉……”
周靖心中一動,“逆旅怪客”也說自己像他一個老友,莫非……
“晚輩像誰?”
“老身不願提及此人!”
話聲竟然一變而為憤怒,這人是誰?是她的仇家,還是……
周靖心中疑念雖熾,但不敢再追問下去。
“血谷主人”語音又為庭冷地道:“孩子,你要求一項武功?”
“是的,不過仍以伯母之意見為主!”
“傳你武功不難,但恐怕害了你……”
周靖不由一震道:“為什麽?”
“恐怕你會遭殺身之禍!”
“晚輩不解?”
“當然,你當然無法了解其中因由……”
話到這裏,話聲突然中止了。
周靖忍不住道:“武林傳言,‘血谷’武功天下無敵?”
“武功一途如瀚海無邊,豈可如此斷言,不過事實上如果能學成全部,可能難逢對手,但,本谷武功不能全部傳與外人!”
“晚輩無此奢望,但求一鱗半爪,于願己足!”
周靖人極高傲,他說這話完全基于對甘江的諾言而發,如果他不能得到出類拔萃的武功,勢無法為父兄複仇,取之于彼,用之于彼,這在內心并無不安。
他斷定了一點,對方是人,決不是鬼,這種出聲不現形的怪現象,必是一種極為玄奇的武功,至于其他,可就非他所能想象的了。
久久--
“血谷主人”的聲音再起:“看在江兒的份上,老身破例傳你‘玄龜神功’,習得此功,掌指刀劍,皆難傷你性命,而且百毒不浸……”
周靖心中一喜,但随即他想到了一個問題,義兄甘江是被毒殺的,他既是“血谷”少主,功力之高,自不在話下,難道他沒有習到“玄龜神功”,否則怎麽會被毒死呢?
當下忍不住道:“以晚輩所知,義兄甘江沒有習此神功?”
“不錯,他沒有!”
“這,為什麽呢?”
“當然有其原因,你不必知道!”
周靖心裏打上了一個結,對方顯然有難言之隐,他自是無法追問。
“現在你全力向壁間發一掌!”
周靖略一遲疑之後,雙掌挾帶畢生動力,猛然擊出,他自忖這一掌非把這牆壁震坍不可,但,事實上大謬不然,掌力吐出,身側起了一陣微鳳,如山掌勁,竟然被消卸得無形無蹤,不由寒氣頓冒。
“血谷主人”的聲音道:“難得,小小年紀功力已超過一甲子,看來你必有什麽奇遇?”
周靖當然不能說出甘江臨死前輸功的事實,略微一頓之後,道:“伯母所料不差,晚輩曾有所遇。”
幸而對方沒有追問下去。
“你在練就‘玄龜神功’之後,再傳你三招掌法,行走江湖當可無慮了……”
“謝伯母成全!”
“不必了!”
說完,聲音頓杳。
在懸疑與激動之中,周靖度過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下床之際,桌上放了一張素箋,上面寫着:“此桌右移,下面即是練動室,照式參修,百日可成!”
周靖迫不及待地把桌子向右一推,軋軋聲中,地上裂開了一道門戶,現出重重石階,略一猶豫之後,沿石階進入地下室。
一腳踏入地下室的門,不由毛發逆立,骨軟筋酥,幾乎脫口急呼。
室內,在慘淡的珠光照耀之下,現出數十具紅色骷髅,或坐,或立,或倒吊,或飛懸……
形形色色,簡直就是一片骷髅林。
難道這就是練動室?
周靖呆立半晌之後,走入室口,禁不住背脊骨直冒寒氣。
室中,一個角落裏,擺着一桌一椅一床,桌上居然放着熱氣騰騰的早點。
神秘!
恐怖!
周靖心悸神搖,面對着數寸一具龇牙舞爪的骷髅,哪裏還有胃口吃早點。
對方要自己到這恐怖的地下室,用意何在?
倏地--
他腦際靈光一現,想起箋上所說:“……照式參修……”
仔細一察看,果然發現這些恐怖的骷髅,每一個姿勢,似乎代表着一個練功的動作,越看越覺玄奧不平凡……
一遍!
兩遍!
數十遍之後,居然被他發現了端倪,心中大為興奮,這神動确實奧妙無方,但想到對方竟然以死人骷髅作為練武的工具,未免太過殘忍。
心念之中,用手微一觸摸那骷髅,竟然人手冰涼,全是紅銅鑄的,心裏方才釋然,匆匆用罷早點,用起功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當他參悟了最後個式子之後,恰好百日期滿。
“玄龜神功”己然動圓果滿。
周靖正拟走出地下室之際,另一扇門開了,又是一間毗連的地下室呈出,他略一思索之後,終于走了進去。
室內依然是骷髅雜陳,但卻分為三組。
每一組的前面,有一塊标示牌,分別寫着:
“一招殘身。”
“二招奪命。”
“三招碎屍。”
周靖頓悟這必是“血谷主人”說過要另傳自己的三招掌法。
當下又開始參悟起來。
三天!
他參透了這駭給武林的三式掌法。
他回到了原先居停的寝室之中。
又是三天過去。
他被困在這神秘的室中,不由焦燥起來,他曾試圖窺探一下室外的情景,但這寝室無門無窗。
一日三餐無缺,但他不知對方如何送食物進來,又如何收碗碟回去,而自己竟然無法發覺。
他曾數次發語,請求出谷,但毫無反應。
這一夜,朦胧之中,他發現一個幽靈般的影子,坐在自己床前桌邊,他努力地睜開眼,想看個真切,但眼方睜開,那影子卻無端地消失了。
恐怖和焦灼,與日俱增,但他無法脫困。
他無法想象對方要把自己囚禁在這神秘的寝室之中?
一天,又一天!
周靖急得快要發狂,
那幽靈似的影子,每當他朦胧入睡之際,必然顯現,他無法看真切,更無法捕捉,那确實是一個影子,無聲無息,隐現瞬間。
幽靈!
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
這一天,周靖己無法再忍受這精神上的摧殘,他橫下了心,不管如何,非離開這恐怖的地方不可。
父仇!
友恨!
等待着他去了結,他不能無盡止地被囚禁下去,當然,他明白以他的功力和人鬼不辨的“血谷”中人相比,無異螢火之與星月争輝,但,一個人的忍受是有限度的,尤其孤傲成性的他,明知不可為而為,不然他會發狂。
于是--
他叩了叩房壁,似乎不厚,雙掌猛然若足十二成功勁,向牆壁猛然推去……
就在此刻--
身後突然傳來自稱為“鬼”的聲音道:“人,你想做什麽?”
周靖電掣回身,但卻一無所見,憤然道:“鬼,請禀明谷主,在下必須離開!”
“唉!”
一聲幽幽地嘆息,使周靖大是迷惑,她為什麽要嘆息?難道“鬼”也有煩惱!這嘆息聲和谷主同出一轍,為什麽?自己被軟禁的原因何在!
那每晚在自己入睡之後,顯現的影子是誰?是人?是幽靈?
心念之中,不由脫口道:“我必須離開這恐怖的……”話出才覺不妥,但己無法收回。
“什麽,你說這是恐怖的地方?”
周靖硬起頭皮道:“是的,人與鬼相處,難道不夠恐怖?”
“可是這鬼對你無害,侍候你飲食,又傳你武功……”
“什麽,是姑娘侍候在下?”
“我是鬼!”
“好,鬼就鬼吧,在下一切拜領,深深感激,不過在下必須……”
“離開?”
“是的!”
“非離開不可?”
“請問,留住在下的用意何在?”
“這個……唉,不說也罷!”
周靖好奇之念大熾,緊迫着問道:“鬼,你因何而嘆?”
“當然有值得嘆息的道理,但這不是你們人所能了解的!”
突地--
“血谷主人”的聲音隐約傳來:“梅兒,供他出谷,傳語你江哥,可以回谷了!”
“是的,媽!”
周靖不由心頭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