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2)
老太婆,極可能便是驚怖大将軍的手下,也就是說,是蔡相爺那一夥的人了?”
鐵手道:“那也可能,但……”
無情道:“另一個可能是:天朝門的灞波兒奔也給人盜了。”
陳自陳接道:“我也聽說最近朝天山莊頻頻派出旗下高手在查探風聲,可能便與此物有關。”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這回問的是嚴九姑娘。
“不明白什麽?”
鐵手溫和的反問。
“粉紅色的老太婆既然贈藥給阿拉老漢治病,但又為何今個兒跑來剁了他的頭,之前,還奪了他的神燈……”嚴魂靈眼溜溜兒,問:“這……這卻都是為了什麽?何必出爾反爾,救人殺人?”
七、一把冰刀在無情的掌上消融。
嚴魂靈這樣問了,大家也想問的話。
一時之間,好像誰也不能回答。
不過鐵手還是嘗試答了。
他的眼神、語音都有點茫然:“那位穿粉紅衣飾的老太太為何會回來砍這一刀,而又為了砍這一刀而向我們發射了六把刀……這實在是令人有點費解。”
“不是六把刀,”陸破執忽然接道:“是七把。”
他嘻笑着指了指無情。
“對,是七把。”鐵手拍了拍後腦勺子:老太婆是發射了六把有殺傷力的刀,但把第七把刀扔給了無情。
不然,無情也不會在雪地上,楞楞的看着一把冰刀在他掌上消融。
“也許,”無情道,“她是回來斷絕線索的。她可能熟知藥性,知道就算在阿拉老漢殁後,只要在頭部剖析,一樣可以找出藥源來,所以她就砍下他的頭顱帶走。”
“此地無銀三百兩,老太婆這樣做,反讓人引了疑窦。”嚴魂靈也猜估道:“我看她在砍人頭的同時,也給我一個下馬威,儆告我們莫再追查下去,否則,卡察,砍砍砍,殺無赦,殺魚一般的宰了我們。”
陳鷹得嘿聲道:“我看她是欲蓋彌彰,豈知我們強手如雲,她只好吃不了兜着先走。”
幹幹幹笑道:“我看她是想一股惱兒殺光我們,只是不得逞而已。”
惱惱接道:“我看這老家夥還有活寶藏着,老太婆不甘心給我們搜着,想回來奪去罷了!”
陳自陳怪聲怪氣的說:“我看她是故意亮這一亮相,明顯是要賽肋我們莫再追查此案。”
陸破執倒是大表同意,“我看她是阻止我們去冷月庵。”
陳自陳又換了個聲音道:“我認為她也在試探我們的功力與實力。”
笛僮則也參與一份:“我覺得她是給公子喝破,才會索性進來現身的。”
簫僮也不甘後人,道:“我簡直覺得她是專程來見公子的--!”
此語一出,突然間,無情臉色刷地蒼白了起來。
大家都住了口。
望着他。
只有簫僮掩住了嘴巴。
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
--至於失了什麽言,他自己可也不知就裏,不知其然。
陳自陳這才忽然省起了什麽似的,嘿笑了兩聲,才道:“小朋友說的也是,難怪剛才老太太還說了一句什麽的:我不傷你,你卻殺我……看來,淵源就在這兒,因果便在這裏,真是啊,失覺失覺,失敬失敬。”
無情依然蒼白着臉,甚至已有點鐵青。
鐵手忽然徐徐站起問:“明天還會到冷月庵去嗎?”
陳自陳昂然道:“去!為啥不去?”
鐵手表示會議已告一段落:“那麽,明兒要早些集合,時候不早了,大家休息打點,明天只怕不是易過的一天。”
大家都明白他在送客。
鐵手也不理大家是否散去,只對無情關懷地道:“大師兄,你也該休歇了。”
無情冷着臉,點了點頭。
遠處,不知怎的,好像傳來隐約笛聲,又似簫聲,很是凄涼。
笛僮聽了幾聲,很是哀怨,小小心靈,也不覺一陣凄涼,說:“是簫聲……”
簫僮也側耳聽了一陣,只覺悲涼,心上一陣難受,更正道:“不,是笛聲……”
本來簫笛二僮,在簫笛韻律,別有造詣,但他們二人也一時分辯不出,這感人音籁到底是笛聲還是簫聲,也可謂十分罕有的事。
鐵手看了看無情愈漸蒼白的臉色,正色道:“不管簫聲笛聲,太悱恻憂怨的音樂,還是少聽為妙--小哥們先去睡罷,別明兒早起又貪睡鬧不起了!”
說着,便先把無情輪椅推入打掃好的小室內去。
一進室內,才關好門,無情已道:“你有話跟我說?”
鐵手仍在無情輪椅背後,答:“是。”
無情頓了一頓,才道:“你想問我:是不是她?”
鐵手道:“是。”
無情靜了下來。
好一會,也說了一個字:“是。”
鐵手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再半晌,無情才苦笑道:“當然,她沒那麽老,她當然沒那末老。”
鐵手似安慰的補了一句:“既然她沒那麽老,那麽,便可能不是她。”
無情卻執拗起來:“可是,那香味,确是她。”
他還硬綁綁倔強強的補充了一句:“別的女子,不會有這個味道。”
鐵手不忍拂逆他,只道:“哦。”
兩人一時都靜了下來。
風在外面呼嘯。
雪在外邊狂吼 。
一燈如豆,在房中燃燒,時急旋的黑煙,像漾幻出一個又一個骷髅白骨。
隐約,仍有凄然的笛聲,無限凄其的簫聲。
雪雹打在窗下的木桶,發出“通”、“通”的響聲。
--也有點像豉聲吧……
鐵手忽道:“你很久沒吹過笛了。”
無情道:“我怕笛聲憂怨。”
鐵手道:“你也許久沒奏過簫了。”
無情道:“我怕簫聲凄涼。”
鐵手忽道:“近日,我結識了一位兄弟,他的二胡就拉得很好,那種凄酸是入骨透心的,但他又偏偏拉得快活無比。”
無情淡淡地道:“但凡精通一種藝術、絕活的高手都如是:別人看去的苦,卻正是他的大樂。你敲鼓就有這個法門。”
“我就只會敲兩下。”鐵手苦笑道:“他的腿法也極好。”
無情仍有點心不在焉,但仍抓住了鐵手的話義:“莫非你說的就是那位崔兄弟?”
鐵手莞然:“是,大師兄也結識他了?”
無情道:“看來,世叔也有意将他招攬入門下……他也的确是可造之材。”
鐵手道:“我卻但願世叔多收一名弟子……就像陸拼将那麽敢拼狠拼的。”
無情倒有點詫異:“為什麽?師弟是嫌我不夠勇決麽?”
“不不。”鐵手連忙分辨道:“你就是夠冷夠酷,但說實在的,你與人交手,最不宜的就是硬拼。”
無情知道他說的是真話。
“而我,”鐵手赦然道:“難為武林中人號我為’鐵手‘,我的手段其實一點也不夠鐵。”
無情知道這句也是真話。
“師弟就是太寬厚。”無情道,“這世道,寬厚的人是要吃虧的。”
“我知道……”鐵手汗顏地道,“所以,我才希望我們’六扇門‘裏,’神侯府‘麾下,有個敢拼狠拼命的,以振諸葛神侯聲威……不過,千萬不要像陸拼将那麽自殘為快,那麽不要命就是了。”
無情微微笑道:“你是看今天陸破執跟陳鷹得互拼生起了感觸?”
鐵手笑道:“師兄看得好準。”
無情忽截道:“不準。”
鐵手愕然。
無情道:“你只是在岔開話題。”
鐵手一時無語。
無情又道:“你也是在安慰我。”
鐵手無詞以對。
無情道:“當那把冰刀逐漸在我掌上消融的時候,我就想起了一個人的笑容……”
然後他擡頭仰首,孤寂而無依的問:“師弟,你知道我想起誰嗎?”
鐵手點頭,雙手有力的搭在無情肩上,一雙虎目,已隐含熱淚。
外頭,依然一聲笛鳴兩聲簫,風裏霜裏,悠悠忽忽的傳了過來。
第四輯《少年無情》之第一部(總第十三部)《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