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但巴旺簡直不能接受這種太“新”的觀念:“魚要有魚的樣子,蟲也有蟲的樣子,怎能魚蟲不分!”
小骨低聲道:“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個高手,可是,說來你的武功還挺高的嘛。” 但巴旺一時沒搞懂小骨的話是贊是譏,發作不得。
“如果那些魚就是一元蟲……”梁大中驚喜不已:“那麽,剛才八九婆婆和蟲二大師豈不是已經出手救治冷血了?”
“對!”溫約紅也喜孜孜的說:“所以,我也只不過是把工作接下去做而已。” 說着,他把冷血的手,放入酒缸裏。
酒缸裏當然有酒。
濃郁芬芳的酒。
酒裏還有魚。
——魚在酒裏,游來游去,很是忙碌。
——難怪叫做:忙魚。
忙魚忙。
溫約紅更忙。
粱大中和但巴旺也算是見多識廣,也負過傷,既給人療過傷,也替人治過傷,可是,眼見“三缸公子”這種療傷治理法,他們不僅見都沒見過,而且連聽都沒聽過,簡直連想都沒想過。
那些頁,都在冷血手背周圍游來游去,忙着像一場毛球比賽。
溫約紅一上來就掏出一塊碎銀,使冷血吞到肚子裏去。
然後他把三條魚(還是蟲?)、一塊磚頭、十一只蚯蚓和一朵七色的花,全塞入冷血的喉嚨裏。
之後他就開始放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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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器嗤嗤的射在冷血身上各處要穴。
小骨忍無可忍,想要喝止溫約紅,梁大中畢竟博識,忙拉住小骨,道:“他在跟冷血治病,還是別打擾他吧。”
小骨無法接受眼前所見:“這樣子治病?”
“對。”梁大中似也沒啥把握的說,“那磚頭是藥磚,那些蚯蚓想必是藥物,現在他正為冷血隔空打穴……”
小骨問:“那麽銀子呢?”
“銀子……”粱大中可也答不上來,正在此時,噗的一聲,溫約紅的手遙向冷血的腹部一按,冷血驀一張口,銀子便吐了出來:那一塊碎銀,已成了閃燦着妖嬈幻麗的灰色。 溫約紅疲憊的說:“好了……”衆人甚至可以聽得到他的汗滴聲。
他累得像是三十六年來未曾睡過一樣。
小刀、小骨、但巴旺喜道:“全好了?”
溫約紅長籲了一口氣,累得像一口破布袋,“你們把他擡去乳房山,要是‘三罷大俠’也肯出手相救,把他所飼的一元蟲——傷魚也給病人用用,那麽,他這條命不但準可以撿回來,而且絕對就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現在,他可以聽,可以看,可以感覺……但就是不能動,一動,血就得崩開了。他的毒去了,傷口也痊愈了,新血也注入了,但就象是一瓶沒有蓋子的水,稍一震動,水都要傾出來了。一旦血崩,血竭力盡,可救不得了。” 衆人看去,只見冷血正向他們笑。
——這兩天來,病魔毒妖,把這樣一個鐵镌般的少年折騰得不成樣子。 小刀關心的問溫約紅:“你……要緊嗎?”
溫約紅象一道牆塌下來似的跌坐到地上去,苦笑道:“不妨事。你們去吧,把人治好了再說。”
小刀又問:“公子……你還是在等唐方姊嗎?”
溫約紅為小刀的問題,而感到疼痛。他臉上現出一種淡淡的微笑,令人感覺他對自己所戀的何等深清,但對自己本身卻何等殘酷。
不管深清還是殘酷,他們都得要上山。
繼續上山。
——乳房山。
第四座山。
上山為的是救人。
救人需救徹。
——要救人就得要有“一元蟲”。
“一元蟲”中的“傷魚”,是在“乳房”主人“三罷大俠”的手裏。 ——三罷大俠是什麽人?
大俠也是人。
——所有的“大俠”都是人,充其量,只不過是好一些、強一些、正義一些、好打不平一些的人罷了。
“三罷大俠也是溫家的人,是個施毒好手。他早年因家族的壓力太大了,營營役役的要出人頭地,千方百計,沖破萬難,不顧一切,罔視障礙,就是要出類拔萃,結果,到了壯年時,他終有所成,可是回心一算,親人都離他而去,妻離子散,發已蒼蒼,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對“三罷大俠”的生平,梁大中卻是四人中較熟悉的,所以這次便由他來簡述三罷大俠的過往: “他回顧前塵往事,感慨不已,因此,他少為虛名私利,多行俠仗義,反而博得了‘大俠’的名頭。”
但巴旺詫道:“行俠得俠名,這個自然,可是‘三罷’又是怎麽回事?” 他這樣問的時候,那就像一朵小小椒乳的山丘,已經在望了。雖然暮色已輕得像羽毛一般莅臨了,但仍見綠的草、藍的天,烘托着一環乳白的山丘,就像美麗女子的肩一般的勻柔。從這兒望過去,只見牛群、羊群在草地上倘徉着,十分舒适、平和。 不知怎的,冷血望過去,卻感覺到那乳房山上,有一股殺氣。
這是梁大中、但巴旺、小刀、小骨等人所感受不到的。
他想說。
卻說不出。
——那是什麽樣的一種殺氣呢?
三罷大俠在房裏。
他浸在乳液裏。
屋裏有許多鏡子,映出他光滑的皮膚。
——真舒服。
過份的舒服使他有一種“升仙”的感覺。人在乳中,就像一葉浮舟,他每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就想起了他的家人。
他把房裏的屏風,都繪上了他的父母、妻子、兒子、女兒的形象。
——他已失去他們多時了,只有天天的看看繪像,以作慰藉。
他在早年的時候,大過拚命忘情,只為求得世上功名,以致用毒過甚,為毒所侵,身子已殘破得七零八落,必須要時時浸在乳水裏,才能保持不迅速衰老,反而皮膚漸次光滑,日漸回複青春。
他原拟再浸一會兒,就起來誦經。
這時候,門就敲響了。
他有點不情不願的起來,披衣束帶,開門一看: 房門口站着的是一個臉上塗着一層白垩的人。
四十三、不快樂的魚
“他在早年的時候,身體上受傷太多;晚年的時候,心頭上受創更重,所以鬥志全消,隐遁乳房,自稱‘三罷’。”梁大中繼續回答但巴旺的疑問:“所謂‘三罷’,就是‘罷功、罷鬥、罷手’。”
“什麽是‘罷功’?”
“他不再勤練武功了——但他的武功仍是很高,尤其是施毒手法,仍是溫門一絕。” “什麽是‘罷鬥’?”
“那還不簡單,他不再與人争強鬥勝了。”
“‘罷手’就是放棄了?”
“是放下,而不是放棄。看開了,就放得下;放棄,只是認輸,而沒有看開。” “如此聽來,這‘三罷大俠’倒是滿有意思的。他的人生境界就象我一樣高!”但巴旺以一種長輩的口吻道,“這樣吧,我就上‘乳房山’讓他結識結識我,我們一定宛若老友重逢,一見如故!”
開了門的三罷大俠,很是覺得意外。
“什麽風,蟲二?”三罷大俠笑着迎迓,“咱們雖住在近處,但你也有一年多沒上我這兒來了吧!”
蟲二大師大概是笑了笑,嘴邊的白垩裏生起了一些裂紋。他走了進去。 “……魚,養得還好吧?”蟲二低着頭低沉的問。
他低頭看大池裏的乳汁。
乳汁裏游着的是魚。
——這些魚,有的獨睛,有的斷眉,有的裂鳍,有的魚鱗已脫得七零兒落。 但它們卻有一些共同的特點:會在乳水裏打噴嚏;喜歡十一、二條魚尾首相銜的接合在一起,象一條長長的鞭子。有時候會把嘴冒出水面,疾吐一口水箭,然後筆直躍上半空,去追那自己噴出去的水箭,再落回乳汁裏來。每當它們的主人三罷大俠說話的時候,它們都會在乳液裏直立着,尊敬的洗耳恭聽。
“這些‘傷魚’,恐怕是自古以來,培養得最好的一批,就跟你養的‘救魚’一樣,都是空前出色的品種。”三罷大快說時眼光閃亮,看來,對這些魚,他不但未能忘情,簡直還有點得意忘形了呢,“只要把八九婆婆的‘怒魚’和三缸公子的‘忙魚”結合起來,咱們的‘一元蟲’,至少可以為大家各提升四十年的功力,屆時……”
蟲二大師似震了一震。
三罷大俠含笑道:“人人都以為‘一元蟲’只可用作治病,其實,只有咱們四人心知肚明它們的用途還多着呢。譬如說,這些傷魚,養在乳裏,只要乳汁摻了人血,就成了毒魚,誰要是讓它吮上了,嘿嘿……至好的東西一翻身就是最壞的,世事往往就是這樣。” 他身上穿的綢緞浴衣,十分輕柔華貴,而他久浸乳汁的膚色也白皙明亮,象有一層淡淡的光澤映着乳色,看去象池邊的一座玉像。
三罷大俠的自滿很是帶點自豪:“咱們這‘一元蟲’研制成功,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重返嶺南‘老字號’去了。八九婆婆是因為偷生而不戰死,所以給逐出門牆;三缸公子是為了唐方,也沒面目回老字號。你則是生了怪病,我呢,因太争功了,開罪了同門前輩……不過,咱們要是研創出‘一元蟲’來,可以光宗耀祖,就什麽都不怕了……”
忽然,他奇道:“你怎麽不說話?”
蟲二大師低聲道,“你要我說什麽?”
三罷大快詫然:“你沒話可說麽?”
蟲二大師沉聲道:“我能說什麽?”
然後,他緩緩的回過頭來,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三罷大俠不明所以,湊前去看:“什麽?”
蟲二大師慘然道:“我讓人打傷了。”
三罷大俠怒問“是誰傷你?”
蟲二大師道:“是三缸公子和八九婆婆。他們的忙魚和怒魚還咬住我的脖子不放。” 三罷大快于是湊過身子去看。
他那粉白的頸項很漂亮。
忽然,蟲二大師一動。
太快了,又似沒有動。
然後,三罷大俠身子一搐,僵硬了。
他的姿勢保持依然。
但他的粉致致的脖子多了一條紅線。
三罷大俠恨恨的道:“你……為……什……麽……要……殺……我?” 蟲二大師笑了。
大笑。
他大笑得一點也不張狂,反而令人聽起來愉快、開心,似全無惡意。 ——很少人大笑依然不予人嚣張的感覺,正如極少人在大勝的時候依然不會傲慢張狂一樣。
“因為我不是蟲二。我不是‘風月無邊’!”他笑着,和和氣氣的說:“我是鏡花水月、薔薇将軍。”
話才說完,三罷大俠那僵直的身子忽然一震。
然後,他的脖子就離開了身軀,随着一道血線驟變為血泉,滾落入乳池裏。有幾點血漬,還濺到那扇屏風畫像上。
乳池立即冒出幾股段紅,很快又化入乳液之中,整個乳池,看去顏色只深了一些,沒有多大的變化。
但池裏的魚目,已變成了綠色。
薔薇将軍自袖子裏一寸一寸的收回柄掃刀,然後輕輕摸了摸臉上的白垩,低笑道:“可真管用。”并飛起一腳,把三罷大俠的屍身,踢落到池裏去跟首腦會合。 薔薇将軍還用一種似是祝禱的語音向乳池裏說:“你放心吧,我會代你好好的等小刀、小骨他們來的。至于‘一元蟲’的功效,我記住了,也一定會代你享用的,安息吧。你安息也是死,不安息也是死,既然死了,還是安息的好。你不是號稱‘三罷’的嗎?現在不是罷了嗎?”
池中那隐約躺在乳汁底的屍首,擱在那裏,就象一條不快樂的魚。
那些魚,嘗過了血腥,開始聚攏過來,似是要啃他們主人的屍首。
“我又寫了一首好詩。”薔薇将軍喃喃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說話,仿佛,對自己所作所為,很感滿意,并搬來一張竹椅,守坐在門前,以一種抄經文的虔誠,來等待他的獵物。 人生裏有大半的時候都在等待和忍耐。
他覺得他的“獵物”已逐漸靠近他了。
他甚至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那“獵物”似乎也感覺得出:他在這裏。
可是感覺得出來又有什麽用?夕陽知道自己不應西移,可是,仍是一步一步走向沒有光的所在。
四十四、與魚狂歡
(有人在裏面!)
(不要靠近它!)
(前面危險!)
(不要上前!)
冷血的吶喊,完全沒有用。
因為他失去了聲音。
他回複開始中毒時一樣,全身如給重重的冰嵌着,一動也不能動,如同在一個夢魇之中,清醒但掙脫不了。
達時,但巴旺正說:“我看見乳房了……”其時,小刀和暮陽都在他眼前。 梁大中在他腦袋上狠狠一個鑿。
但巴旺大怒。梁大中悄悄的指了指小刀。但巴旺這才省覺自己失言。 他連忙補充道:“……我還看見乳牛、乳羊、乳……”
梁大中沒好氣的道:“羅唣什麽?去敲門吧。”
這一路來的相處,他跟但巴旺已十分熟絡。
但巴旺不聽他支使:“你沒有手?這兒能動的有四人,算你對三罷大俠的事最熟,你不打頭陣,誰打?”
粱大中道:“好好好,我敲、我敲……”
(不,不要過去!)
(走,馬上離開!)
(屋裏有殺氣……)
(殺氣太強!)
“篤篤”。
梁大中敲響了門。
輕輕的。
沒人應門。
他們不以為怪。
——經過“心房”、“暗房”和“酒房”,他們對“怪”已習以為常。 這時,暮色已輕紗般徐徐罩下,天不再藍,草不再綠,乳房仍是乳色的房。 (不要再敲了馬上走吧小心裏面有……)
冷血極急。
他連下唇都抿得濺出血來。
但沒有人回過頭低下頭來看他。
這時,門開了。
——開門的聲音,十分好聽,象一串音樂。
小刀怕黑。
小骨亮起了火摺子。
火摺子一亮,門恰好打開,火光一晃,門口便出現了一個人。
在火光中,他的臉象死去了的人;在黑暗裏,他的頭象一堆白坭。
冷血是躺着的。
對站在門口的人,他比誰都看得更不清楚。
可是他卻感覺出來了。
“嗅”出來了。
——是他?
——一定是他!
(那個使他出道以來第一次受到挫敗的人!)
可是,除了冷血之外,誰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麽不妥,有任何危機。
反而覺得驚喜。
“你也在這兒?”梁大中喜道:“那就好說話多了。”
小刀也道:“蟲二大師,冷血大哥就差‘傷魚’,請您叫三罷大俠成全成全吧。” “蟲二大師”垂着首道:“我既然來了,三罷兄也不致不給我面子,你們進來再說吧。”
(不,不能進去!)
(絕對不能進去!)
(因為他不是蟲二大師!)
(他是薔薇将軍!)
小刀、小骨、梁大中,還有但巴旺,背着冷血,魚貫走入了屋裏。
這時候,他們忽然聽見一種聲音: 好象是河底裏響了什麽的一聲,又鈍又重,一如船舷觸了底,轟的一聲。 大家都聞到-種香味,淡淡的,但這種香又很熟悉,只不過一入屋裏,又濃烈了許多。 但巴旺望向小刀:“怎麽這麽香?”
梁大中也注視小刀:“很香?”
小舒也看着他姊姊:“姊,很香哇。”
他們都熟悉這種香味。
這幾天來與小刀相處,小刀身上發出的正是這種幽香,只不過是淡淡的,此際忽然劇烈而且明顯了起來。
小刀有點赧然:“沒有啦,不是我……”她立即就發現了“香”的來源:“是乳香哪。”
大家都瞥見了那“乳池”。
只有但巴旺轉錯了方向。
他望向小刀的胸脯。
梁大中經過前面三所怪房子,馬上就聯想到:“‘傷魚’一定是養在裏邊了。” “蟲二大師”只悠悠的道:“不錯。但池裏邊還養了一樣東西,包準你沒見過,要不要去看看?”
但巴旺一向好奇,一聽就蹲到池邊張望了。
小骨年少,更愛熱鬧,便也要到池邊去看個究竟。
“蟲二大師”一把扶住他,疾道:“小心,池邊很滑。”
他這樣一‘扶”,電光石火間,已疾封了小骨身上四處穴道。
然後他不動聲色的接過小骨手邊的蠟燭,忽然遞給了粱大中。
燭光忽然到了眼前,粱大中一怔。
就在這剎那之間,他看進了對方的眼睛裏。
那是一種有名有姓有形有質有華有實的感覺: ——殺氣。
(對了,是殺氣。)
(怎麽會有殺氣?)
(難道他是要……)
梁大中只來得及想到這裏。
燭光一晃。
對方身前,好象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特別亮。
那是刀光。
帶點寂寞、有點灑脫的刀光。
“你……”梁大中怒嘶。
一時間,救國大志、除奸宏願、為民請願的種種寄望,全都給那燭火燒融燙蝕了似的,梁大中悲痛的哀呼一聲,他拔出身畔那柄十彩迷幻的劍,燭火映照下,更迷幻多彩,象一場又一場不朽的夢。
“可惡……”他的劍已揮不去、擋不了了。他說了這兩個字,對方手上的蠟燭忽折為二,他也齊腰而折,象兩段木偶似的斷落到乳池裏去——以一種與魚狂歡的姿态。 一下子,乳池的色澤都灰暗了。
小刀大驚失色,“你……”
但巴旺也猛然驚覺,彈身而起,薔薇将軍掃刀反拖,在決不可能的角度翻斫但巴旺。 但巴旺已來不及逃、閃、避、躲。
他也不逃、閃、避、躲。
——因為他只要不接戰,薔薇将軍的掃刀一定會找上小刀。
所以他反而标向薔薇将軍。
——以一個熱烈的擁抱。
(你要斫者我,至少也得讓我“抱”上一“抱”!)
薔薇将軍立刻收刀。
——他顯然不想與之“擁抱”。??. 但巴旺撲了一個空。
也“抱”了一個空。
薔薇蔽将軍就在這星飛電掣的空隙間向他印了一掌,然後疾退,退得遠遠的,背部砰地撞開了大門,僅剩的幾絲噴血的夕陽又映了進來,薔薇将軍綽刀而立,影子拖得又遠又高又長,象地上和地下;各有一個不斷變幻的手裏持着刀的人。
但巴旺一向能熬、敢擠、不怕受傷。
可是他吃了薔薇将軍一掌。這一掌,似是直接打入內髒裏去。
他的五髒六腑已搗翻。
但他不能倒下去。
連一口瘀血也只能憋着不吐。
因為他看見他那同行戰友的屍首,正在乳池裏與魚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