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血也看見泥地上忽然急速的蠢動着一件“事物”——極快的、甚速的、奇急的,“它”已鑽過一衆士兵的腳底,一直鑽入場中,然後“噗”的一聲,一個“泥人”彈了出來。
這泥人抖去身上的泥,眨了眨狗眼,還伸出了真和狗一般長(還帶着幾塊花斑)的舌頭,向冷血嘻嘻一笑。
這“泥人”就是阿裏。
接着,冷血看到了一個“波分濤裂”的場面。
“裂開”的是在場包圍的官兵。
人牆分左右裂開。
左邊的是侬指乙。
他使得是一把彎刀。
——一把彎彎的鈎鐮刀,揮舞的時候,它又會突然彈直,象一柄長刀。 刀鋒所及,人人倒下。
逼近的官兵都傷在刀下。
侬指乙一面疾行,一面揮舞鐮刀,很快的就殺出一條路來。
右邊的是耶律銀沖。
他完全沒有動手,可是他每走一步,都把正要向他動手的人逼退。
他象一座走動的山。
山一樣靜,內蘊着力。
他昂然而行,敵人紛紛而退,未退的敵人,仿佛也給施了什麽魔法,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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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右邊也蕩出一條路來。
後面還跟着兩個人。
一男一女。
——奇怪的是,并沒有人向他們兩人動手。
是不敢?還是不便?
他們:侬指乙、阿裏、耶律銀沖、但巴旺,還有小刀和小骨,已迅速行到廣場中心來。 他們就在冷血身邊。
——正好面對冷血的五名“師父”。
小骨皺皺眉,道:“好象還差一個沒來。”
阿裏笑了:“他?”
侬指乙說:“一定是二轉子。”
但巴旺道:“他早來了。”
耶律銀沖向上指了指,道:“他正與烏鴉聊天。”
大家仰首望去:冷血身旁有一棵樹。
枯樹。
樹丫直伸入天空,勾勒出蒼穹的孤寂。
樹枝上伫着有十數只烏鴉。
它們扭着頭伸着喙子在看樹下的人,看去十分無聊的樣子。
較大的一枝樹丫,卻停着一個人。
他蹲在那兒,象一只收了翅膀的鳥。
——鳥人。
這“鳥人”當然就是二轉子。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翺翔”到了樹上,看他的樣子,象是在跟烏鴉聊天。
薔薇将軍這回就象冷血乍見自己從前的五名“教練”,全一齊出現一樣,微微有些色變。
顯然的,這幾名從容闖進陣來的人,都有一身非同小可的本領。
這種本領相當可駭。
——一個冷血已足夠頭疼了,何況還有這些在衆目睽睽下仍能不知不覺的“飄”到了樹上還不驚走任一只烏鴉的人物!
不過,薔薇将軍臉上也掠過一種十分特異的神色。
——那是在他看到小刀和小骨出現的時候。
那神情,就象一個騎士看到一匹好馬。
——那還是一匹原來就屬于他牧場裏逃出來的久違了的馬。
愛馬。
——那眼神裏有愛惜之意。
不過,無論怎麽愛惜,那都只是他胯下的馬。
——如果這匹馬不再是他所能縱控的坐騎呢?
他會更愛惜這匹屬了自己的馬?或是轉而憎惡這匹別人的馬?
恨一向比愛久遠。
愛是軟禁。
恨是吞噬。
人很少象記住仇恨一般深刻的記住愛。
——到那時候,他會不會因恨而殺了自己所愛的馬?
殺馬!
三十一、光明與黑暗的一次對決
耶律銀沖道:“我們這次來,講的是武林規矩,你們出來一個,咱們也出來一個,決不群毆,也不圍攻。這樣做,可免連累無辜百姓士兵,以免傷亡過多。”
冷血一見他們幾個人闖了進來,精神抖擻,覺得跟這班人相交雖淺,相知卻深,有他們在一起并肩作戰,就有一種死亦無枉的感覺。
“好極了!只有我們一個人對你們數個,沒有我們數人打你們一人的!”冷血大聲的道:“于春童,你要是真有本領,就不要讓士兵枉自犧牲,不要讓人們慘遭屠殺!就在這兒,你們人多,我們勢單,咱們來一次對決。”
“好!”薔薇将軍答應得倒是利落:“我最喜歡爽快的人,咱們就照江湖規矩來行事!”
冷血眼神大亮,道:“有種!那我就留給你了!”
薔薇将軍于春童轉目向阿裏等五人,拱手道:“沒想到你們五位真的就在老渠。想當年‘五人幫’在江湖上響當當,威風得很,名動朝野呢!”
職律銀沖道:“這個不敢。我們倒幾次有勞朝廷出動軍隊來征剿我們,殊感榮幸;我們有感于當今朝廷權貴:蔡京、粱師成、李彥、朱勉等‘四人幫’橫虐稱霸,故自稱‘五人幫’,擺明了是別別苗頭。後來‘四人幫’黨羽越來越多,加上王黼、童貫,合稱‘六賊’,我們見事已不可為,心灰意懶,且把肅奸除惡的事交給‘七大寇’沈虎禪他們去幹吧,我們退隐老渠,隐居老廟——沒想到還是讓你們逼了出來。”
薔薇将軍笑道:“你們既已多年不出江湖,何必在此時此境出來趟這池混水?這些年來,朝政革新,形勢一片大好,天下太平,上下一心,全沒半句反對的聲音了,你們又何必多事?既然各位已洗手不幹,我們亦不想追往究昔,你們縱再逞一己之勇,對這新局已無法因應,又何苦自讨沒趣,自取滅亡!”
二轉子口快,馬上就說:“沒半點反對的聲音?因為聲音早就讓你們壓下去了,發不出半點聲音,所以鴉雀無聲。”他在跟他身邊一只烏鴉說話。
有趣的是,那烏鴉也不怕他,還“啞”了一聲,象是應和了他的話。 耶律銀沖則道:“因應之法就是知已知彼、能守能攻,水來土掩、兵來路擋。我們對你們這班人,已‘知’到骨髓裏去了。我們本沒去惹你們,你們卻殺到這兒來。我們也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以期你們天良發現,可是你們早已天良盡喪,颠倒是非,不動手主持公道是不行的了,不錯,如果長期不面對敵人,就會失去面對它的能力,對變局也失去了應對之法——我們正好借這一戰來重新起步,重出江湖了!”
薔薇将軍又飄飄然的笑了起來:“我可事先警告你們了,可怨不得人!我們的軍隊是來保護村民,抓拿幾個反賊的。你們不聽,我們總不能由得你們胡作非為而置之不理!” 但巴旺“呸”了一聲。
二轉子打了一個大大的哈啾,這回倒是驚起了一樹伫立的烏鴉,拍翅呀呀的簌簌沒入漸暗的東天去。
原來暮色降臨了。
難怪昏陽特別燦亮。
——大概這就是瀕殁前的怒光吧?
冷血忽然想到,這就是一場黑暗與光明的最後對決了,把這些兇殘的人趕出老渠,或者,就戰死在這裏。
冷血還十分年輕。
——他當然不知道:黑暗和光明的确會在此地進行一次對決,但不管誰勝誰敗,都決不會是最後的一次,甚至也不會是最初的一次。
有時是魔消道長,有時是(雖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道消魔長。
這種對決還是會持續下去。
也一定要繼續下去。
但巴旺卻不再想罵下去。
“虛言僞語,鄉說個屁!”他跳了出來,挑戰:“站出來吧,你五個,我五個,一對一!什麽罵不還口,打不還手!這樣死了誰報仇!”
他這一跳出來,對方五個人都動了手。
向他動手。
這五人一動手,但巴旺的四名結拜兄弟也躍了出來,一個對一個,捉對兒動起手來。 一動手,兩個人就倒了下去。
一個人卻站了起來。
但巴旺叫嚣挑戰,陳金槍最恨。
他平生最恨人對他不禮貌。
誰對他不禮貌他就要打倒誰。
——當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這種激烈反應,不是來自自信,而是因為自卑。 他雙槍一挺,急刺但巴旺。
這一霎間他已算定一切變化,包括但巴旺退他如何追擊,但巴旺閃躲他如何截擊,但巴旺反擊他如何宰了他!
可是他一動,侬指乙就也動了。
侬指乙刀快、狠、急!
侬指乙的人也狠、急、快!
他的身法也是急、快、狠!
他沖過去的時候還沒想到如何應付這批可怕而封絕人一切活路的槍。 所以他先中了一槍。
“哧”地槍尖沒入肉裏。
但在第二槍未刺中他以前,侬指乙的鐮刀已掠起一道血虹。
——對方已被他砍倒。
當然,他自己也倒了下去。
不過,他很快的又站了起來,還對仍倒在地上起不來的陳金槍說: “我看在這位冷老弟當過你徒弟的面子,這一刀才沒砍掉你的頭。” 聽他的語氣,那一槍雖然刺得他血肉飛綻,但只不過是刺出他的鬥志來! 侬指乙和陳金槍倒地得快,勝負決定得亦快,但怎麽快都快不過另外一對: “求敗刀”牛寄嬌和“五人幫”老大耶律銀沖的決戰。
冷血到這個時候才知道:牛寄嬌不但“刀道”修養極高,連“刀法”也有極高修為。 他真的有點懷疑:以前他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冒險取勝——到底是不是這位“牛教練”有意讓他?
牛寄嬌一上場,就出刀。
布刀。
一刀砍下去。
他選場中看來武功最高、實力最強、輩份最大的敵人: 耶律銀沖。
——這一刀,換作冷血自己,也情知避不過去。
換作是他,只有反擊。
——只能以攻代守!
牛寄嬌一出手第一刀,就令人招架不住。
可是耶律銀沖根本沒有招架。
他也沒有避。
——是因為避不了?還是故意要挨這一刀?
冷血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一刀,砍在耶律銀沖頭上,只不過是一下子,耶律銀沖的頭發完全濕了。 是給鮮血浸濕的。
然而牛寄嬌卻長嘆一聲。
他丢棄了“刀”。
——那雖然只是一把“布刀”,但這一刀的“柔力”,要比任何“剛勁”更可怕! 然而他說:“我敗了。”
然後他就走了。
到這時候,冷血又明白了一件事: 他了解牛寄嬌的心情。
——對方既不閃,也不接,硬吃了他一刀,可是仍砍他不倒,也就是說,以對方的實力,要是反擊的話,牛寄嬌早就倒了。
牛寄嬌不是個無恥的人。
——既不能勝,賴着纏戰又有何益?
所以他立即就走。
是以牛寄嬌和耶律銀沖交手只一刀。
兩人都沒有倒。
只一傷。
一敗。
殺手劉扭扭對上的卻是但巴旺。
劉扭扭是個脾氣詭秘的人, 他“授藝”于冷血,只不過是“很短的時間”,就發現冷血對他不服,便要冷血和他“決戰”,一較高下,以定“師徒”。
在那段“很短的時間”裏,冷血覺得劉扭扭古怪得不可思議。例如,他不吃飯,也不喝水,只跟魚一樣,愛吃紅蟲。平常人只有二十四只牙齒,至多三十六只,他卻有四十二只,而且上下兩排牙齒,可以拿出來又放回口腔裏去。他有一架四方的匣子,裏面長出一條筷子般粗的“線”,時可拉長,時可縮短;匣子裏時常忽然亮起一只發紅的“眼”,然後匣子裏就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有時是人在說話,但說的語言完全不知所雲,有時是人在唱歌,但唱的完全不知是什麽。他坐過的地方都有蝸牛經過的留下的那種黏液,睡過的地方都有血漬。他的鼾聲永遠只在一只鼻孔發出來,另一只鼻孔卻發出嘯聲。他喜歡在樹上出恭,并愛在月下裸舞,見到麻瘋病人一定過去擁抱,一看到小童,就十分痛苦。
然而這只不過是他詭異性情中的星星點點,不過也總算可見一斑。
他的劍法更是詭異。
冷血曾和他交過手,交手的時候,他的劍上突然出現了一只會眨的眼! 然而他雖詭異,但巴旺卻更古怪。
他黑臉、金牙、白發斑斑、滿臉雀斑,但凡看到綠色的事物,眼神就顯出一種激動;就算看到路上的一只貓,他也會顯出生死對決的戒備神色來。
他連輕功也比人古怪,飄上去似只蝙蝠,落下來的時候,就象一只刺猬。 現在,他也象是一只在戒備狀态中的刺猬。
但巴旺敵視着劉扭扭。
劉扭扭也盯着但巴旺。
但巴旺:“請吧。”
劉扭扭:“請。”
但巴旺:“你是用劍的吧?”
劉扭扭:“是。”
但巴旺:“但你手上還沒有劍。”
劉扭扭:“我手中無劍,心中卻有劍。”
但巴旺:“這樣老土的話你都好意思說得出!”
劉扭扭沉聲道:“我說的是千真萬确。”然後,他猛然扒開了衣襟。 “嗖”的一聲,他胸口裏真的“伸出”了一支劍,以極快、極急、極詭的速度和角度,刺中了但巴旺。
他倒真的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
給刺中一劍的但巴旺,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然後他随劍鋒回旋而上,一把扭、摟、攬、抱住了劉扭扭。
劉扭扭頓時覺得有三十只刺猬一齊吞入胃裏去。
但兩人驟分之際,身上都流着血。
不同的是,但巴旺的傷口只一個,噴着血泉。
劉扭扭的傷口有三百多個,全都冒着血珠。
兩敗俱傷。
這時,暮色已至,彩霞把天角一方打扮得妖嬈多嬌,又把另一方塗抹得陰晦灰黯。 這一邊豔麗得幾乎可以聽得到燃燒的聲音。
那一邊卻似昏睡千年,連雷聲都沖不出來。
夜已開始挂上了窗簾。
——一輪新月,卻悄然挑了出來。
三十二、在兩大高手之間的月亮
賀靜波和辜空帷面對的敵手是二轉子和阿裏。
阿裏伸了伸舌頭,說:“我們還等什麽?”
二轉子摩拳擦掌的道:“開始吧!”
冷血忽喊:“慢。”
阿裏愕然:“怎麽?”
冷血很有點擔心。因為據他所悉,“白首書生”辜空帷似乎并不會武功。他不想讓這個真的教了他很多學識的“教練”或死或傷在他朋友手上。
辜空帷忽然道:“你擔心我?”
冷血幹咳道:“不如就由弟子先向辜先生求教……”
辜空帷笑了,忽然向賀靜波厲聲道:“怎麽還不動手!”
賀靜波嗆然拔劍。
這劍一出手,握劍的人反成次要。
好一把喧賓奪主的劍:“主”!
卻在這時,辜空帷一刀就插入賀靜波背門裏去!
賀靜波大叫一聲,一劍自後貫穿辜交帷。
——這一戰最是突然。
——也最是慘烈。
兩人都死。
“你別怪我為何要暗算你。”這句話辜空帷是向賀靜波說的,“我是讀書人,別的沒有,氣節我仍是有一些的。你出賣了諸葛先生,把一切機密,都告訴了蔡京,然後投靠驚怖大将軍……象你這種人,我卑鄙的用暗算的手段,也要手刃你。”
“我的家人是落在驚怖大将軍手裏,”這句話辜空帷是對冷血說的,“但我知道,他們早就不能活了。我為諸葛而死,也為報仇而茍活到現在,所以……”
冷血立即沉痛、沉重、沉哀地說:“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
辜空帷一直熬到聽見了這句活,才死。
賀靜波已早他一步而逝。
白天是那樣的熱。
夜晚部這般的清涼。
——這使人們懷疑:這陣涼快是不是愈漸明媚的月色帶來的?
“該我們了。”
薔薇将軍策馬走近冷血。
他要動手了。
——他“亮”出來的五個人,全都垮了。
他非出手不可。
可是他仍然在馬上。
“下馬。”冷血冷冷的道。
“為什麽?”
“我不想傷你的馬。”
“傷人先傷馬,擒賊先擒王——你大可不必客氣!”
“你該死,可是馬不該死。”
“其實世上無論該不該死,到頭來總免不了一死!”這句話說得意興闌珊。 但話一說完,薔薇将軍就進擊。
那是一匹健馬。
也是一匹好馬。
薔薇将軍的掃刀已不是刀。
如果是刀,為啥刀風未起,刀意已傷人!
如果是刀,為何刀鋒未至,刀勢已侵入!
如果是刀,為什麽刀尖未亮,刀氣已殺人!
刀是好刀。
刀法更好。
但對冷血而言,更可怕的,不是人,也不是刀,而是馬!
刀的攻勢只三分,馬的攻勢是七分!
薔薇将軍人并不高大,還相對的十分文弱,可是,他的騎術極佳,他的坐騎也是良駒! 他的馬完全配合他的刀、他的攻勢。
薔薇将軍使的是大掃刀,長而有力,厲而鋒銳,居高臨下,威力更盛! 他砍冷血易。
冷血攻他難。
劍畢竟太短。
馬太高大。
這确是一匹神駒。
冷血不忍傷它。
——他是在山野中長大,對動物是有情的。人要殺他,他就傷人,可是,動物是無辜的。
他不忍傷害這匹有靈性的馬,所以他只有挨打的份兒。
這匹馬甚為靈動,而且似是完全通曉主人的意思,使冷血倍覺難以應付,左支右绌! 不殺馬,就殺不了人。
殺不了敵人,就得被殺!
可是他是愛護這匹馬的。
他不能枉殺一匹好馬!
——但局面卻是:馬若不死,他死!
冷血突然做了一件事。
他電躍而起,迎着馬頭,劍刺薔薇将軍!
馬向他疾奔而至,撞了一個空。
薔薇将軍一個急回刀——這時,在場衆人(甚至連蒼穹那輪明月)都看得出來:冷血在如此不傷馬而依然搶攻的情形下,只要薔薇将軍一旦反擊,冷血的下場只怕連傷都不可能,唯死而已!
掃刀力大!
刀先自保!
這一回刀,格在劍上,格登一聲,劍折為二!
劍鋒卻巧妙的飛釘薔薇将軍!
薔薇将軍眼看一刀得手,心中正喜,忽見飛劍疾至,急中生智,忙向後一個大仰身,背貼馬臀,避開那一抹飛劍!
但當他的身子拗彈回原位之際,卻見冷血已端然坐在馬頸上,斷劍已冷然指着他的咽喉!
這一霎間,勝負已定。
小刀只見馬上面對面坐着兩人:冷血的劍正抵着薔薇将軍的咽喉,兩人之間,還有遠遠天邊一彎明月,冷冷,清情,不凄不慘不戚。
斷劍也是劍!
——有時,劍斷就是絕世的劍招!
正如壯士斷腕一樣!
薔薇将軍一晃間,已為人所制,只呆了一呆,立刻低聲道:“你在我右脅上劃一口子,我就稱敗而去,便不再傷村中一人。留下傷痕,回去好向大将軍交差!” 他語音極低,場中只有跟在貼近而坐的冷血聽到。
冷血心忖:這也沒什麽不好!
所以他把劍一抹。
他要在薔薇将軍右脅拖一道口子!
他用力極輕。他無意使薔薇将軍受傷太重。
——所以他自己要受害甚重!
薔薇将軍穿着厚厚的袍子,劍鋒過處,袍裘裂開,嗤地射出數縷腥臭的液體! 冷血大叫一聲,飛身而起;但身上已沾了一些。
冷血甫一掠起,薔薇将軍已回刀一斬!
要是這一刀是砍冷血,冷血還抵擋得住!
達一刀卻是砍向馬頸!
血光暴現。
馬哀嘶。
馬首斷而為二。
冷血狂怒,一陣心痛,“你連馬也……”馬血已噴到了他身上。
饒是他躲得快,也濺上了好些馬血!
薔薇将軍大笑,飛身而下,一刀向他砍來!
冷血恨極了。
他不退。
他要反擊。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要……出……劍……
他一向快、準、狠。
可是現在已不快、不準、不狠。
那一劍,完全攻不出去。
甚至還不能動,完全不能動!
怎麽我竟完全失去了氣力!
怎麽我肚裏象有一只活的動物!
怎麽我的頭裏似有人在用巨斧砍伐!
怎麽……
那兩種血,在冷血身上冒出了煙。
輕煙。
青色的煙!
這煙使月亮也映得慘青一片!
“五人幫”一齊飛掠前去,怒喝聲中,要救冷血!
可是變生肘腋,他們已遲了一步。
薔薇将軍計賺冷血,施放雙重毒血,早有預謀:這一刀來得既快,來勢亦厲。 ——先斬馬,後斬人!
馬就是人!
“停手!”
忽地一聲清叱,來自小刀姑娘。
“是!”一向傲悍的薔薇将軍陡然收刀,抱刀而立,向着在月華下一片清幽的小刀稽首為禮:“小将謹奉小姐之令——至于如何處置此人,尚請小姐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