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他輕輕附在窗縫間,正想向內偷看,忽然臉色一紅,又把頭收了回來,舉手在窗上輕輕叩了兩下,發出“篤,篤!”的兩聲。但不見回聲,順手把窗戶推開,一躍身,已騰身而入,卻見哈小敏蜷卧在竹床之上,抱着膝蓋兒,早已入了夢鄉。
白如雲不由搖頭嘆息了一聲,心想她還真是個小孩,這種情形下,她居然也能睡。
想着輕輕走到了床前,見床上有一棉被,白如雲順手拉起,給她蓋在了身上。
他這一霎那,心情十分沉重,自己暗想着,對于眼前的哈小敏,本來談不到什麽感情,可是卻是自小看着她長大的。
他愣愣地看着床上這個姑娘,心情沉重地思念道:“這姑娘也同我一樣的可憐……她自小就失去了娘……只跟着她的爸爸……”
“她任性、嬌嗔,有時雖是愛施個小性,可是不可否認的,她是一個善良的姑娘……”
白如雲深深地皺着眉頭,望着床上的她。
床上的小敏,卻是恬靜地微笑着,那微微弧形的嘴角兒,有時向上動一動,雖在睡夢之中,仍可看出那淺淺的一雙酒窩,長長的睫毛,在又細又彎的娥眉之下,更增加了青春的妩媚,幾根青絲散亂地拂在暈紅的面盤兒上,那麽随風飄動着。
白如雲不由冷笑了一聲,心道:“你倒是不當回事兒……”
可是那先前的一番震怒,此刻竟自消散得沒了影兒,他在她床前站了一會兒,心中猶豫着,不知是否應該把她叫醒,可是當他把手方一伸出去,他又不禁慢慢地收了回來。
同時,目光一轉,無意間,卻見她手心抓着一個紙球兒,白如雲不由心中一動。
白如雲輕輕伸出二指,把那紙球兒從她手中夾了出來,哈小敏口中嘤咛了一聲,微微轉動了一下身子,又唾了過去。
白如雲拿着這紙團,覺得熱熱地,心中懷疑道:“這裏面到底是寫些什麽?”
當時遲疑了一下,遂把這個紙團兒打了開來,再往那紙團兒上一看。
他不由立刻臉色紅了,俊目一掃榻上的小敏,心中卻想道:“真可恨,她怎麽把這東西也翻來了?”
原來那發皺的紙上,寫着一筆秀麗的字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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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深處曾為客,
青萍随波任浮沉,
……”
正是伍青萍離開此處時,所留下的筆跡,怎麽會到了這姑娘的手中?
白如雲忙把這紙團揣在了懷中,面色不禁有些讪讪,他冷冷的目光,注視着床上的小敏,心中由不住連想起道:“怪不得她對我突然變了,原來是為了這個,唉!真是一個可憐的姑娘……”
想到此,他不禁雙手互捏,在房中踱了一周。
這是一番煩惱的思慮,古往今來多少聖賢豪傑,也許他們能日理萬機,但是所不能當機立斷者,唯此惱人的情思耳!
白如雲踟躇了一陣,愈發覺得眼下的事,難以處理了。
可是他畢竟是一個異于普通人的人,在感情上來說,他也可說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他想到了青萍,想到了那緊系着自己內心的姑娘,立刻使他意念堅強了起來。
他回過身來,頻頻皺着雙眉,暗暗地想:“我白如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這一生,我只知我要做什麽,我必須做,可是卻決不能被兒女柔情所牽制,尤其是不能一錯再錯……”
“最不該的是,我愛上了伍青萍,可是我既然愛上了她,一任天涯海角,或海枯石爛,決不能轉移我對她愛的初衷。”
他緊緊地咬着一口貝齒,又回目看了一下床上的小敏,雖是楚楚可人兒。
但他卻接下去想道:“……不論她是如何癡心,不論她怎麽可愛,我都不能對她心存異心……否則我将是一個不可饒恕的罪人了!我決不能改變!”
他心裏這麽想着,果然意志又堅定了不少,自己用手加額,緊緊按了按,忽然床小的小敏又翻了個身兒,她口中含糊地道:“小雲哥……小雲哥……”
白如雲不由陡然一驚,急速轉過身來,卻見哈小敏仍是閉着水汪汪的雙目,哪像是方才痛哭過的樣子,這兩句話,卻是她夢中的呓語。
白如雲一任是鐵鑄的漢子,到了此時,也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凄然之感!
諸位,白加雲真如同筆者手下描敘的那麽冷酷無情麽?
不!他絕對不是!相反地,他有火也似的熱情,和濃厚的感情,只是他一直把它們壓制在內心而已,或許說他表達的方式,是異于常人罷了。
這些都是由于他有着過份凄涼的身世,和崇高至上理想的目标,因此久而久之,養成了他這種孤僻的怪性,和異于常人的情感!
可是,他到底是一個有感情的人,這是不能令人否認的!
哈小敏這兩聲“小雲哥”,聲音是那麽脆弱婉轉,可是卻似兩支冰箭也似的,深深刺入了白如雲的內心,他臉色帶出了一片誠恐驚惶之色!
他這一生中,從來沒有這種經歷,甚至連類似這種的經歷都不曾有過!
他幾乎不敢再在這裏留下來了,當時移動了一下腳步,可是夢中的小敏,卻似有意捉弄這個少年也似,她斷斷續續地由口中又說道:“我……小雲哥……你不要走,不要走!”
她口中這麽叫着,嬌軀竟自猛然由床上坐了起來,人也醒了,原來竟是一個夢。
她微微吟哦了一聲,睜開了那雙含露也似的晶瑩陣子,一雙玉臂向後撐着。
突然她驚叫了一聲,道:“小雲哥……你真地在這……裏?這……”
白如雲這時神色極不自然,他本已回過了身來,哈小敏這麽一叫,他反倒不好再走了。
當時臉色微紅地點了點頭道:“我是在這裏……你……”
哈小敏不由低頭一看,自己是坐在床上,而且身上還蓋着一床薄被,不由微笑道:“小雲哥!這被子是你為我蓋的?”
白如雲搖了搖頭,臉色微紅地道:“我……沒有!是你自己蓋的。”
哈小敏秀眉微皺,自語道:“奇怪啊,我記得沒有蓋呀!”
她一面揭開被子,由床上下來,微微笑道:“小雲哥,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來了也不叫我一聲,多不好意思……”
她一面說着,一面自桌上倒了一杯茶,雙手送到白如雲面前,就好像是在她自己家裏一樣,白如雲這時本已落座,見狀哼道;“姑娘不要客氣,還是你自己喝吧!”
哈小敏臉色微紅,說道:“我自己再倒!”
她一面說着,還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瞟了白如雲一眼,就杯呷了一口,口中還叫道:“好涼!”
又看了白如雲一眼,笑道:“我最喜歡喝涼茶,冷冷的,真過瘾,小雲哥,你呢?”
哈小敏自言自語說了幾句話,人家也沒接碴,她倒能從容應付,又喝了一口茶,眨了一下眼睛道:“小雲哥!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呀?……”
可是話一出口,連她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說的有些多餘,不由自己暗暗地忖道:“廢話,人家睡了還來?”
當時不由低下了頭,她轉着一雙明亮的大眸子,只扭着一雙腳尖。
一雙鳳目來回地盤弄了一會兒,空氣仍然是那麽平靜,白如雲仍然用着晨星也似的一雙眸子牢牢地盯着她,也不說話。
哈小敏盤弄了一會兒足尖,心中可不禁有些犯嘀咕,偷偷地展了一下蛾眉,往白如雲的坐處窺了一眼,玉面禁不住地紅了一下。
當時笑了笑道:“剛才,你沒來,我一個人……可真是吓死了,老是聽見窗戶響,也沒見個人影兒……”
白如雲仍是不發一語。
他永遠是安靜着他的智慧,要在靜中去觀察和分析一個人!
哈小敏說了半天,白如雲一句話也沒接,她心中又驚又怕,不知道對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當時秀眉微微一皺,但霎時又恢複原狀。
她小心眼裏不由想:“反正我給他裝糊塗到底!”
想着擡起手理了一下秀發,回眸—笑道:“小雲哥!你看我頭發亂不亂?”
白如雲這時似是又好氣又好笑,只面上一點也不帶出來,哈小敏嘟了一下嘴道:“不理人就算了!”
說着走到一張古銅鏡前面,獨自在鏡前搔首弄了一會兒姿态,把一蓬秀發一會兒弄高,—會兒又弄低,嘴裏冗自不停地念道:“讨厭死了,找找剪子把它都剪了!”
不想這話。出口,只聽見“叭!”一聲,一溜白光一閃,小敏腳前落下一物。
哈小敏不注意,不由吃了一驚,口中“唷!”了一聲,後退了一步。
再低頭一看,原來腳前那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把白光閃閃的小剪子,是白如雲順手自桌上拿下丢過來的。
哈小敏不由玉面一紅,斜目膘了白如雲一眼,半差半笑地道:“怎麽!這句話你聽見了,真叫我剪頭發?你呀!你真是個大壞蛋!”
說着把那小剪子拾起,不想目光一掃,只覺得這剪刀形狀特別,頗為小巧玲戲,雪也似亮,不由看一眼,這一看,她可馬上不笑了。
只見那雪亮的刃口柄邊,有一個小小的“萍”字,她秀眉一皺心想:“這不是青萍姊姊用的暗器‘金風剪’麽?”
當時不自然地笑了笑,嘴角微微一撇道:“這是萍姊的暗器嘛?”
說着,順手往桌子上一丢,白如雲本是順手由桌上拿起丢過去的,例還不知是伍青萍留下的暗器,當時聞言不由往桌上瞟了一眼。
哈小敏哼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你眼睛只會看前面呢!”
白如雲不由俊臉一紅,這才點了點頭道:“你的話也該完了吧!”
哈小敏忍不住“噗嗤!”地笑了一聲,忙用手捂着櫻唇,一面嬌哼道:“誰叫你一直不理人家呢?”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說道:“小敏!你不要太随便了,你要想到你現在的身份和立場說話才好!”
哈小敏後退了一步,小手一捂嘴道:“暖呀!我現在是什麽身份呀?”
白如雲不由雙目突地一睜,射出了逼人的冷光,哈小敏心裏一驚,叫了聲:“小雲哥……”
這一聲小雲哥,果然有點用,白如雲立刻不由軟了不少,他仍然忿忿地盯視着她。
哈小敏眼圈紅了一紅,低下頭道:“小雲哥……你還要生我的氣呀?我……我已經知道錯了!”
白如雲這時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哼,知道錯了?你知道個屁!”
哈小敏擡起頭,眨了一下大眼睛,道:“真的……我不騙你!”
說着話連聲音都抖了,白如雲這時站住了腳步,冷冷地說道:“小敏!我不明白,你為什麽這一次這麽大膽?”
哈小敏臉色緋紅地道:“我膽子很小……小嘛……”
白如雲冷笑道:“很小?”
哈小敏怔怔地點了點頭,白如雲上前一步,說道:“好!我問你,你憑什麽把南水打傷了?”
哈小敏心中暗道了聲:“糟糕,這麽快就被他發現了……”
當時紅着臉辯道:“沒有打傷……我只是點了他的穴……”
白如雲寒着臉道:“點了穴還不夠?北星、南水是我貼身的小童,你打傷了他,跟打傷了我是一樣!”
哈小敏心想:“這倒和南水的論調差不多。”
當時臉紅紅地說不出話來,白如雲又冷笑了一聲道:“平常我對你一再容讓,你倒以為我怕了你,哼!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你!”
哈小敏哭喪着臉兒,半天才說道:“那……小雲哥!你要怎麽罰我呢?”
她忽然笑了笑,往前跳了一下道:“這麽吧,你罰我站好了!”
說着她馬上跑到了窗口,筆直地站在窗前,一面回過臉,笑道:“我站一夜好不好?”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哈小敏馬上改口道:“随便你甲我站多久,你不叫我走,我就在這裏站一輩子……好不好?”
白如雲哈哈大笑了幾聲!
哈小敏還以為他不生自己氣了,不想白如雲笑聲一斂,厲聲叱道:“哈小敏,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已經說過了,天一亮,你就乖乖跟我到牢房裏去……”
哈小敏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态,道:“好罷!随便你罷!反正我已經跑不了啦!”
白如雲見她這種不在乎的姿态,卻也拿她沒有辦法,當時恨恨地道:“你本來可以逃走的,但是你為什麽不跑?”
哈小敏不由慢慢低下了頭,她苦笑了一下道:“反正我在哪裏都是一個孤單可憐的人,我又何必跑?”
白如雲對于她這句話,倒是出人意料之外,當時怔了一下,遂道:“小敏!我真不知你現在會變成這樣?你怎麽會變了……從前你不是一向很快樂嗎?”
哈小敏擡起了頭,幽怨地看着他,苦笑道:“小雲哥,這不該來問我,應該問問你自己!”
說着她眼圈一紅,又要落下淚來;白如雲不禁呆了一下,其實小敏的話已經說得很明顯,他只須略微想一下,也就知道她話中之意了。
只是他卻對這問題不敢過深去思索,只怕令自己陷于苦惱之中!
他搖了搖頭道:“我怎會知道?”
哈小敏鼻一酸,又落下了幾滴淚,她用噙滿了眼淚的一雙大眼睛,看着白如雲。
只見白如雲今夜穿着愈發俊逸,一襲雪白長衫,自左胸一直到下擺,繡着一叢墨竹。
白如雲那種挑出的兩彎眉毛,就似兩條飛龍,淡濃适宜,襯着那一雙星星也似的眸子,寬闊的雙臂……如貝的一口細齒,英姿諷爽,雖是在沉默中,但那種好男兒的豪氣卻縱橫于鬥室之間,哈小敏不敢過于對他逼視。
“他是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他是人中之俊……”
哈小敏這麽贊嘆着他,可是:“他卻是一個冰冷無情的人……”
哈小敏又低下了頭,她似有萬種幽怨,可是此時竟是一句也吐不出來,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小敏!我們是鄰居,我們兩家和平地相處下去,你可不能任意胡來,這一次我把你父女關起來,只不過是對你們一個小小的懲戒,今後要是再有這種類似情形,哼……”
他站起了身子,冷笑了一聲道:“那可怪不得我要不客氣了!”
他說着話,大袖一揮,人已蹿窗而出,全身落在了竹欄之上!
夜風展動着他那一襲儒衫,宛如畫上仙人一般。
哈小敏又叫了一聲:“小雲哥……”
可是她的小雲哥,卻是沒有理他,身形如箭也似地投向了水面,沉沉黑夜裏,蕩起了他凄涼的歌聲:
“悠悠天地心
凄凄斷腸人
我有千腔仇
世人皆我敵
……”
哈小敏又叫了一聲,撲到了竹欄邊上,哪裏有白如雲的影子,她不由扶着欄幹,把臉埋在雙臂裏,喃喃自語道:“狠心的小……雲哥……狠心的……”
龍勻甫自認識了哈小敏之後,給他心中帶來了無比的困擾,只要一閉上眼睛,小敏那亭亭玉立的影子,就浮上了他的眼簾。
這種現象,他想起來十分可怕,可是他雖自命一世奇俠,卻不能控制他自己的感情,這一夜,他總是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他和伍青萍,很小的時候,雖然在一塊玩過,可是那印象也是模糊得很,再說,二人之間有什麽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對伍青萍,他只是在名義之上有責任,既然是自小就訂過婚,有了婚約,龍勻甫就得負起這個準丈夫的責任來。
因此在他驟聽了伍青萍被擄的消息之後,自然十分震怒,不過千裏迢迢地來到了此間,竟是撲了一個空,尤其可恨的是,竟連伍青萍的面也沒有見到,她居然先自偷逃了,龍勻甫每想到此,總是費解十分。
正在這個時候,他見到了哈小敏,她美麗的姿态,大方的談吐,無形中已占滿了他的內心,甚至于有時候他已把陌生的伍青萍忘了。
現在他用大部分的時間,去思念這個他認識了不久的哈小敏,卻用一小部分時間去想那個理論上是他妻子的伍青萍,至于他本身的傷處,反倒是不放在心上了!
晚上花姑為他撐上了燈,仔細看了看他的氣色,低笑道:“龍相公氣色好多了!”
龍勻甫點點頭道:“這幾天,可把你們累壞了,我也該好了!”
花姑笑下笑道:“其實我是沒什麽,我們小姐倒是累了點兒!”
勻甫臉上微微一笑道:“是的!你們小姐為了我受累不少,等我好了以後,我一定要好好謝謝她。”
花姑娘倒了一杯茶,又走到他床前,皺眉道:“你可知道我們小姐……”
說到此,她竟突然把話中途停住,闊口一咧,嘻嘻一笑道:“我的話是怪多,無怪我們小姐說我,我知道我就是有這個碎嘴子的毛病!”
龍勻甫只聽她一提到小姐,病仿佛立刻就輕了不少,誰知她這句話,卻又只說了一半,當時不由大急,忍不住追問道:“你們小姐怎麽?……”
花姑咧口一笑,不好意思搖了搖頭,道:“沒什麽!沒什麽!等會兒我們小姐又要怪我多話了!”
龍勻甫忍不住問道:“沒關系,你說出來,我不告訴你們小姐就是!”
花姑看了左右一眼,吞吐了半天,才嘻嘻地笑了笑,遂道:“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麽!你可知道我們小姐要下山去了!”
龍勻甫不由一怔,遂道:“下山?她……她什麽時候下山?”
花姑不由“噗!”地笑了一聲,龍勻甫不由俊臉一紅,忙把目光轉向一旁,卻聽花姑粗着嗓子道:“你別急,就是要下山也要等你傷好了以後,現在只不過順口一說而已!”
龍勻甫心中,這才松了一口氣,當時不由看着窗外出了一會兒神,心中卻由不住想道:
“不知道她為什麽好好地要下山去?不過……”
他轉念一想,心中卻不禁大喜,暗付:“她既下山了,以後少不得還會和我碰着,豈不較在這地方好得多!”
想到這裏,不由眉舒目張,微微笑了起來,花姑見狀,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道:“相公你笑什麽?”
龍勻甫才知道自己,竟是失了常态,笑了起來,當時不由漲紅了臉,吞吞吐吐道:
“我……沒有呀!”
花姑這麽大歲數了,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當時心中不由一動,暗讨:“這小子果然是對我們小姐有情了!”
當時抿嘴一笑,也不說破,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兒,花姑也就退出去了!
龍勻甫心中一直惦挂着小敏,只是今夜她一直沒有來,不要說她沒來啦,就是連她的聲音也沒聽見,龍勻甫不禁心中十分納悶。
他有意地把呻吟之聲放大,可是這一次,就是沒有一點用,連哈古弦也沒有出現,最後他不禁嘆了一口氣,對着床前那盞油燈,不由苦笑了笑,心想:“我今天是怎麽了,怎麽變成這個樣了?”
想到了以往那些英雄氣概,不禁喟然長嘆了一聲,拼命搖了搖頭,當時把油燈的光撥暗了些,翻了個身,把眼睛閉上了。
可是他腦子裏全是哈小敏的影子,竟是無法入睡,奇怪的是這偌大的一所宅子裏,竟是一點沒有聲音,像是一個寂靜的山洞一樣的冷清。
龍勻甫腦子裏充滿了各種思緒,紊亂成亂七八糟的一團,簡直是無法入睡,他試探着運動調息了一番,覺得運功自如,身上氣力也恢複了不少,他知頂多再有七八天,也就可以完全恢複了。
可是緊跟着問題就來了,傷好了又該如何呢?再去找白如雲?
他苦笑着搖了搖頭,暗忖道:“白如雲卻是武技高我一籌,再打也是打不過他的,反倒徒受其辱!”
當時睜開雙目,不由發了一會愣,這個問題本來他并沒有十分地去深思,可是此時這麽一思索,不由感到非常為難了!
也正在這個時候,他耳中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龍勻甫本未入睡,不由立刻止住了思潮,仔細地傾聽下去,果然那聲音發白室外。
似乎是有二人在争辯的口音。
龍勻甫不由立刻坐了起來,把幾上的燈光撥亮,據他估計,此時時刻差不多己快接近子夜,如此深夜,怎麽還會有人吵鬧?何況尚在哈氏父女的居處,這似乎是有些奇怪了!
龍勻甫不由皺了皺眉,那聲音更清清楚楚地傳入他的耳中了。
他聽到花姑的口音此道:“喂!朋友。你怎麽不講理?要見我們老爺,明天再來,今天是真的不在家!”
跟着另一個極為怪異的冷笑之聲,一人細着嗓子,尖聲尖氣道:“你這個女人是誰?這麽多管閑事?哈老頭子我又不是不認識,你只等閃開了,我老人家愛怎麽着就怎麽着,惹急了,可有你好看的!”
龍勻甫不由心中一驚,暗付:“這人怎麽如此大膽?哈古弦可不是好惹的!”
想念之中,又聽到花姑厲叱一聲,似乎已動了氣,另聽到那尖聲尖氣老人的嘻笑之聲,看情形,像是花姑沒有占着什麽便宜。
緊跟着,卻又聽到花姑大叫道:“老鬼!你竟敢自己往裏闖,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跟着風門格格的一聲大響,似乎有人闖了進來,龍勻甫不由大吃了一驚,心說這人膽子也太大了,竟能破門而入,主人父女既不在家,自己雖是在此療傷,可是又焉能坐視着來人如此橫行。
當時心中一急,不由順手在枕下,把長劍抽了出來,右手一按啞簧,“嗆!”一聲,生光耀眼的一口長劍已亮了出來!
他這裏長劍才一出手,已聽見冷冷一聲大笑道:‘好小子!你倒享福,可把我們三個老家夥急壞了!”跟着入影一閃,龍勻甫驚魂之下,床前卻多了一個幹瘦的老頭兒。
這老人一頭亂草也似的白發,最奇的是卻結得一頭小辮,散搭在前後左右,面色蒼白,又瘦又高,領下三紹羊須,卻也同樣結着三根小辮子,那樣子卻是怪異已極,身着一襲短過膝頭的長衫,說青不青說白不白,足下是高筒白襪,一雙芒鞋,簡直是不倫不類。
龍勻甫匆匆向這人一打量,不由又驚又喜,當時大叫道:“師父,是你老人家呀!”
這老人嘻嘻一笑道:“好猴兒崽子!你還想給我動家夥不成?”
龍勻甫不由臉一紅道:“師父你老人家怎麽到這裏來了?”
說着匆匆把劍收回了鞘中,這時那花姑卻由室外猛然撲了進來。
龍勻甫見花姑這時臉色已漲成紫紅顏色,頭發也開了,她手中執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魚鱗雁翅刀,一進室門,不論三七二十一,口中叫了一聲;“老鬼,你看刀吧!”
花姑似乎已為這老人氣紅了眼,一進門就直朝着這老人撲去。
掌中更是絲毫也不留情,由上而下“力劈華山”,摟頭照着老人就劈。
這怪老人口中驚叫了聲:“好兇的娘們!”
他口中這麽叫着,只見他那細如竹竿也似的身子猛然向外一扭,就像麻花也似地扭了個圈兒,最奇是雙足仍立在原處,連動也沒動一下。
花姑這一日刀,卻是擦他衣服砍了個空。
醜女花姑一刀落空,已看出了來人果然大有來頭,無奈羞刀難入鞘,連番被這老人戲耍,已氣得忍無可忍,當時忙向外一抽刀。
她用心是想,把這一刀末盡之勢改劈為削,直斬對方中盤。
可是這突然現身的怪老人,本身已是武林中傳奇末見的人物,那一身傑出的功夫,可說是已到了超凡入聖的境地了。
花姑這一刀雖是又猛又險,可是在怪老人眼中,真是視同兒戲一般,休想傷他分毫。
花姑的刀勢方改,老人已嘻嘻一笑道:“好娘們,你這是給老頭子玩命!”
他口中這麽說着,身勢仍是原樣,可是左手一翻,大袖上卻卷起了一股疾風,只聽見“嗆!”的一聲,正卷在了花姑手中這刀口上。
只聽見花姑口中“啊唷!”了一聲,身子通通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她手中那口刀,更是“嗆啷啷!”的一串大響,被老人這麽一卷之力,飛出了丈許之外,撞在了石壁之上,擊得火星直冒。
龍勻甫見狀,不由又驚又急,當時大喊道:“花姑快住手,那是我師父呀!”
花姑這時為怪老人袖上勁風一連逼退了七八步,差一點坐倒在地,早已無名火起。
她生平火性最烈,生就一副可殺不可辱的脾氣,素日就是哈古弦也要順着她一點,一個鬧不好,她可是出口就罵人。
今日無緣無故為一個陌生的老人,這麽戲弄一番,這口氣,她又豈能受得了?
當時早就哇哇怪叫了起來。
龍勻甫說完這句話,她倒是愣了一下,可是那老人卻嘻嘻一笑道:“你這兩手還想給我老人家遞爪子?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
龍勻甫不由忙道:“師父!你老人家少說幾句吧!”
不想他這句話尚未出口,花姑又再次怪叫了一聲,撲了上來。
她這次卻是雙手齊下,用“金豹露爪”的招式,十指齊開,分向老人兩肩頭上,猛然抓了下來。
怪老人冷笑了一聲道:“說你遞爪子,你倒還真用爪子!”他說着話,身形一轉,快如電閃星掣也似的,只一閃,已飄出了丈許以外,人已到了牆角。
花姑這一雙手,可又是落了空。
她從門口到現在,一連施了七八招厲害的招式,卻是連對方衣角也未沾一下,心中不禁又驚又怒又怕。這時不由頓了一頓,只把一雙赤紅的眼睛,緊緊盯視着那牆角的怪老人,喉中呼呼有聲。
這怪老人此時,卻是仰頭一連怪笑,他生就一副大嗓子,這一連怪笑,如同枭啼也似的尤其是在靜夜中,真令人汗毛悚然!
龍勻甫也不由吃了一驚,當時叫了聲:“師父!你老人家可造次不得,這是哈古弦老前輩府上的人,你……”
怪老人笑聲一斂,斜目看了床上,尖叱了一聲:“小子給我住口!”
龍勻甫不由吓得一呆,知道這位師父,可也是動了怪脾氣了,今天活該花姑倒黴。
無奈自己身受此間主人父女如此大恩,報答尚來不及,如何敢如此得罪?
當時不由急得臉上變顏變色,只是卻又奈何不得,只急得雙手連搓。
那怪老人冷笑一聲道:“哈老魔有幾個腦袋,竟能如此待我這老朋友!哈!”
他尖笑了一聲,一雙深凹在眶子裏的眸子,向花姑一掃,冷焰逼人,露出一口白牙道:
“好個醜婦,來!來!來!你就把你一身本事,都施展出來。我老頭子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能耐,今天我倒要為你的主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一下子了!”
他說着話,身子依然是紋絲不動。
這時花姑已把落地的刀拾起來,老人的話,她聽在耳中,早已是氣憤膺胸,可是她心知這老人一身功夫,竟似還在主人哈古弦之上,自己萬萬也不是對手,只氣得緊緊咬牙切齒,一雙紅目之中幾乎要冒出了火來,龍勻甫見狀不由急得發抖道:“花姑,請看我面子……千萬不要……”
話尚未說完,只聽花姑大吼了一聲,道:“我與你這老狗拼了!”
龍勻甫不由“啊!”了一聲,刀光閃處,花姑早已撲到了老人身前。
龍勻甫這一聲還沒有叫完,只聽見“嗆!”一聲,跟着黑影一閃,再看自己師父,已全身倒貼在了房頂之上,花姑這一刀,卻是砍在了石壁之上,直震得手腕發麻,手中刀又差一點落地。
她怒目上視,房上怪老人卻向下一墜,只憑右手三指,輕輕捏着一塊石頭,競把全身半吊在高空,晃來晃去,搖個不停。
這種“老猿墜枝”的輕身功夫,在屋頂上如此施展,可足以驚人了。
花姑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鬼,你欺人太甚!”
她如同瘋了也似撲上,這一次,卻是一跨步,掌中刀“點天燈”猛然向上一挑。
怪老人嘻嘻一笑,身形旋身而下。
可是,花姑早已料到達一點,她一聲不哼,猛然把使出去的刀,向回用力一帶,足下一搶步,“唰”地也是一個大轉勢。
身子可是已跟着到了怪老人身邊,她心中想到:“這一次看你再往哪裏跑?”
思念之間,手下可絲毫也不敢怠慢,當時一擰刀把,刀花一閃,魚鱗雁翅刀已乎過了刀身“秋風掃落葉”,只聽見“飕!”一聲,刀身上是一片白色的寒光,如同一條玉帶似的,直向怪老人腰上猛然纏了過去,勢于是又猛又疾!
那怪老人,此時面目是向着另一面,花姑刀到,可說是他根本沒看見。
可是這位一代奇人,畢竟功力有異一般,他鼻中只微微哼了一聲。
花姑刀到,他猛然一個擰身,刀口已到了他腰上,這可是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刻了。
就聽他口中叱了聲:“來得好!”
猛然見他伸出一只幹瘦如柴的手,只向刀身上一擰,無巧不巧,卻正捏在了花姑的刀刃之上,這種驚人的手法,巧妙可是到了絕頂,只要差上一絲一毫,那後果簡直不堪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