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無聲無息地被這怪客制住,那這怪客的功力,豈能想象。
當下硬着頭皮,跳下床來,栗聲道:“閣下意在何為?”
怪客仍以冷得令人窒息的聲音道:“有幾句話問你!”
“什麽話?”
“你且跟老夫到外面再說!”
周靖暗忖,這豈非是離了虎口,又入獅口,這神秘怪客目的何在呢?
“走吧?”
“在此一說也是一樣!”
“你真的要跟兩只小狐貍走?”
這話問得周靖大感錯愕,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分明怪客已了解心意,一語中的,他籌思了半夜,無計擺脫兩女,現在是奇跡似的機會,但後果又如何呢?
“娃兒,不必左思右想,老夫對你并無惡意,否則殺你不費吹灰之力,你自問功力比之兩個小狐貍如何?”
周靖一想也是,如果是禍,自己飛也飛不了,當下一點頭道:“好吧!”
兩人彈身越房離開旅店,一路落荒而行,顧盼間,來到一座破廟之前。
周靖既知反抗是徒勞,心中反而泰然下來,随着怪客入廟。
這廟破敗荒蕪,蛛網塵封,顯然是間久絕香火的廢廟。
深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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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
怪客!
此情此景,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周靖忍不住再次問道:“閣下請示草名?”
蒙面人略一沉思之後,道:“娃兒,你我在旅館碰面,你就稱老夫為‘逆旅怪客’吧!”
說完朗吟道:“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吟至此,戛然而止,悠然一嘆之後,又道:“你叫周靖?”
“不錯!”
“你确是‘霸王鞭’周公铎的兒子?”
周靖不由怦然心震,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有人追究他的身世,暗忖,難道自己真的不是周公铎之子?但,自己自有記憶以來,就與父親相依為命,這是多麽不可能的事,當下惑然道:
“閣下因何有此一問?”
“逆旅怪客”冷漠地道:“老夫偶有所感,随便問問而已,到底是不是?”
“閣下因何有感?”
“因你的容貌酷似老夫一個故友!”
“哦!原來如此,天下容貌相似之人甚多……”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他想起昨天“神風掌”王魁和“仁心聖丐”朱非說過的話:“……周公铎年青時在一次拼戰中傷及下體,失去生殖能力,是以終生不娶,何來兒子……”
“逆旅怪客”,似未注意及周靖的神色,一頓之後,道:“周公铎死于何人之手?”
“這是一個謎,在下正竭力查訪!”
“你對黑箱之秘所知多少?”
“這個……事先可以說完全不知,先父遇害之後才從留字中得悉!”
“傳言黑箱落入恨世魔姬之手……”
“這并非事實,乃是黑風怪故布流言。”
“你為恨世魔姬辯護?”
“沒有這個必要,在下與她素昧平生,而且‘黑箱’與先父之死,有因果關系,在下誓死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仇家!”
“逆旅怪客”點了點頭道:“嗯,老夫相信你的活!”
“閣下要問的就是這些?”
“就是如此!”
“在下也有個問題請教!”
“你說說看?”
“黑箱之中确實藏有絕世秘茬?”
“這老夫可以告訴你,是事實!”
“閣下何以能确定?”
“這個,你不必多問,老夫不能回答你!”
周靖怔了一怔,又道:“閣下可知與在下同行那兩個女子的來歷?”
“看她們出手,是屬于地靈宮門下!”
“地靈宮?”
“不錯!她們找上你可能與黑箱有關!”
“地靈宮在于何處?”
“據說是在地下,江湖中沒有人确切知道。”
“在下可以告辭了吧?”
“慢着!”
“閣下還有活要說?”
“你父霸王鞭周公铎得到黑箱,而并未習練黑箱之中的武功,足證其誠實不茍,老夫當助你訪仇……”
“閣下盛意心領,這仇在下誓要親手了結!”
“嗯,有志氣,你目前危機重重,因了‘黑箱’之故,武林中不肖之徒,在傾力搜索你和恨世魔姬的行蹤,你必須多加小心!
周靖不由感激地望了逆旅怪客一眼,道:“多承指教!”
“你可以走了!”
“再見!”
周靖奔出廟外,不久,天色放明,他竊喜脫了兩個地靈宮女子的掌握,但對逆旅怪客卻有點莫測高深之感。
想起江猢中的詭谲多詐,不由恨得直咬牙。
弄了一程,突地想想自己應該問問逆旅怪客,血谷究竟在什麽地方,現在回頭可能已經遲了,逆旅怪客當不會久停在那破廟之中。
失海之餘,順着官道無目的奔去。
正行之間,兩個少女橫阻道中,待到發覺,己回避不及,暗忖,糟糕,這真是冤家路窄了,只好硬着頭皮,雙眼望地疾弄如故。
“站住!”
一聲嬌喝使周靖不由自主地剎住身形。
“小姐,是個小土包子!”
“格格格格……”
周靖擡頭一看,不是地靈宮的那兩個女子,不禁暗叫一聲慚愧,眼前,是一個丫頭裝束的青衣少女,她身後一個粉紅勁裝的女子,面側向一旁。
那一聲小土包子,使周靖心裏滿不是意思。
青衣小婢驚異地望着周靖,目不稍瞬,可能地發覺這土包子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
周靖冷哼了一聲,舉步便走……
“喂,你別走!”
青衣小婢一橫身阻在路中。
周靖俊面一沉道:“姑娘這是什麽意思?”
“我叫春桃……”
“在下沒有請教你的大名。”
那叫春桃的小婢,被搶白得粉面飛霞,不禁惱羞成怒,嬌斥道:“土包子,你找死不成?”
“你罵誰土包子?”
“罵你,怎麽樣?”
“你敢再罵一句我非教訓你不可!”
“土包子!”
“拍!”挾以一聲驚叫,青衣小婢手撫粉腮,蹬蹬蹬退了數步。
周靖在盛怒之下,打了對方一記耳光,出手之後,又覺不該,何必跟一個丫頭争長竟短,他反而怔住了。
倏地--
眼前一亮,那粉戲勁裝的少女己回過面來,四自交現 雙方俱是一怔。
那女子生得芙蓉如面玉為骨,的确可當得上人間絕色四個字。
“嗆”的一響,寒芒耀眼,青衣小婢春桃,已掣劍在手,小臉蛋繃得緊緊的。
“春桃,退下!”
聲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周靖為之心裏一蕩。
春桃恨恨地哼了一聲道:“小姐,我非……”
“要你退下!”
春桃狠狠地瞪了周靖一眼,退在一旁。
勁裝少女盈盈上前兩步,福了一福道:“小婢适才口出不遜,望相公勿與她一般見識!”
周靖本己自海莽撞,被對方這一講,更加不好意思,赧然道:“在下一時失手,姑娘海涵……”
春桃小嘴一撇道:“哼,失手,若非我猝不及防,憑你……”
“住口!”
少女一喝,春桃背過身去,還劍入鞘,一語不發,腮間指印清晰可見。
“相公草姓大名?”
“在下周靖!”
少女粉腮微微一變,掠過一抹難以覺察的異色,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周相公,小女子楊慧珠……”
“楊姑娘莫非有所見教?”
楊姑娘面色一慘,秀目淚光晶瑩,皮聲道:“小女子動遭孤凄,與舍妹相依為命,不意禍起蕭牆,舍妹被先奸後殺……”
周靖大喝一聲道:“有這等事!”
喝聲中,晃身欺到楊慧珠身前三尺之地,又道:“姑娘打算……”
楊慧珠咽聲道:“我主婢兩人,僥幸脫身 但目前仍在被追截之中,自忖終遭對方毒手,是以攔阻官道,希望能碰上一個俠義之士,為我帶一個信……”
周靖俠義之心大動,憤憤然道:“奸殺令妹的兇手是誰?”
“就是前面不遠……”
楊慧珠伸手朝左面的山坳內一指,就在這伸手之間,周靖猛覺一縷勁風,指體而至,“不好!”兩字尚未出口,人便砰然栽倒。
待到醒來,發覺自己竟然一絲不挂,精光赤條地躺在一張繡榻之上,不由震駭欲死,猛一騰身,只感全身酸軟無力,又頹然地倒回床上。
驀在此刻--
一條纖纖人影,走向床來,她,正是那青衣小婢春桃!
周靖登時血脈贲張,火高千丈,厲聲道:“不要臉的賤貨,竟然敢用這種下流手段……”
“噓!噤聲!”
春桃以指比口,一臉惶急之色。
周靖急以錦被,遮住赤裸的具體,再度厲聲道:“賤婢,你準備做什麽?”
春桃頓足道:“相公,求你別聲張,我來救你!”
周靖一愕道:“救我?”
“是呀,若被發覺,你我都将遭死!”
“這是什麽回事?”
“現在無暇相告,相公先穿上衣服!”
說着,把周靖的衣物,扔到床上,然後背過身去,嬌軀在不停地顫抖,顯然她內心激動無比。
周靖将信将疑地穿上衣服,以手扶床,坐直了身子。
春桃立即遞過一粒朱紅小丸,道:“這是解藥,快服下!”
“解藥,我中了毒?”
“快呀,時間不待了!”
周靖怔了一怔,終于把那粒朱紅小兒納入口中,片刻之間,一股陽和之氣,自丹田升起,酸軟之感驟失,功力恢複,一挺身下了床,愣愣地望着春桃,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春桃把霸王鞭遞了過去,道:“跟我來!”
周靖滿頭露水,摸不清是什麽回事,茫然地跟着春桃走,出了房門,是一條長長甬道:
“一列五開間的房間相對。每一間房門都關得緊緊的。”
走了不及數丈,突地一陣淋淋怪聲入耳。
周靖拗不過好奇心的鼓蕩,循聲止步,靠近窗門,從窗眼中向內一看,幾乎失口驚呼,只見房內壁間,一列銅環,十幾個赤身露體的少壯男子,被反縛在銅環之上。
一個個面紅筋脹,鼻息咻咻,口發怪聲,不停地扭動掙孔,目中閃射一種獸性的欲焰,那情景令人為之頭皮發炸。
春桃急得吹鼻子瞪眼,又不敢聲張,連連用手拉他的衣服。
周靖憋着一肚子悶氣,離開窗眼,越過兩道房門,只聽最右一間房內,異聲大作,他忍不住又湊了過去,春桃阻之不住。
眼睛湊上窗眼,一看,吓!一幕不堪人目的醜劇,頓呈眼前。
房內,一張象牙大床,床上一個白發皤皤的老太婆,赤身仰卧,一個健壯男子,伏在她的身上,那老太婆雖然發如白霜,但身體豐碩如中年婦人……
淫猥之聲,陣陣透出。
周靖一顆心幾乎跳出口來,全身雞皮疙瘩遍起。
這真是人間怪劇,想起自己也是被擄者之一,不由連打了兩個寒襟。
春桃連連拉扯他的衣服,示意急速離開……
就在此刻--
只見伏在那老妖怪身上的男子,竟然不動了,“砰!”的一響,滾下床來,竟然己經死了,
周靖頓感一陣毛骨悚然,
腳步聲中,房中出現兩個美若天仙的少女,其中之一,正是以指穴法點倒周靖的楊慧珠,另一少女,疾步轉入另一間房,楊慧珠則一手抄起那具男屍,拉門後窗,向外一抛,周靖鋼牙咬得格格作響,殺機陣陣沖胸而起……
轉入隔室的女子,帶進了一個少壯男子,一松綁,那男子似餓狼般地撲上牙床。
顯然這些男子,事先被服了淫藥,本性己失。
春鳳一度,便變成了死屍,确實是慘絕人寰……
周靖再也無法忍耐,退後二步,手起一身,便朝房門劈去!
“你想找死!”
春桃花容失色,壓低噪音,一喝,雙手死命地抱住周靖,住回一拖。
房內傳出一聲輕喝:“誰?”
春桃粉腮驟呈煞白,一手掩住周靖的口,一手緊扣住他的右腕,回答道:“是我,小姐,春桃!”
“你作死,還不快滾!”
“是,小姐!”
拉着周靖,轉入另一道長廊,迅快地隐入一間小屋之中。
春桃關好房門,轉動房內一張雕花大床攔沿上的一個鳳頭,格格輕響過外,壁間開了一道小門。
“進去,快!”
周靖咋了咋舌,跨人小門,小門随即閉合,前面,一道石級,外直向下,走完石級,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條狹窄的地道。
他像木偶似的随着春桃擺布。
地道曲折而深遠,似乎無窮無盡,足足弄行了半個時辰,才到盡頭,出得地道,眼前是一個古木幽幽的山谷,那出口正開在山壁腳間,兩人在一棵樹下坐了。
春桃用手一拭額際的汗珠,苦笑一聲道:“相公,能脫魔窟,真是僥幸!”
周靖咬牙切齒地道:“有一天我必要毀去這罪惡之窗!”
“但願如此!”
“哦,春桃,你為什麽要救我?”
“血心!”
“血心?”
“不錯,我看到你挂在頸間的‘血心’,才不顧一切的設法救你!”
“為什麽?”
“聽家父說過‘血心’主人曾有恩于我家……”
“血心主人是誰?”
春桃大感意外地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
“那你怎麽會有這東西?”
“這……這是我一個義兄所贈,要找憑此去辦一件事!”
春桃似信非信地點了點頭,道:“相公,我能順利救你出來,實在是奇跡,若非正好碰上那老妖怪行動,要脫離魔篇可比登天還難!”
周靖劍眉一瞥道:“老妖怪,你說的是房中那白發婦人?”
“不錯!”
“她在行什麽動?”
春桃登時三面通紅羞答答地垂一蔔頭去,半晌才道:“返老還童功!”
“返老還童功?”
“是的!”
“世上會有這種怪功?”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她派出手下,四出搜掠練過武的少壯男子,供她練功……”說至此話鋒一頓,粉腮更紅了,接着又道:“采足五百男子的真元,就可返老還童,而且功力之深厚,普天之下恐難找敵手!”
周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我也是供她練功者之一?”
“當然!”
“哼,總有一天,我要斬盡這些妖魔。”
“被害者已達四百以上,不出一年,邪功必成,要想毀這魔窟,恐怕很難很難!”
“一年之內我必回來!”
“相公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這……什麽地方?”
“桃花宮,那怪物便是桃花宮主人桃花姥姥!”
“桃花宮?”
“是的,震蹑武林的一谷二院三宮之一!”
“何謂一谷二院三宮?”
春桃詫異地掃了周靖一眼,似乎奇怪他何以如此孤陋寡聞,當即道:“血谷,殘人院,天邪院,冥宮,地靈宮和桃花宮。”
周靖不由心中大震,自己在短短幾天當中,竟然和一谷二院三宮之中的一谷二宮發生了糾葛,義兄甘江,贈“血心”要自己赴“血谷”求授武功,為他報仇,地靈宮兩個宮裝少女若梅、若蘭,功高莫測,也找上了自己,逆旅怪客救自己脫出二人掌握,想不到又險些命喪桃花宮。
心念一轉,道:“春桃姑娘!”
“我姓李!”
“哦,李姑娘可知血谷在什麽地方?”
“不知道,我僅右血谷之名!”
周靖微感失望,話風一轉,道:“姑娘仗義相救,在下謹銘在心……”
突然--
冷笑之聲,震耳而來。
李春桃登時面如土色,栗聲道:“快逃!”
“哼!逃,做夢!”
兩個少女,電瀉而落,其中之一,正是那楊慧珠。
周靖俊面立時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大步向楊慧珠欺去,咬牙喝道:“妖女,我要你的命!”
楊慧珠格格一笑道:“周靖,憑你還不配!”
“你無妨試試看!”
看字聲落,一道排山掌力罩身卷向了楊慧珠,他得甘江輸以一甲子功力,再加上本身修為,挾憤出手之下,的确未可小觑。
楊慧珠一折腰彈了開去。
旁邊,另一少女己迫得春桃毫無還手之力。
“賤婢,你竟敢公然抗拒!”
春桃半言不發,狠命反擊。
楊慧珠媚自帶俏,嬌聲一笑道:“周相公,你還是随奴家回去,家師已答應讓我倆……”
“住口,不要臉的女人,我要你的命!”
“你這是多此一舉!”
“看掌!”
呼呼連環三掌出手,勢如駭電奔雷。
楊慧珠視排山掌勁如無睹,身形一欺,穿入掌風之中,出手便點……
周靖大感駭然,旋身橫閃五尺,霸王鞭己掣在手中,一掄,鞭影如山,挾雷霆萬鈞之勢,罩身擊向楊慧珠。
“格格格格……”
嬌笑聲中,周靖但覺虎口一震,鞭捎己被對方握在手中,登時亡魂大冒,想不到對方的身手竟然高到這種地步。
慘哼倏傳,周靖眼角一瞟,只見李春桃口血飛賤,嬌軀搖搖欲倒。
周靖不由肝膽皆炸,春桃為了救他而背叛桃花宮,他焉能任令她慘遭橫死,當下虎吼一聲,貫足畢生動力一振,竟然奪行了霸王鞭,閃電般撲向了正要向春桃下手的那少女。
楊慧珠雖然身手詭異奇奧,但周靖确是內力驚人,這一猛力奪鞭,使她在辭不及防之下,退了三個大步。
就在周靖撲向那少女之際,春桃倏地栗聲道:“周相公,你走,記住為我報仇!”
就在春桃撲身之際,楊慧珠大喝一聲:“賤婢,門規在等候你!”
挾着喝話之聲,從橫裏電閃撲上,拍出一掌。
“砰!”夾以一聲凄厲的慘叫,李春桃櫻口一張,射出一股血箭,人似斷線鳳筝,飛栽兩丈之外。
那邊周靖霸王鞭三絕招己告出手,鞭影如山之中,迫得那少女連退數步。
春桃的慘叫,使周靖國毗欲裂,這女子為了救他,勢非要喪命不可,一收勢退到春桃身前,怆然道:“李姑娘,你傷勢怎麽樣?”
“相公……我……恐怕難逃宮中酷刑,你……快走,別理我。”
周靖心裏一痛,咬牙道:“李姑娘,我帶你走!”
“周靖,你在做夢,除非你肋生雙翅!”
兩少女舉步迫近前來。
周靖目赤似火,面上殺機濃熾,橫鞭當胸,大有搏命之慨。
“相公,你走,別顧我!”
“不!”
場中空氣緊張到無以複加。
兩少女已欺近到一丈之地,周靖暴喝一聲,霸王鞭挾以畢生勸勁,揮掃而出,勢如滔天狂瀾。
兩少女左右一閃,周靖一擊落空,兩少女劃了一道半弧,一襲周靖側背,楊慧珠則出手抓向地上的李春桃。
危機于鈞一發。
周靖肝膽欲裂,電掣轉身,不顧本身安危,一招“泰山壓頂”和勇撲擊楊慧珠。
這種搏命的打法,确實出乎兩少女意料之外。
兩聲慘叫同是傳出……
楊慧珠被周靖一鞭打得腦袋開花,而另一少女的掌力也同時切實地擊中了周靖。
周靖撒手扔鞭,紅血狂噴,砰然栽倒。
李春桃厲叫一聲:“周相公!”不顧傷痛,連抓帶滾地撲到周靖身上,皮聲道:“相公,這是命!”
周靖雙目猛睜,厲吼一聲:“我不認命!”
搖晃着站起來,口一張,又是一股血泉噴出。
那“桃花宮”中的少女,粉腮罩滿恐怖殺機,陰森森地道:“春桃賤婢,原來你是看上了這小白臉,才敢作死,現在讓你如願以償,做一對地下鴛鴦吧。”
話聲中,一掌劈向了春桃。
周靖怒哼一聲,手中鞭竟然舉不起來,身形一個踉跄,幾乎栽倒。
“砰!”挾以半聲凄哼,春桃的嬌軀,被掃得翻滾丈外。
周靖哇地又吐出一口鮮血。
那少女嬌軀一挪,欺到周靖身前伸手可及之地,冰寒徹骨地道:“周靖,你目前暫可以不死,也許……‘黑箱’能換回你一命!”
周靖咬着牙,一言不發,恨毒至極地瞪視着這少女。
少女冷笑一聲,伸手便抓……
周靖連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就在此刻--
那少女突地芳容大變,電疾收回抓出的手,向後一抄,側轉嬌軀,嬌喝一聲:“什麽人?”
蒼林寂寂,沒有半絲反應。
那少女撒開手掌,掌心之中赫然是三顆松針。
周靖大感駭然,以松針當暗器,這種身手确是武林罕見,少女扔去松針,再度喝道:“什麽人?給姑娘滾出來!”
“吃吃!”
冷笑聲中,一個奇醜絕倫的黑衣女子,幽幽現身出來。
她,正是名喪江湖的女魔“恨世魔姬”。
“恨世魔姬”會突然在此現身,的确大出周靖意料之外。
那少女望着“恨世魔姬”奇醜的面容,駭然退了一個大步,道:“你……你是……”
“恨世魔姬”恍若未聞,徑自走到周靖身前,冷冷地道:“周靖,武林中誤會我得‘黑箱’而使你受池魚之殃,這一點我很抱歉!”
“這一點在下并不當回事!”
突然--
那少支援口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長嘯,聲傳四谷。
“恨世魔姬”冷喝一聲:“你找死!”
嬌軀一彈,攻出一招。
這一招奇詭絕倫,那少女竟然毫無還手之力,被迫得連退三步。
“恨世魔姬”如影附形而上,雙掌圈出了三道弧形。
一聲凄厲的慘叫,破空而起,那少女飛瀉三丈之外,仆地而亡。
周靖看得寒氣大冒,這種手法,的确駭人聽聞。
“恨世魔姬”轉公道:“周靖,你還能走?”
“勉強可以。”
“那就走吧,那老妖精出來倒是惹厭!”
周靖目光一掃李春桃道:“還有她……”
“她是誰?”
“宮中一個侍婢,曾舍命救我,不知她傷勢……”
“恨世魔姬”停了片刻,走過去用手一探,道:“五腑離位,恐怕難以活命了!”
周靖心頭一震,激動地道:“我不能讓她就此送命!”
“你愛她?”
這話問得大出周靖意料之外,這問題他連想都沒有想過,春桃冒死救他脫離魔宮,他自不能棄她不顧,當下尴尬地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她對在下有恩,當然不能棄之不顧!”
“可是她快要死了?”
“我要盡力救她!”
“此後,你已是‘桃花宮’水火不容的對頭,同時,對方也決計不會放過這叛宮之人,勢必派出高手追殺……”
周靖傲然道:“我會再回來的,我誓必要毀去這座魔宮!”
“閑話少說,你一定要帶她走?”
“勢在必行!”
“好,我幫你一次忙,走吧!”
“在下将來會報答的!”
“現在向谷裏走!”
“為什麽不朝谷外……”
“桃花宮已然告警,你傷重不能快速奔馳,還有這女孩子必須先予救治,至少要延長她幾天生命,才能另想他法!”
“恨世魔姬”一把抱起李春桃,與周靖向谷內奔去。
谷道迂回,谷裏套谷,一個時辰之後,估計已離“桃花宮”數十裏之遙,“恨世魔姬”
揀了一個隐僻之處,放下了李春桃,再一次探她脈息,搖搖頭道:“要她不死恐怕很難了。”
周靖怆然道:“她可以說是為了在下,才有如此下場,如果不治,在下将終生難忘!”
“生死之事,豈能強求。”
“難道世間已沒有藥能救她不死?”
“有,但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周靖心中一動,道:“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救她不死!”
“恐怕你辦不到!”
“沒有辦不到的事,前輩說說看?”
“殘人院院主‘三殘尊者’有一種稀世之珍,叫‘起死丸’,只要求得一粒,便可救她不死……”
周靖駭然道:“一谷二院三宮中的‘殘人院’?”
“不錯,但代價很大。”
“什麽代價?”
“求藥的人必須加入該院,在胸前刺一‘殘’字,然後自殘身體的一部!”
周靖聞言之,不由機憐憐打了一個冷顫,這種代價的确太大,一個好端端的人,要自殘而成殘廢,真是殘酷到家了。
“恨世魔姬”冷冷地接着道:“你辦不到吧?”
周靖的目光,驟然落在李春桃的身上,暗忖,她與自己素昧生平,只為了自己佩有“血心”,她感念“血心主人”曾對她祖上有恩而不惜舍命救自己,難道自己就不能舍成殘廢而救她?
心念之中,沉聲道:“舍此別無他途?”
“也許有,但我所知僅此!”
“殘人院在什麽地方?”
“你準備去求藥?”
周靖滿面堅毅之色,點頭道:“是的!”
“你考慮好了?”
“決定了!”
“恨世魔姬”倏地俯首不語,這情景使得周靖大是惑然。
久久,“恨世魔姬”擡起頭來,眼中射了兩縷異光,道:“現在先穩住她的傷勢,恢複你的功力,然後再談其他!”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倒出數拉藥丸,先撬開李春桃緊閉的櫻口,給她塞了六粒下去,然後飛快地連點她十二處大穴,再交三粒與周靖道:‘服下,運動療傷!”
周靖接了過來,激動地道:“這是前輩第二次救我!”
“恨世魔姬”冷漠地道:“快服藥療傷,這用不着放在心上,也許有一天我會殺你也不一定!”
這話說得周靖毛骨悚然,他摸不透奇醜的女魔到底存什麽心思,當下納藥入口,就地運動療傷。
一個時辰之後,周靖療傷完畢,功力盡複,一看李春桃,粉腮己略現紅潤,顯然藥力奇效,己好轉了不少。
“恨世魔姬”立起身來道:“我們走!”
“走?”
“難道你要住在這荒山冷谷之中?”
“我是說那求藥的事……”
“我自有道理,走吧!”
周靖心念一轉,過去抱起了春桃,跟在“恨世魔姬”身後,一路翻山越嶺,傍晚時,就山家要了一頓飯吃,又繼續趕程。
他心中納悶不己,不知“恨世魔姬”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第二天,辰己之交,來在一座矗立雲表的巨峰之前。
“恨世魔姬”擡頭道:“到了。”
周猜疑奇不釋地道:“這是什麽地方?”
“接天峰!”
“我們到‘接天峰’做什麽?”
“你不是要求藥嗎?”
周靖一震道:“殘人院就在接天峰上?”
“不錯,在峰頂上!”
“事不宜遲,請你暫代為照顧春桃,在下馬上登峰求藥!”
說着,把春桃的嬌軀,平放在一株濃蔭之下。
“且慢!”
“前輩還有什麽吩咐?”
“恨世魔姬”目光迫視在周靖俊面之上,低沉有力地道:“我代你去求藥!”
周靖駭然倒退了一個大步,栗聲道:“前輩說什麽?”
“我代你上峰求藥!”
“這……這……為什麽?”
“不為什麽,我高興。”
“不!這代價須由我付出!”
“還是讓我去的好!”
“到底為什麽?”
“我奇醜如鬼,何在乎加上一殘!”
“不!決不!”
周靖目瞪如鈴,望着“恨世魔姬”,對方竟然要拼着成殘,代他登峰求藥,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周靖在心裏打了一百個問號,這确實是匪夷所思的事,這奇醜怪絕的女魔行事,令人莫測高深。
“你一定要自己去?”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不許你去?”
“不許我去,為什麽?”
“我不願見你成殘!”
周靖驚怪至極地道:“前輩到底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我代你去!”
“這是不可能的事,晚輩成殘,心安理得,豈能要前輩代受!”
“我說過我高興這樣做!”
“可是晚輩決不答應!”
“我不許你走你就走不了!”
周靖愕然退了三個大步,暗忖,看她有把握不付代價能取到“起死丹”,否則她不會如此堅持,以她的身手而論,這也很有可能,當下困惑地道:“前輩堅持要代晚輩登峰,必有原故?”
“我己經說過了,不願見你成殘!”
“沒有別的?”
“沒有!”
“以前輩的武功,較之‘殘人院院主’……”
“我不堪一擊!”
周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以他看來,“恨世魔姬”的身手,己屬武林罕見,她既不堪一擊,殘人院主的功力可就無法思議了。
不禁暗嘆,武林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但“恨世魔姬”堅持要代他付出成殘的代價,以求丹藥,使他既震驚又困惑。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對方的居心何在。
“恨世魔姬”殺人如草,既然稱“恨世”,當然是只知有自己,不知有別人,完全以恨為出發點,而現在竟然甘願自身成殘,救一個不相幹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驀在此刻--
一條人影劃主瀉落,赫然一個獨腳老者。
周靖心中微覺一震,看來人四肢不全,定是“殘人院”中人物。
“恨世魔姬”搶前一步道:“閣下請了。”
獨腳老者乍見“恨世魔姬”之面,臉上微微一變,道:“尊駕是‘恨世魔姬’?”
“不錯!”
“有何貫事?”
“向貴院主求一粒‘起死丹’!”
獨腳老者目中精光隐泛,一掃周靖和樹下的李春桃,道:“求丹有規矩。”
“恨世魔姬”冷冷地道:“本人知道!”
獨腳老者略一沉吟之後,沉聲道:“求丹的是尊駕?”
“不錯。”
周靖跨前一步道:“是在下。”
獨腳老者目光一瞟周靖,轉向“恨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