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并同誅!’村民已給他們殺傷百數十人!”
冷血一聽,心頭火起:平民百姓,當然不是這些如狼似虎的軍隊之敵。 粱大中也倏然色變:“不好!這些一定是朱勉和童貫這兩大惡賊的強人弓手。他們見鄉兵惜民,不肯強行侵進,便征調這些原用作征伐的蕃兵來攻。這些蕃兵跟朱、童二人搶掠燒殺,兇悍絕綸,最善攻城掠殺,他們來了,老渠要遭劫了!”
冷血怒道:“這兒形勢如何?軍隊來自何處?”
老瘦氣急敗壞的道:“東南西三面均有路入村,北邊是絕路,誰也不可能從那兒出入。聽來,蕃兵已把前後二路封死了。”
耶律銀沖即道:“那麽,西路也不要出去,料必有詐!”
冷血道:“好,我去。”
粱大中間:“你去哪裏?”
冷血道:“我去前村。”
梁大中道:“我去後村。”
冷血道:“你截後,我抵前。”
兩人相望一眼,各有一種打死不後退的決心和信任。
梁大中返身奔去,小骨道:“我們幫他去!”竟拖了小刀的手就走。 小刀臨走前回陣,看了一眼,不勝關切。
冷血讓這一句千言萬語的無聲,仿佛化為一記重逾千鈞的輕拳,迎面擊中,怔立當堂。 但巴旺卻說:“她……她在看我!”
侬指乙楞楞地道:“錯了,她在看我!”
二轉子傻呼呼地道:“不對,她看的是我!”
三人正又要吵起來,卻見冷血已在老瘦及七八名壯丁引領下,趕赴前村。 阿裏長呼一口氣道:“‘八婆幫’沒了,咱們又是‘五人幫’了。” 二轉子向耶律銀沖道:“小刀姑娘可能有險,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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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但巴旺和侬指乙都異口同聲的說:“當然不能先去後村,不然,咱們就會只顧着争風,而忽略了正經事了。”
二轉子也正色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耶律銀沖道:“好,那咱們就先赴前村!”
到了前村村口,耶律銀沖等五人就發現大勢已無望: 村口黑壓壓的都是蕃兵,有的策馬,有的搭箭,舉刀提槍,殺氣騰騰,看過去要比一群擇人而噬的猛獸還可怖。
村前已倒下了五六十名鄉民,大概是給搶救過這邊來的,兩隊人馬,自竹栅欄處分了開來,站在中間的是一個人。
寒星冷月下,一個神情冷酷的青年人。
——就那麽幾句話的功夫,冷血已把兩方厮殺着的人馬硬生生分了開來,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麽辦法,什麽力量!
二十四、全面瘋狂大反撲
耶律銀沖、阿裏、但巴旺、二轉子、侬指乙見冷血以一人對抗整支軍隊,都不由十分擔心,都想沖上前去。
老瘦卻揮手作攔,并低聲道:“這位冷兄弟說,人多上陣,死傷必巨,不如讓他來試試以一人奪千軍之魄。”
阿裏奇道:“什麽是一人奪千軍之魄?”
老瘦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原來你是個瞎子。”
阿裏嘩然:“誰說我是瞎的!”
老瘦道:“假如你不是瞎子,自己不會用點神看,還來問我!”
阿裏為之語塞,定睛看去,只見清月寒星下一冷血。
他忽然覺得在竹欄栅前的少年人是強大的: ——強大如一支軍隊。
也是孤寂的: ——因為他是絕對孤獨的一個人。
一個人,面對一支軍隊。
——以一人,敵一軍。
他不退,卻反撲。
——一個人反撲一支軍隊,那是瘋狂的,也是驕狂的。
冷血冷冷的道:“你們回去吧!你們是為國家打仗的軍隊,不是來欺殺良民的強盜。” 他的聲音冷冷淡淡,但數千軍士,無一不清晰入耳。
只聽一人長嘯道:“你是什麽東西?滾!”
冷血猛一擡目,目如電射。
那人坐下駿騎,忽然長嘯人立。
冷血道:“你是領兵的指揮吧?叫他們回去,免傷百姓。”
那人金面赤須,披幟豎甲,狀甚威武:“你就是傷了傅副使的家夥吧?我‘金甲将軍’石崗是專來收拾你的!順便殺幾個反賊,石将軍我是從來不理殺錯良民的!” 冷血笑了:“這話,可是你說的。那好。”
這句話說得很奇怪。
阿裏等人也曾見過冷血笑。
可是那笑容不是這樣子的。
——以前的笑容,如風吹花開。
現在卻令人在夏夜裏不寒而栗。
然後冷血說:“我就先收拾你。”
他面對的敵人,至少有兩千人。
兩千個挺着利器、殺人為樂、沖鋒陷陣等閑事耳的蕃兵。
可是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如同那石崗只一個人一般,而且還是個廢人。 所以他這句話是個笑話。
身經百戰的石崗聞言,哈哈長笑。
他準備笑完之後就下令: 亂刀分屍這小子!
可是冷血并沒有等他笑完。
他拔劍。
劍,在他腰間。
但他并沒有拔腰間的劍。
他拔籬上的竹子。
然後他做了一件事: 沖入大軍。
“金甲将軍”石崗,在重重大軍的掩護下,任何人要接近他,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冷血直奔他而來。
他沖過去的時候,至少有兩百支箭弩,向他射來。
他沒有退。
也沒有擋。
他閃躲箭矢的身法很奇怪,有時飛躍,有時急顫,有時完全不閃不躲,全身激起一股駭人的沖力,把箭震飛。
他一沖就沒停止過。有時他踩在士兵的肩上,臉上,彈起,落下,迅若星火;有時他用竹劍刺中敵人的手腕、腳踝上,使對方踣倒或兵器落地,他已閃身掠了過去。 所有人呼吆着,要攔住冷血。
可是冷血在金甲将軍未笑完之前已到了他面前。
石崗臉色大變,陡然止聲。
他這一斂容,卻發現嘴裏已含着一支竹杆。
那野獸一般的年輕人已用野獸一般的眼,象浸過寒冰的白刃一般盯住他。 這下金甲将軍可真的是哭笑不得。
“退兵。”
冷血以一種冷冷的聲音和冷冷的神情冷冷的說出這兩個冷冷的字。
——除了退兵,“金甲将軍”石崗還能做什麽?
冷血并沒有放掉石崗。
他把石崗交給老瘦,即道:“請帶我去後村。”
這時,五人幫才省覺過來。同時耳際也聽到了後村傳來: 喊殺沖天。
二十五、人心不死
冷血狂熱 血在燒。
——他狂奔的時候,就象一頭追殺中的怒豹,且不能退後,且要追擊。 在背後緊蹑他而急馳的“五人幫”,五個人的感覺都是一樣。
因為他們發現冷血背脅的血漬,是愈來愈擴大了。
但誰都沒有叫住他。
因為不敢。
而且也一定叫不住。
——一只受了傷并給激怒了的豹子,你如何能攔住它的出擊!
在後村的土壩旁,戰況十分慘烈。
倒下去的鄉民已有七八十個了,其他鄉民忙着搶救,把他們移到道旁。 倒下去的士兵也有七八十個。
——不是因為勢均力敵,而是因為小骨,小刀和梁大中。
五人幫一到,就看到他們三個人。
就是因為他們三人,所以暫時把軍隊敵住,讓鄉民得以扶傷抱殁者倉皇退卻。 不管在情在理,他們第一眼看到的,當然都是小刀姑娘。
在微微的晨曦中,小刀之美,如一個将醒未醒而不願醒的夢。
小刀的頭巾已經掉了下來。
一頭烏發,在殘月微曦中映得臉頰分外的白。
她動手的時候,風姿極美。
每一出手,均叱一聲。
聲音很清。
也很響。
——一個清麗如此的女子,能喝出這樣大的聲音,自會令跟她交手的人都吃上一驚。 更令人吃驚的是: 她的兵器。
她的“兵器”竟是一塊大石。
——這大石大概是在土墩上随手拾起來的吧,有一方桌面那麽大。
可是她舉重若輕。
而且完全沒有影響她靈動的風姿。
——仿佛,她手上所使的,是一面羽扇。
不過,遇上她這支“羽扇”的敵人,全都紛紛倒了下去。
這位五人幫都看直了眼:好個溫柔的女子!
其實,小骨一點也不遜色于小刀。
他所有的武功都是:一沖近二貼身三出擊——然後便是對方倒下。
面對長矛,他依然是沖近貼身出擊;面對大刀,他仍然是沖近貼身出擊;面對短刃,他還是沖近貼身出擊;就算面對七八名敵手,他一樣是沖、貼、擊!所以無論什麽敵人,幾乎交手一招,便給他擊倒。
只不過,五人幫都有點偏心,多注意小刀,少注意他而已。
可是,如果說抵住了最多敵人的,絕對不是小刀,也不是小骨。
而是梁大中。
他手上有一把十彩迷幻的劍。
戰得越狂,劍招發揮得越是絕妙,梁大中越是如癡如醉,那把劍的光彩就越是耀目。 五色流轉,十彩缤紛,遇上這把劍,只怕不讓劍刺倒,也會給劍迷倒。 不過,現在小刀、小骨、梁大中三人,都叫一個人纏住了。
這人居然赤手空拳!
小刀、小骨、梁大中一旦讓這人纏住,鄉民便撐不住那近二千名軍土排山倒海的猛攻砍殺。
冷血陡然停了下來,問了一句:“他是誰?”
他一停,耶律銀沖急掠之勢,剛好到了他的身後,當下全力把掠勢急止。 冷血的背後就似長有眼睛一般。
“這人是‘封刀挂劍’江南霹靂堂雷家的好手,叫做雷暴,他一向跟在朱勉帳下,很是得力!”
冷血拔劍。
這回他是真的拔劍。
他走了過去。
這次他的戰略跟上回完全不一樣。
他仍是走向主帥——雷暴。
不過,但凡攔他的,就濺血。
他就這樣一路殺到雷暴的身前。
——這時他至少已重創了七十二名軍士。
從他一開始跨步,沒有人能擋住他一步。
——他本來就是那種一開步便永不停留的人。
可是他一個人都沒殺。
只傷不殺——這比殺傷更不易!
直至他殺到雷暴面前的時候,還未出手,雷暴忽然返身就走。
他雖仍力敵小刀、小骨、梁大中三名大敵,可是他仍把周遭一切看在眼裏。 ——來者不可敵!
——既不能敵,便不可戀戰。
所以雷暴連攻三招狠着,逼退三人,猝然急逃。
小刀急于截阻,左肩吃了他一掌,哎的一聲,退了下去,小骨連忙護住。 他是主帥,急閃而逃,逃到哪裏,都有護着他的士兵。
可是冷血決不放過他。
雷暴猛逃。
冷血窮追。
——凡阻攔他的,都傷在他的劍下。
當有二十八名軍士中劍受傷之後,雷暴背後還是挨了冷血一劍。
冷血見了血,才收劍。
——骁勇善戰的主将如此亡命而逃,軍心早潰,所以一衆軍隊全跟着雷暴,落荒而逃。
黎明已至,來圍攻老渠的兩隊人馬,已完全給擊潰。
可是冷血的神情卻很凝肅。
——比剛才的決戰還要凝肅。
他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下定決心才向小刀問了一句: “你痛不痛?”
然後才象做了什麽天大錯事,臉紅頸赤的還沒等小刀回答就埋首全力去救護受傷的鄉民去了。
一整個白天,他們除了替傷者療傷之外,就是讨論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撤離。”粱大中說,“這時候再要不撤,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再作更全面的瘋狂的大反撲。”
他的話無疑很有道理。
——可是誰願意放棄自己的家園?
“固守。”老瘦主張不走,“看那些兔崽子用什麽辦法來占領老渠,我老瘦就跟他拼掉這一身老骨頭!”
“對!”
“我們不走!”
“我們跟他們拼了!”
“撤離他們也一樣追殺,不如在此地跟他們拼命!”
果然,鄉民們都不願離開他們生于斯長于斯的地方,不管所付出的代價是不是死于斯。 果然,入夜,軍隊又來了。
探哨的趕回來報:這次來的恐怕不止七千兵馬,整隊森嚴,如臨大敵,而且,主帥看來就是名動天下的: 薔薇将軍!
——一個所向披靡、愛穿粉紅衣衫、不肯戴上藤盔铠甲的搏鬥高手!
軍隊調集來得如此之快,可見這是一場瘋狂的全力反撲,而且是志在必得! 老渠已給包圍。
重重包圍。
可是老渠的鄉民鬥志都很旺盛。
張書生等人提出,要自縛出去,希望不牽累鄉民,可是所有的人都一致反對: “不是你們累了我們,是我們早已憋不下達口氣了,今番借你們來出一口烏氣!” “要累的已經累了,你們這樣出去也無濟于事!你以為抓殺了你們他們就會甘休嗎?這反而讓人說老渠的鄉民沒義氣,不夠意思!”
老福和老瘦都說張書生的提議,是瞧不起老渠的鄉民。
“到了此時此境,大家已同在一條船上了,怎麽你們還是老說要走要走的!這樣食古不化,去死好了!”但巴旺翻了臉,破口大罵,張書生等人這才不敢再提“走”字了。 不降的話,只剩下一條路: 人心不死!
力抗到底!
二十六、維護正義,唯有刺殺
軍隊開始叫人出來喊話,喊話的內容,無非是要鄉民交出“人犯”,讓鎮內“匪寇”投降,若協助抓拿“欽犯”者,必有重賞;對受迫助寇者,若肯“棄暗投明”,定必“寬大處理”,諸如此類,人雲亦雲。
老渠鄉民,對此早已司空見慣,好象借了“聾耳陳”的耳朵,充耳不聞,當作放屁。 軍隊看喊話不能收效,使調集兵馬,築好防事,排好陣仗,看來立刻就要進攻。 老渠的人,也在梁大中、耶律銀沖、冷血、老瘦、老福等人指揮之下,準備好長期抗禦的布局。
其中張書生雖看似是文弱書生,但精通陣法韬略,奇門遁甲,對布陣埋伏,大有裨助。 小刀則是冰雪聰明,很多絕妙而安全的防事,都是由她想出來的。
除了北面絕崖之外,軍隊已實行三面包圍,插翅難飛。
阿裏、但巴旺、侬指乙也不閑昔,各負責東、西、南三面的警報前哨。 二轉子輕功最佳,常去深入敵陣,探聽消息。
當天晚上,所探得的情況是:軍隊非常安靜,已定班戍守,沒有異動。 梁大中問:“有沒有留意軍隊紮營的方式?”
二轉子詫道:“怎麽?這還有古怪麽!”
“有。”梁大中不愧精通文才、武略,他曾随軍抗金,但因奸宦貪功氣狹,不能容他,他才罷官而去,所以對軍事極有識見,“如果不打算久留,營帳必不甚耐久,搬架子入土亦不穩固。他們要留多久,一看便曉。”
二轉子又出去“轉”了一圈,回來時,已不象适才那麽氣定神閑了,反而還傷了兩處,手腳都是草泥。
“怎樣了?”梁大中問。
二轉子喘氣咻咻:“好厲害,差點回不來。”
并向梁大中大力點頭,眼中已流露出欽佩之意,“營帳紮得甚淺,而且,我還聽說,拂曉卯初,他們就要大舉在村西出襲,準備蕩平老渠!”
大家都有點震驚,看來薔薇将軍真是用兵不測。
“這薔薇将軍于春童是驚怖大将軍近年來手上第一號猛将。上次,他帶兵去剿滅布袋嶺的單名黑一股流匪,單名黑這一股人馬還以為軍隊在山腰的隘道上不來之際,薔薇将軍卻已似天降神兵,殺了進來,一下子如風卷殘雲,猝不及防之下,單名黑一股人馬,無一不給格殺當堂。這個人,确不好對付。”張書生本來鬃發微霜,現在好象連頂上的白發也增多了不少。
“不過,薔薇将軍的手段也很厲害。他攻打‘十天王’一夥,上面只下令他殲滅商略山的流寇‘十天王’,他卻把附近的‘過天星’、‘混世王’、‘樓山虎’等四股山賊全一齊殺個雞犬不留。那次,靈壁的‘橫天一字龍’帶同三鄉貧民造反,薔薇大将軍也不用動一兵一卒,就把他們勸降了。事後,又全部坑殺于登霧谷中。”梁大中為之齒冷的道:“布袋嶺剿單名黑一夥,之所以能夠幹得如此利落,主要還是因為他把山上山下山前山後的民衆全說服了,都幫着軍隊,一口氣把單名黑一夥給蕩平了。他,可狠着呢,否則,也成不了驚怖大将軍近日近身的大紅人了。”
小骨道:“……這會不會是薔薇将軍自己的主意呢?”
“小老弟,看來你對驚怖大将軍情有獨鐘,至今仍是不信。”耶律銀沖轉首向張書生、梁大中等道:“看來,出動到那樣的大軍,上層當道的奸官,對你們是勢在必殺,志在必得的了!”
老瘦人瘦,氣概倒是雄邁:“我們老渠有的是好漢,叫他得不償失!” 拂曉時分,全部人趕援鎮西,埋伏待命,不料,直至天色漸明,霧意漸濃,卸全無動靜。
鎮南的老福卻着人飛騎來報,說那兒似有軍隊逼近,情況十萬火急。 衆皆大驚。粱大中卻說,“冷少俠早已料到薔薇将軍善于用兵,極可能是聲東擊西,所以早已在那兒候着了。”
衆人派出精銳能戰之士,趕到鎮甫,卻見冷血也正趕撲鎮西,一問之下,原來也發現鎮南包圍的軍隊只是虛張聲勢,以為鎮西有急,連忙趕來援助。
兩路人馬一經印證,立時趕赴鎮東,但那兒也無甚動靜。
這時已天色大明。衆人奔波了一夜,甚黨困頓,但仍強振精神,分派人手,輪流戍守。 到了第二夜,又風聞軍隊會在拂曉前出襲,時傳東面有事,時傳西面告急,衆人奔撲不已,但卻并無戰事,只是包圍的軍隊,似乎愈漸增加,似逾萬人了。
如此過了五六天。
——老渠的鄉民,心力交瘁,不但疲乏已極,而且也漸臨斷炊之危了。 總要想個法子解決。
“突圍!”
——決不可能。大軍就在外面埋伏、部署,這樣沖出去,傷亡必重,而且鎮中婦孺,只怕都厄運難逃。
可是如果長期耗下去,老渠鄉民,不戰自敗。
這時,冷血說話了。
“讓我沖出去。”
“你一個人出去,有什麽用?”
“有用的。現在這個時候,有理講不清,解決得了這一批軍隊,也解決不了下一批。到這時候,為了維護正義,只有刺殺了。”
“刺殺?你要殺薔薇将軍!”
“殺他是沒用的。要殺,就去危城,殺掉驚怖大将軍。”
“你殺他!”
“他是人,只要是人,就殺得了。”
“你一個人去殺他?”
“殺人不是收割,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事。”
“……可是,這樣太危險了!”
“在這裏枯守和固守,更是危險。此去危城,我盡可能在兩天兩夜內完成任務——這兒,就要靠大家撐住了。”
“就算你要這麽做……可是,又如何闖得出去?”
“不光是闖出去,還得要去得無聲無息,不要讓驚怖大将軍有防範。所以,我打算取北路而去。”
“北路?那邊是斷崖啊!”
“不錯!軍隊上不來,大家也走不下去。可是,只我一人,也許可以試一試。我勘察過地形了,是摔不死的。”
“為了老渠鄉民,冷少俠……”
“別這麽說,大家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在這時候,黑白混淆,是非颠倒,要維持正義,主持公道,只有行刺,這雖是下策,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冷血很堅決。
“你真的要去?”
“是。”
“真的沒別的路了7”
“當沒有別的路的時候,絕路就是活路。”
“你有把握殺得了驚怖大将軍嗎7”
“沒有。”
“沒有你還要去?”
“凡是做大事,都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有絕對把握的事,誰做都可以。” 小骨不服氣,帶點嘲笑的說:“你去危城行刺大将軍,無非是為了成名罷了!” “真正的英雄都是無名的。若論英雄,為求公道而在此地抛頭顱灑熱血心連心手連手奮戰的鄉民,才是真正的英雄。”
“依你看,”梁大令審慎地道:“你覺得這兩天薔薇将軍不會發兵來攻嗎?我們守得住嗎?”
“不知道。不過,”冷血說,“取勝予敵,有三大要決。”
張書生和梁大中及耶律銀沖都道:“正要請教。”
“第一,是要發揮自己的優點。”
張書生即道:“就象你對付‘金甲将軍’石崗。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他們人多勢衆,最宜速戰速決,但若論單人作戰的實力,在場無人可及你,所以你就先發制人,一出手先奪大軍之魂,奪主帥之魂,盡情的發揮了自己的長處,輕易擊退了來敵。” 梁大中道:“我知道你是有意要給我們作個示範的……那麽,第二要訣呢?” “示範不敢,或可作引玉之磚。”冷血道:“第二,就是要把握敵人的缺點。” 梁大中馬上便道,“就象你對付雷暴?”
張書生道:“你先攫了他的聲威,吓破了他的膽,他一怯,便不敢戀戰,你就一鼓作氣把他重創,對方自然完全潰敗了。”
冷血點頭:“第三,要掌握主動,不可給對方帶動,要反過來帶動對方,才能主掌戰局。”他說,“這幾天來,薔薇将軍虛張聲勢,戰略無定,要等我們心力俱乏,筋疲力倦,他就是這種策略。”
張書生卻道:“同樣的,你破圍而赴城去刺殺這件事的主謀人物,就是不甘為此局面所囿,另尋新局,要化被動為主動?”
冷血笑了。
——他的笑容又似春風吹過凝着冰屑的枝頭。
“如果我們太急于求勝,反而容易一敗塗地。這幾天,他們好整以暇,我們卻疲于奔命。”冷血說,“如果反過來我們以逸待勞,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不急,他們一定會急;一急,就會做錯事,一旦做錯事,我們就有機可趁。”
粱大中猶豫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在此死守?”
張書生也沉吟道:“……而你……卻去刺殺元兇?”
冷血道:“險道之後,常有美景;峭壁之前,時有鮮花。既有布局,就有破局——是勝是敗,全憑機遇,但機遇亦得要人去努力争取。”
小刀的雙頰現出一種美麗而特異的緋紅,就象剛才他的話是她的一帖猛藥。她問: “你什麽時候出發?”
“這事已十一萬火急,”冷血因為要全力幹一件他要幹的事,臉上也呈現了一種似與人決鬥的神情,反而渾忘了平時面對小刀時的腼腆: “事不宜遲,今晚就去!”
就是因為這個行動,因而在危城之中,當那個咤叱風雲,躊躇滿志,随時可以正義的罪名來處決反對他的人的大将軍,正要因局面攪亂而趁機可以清除收拾掉這一群不知好歹,不自量力的讀書人之際,終于、究竟、到底、最後,還是遇上了冷血。
就象光明終于遇上了黑暗,怎麽都免不了一場對決。
第二部《殺人寫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