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接下去道:“人一老,有時也就有些倚老賣老,三十年我老人家在雪山上也實在熬夠了,也該下來溜溜腿了!”
他用手一指馬亮和吳大楚,眼睛眯成了一道縫,老氣橫秋地道:“再說這群猴崽子整天價地鬧事,我老頭子哪能省下這顆心呀!”
說到此,又怪笑了幾聲。
他的笑聲,劃破了沉穆的空氣,震得每個人耳朵發麻,而且也都能意會到這猿公隐隐包含在笑聲內的殺機敵意。
雲中客雷昆見猿公一現身之後,他臉上已消失了先前的那種銳氣,猿公說完話後,雷昆勉強地笑道:“猿老哥,聽你老的口氣,莫非在下有什麽冒犯不成?”
猿公偏着頭聽完後,想了想,才點頭道:“冒犯倒也沒有,不過俗語說得好,打狗還得看看主人呢,雷昆,小徒兒就是作了天大的壞事,有我這個師父活着,我還不希望別人動手來管他,你雷昆順手打了他,也還罷了,卻是萬萬不該就此取了他的性命,嘿嘿……我老頭子要是再裝聾作啞,那可就不像話了!”
雷昆哈哈笑道:“閣下何以見得令徒江兄是喪命在雷某之手?”
猿公嘴裏還在嚼着一枚冰果,這時向他碎了一口,漫不經心地道:“江老二死了以後,老夫曾經檢查過他身上的傷痕,他是被人以金剛指點傷心脈,因此喪命的!”
雷昆冷笑道:“天下擅施金剛指的又豈只有雷某一人?”
猿公嘿嘿一笑,啞聲道:“不錯,可是卻也不太多,也不過六七人而已,可是江老二他有我老頭子親自傳授的混元外功,能夠以一指之力,打破他身外真力的,卻只有一門獨特的功力。”
雷昆面色一變,吶吶道:“什麽……功力?”
“三指神燈!”
“三指神燈?”
“不錯,這門功夫,普天之下會的人不過三人,足下就是其中之一”
雷昆幹笑一聲道:“其他二人又是誰,他們就沒有嫌疑了不成?”
猿公雙瞳內兇芒暴射,他鼻中哼了一聲道:“也罷,我說出來也好叫你心服口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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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昆!老夫來此之前先已去拜訪過其他二人,那二人一名火指魏炳方,一名南指尚和陽,他二人都與此事毫無瓜葛,自然只有你一人了!”
雷昆被逼問到此地步,顯然已無言以對,他不禁有些苦惱,冷冷一笑道:“此事就算是我幹的,也是令徒咎由自取,怎能怪得我來?”
猿公哈哈一笑道:“你既然承認了就好辦。”
雷昆倏地後退一步,強壓忿怒道:“猿公,此事在下實在不欲擴大,再說當年事,也實在是你那徒弟不對,在下雖下手過分,也是基于一時之義!”
他睜大了一雙眼,看着眼前的白發老人,喟然長嘆了一聲,搖搖頭道:“我是事後才知道,雪山四魔原來是你的門下,心中也是後悔得很!”
猿公獰笑一聲道:“他死了,也算他罪有應得,死在你的手中說出去也不丢人,不過我這作師父的可也不能裝聾作啞!”
說到此,他後退了幾步,冷笑道:“方才馬老四自不量力,丢了大人,我這師父也跟着丢人,我看吳老四也用不着再現眼了,這樣吧!”他舉了一下雙手,肥大的袖管滑落而下,露出一雙白瘦的枯臂,和一雙棋盤大手。
猿公一雙眸子這時卻睜大了許多,狂笑一聲接下去道:“我們就在此速戰速決,以二十招定輸贏,如果二十招之內,雙方不分輸贏,我老人家轉頭就走,否則的話,你我雙方也就認了命,如何?”
雷昆在他說話時,早已暗提真力。
他知道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倒也不亢不卑,雙手一抱,冷冷道:“一言為定。請!”
猿公右足向前一滑,猛地定住了身子,高聲喚道:“大的!”
金羅漢高叫了聲:“有!”
猿公冷冷一笑,道:“高聲報招,不得有錯。”
吳大楚又答應了一聲:“是!”
猿公嘻嘻一笑,向雷昆道:“雷老兄,請你也派一名弟子如何?”
雷昆冷冷笑道:“不必了,何苦擾他們清睡?”
猿公哈哈一笑,道:“那倒未必!”
他猛然轉過身來,眼光看着洞門外,朗笑道:“門外的小朋友,請出來如何?”
雷昆怔了一下,面上一紅道:“什麽人?”
柳鶴看了一眼寶玲,低聲道:“他發現我們了,你先出去,我自有道理。”
任寶玲只得點點頭,無可奈何地現身而出。
她一連兩個縱身,撲到了師父身前,垂首道:“請師父原諒弟子失禮!”
雷昆冷冷地笑道:“原來是你,你來得正好,先見過這位謝老前輩,謝長空!”
任寶玲轉身面向猿公行了一禮,退立一邊。
猿公打量着任寶玲,點點頭道:“姑娘,老夫與令師此刻以二十招分輸贏,就請姑娘在一邊與小徒督戰報招,可懂得?”
任寶玲看了師父一眼,再看猿公,抱拳道:“遵命!”
她身子一擰,飄落在一塊假山石上,吳大楚這時翻身,落在另一塊石上,二人遙相對望,只空出了當中的場面以供二人動手。
猿公謝長空雙手一撩,把長可沒地的白衣纏在腰際,目注着正面的雷昆,啞笑一聲道:“二十招內生死不計,只是手底下千萬不要留情!”
雷昆答了一聲,道:“遵命!”
他忽然向前一邁步,右手二指向着猿公謝長空肩上按下來。
謝長空紋絲不動,目光注定在對方二指之上。
雷昆才遞出了一半,卻化指為掌,一掌向猿公胸上疾拍而下。
謝長空一聲怪笑,棋盤大手輕率地迎上去,“叭”一聲,二人合擊了一掌,旁側的吳大楚和任寶玲同時開口道:“第一招!”
兩個老人,一擊之後,快同電閃般地又分了開來。
他二人俱是同樣的姿式,各自向對方身後一襲,相互交換了一個位置,快速的手法,即刻展了開來,瞬息之間,已交換了六七招!
雪地裏,二老起伏進退,快若游龍。
忽然,二人之中猿公一聲厲叱,身子迅速地飄開一旁,雷昆交接着雙掌,跟蹤而上。
猿公謝長空上胸向前一伏,陡地一個倒轉,棋盤大手雙雙向雷昆面上抓去。
這一式施展得快到極點,雷昆和對方咫尺距離,要想逃過這一招,實在是難比登天,謝長空這一手功夫名叫“倒托金盤”,五指箕開,分奪對方五官,是一招極厲害的殺手。
尤其厲害的,他五指尚還未到,而指尖上所發出來的淩厲指力,已使得雷昆有所感觸。
他心中一慌,暗自道了聲:“險哉!”
猛可裏,斜刺間,“哧”的一股勁風,三片竹葉作“品”字形,直向猿公謝長空面門打到。
千鈎一發之間,常常是生死的抉擇。
猿公穩操勝算的一招得意手法,想不到成功在望,卻會生此意外枝葉,無可奈何之下,自是先顧眼前要緊。
他猛提一口罡氣,“噗”吹了出去,當空三片竹葉,雖是其快如箭,可是吃猿公內力一次,卻由不住一齊轉過身來,向斜上方飛出去。
雖只是這麽暫短的一瞬之間,現場的情形卻有了極大的轉變,雲中客雷昆已然轉危為安,身子微晃,已閃至一邊。
一旁的“人面狒”馬亮怒叱了一聲:“什麽人?”
他身子陡然騰撲而起,直向竹葉來處縱去,可是他身子撲到了竹叢前,卻是空無一人。
這時場內的二老,也都一齊住手。
猿公呵呵一陣怪笑,目射精光,望着兩旁男女弟子,道:“多少招了?”
吳大楚道:“十九招!”
任寶玲道:“二十招。”
猿公嘿嘿一笑,看着任寶玲點頭道:“不錯,是二十招。”
他又望着吳大楚,森森地一笑道:“大楚,是你代師父不服氣,少算一招可是?”
吳大楚一時瞠目結舌,作聲不得。
猿公冷冷地道:“勝負輸贏是另一回事,作人最重要是誠實,你要記住!”
猿公謝長空這才轉對一旁竹林內冷冷笑道:“是哪位朋友這麽照顧我老頭子,請出來一見如何?”
話聲一落,卻聽得背後洞門邊有人高叱道:“遵命!”
衆人全是一驚,一齊轉過身來,因為以猿公謝長空之警覺,竟然判錯了來人的方向,來人顯然非易與之流,是可以見知。
大家的眼光集聚來人時,所出現的,不過是一個年方二十五六的青衣少年——柳鶴。
雲中客雷昆面色一沉,道:“是你?”
任寶玲也驚喜地叫了一聲:“柳師哥!”
柳鶴一直走到了雷昆身邊,垂下頭來道:“師父,請原諒弟子的莽撞多事!”
雷昆這一霎,對于這個弟子真是不勝感愧,他嘆息了一聲,酸楚地道:“好孩子……
你救了師父,只怕害了你自己。”
柳鶴劍眉一挑,道:“師父放心,弟子受師所誨,就是為你老人家捐棄了這條生命也無以為憾。”
“好!”
一旁的猿公謝長空狂笑一聲道:“倒看不出雷老頭你竟然有這麽一個好徒弟!”
他一雙眸子,看着柳鶴,口中吶吶道:“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柳鶴抱拳昂然道:“柳鶴!”
謝長空點點頭道:“柳鶴,你莫非不知道老夫生平最忌恨的就是別人插手多事,更恨暗箭傷人的小人,你師父說得不錯,你雖暫時救了令師一命,只怕你自己卻無法開脫了!”
柳鶴冷冷道:“弟子未曾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
謝長空一聲怪笑道:“好!”
他看着柳鶴森森笑道:“就憑你這幾句話,老夫破格對你留些情面,老夫生平對後輩弟子動手概以十招為限,減少一半,以五招為限,少年,五招之內,你如能逃得活命,老夫掉頭就走,否則你也就認了命吧。
柳鶴雙手抱拳道:“弟子遵命!”
一旁的雷昆長嘆一聲道:“猿公,你不必嫁禍與他,老夫再奉陪你二十招就是!”
謝長空獰笑一聲道:“雷老兒,你休作息事寧人之想,你我之事,此番不是一個了結!”
雷昆道:“什麽了結?”
謝長空眸子在柳鶴身上一轉,又回到雷昆身上,道:“當年你手下無情殺了我的徒兒,才種下了今日禍端,今日正好以你的弟子來化解此一段冤怨!”
雷昆怒道:“豈有此理!”
謝長空哈哈笑道:“這是你弟子咎由自取,又怪得誰來?老夫方才已說,五招之內與令徒一分生死,你有什麽意見?”
雷昆搖頭,柳鶴卻挺身而上道:“遵命!”
雷昆見他自甘送死,不由大是痛心,只是話已出口,武林中人一諾千金,他雖是身為師尊,卻也不能示弱改口,當時呆了一呆,嘆了一聲。
謝長空一聲狂笑道:“好,那麽,就煩令師妹在旁報招就是!”
雷昆抽個冷子,對柳鶴施了個眼色,柳鶴遂趨前道:“師父有什麽指示?”
雷昆目注謝長空道:“閣下可容許我在你們動手之前,與小徒說幾句話?”
猿公謝長空嘿嘿笑道:“自然可以!”
他足下微彈,縱身一邊,他的兩個弟子也都跟了過去,有意回避。
雷昆望着柳鶴,道:“難得你有此忠義,此番一劫,如是僥幸得過,為師當破例待你。”
柳鶴道:“師父對弟子恩重如山,何出此語!”
雷昆嘆了聲道:“鶴兒,你可有什麽話要交咐為師麽?”
柳鶴搖搖頭,忽然一眼看見雙瞳含淚的師妹任寶玲,正自深情款款地注定着自己。
他內心不由得霍然大動了一下,心忖道:“罷了,我只憑一時之義,為師逆命,卻未曾顧慮到她的未來……”
想到此,不由得多看了寶玲幾眼。
雷昆心中一動道:“小玲子有什麽事麽?”
任寶玲搖頭落淚道:“我沒有……”
說時低頭而泣,雷昆不禁微微一愕,再看柳鶴心存不安,柳鶴面上微微一紅。
他吶吶道:“弟子有一要求,不知師父可答應?”
雷昆點頭道:“但說無妨!”
柳鶴吞吐道:“弟子與小師妹自幼命苦,如果此番性命僥幸不死,但乞師父為我二人成全好事,不知你老人家可否答應?”
雷昆一呆。
他眼睛向任寶玲看過去,寶玲羞得兩腮緋紅,頭低得更低了,雷昆再看柳鶴,柳鶴正直坦然的目光,湛然有神,雷昆心中一動,略作思索,慨然一嘆道:“果真如此,為師就成全你二人的好事。”
他輕輕在柳鶴肩上一拍,似有話要說,卻又臨時止住,點點頭道:“去吧!”
柳鶴以為師父必會臨陣指導自己幾手對付猿公的招法,卻未曾料到竟會沒有,可是這時他的心早已為師父所允的婚事而大為鼓舞,一時喜形于面,深深一躬道:“謝師父恩意成全!”
倉促間,似見垂首的任寶玲面上也帶出了喜悅的神色,柳鶴這時什麽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他轉身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站定腳步,陡然抽出了長劍,目光直向對面的猿公謝長空看去。
謝長空見狀呵呵一笑道:“怎麽樣,商量好了麽?”
柳鶴道:“老前輩請快賜招,閑話少說。”
謝長空慢慢走到了他面前,點點頭道:“很好!”
他轉過身來,望着吳大楚道:“大楚,你的那口刀借為師一用!”
吳大楚答應了一聲:“是!”
他上前幾步,雙手捧上了刀,謝長空接過了刀,目光望着柳鶴道:“小夥子,兵刃無眼,你要小心了!”
柳鶴冷笑道:“這是自然!”
這時任寶玲自動地站到一邊,她嚅嚅道:“師哥,你要小心柳鶴點點頭道:“我知道!”
謝長空朗聲道:“小夥子,休小看了老夫手上這口刀,你如能逃開我五招,我老頭子就真服了你!”
他一晃刀身,刀上金鈴“嘩楞楞”地響了一聲,這白發老兒,把一口金刀,向懷內一抱,身形站立,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柳鶴雙手抱劍,圍着謝長空轉了半個圈子。
在他意念之中,自然不是猿公的對手,可是若說連對方五招也躲不過,卻也未免令人難以置信。
他緩緩地轉了半個圈子,出乎意料的,再看謝長空,竟是抱元守一,似乎毫無破綻。
柳鶴逼得真力于劍身之上,驀地一聲大吼,一劍直劈了下去,劍身白光一閃,直劈謝長空面門。
謝長空身子一矮,屈身現刀。
金光一閃,“嗆啷”一聲大響。
任寶玲高喧道:“第一招。”
她的話方自出口,只聽呼的一響,一股勁風直向柳鶴頭頂上撞了過去,柳鶴一個跄踉,前胸長衣上,已吃謝長空金刀掃過,劃開了尺許長的一道大口子,真正是險到了極點。
任寶玲高叫道:“第二招!”
她雙目圓睜,幾乎吓得呆了,柳鶴面上一白,驚出了一身冷汗,銀牙一咬,施出“百絞劍”中的一招“怒劍狂花”。
劍身顫抖着遞出去,顫動着的劍光,映襯着他額角上的汗珠。
忽然雙方身形同時向當中一欺,展開了最後的三招。
刀光人影之中,兵刃一陣亂響,任寶玲忽然大聲道:“五招已到。”
雙方都由不住向前欺近幾步,大家都沒有看出來場內是怎麽回事,到底誰負傷了。
這其中,明眼如雷昆者,卻由不住嘆息了一聲道:“不好!”
他身子猛地向前一竄,伸手攔住了柳鶴的身子,猿公居然後退,一身狂笑道:“承讓,承讓。”
任寶玲這時才知不好,她原來興奮的臉,一剎那變得雪白,就只見柳鶴單手摸着右胸肋之間,雙目怒凸,開口喘道:“我……”
一口鮮血狂噴而出,倏地仰身就倒。
雷昆不及和猿公理論,趕忙伸手扶住了柳鶴,左手就勢在柳鶴胸背各拍了一掌,柳鶴雙目一翻,頓時就不動了。
任寶玲目睹至此,由不住“哇”一聲大哭了起來,雷昆看了她一眼,恨恨地道:
“小玲子,你快扶你師哥進去,注意要多睡,不可叫他轉身。快!快!”
任寶玲答應了一聲,連忙抱扶着柳鶴進去。
雷昆站起身來,怒視着猿公謝長空道:“閣下武功高強,佩服不盡,今日事後,改天雷某當親至雪山拜訪,你可以去了!”
猿公狂笑一聲道:“雷老頭,此事依老夫之意,可以休矣!你如果真不服,老夫随時在雪山候你,只是依老夫之見,你還是不去的好!”
他眸子向兩個徒弟一掃道:“我們走吧!”
舉手向雷昆道了聲:“再見!”
師徒三人各自展開身法,白衣飄動,俱都竄身踏于樹梢之上,瞬息無蹤。
他們三人走遠之後,雷昆望着旭日東升的當空,嘆息了一聲,這時雷三多由一邊花架下走過來,道:“爸爸,他們走了沒有?”
雷昆望着這個兒子,冷冷一笑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霄三多吶吶道:“剛……剛來……”
雷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柳師哥生死交關,你還不去他身邊照顧一下?”
雷三多哼了一聲道:“這是他自不量力,罪有應得!”
雷昆驀地一呆,這一剎那他才發覺到自己這個兒子的心胸肚量,以及他的為人,當時怒道:“若不是你柳師哥,為父這條命,此刻焉能存在?你這孽子,真氣死我了,還不與我滾開!”
雷三多不高興地道:“哪一個要他多事,我也一樣能救爸爸!”
雷昆嘿嘿一笑道:“你呀……算了吧!”
雷三多怒聲道:“他是故意在小師妹面前讨好,誰還不知道他的用心!”
雷昆心中一動,也有點這種感覺,他冷笑了一聲,轉身向室內進去,雷三多在他身後跟随着。
父子二人進了堂屋,就見柳鶴牙關緊咬,面無人色地躺在床上,任寶玲正在一邊伏在桌子上哭。
二人進來之後,寶玲趕忙止住了哭聲,她站起來看着雷昆道:“師父,你老人家要救他一救。”
雷昆點點頭道:“這個自然,你也不要哭了。”
寶玲點點頭,眼光一瞟,正看見雷三多滿含邪惡的臉,她心裏一動,就低頭不再多說。
雷昆這時走到了柳鶴身邊,只見柳鶴右肋間鮮血汩汩,整個半邊身子全都染紅了,他伸手在他脈搏上量了量,嘆了一聲。
任寶玲道:“師父……還有救沒有?”
雷昆轉身對雷三多道:“我房內還收藏有半瓶鹿角鳝血膏,你快去拿來。”
雷三多答應一聲,眼睛在柳鶴身上一轉,才轉身而去,任寶玲心中一動,忙跟過去道:“我陪師哥去!”
她說着,快步已跟了過去,雷三多呆了一呆,向外走出,二人一直行出了室前的廊道,來到院中,雷三多冷冷笑道:“師妹可真關心!”
任寶玲臉上一紅,反唇譏道:“誰像你,躲在石頭後面,連出都不敢出來!”
雷三多嘿嘿一笑,道:“我看柳鶴八成是活不成了,他傷中肝肺,就算有我父親的鹿角鳝血膏,只怕也難救他活命!”
任寶玲悲憤地道:“你放心,他不會死!”
雷三多冷笑道:“那可難說。”
任寶玲也冷笑道:“他死我就陪他一塊死!”
說完氣悻悻地掀簾入室,雷三多聞言一呆,冷森森地一笑,随後進入,寶玲在高架上一眼就看見了那半瓶藥膏,忙取在手中,看了看标簽,轉身就走。
雷三多叫了兩聲,她也沒理,徑自向前堂去了。
雷昆把鹿角鳝血膏一半為柳鶴吞服,一半為他敷傷,用布帶緊緊地包紮,忙了半個時辰,才罷手。
柳鶴仍然是牙關緊咬,面如金紙,看過去絲毫也沒有醒轉的意思。
雷昆量了量他的脈,嘆了一聲,安慰道:“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任寶玲柳眉一揚,極感欣喜,雷三多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雷昆看了二人一眼道:“你二人出來,我有話對你們說。”
二人忙跟着他走出屋外,雷昆看了二人一眼道:“你柳師哥只怕有數月療養,才能下床。”
任寶玲低頭道:“弟子願意照顧他。”
雷昆看了她一眼,久久才道:“你有這番心自然是好,只是你到底是個大姑娘,有些事總不方便!”
他眼睛轉向雷三多,冷笑道:“從今天起,你就移居到你柳師哥住處,暫時服侍他一個時期,等你藍師哥回來,再叫他換你的班。”
雷三多點點頭道,“好吧。”
任寶玲忙道:“師父,還是我來吧……”
雷昆道:“你麽……”嘆了一聲,目光注定着寶玲道:“柳鶴即使保住了活命,此生也将落成殘廢,孩子,你的事,還是再好好地想想吧!”
任寶玲珠淚簌簌而下,她連連搖頭道:“不……不……我早就想過了……師父……
我只求求你能讓我服侍他。”
雷三多接口道:“我去照顧不是一樣嗎!”
任寶玲還是哭之不已,雷昆頓了頓,道:“好吧,你去吧!”
寶玲立時破啼為笑道:“謝謝師父。”說完轉身就向房內跑去!
雷三多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發呆,雷昆看了兒子一眼道:“你還想娶她為妻麽?”
雷三多悵然點點頭,雷昆冷笑道:“有謂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你要想得到她的芳心,看來只有改變态度,多在柳鶴身上用心才是!”
雷三多一怔道:“你是要我……”
雷昆看了屋內一眼,聲音放低道:“你雖其貌不揚,可是卻比一個殘廢價高了,只要你多用點心,她是不會不答應的。”
雷三多低下頭,想了想,道:“那你要我怎麽樣作呢?”
雷昆嘆了聲道:“蠢材……還要你父親教你麽?”說罷又嘆了一聲,揚長而去。
他走之後,雷三多又發了半天呆,心中暗想道:“對了,我不能再和她發脾氣,老是嘔她,從現在起,我要對她好,尤其對柳鶴更要好……”
他心裏不禁又想:“那柳鶴是一個極好強的人,他如得知自己将要落成殘廢,必不會強讨寶玲為妻,我如對他好些,豈不是可趁機而入?”
這麽想,越覺有理。
自此以後,這雷三多當真是表面上改了态度,一心讨好寶玲,對于傷榻上的柳鶴更是噓寒問暖,關心不已。
柳鶴在任寶玲和雷三多的細心照顧之下,果然大有起色,不過只限于說話和飲食而已,到今天為止,他甚至于連床還不能下,一日三餐、都要靠任寶玲在床上喂,至于便溺,都是由雷三多持盆伺候。
果然雷三多的這種深心,打動了柳鶴,對于雷三多這個人,柳鶴真是感激得五體投地,而雷三多也真能做到锲而不舍,這一點,就連任寶玲也暗自奇怪不已,自然而然也就不再那麽厭惡他,如此一來,雷三多更不由暗暗自喜。
誰又能料到,在這麽和睦的氣氛中,将醞釀着一場極大的風暴,這場風暴的結果,将使得這三個人,終生陷入痛苦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