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粉魔”百裏香這個名字甫一道出,在座各人俱都吃了一驚。
這其中只有楚青青不大明白,她怔怔地道:“百裏香是誰?”
蛇形劍柳英奇微笑道:“難怪你不知道,這位老人家在江湖上行蹤向來飄忽不定,如非是先父提及,我也不知道她的底細,姑娘你可聽說過‘南王北女’這句話嗎?”
楚青青搖了搖頭道:“沒聽說過。”
一旁的楚秋陽卻哼了一聲道:“你是指的王一叟與百裏香?”
柳英奇點點頭道:“吾兄果然見聞廣博!”
楚秋陽哈哈笑道:“我是現買現賣,這些是廢話,柳兄快快說出那百裏香,究竟是何居心吧!”
柳英奇含笑道:“方才小弟還在為兄等擔憂,可是這時,卻是多餘了!”
楚青青忙問:“這枝玫瑰花,又是怎麽回事?”
柳英奇緩緩的道:“百裏香和王一叟,在江湖上,真可說是無獨有偶的兩個怪人,他二人據說非但武功各成一家,而且性情都有異常人,大悖常理!”
曹冰這時在一邊冷冷一笑道:“這麽說來,百裏香之來是與那蘇半瓢有關了?”
柳英奇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麽認為,這兩個人要是碰到一塊,那可就熱鬧了!”
頓了頓,才言歸正傳地接下去道:“粉魔百裏香游戲風塵,善惡不分,完全是任性行事,可是卻有一樁好處,就是專門喜歡打抱不平,生就一副不服輸的性情,而且所找的對手,都是厲害的角色!”
楚秋陽奇道:“什麽厲害角色?”
柳英奇道:“她要找的對手,第一必須要輩份與她相若,第二要年歲與她相差不多,第三還要有獨到武功,為江湖知名之人!”
冷冷一笑,又接下去道:“各位請想,這麽一來,她自然是不容易找到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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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高手,敵得過她的已是不多,而此類高人,又多半潔身自愛,很少惹是生非,她要找架打,又豈是容易事?因此她每日都費盡了心裏,到處去找打架的對象!”
楚青青聽到此,也忍不住笑了。
柳英奇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忽然想起來,還忘了恭喜姑娘!”
楚青青一翻白眼,哼道:“我有什麽好恭喜的?”
柳英奇不由心神一蕩,他自與鐵娥分離後,就從來沒有對別的女孩子動過心,也不曾留心過別的女人,此刻楚青青竟然使得他內心大大地動了一下,不覺臉上也有些發起熱來。
楚青青見他一雙亮光閃閃的瞳子,注定着自己,不由面色也紅了一下,忙把頭扭過一邊。
一旁的楚秋陽見了,暗暗點頭。
他自看了郭飛鴻的信後,就對二人留了些心,這時見情,淡淡一笑,并不道破。
柳英奇忽然驚覺,忙自鎮定,道:“姑娘有所不知,這百裏香生平有一遺憾,她自認一身武功舉世無四,卻并無一個可傳的弟子……”
楚青青呆了一呆道;“你是說她……”
柳英奇點頭道:“她送你的這朵玫瑰花,乃是她行走江湖從不離手的東西,輕易不會交與他人,今日竟交與了姑娘,可見她對姑娘的好感了!”
楚青青笑睨着他道:“那可不一定,你方才不是說她是想找人打架嗎?”
柳英奇點點頭道;“這不過是她的用意之一!”
頓了頓,笑向楚青青接道:“把姑娘那枝玫瑰花再借來看看!”
楚青青忙取出遞過。
柳英奇接過來笑道;“各位請看,這支花,只有花朵本身是真的玫瑰,至于花莖,卻是她早年采取萬種花心,提煉而成的花精所制!”
楚秋陽仔細地看了看道;“倒是看不出來!”
柳英奇笑道:“你所看到的只是外表,外表是一種石蠟所制成的殼子,內中那萬花所煉的花精,不過只有黃豆大小數粒而已……”
言罷,拔下花朵,莖端果然現出一個小孔,柳英奇向掌心內一倒,倒出了五六粒綠色的珠子,立即奇香沖鼻,刺目難聞。
柳英奇忙把幾粒翠珠又收回莖孔內,匆匆蓋好道;“百裏香人就在附近不遠,這花香能傳達數十裏外,她一聞香味,就會即時趕來!”
楚青青驚道:“這麽說,她馬上會來了?”
柳英奇搖搖頭道:“我不過是倒出來,又匆匆收回,時間太短,她還不至于就能聞到,不過這老婆婆本身似乎有一種對花香特別靈銳的感覺,她外號人稱‘粉魔’,可想她是此道的高手!”
對于“粉魔”百裏香的一切,柳英奇知道得竟是如此之多,娓娓道來,聽者動容。
楚秋陽與曹冰本是将信又疑,及見花莖內藏的花精之後,才算真正的相信,一時俱都呆住了。
柳英奇又接下去道:“百裏香這支玫瑰花時刻在手,除非她選中了對手之後,才肯以之假手他人,又有人說,她在物色到了理想的弟子之後,就會把此信物交與對方……”
笑了笑,如數家珍般地又道:“傳說江湖上曾有不少的女孩子為她選上,但是帶回都蠻山後,卻又一個個被送了回來!”
“為什麽?”
“很簡單,這些姑娘都不合她的原憊!”
楚青青低頭皺了一下眉,心中在暗暗地盤算着,楚秋陽見狀笑道:“妹子你別癡心妄想了,柳兄不過是逗你玩玩的!”
柳英奇笑道:“我說的是真話,不信到時候就知道了!”
楚青青微微紅着臉,嗔道:“哪一個希罕她收徒弟?我只是在想,這位老前輩行事也太怪了!”
柳莫奇輕嘆了一聲道:“我先聽說大荒二老花明和石秀郎出世,已是驚愕不已,想不到如今這百裏香和蘇半瓢也出來了,真正是怪事!”
曹冰道:“這幾位老人家,在江湖上俱是難得一見的人物,怎麽會同時都出現了?
莫非有什麽大事情要發生不成?”
柳英奇點點頭道:“這個我也想不通!”
楚秋陽自聞粉魔百裏香可能幫助自已這邊對付蘇半瓢之後,心情大是安定,已不再像開始那麽煩慮了。
吃飯時間已至,大家來到前面飯廳用飯。
柳英奇又說了一些百裏香的傳聞,賓主交歡,飯後合自休息不提。
且言柳英奇午睡方醒,但見窗外豔陽高照,海棠花開得嬌媚動人,于是信步來到院中。
忽聞楚青青的聲音叫道:“柳兄起來了?”
柳英奇尋聲望時,只見楚青青漫步自回廊上走過來,她秀眉微颦道:“柳兄,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柳英奇略一沉吟道:“姑娘請屋裏坐!”
楚青青微窘道:“在這裏說也是一樣!”
柳英奇道:“什麽事姑娘直說吧!”
“其實也沒有什麽。”楚青青略微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下飛鴻大哥的情形。”
“噢……”柳英奇微微點頭。
楚青青低頭看着地面,慢吞吞地問:“他現在還好嗎?”
擡頭看了柳英奇一下,又道:“我是問他的傷是不是全好了?”
柳英奇道:“姑娘放心,飛鴻兄早已痊愈,目前他大概是往西邊去了!”
楚青青點點頭,玉齒微咬下唇,吟哦道:“柳兄可知道他忙些什麽事嗎?”
柳英奇呆了呆,搖頭道:“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郭兄武功超人,行蹤飄忽,誰也不知道他的究竟!”
楚青青低下頭,眉目之間,微微現出一片紅暈。
柳英奇見狀,心內十分同情。
他早先已知道此女對飛鴻的感情,此刻見她一片癡心,更不禁興出無限感慨。
由楚青青的身上,使他不期然地又想到了自己,其實楚青青之癡愛飛鴻,又和自己苦戀鐵娥有什麽區別?
楚青青心念飛鴻,後者尚還多少知情,雖不能回愛于她,然正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郭飛鴻處處仍對其關懷,然而自己呢?
柳英奇神色一時變得黯然。
想到了鐵娥之絕情,他只覺得全身上下一絲絲地發冷。
天下有什麽能安慰失情者寂寞的內心?
天下還有什麽,能比得不到的感情更可貴?
女人!女人!當人們思念你的時候,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天底下還有什麽樣的痛苦,能比所謂的“思念”更痛苦?
以己忖人,柳英奇更覺得自己與對方是如何的“同病相憐了。
這時,他那經過長時期堅忍的一雙眸子,變得寒冷逼人。
當他擡頭直視過來之時,楚青青止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因為對方那種憂郁的目光,沉默中含着無限的熱情,使人甫一接觸,立時就能體會得出來。
楚青青不由呆了呆,她吶吶道:“柳兄……你……怎麽了?”
柳英奇驀地一驚,忽然慘笑道:“姑娘……你我都是一般的可憐人!”
他語音凄蒼,配着他冷漠的表情,格外令人吃驚。
楚青青窘道:“你……別胡說!”
柳英奇一聲朗笑道:“姑娘,也許我不該多說,姑娘你對飛鴻的一腔至情,正如我付之于鐵娥一般無二,只是我們所得到的是什麽?”
他炯炯的目光裏,滾動着悲傷的淚痕!
楚青青剎那間,紅透雙頰。
她秀目一睜道:“你別胡說!”
轉身就走,柳英奇上前一步叫道:“楚姑娘!”
楚青青猶豫地站定了身子,卻沒有轉過臉來。
柳英奇恨聲道:“姑娘,我們都不要再傻了,天下最傻的人,就是我們這種人!”
楚青青禁不住低下了頭,她咬了咬嘴唇,一聲不響地走了。
柳英奇望着她美妙的背影,忽然狂笑了一聲,長時的壓制,一旦發洩出來,使他看上去好像是一個瘋子。
楚青青吓得打了一個抖索,要按平日,她豈能容人如此當面出言輕薄,可是對于此人,她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
她轉過了牆角,低低罵道;“這人真像個瘋子!”
可是柳英奇的每一句話,卻如同是一根根細長的鋼針,深深地刺痛了她,使她一時不無傷感。
耳邊卻又聽得柳英奇嘹亮的歌聲;“一枝雪裏冷光浮,空目許清流,如今憔悴,蠻煙瘴雨,誰肯相尋?”
楚青青驚忖道:“這人好大的膽子,這類詞句,要是被別人聽見,豈不要誤會……”
回頭由柳絲隙裏看了看,柳英奇已轉身回房。
他那魁梧的背影,倒有幾分與飛鴻相似,他口中仍然斷斷續續地唱着:“昔年曾共孤芳醉,争插玉釵頭,天涯……幸有……惜花人,懷酒……相酬。”
楚青青眼圈兒一紅,禁不住簌簌落下淚來。
柳英奇豪邁的歌聲,把她那看似矜持的孤芳弄碎了。
她此刻真有閑愁萬種,恨不能抱着枕頭去大哭一場,聽柳英奇口氣,分明他曾經對鐵娥單思過,正如自己與飛鴻。
她的臉更紅了。
“莫非他知道我對飛鴻的思念?”
進而一想,忽然大悟忖道:“我真是,那一夜我蒙面探望飛鴻,正是他老追着我,我才發镖示警……而今他持镖前來,莫非這其中還含有什麽深意不成?”
想到這裏,芳心大大地動了一下,又想,看他情形,好似飛鴻已把自己與他的一切都告訴他了,他的來,也許是飛鴻授意,來向自己……
這麽一想,她着實又感到有些氣惱。
當時冷冷一笑道:“飛鴻哥,如果這是你所安排的一切,只怪你看錯了人了。”
※ ※ ※
風如刀,雨似箭。
“八公山”下突然來了三男一女。
他們是楚秋陽兄妹,曹冰和柳英奇。
這幾個人分乘着四匹駿馬,在天方黎明的此刻來到了這“壽縣”近郊的八公山——
踐約赴會。
楚青青身裹湘妃色油綢,頭紮雨巾,越發地顯得風姿飒爽,嬌豔如花!
柳英奇頭戴大笠,勒馬殿後,一身黑衣都讓雨水浸了個透,他不時地望着最前方的楚青青,面上現出一些笑容,很有些調弄的樣子!這樣子和早先的老誠相比,顯然是變了。
曹冰和楚秋陽,這兩個正主兒,卻都心懷謹慎,低頭在馬背上想着心思。
因為今日之會,可不是一般武林的比武,而是雙方争生死存亡的一個約會,以他們這邊的力量,如果“粉魔”百裏香不能如期而至,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他二人怎能不為之憂心!
行進間,劍鞘磕着馬鞍,發出和諧的“铿铿锵锵”之聲,十分悅耳。
白茫茫的大霧,籠罩着附近山石樹林,浸在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冷嗖嗖的感覺。
前行的楚青青鞍上回首道:“那蘇半瓢說好了在什麽地方沒有?”
曹冰搖搖頭道:“不曾,不過我想那蘇半瓢,必定會派人來接引的!”
方言到此,身後的柳英奇一聲狂笑道:“這就是了!”
人已翻身下馬,楚秋陽回身驚問道:“柳兄有什麽發現?”
柳英奇用手上的馬鞭,指着前面道:“各位請看!”
大家順其手指方向望去,迷茫的霧氣中,一塊大山石上,書寫着血紅的兩個大字—
—“下馬!”
楚秋陽一笑道:“主人之命。不可不遵!”
于是相繼都飄身下馬,柳英奇接過了每人的馬缰,打了個總結,拍着其中一匹馬,哈哈大笑道:“哥兒幾個好好在這裏吃草,可別亂跑,等我們找到了那老猩猩,打完了架再回來找你們!”
楚青青聽他講得滑稽,忍不住笑了一笑,柳英奇一看她,她卻忙又把身子轉過一邊。
楚秋陽劍眉微皺道:“想不到八公山上也有這麽大的地方,往後該如何走?”
柳英奇上前一步,輕輕一拍曹冰道:“曹兄可有什麽發現?”
曹冰一驚,正自搖頭,但見柳英奇一聲斷喝道:“打!”
驀地揚手,一支“甩手箭”直向着道旁白楊樹叢中射去,緊跟着這支甩手箭,柳英奇騰身而起,向着一株高大的白楊樹帽子撲去。
樹帽子上嘩啦一聲,一條白影沖天而起。
那條白影飛起空中,發出一陣刺耳的怪笑之聲,柳英奇那麽快捷的身法,竟然撲了個空。
那驀然現身的白影,這時帶着刺耳的怪笑聲,竄到了另一株樹身上。
曹冰冷冷一笑道:“相好的,你先別笑!”
雙掌一錯,已用“龍形一式”的身法,直撲而上。
樹上的白衣人,一聲怪笑,雙手一推,但聽得“叭”一聲,二人已交換了一掌。
曹冰身子驀地向着地面反彈了回來。
再看那樹上的白衣怪人,卻像是不倒翁一般,連同那整株的巨樹,都搖晃了起來!
是時柳英奇又自另一個方向,直向那樹上怪人撲去,可是他身子尚未撲近,白衣人已随着樹身的晃搖,彈身向半空中竄去。
柳英奇和曹冰兩個如此奇快的身手,竟然連這怪人的身都近不了,一時不由相顧怔住!
眼看着白衣人竄起空中的身子,如同是一片白色的樹葉子,飄飄然地落回地面上。
四個人目光一齊向這人集中。
楚青青突然向前一竄,唰一聲,撤出了背後長劍,這人“嘿嘿”一笑,退後一步。
楚青青一劍劈下,那人陡地身子一長,雙掌一合,已用二掌掌心,把楚青青劍身夾在了二掌之間,楚青青大吃一驚,霍地向後用力奪劍,卻是紋絲不動。
她再一擡頭,看見了怪人那副長相,止不住吓了個抖索。
原來眼前這白衣人,生就一張“同”字形的長臉,五官眉眼看上去,都是四四方方,宛若是用黑筆在紙上畫的一般。
怪人身上所穿的白衣,更是令人吃驚,非絲非麻,更不是布,而是道道地地的白紙制成,驟然看去,就像是喪戶祭祀時用的童男女一般。
白紙裁剪的長衫之外,另外還用黑紙作下一個背心罩在外面,襯以他頭上的瓜皮小帽,看起來簡直不像人。
這個人大約有五十左右的年紀,一個大扁鼻子,襯着一張四方的口,整個面部,形同木塑,在他右耳垂上,穿着一個大金環,足足有碗口那麽大小,閃閃放着金光。
只見他一雙白手,夾着楚青青的長劍,身子筆直地立着,紋絲不動,面上表情更是不笑不怒,一對黃色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着。
楚秋陽見妹妹落敗,身形一閃,已湊近怪人,正要舉掌打去,那怪人霍地松掌,楚青青身形一個踉跄,差點摔了一跤。
這時曹冰見楚秋陽出手,生恐他不敵吃虧,當時忙把他拉住道:“大哥請慢動手,看他說些什麽!”
果然那紙衣怪人後退了幾步,陰陽怪氣地道:“你們都是些……什麽人”
楚秋陽冷冷一笑道:“我姓楚!”
又用手指下一指曹冰,接道:“他姓曹,我們是來赴蘇半瓢的約會來的!”
怪人點點頭,道:“那麽,我們就不用再打啦!”
他那雙遲呆的目光,在柳英奇面上着了一眼,鼻中哼了一聲道:“你這小鬼好精明的眼睛!你姓什麽?”
柳英奇冷冷一笑道:“我活了這麽大,還真沒有見過足下你這麽醜的尊容!”
怪人呆了呆,道:“我哪一點醜?”
說這句話時,他目光中蘊含着兩股怒火,好似頗不以柳英奇之言為然的樣子!
柳英奇一笑道:“你哪一點都醜!”
怪人似乎不擅言詞,就是說通常話,已甚感吃力,更無法與人争辯。
他怒目望着柳英奇,面色漲得通紅,半天才吶吶地道:“我還不是和你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我……我為什麽醜?你說!”
四人見怪人說話如此,簡直形同呆憨,俱都忍不住笑了。
怪人見了,更是暴怒,眸子裏像要噴出火來,陡然一把向着柳英奇當胸抓來,柳英奇霍地後退一步,左乎一翻,用“分花拂柳”的手法,搪開了怪人的手。
他雖然搪開了怪人那只手,卻感到整個右腕,有如是敵在鐵磚上一樣,酸痛難當!
怪人收回了手,驚異地看了柳英奇一會,點頭笑道;“你比他們武功似乎好一點……
可是就憑你們這四個人,要想來敵我師父……”
說着,仰天發出了一聲怪笑。
那種聲音,簡直不像是出自人口,陡聽起來,就像是深山猿嘯一般,令人身上的汗毛一根根倒立起來!
笑聲一斂,這怪人一只手在頸上抓着,頻頻皺眉道;“怪事……我師父怎麽會找你們來這裏比武?真叫我想不通!”
四人被他當面羞辱,俱都怒形于色,可是怪人武技确實極高,如貿然動手,只怕不易讨好。
再說四人此來,也是為了會晤那蘇半瓢,如今怎能不見主人,卻與對方弟子打起來?
所以聽了怪人之言後,四人均忍怒不言。
曹冰幼練下盤,根基極穩,尤其是紮樁極固,當時上前一步,冷笑道;“老小子,你休要賣狂,你如能受得住曹某一推,就算你技高一等,否則還是快快上山回話去吧!”
怪人一翻黃眼道:“怎麽推法?”
曹冰騎馬單裆式一站,空舉手掌道:“來,我們互推一掌!”
說罷氣壓丹田,真是固若磐石。
紙衣怪人點頭道:“好!”
接着又道:“如果你不行……我就回去跟師父說……這個架,叫他老人家別打了,由我一個人就可以把你們……幾個料理了!”
曹冰皺眉道:“廢話少說,快遞掌過來!”
怪人又一笑道:“好!”
緩緩探出一只白手,貼向曹冰掌上!
柳英奇等見狀,暗暗吃了一驚,因為怪人這種遞掌的方式,分明含蓄着無比的殺機,生恐曹冰無備吃虧。
曹冰方才在樹梢和這怪人一對掌的當兒,早已測出了對方的虛實,知道這怪人練的是極柔內功,所以自己如果以極剛之力去迎對他,那就難免要落敗。
這時他伸出的一只手毫無力量,雙方手掌一交接之後,怪人嘿嘿笑道:“小朋友,你弄的什麽名堂?”
話尚未完,曹冰早已力貫右臂,霍地一抖,吐氣開聲:“嘿!”
怪人身子驀地大動了一下,這才知對方故意如此,一時大意,再想定身已是不及,足下一跄,後退了一步。
曹冰收回手掌,含笑道:“承讓!”
怪人一雙魚眼翻了翻,望着曹冰發了一會兒怔,目光又在柳英奇等人身上轉了一轉,才點頭道:“随我來!”
紙衣一飄,“唰啦”一響,整個身子,已箭矢一般地騰空而起,落到了懸崖之上。
曹冰等四人正要騰身追随,忽聽崖上空谷中,一人叱道:“醜八怪,去你娘的!”
四人聞聲驚視,尚不知是怎麽回事,已見那怪人,自懸崖上,一陣踉跄,整個身子,直向崖下飛墜下來。
在崖壁突石之間,怪人左閃右避,那些突出的石頭,竟是沒有一塊沾着他衣邊!
盡管如此,也夠他吃驚的了,落地之後,一張長臉,竟是變得卡白卡白,絲毫不見血色。稍頓,他發出了一聲怪嘯道:“什麽人?”
雙手一提紙衣,第二次向懸崖上撲去。
崖上傳出一聲啞笑:“好個老小子,還不服輸,再給我下去!”
“呼!”一股勁兒,迎面卷來。
怪人似乎已防到有此一着,只見他前胸向前一伏,紙衣飄拂間,已避過了迎面而來的勁風,巧妙地落在一塊凸出的山石之上!
那樣子看上去,确實是美極了。
怪人單足微點,一聲長嘯,霍地向崖頂上竄去。
暗中那人一聲笑道:“呀!醜八怪,把你師父那一套都學會了?”
緊接着又是一聲叱道:“下去!”
這一次力道更猛,好像是自四面八方襲擊而來,勁風沖擊中,怪人顯然是立勢不穩,如狂風之飄絮,驀地倒翻了下來。
他落地之後,身形連連晃動,那張白臉竟又變得通紅,可能已吃了點虧,前胸頻頻起伏着。
只見他頭上青筋暴跳,口中牙齒,咯咯有聲地咬着,怪腔道:“哪裏來的野……”
一個“種”字尚未出口,忽然疾風襲面,還沒有看清是怎麽回事,臉上“叭”一聲,已着了一掌,怪人直被打得向後一跄,差一點摔倒。
柳英奇等人旁觀者清,只見自懸崖頂上,快若閃電一般地飄來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人影似乎身材纖瘦,是男是女還沒有看清,他已閃電般地自怪人身邊閃過,賞了那怪人一掌,而其本身,卻又如同剪空而過的燕子,飛掠到了另一株高大的樹上。
那怪人被這一掌激怒得暴跳如雷,身子一轉,箭也似地,向那人影栖息的樹上撲去。
可是他身子方自縱起,那樹上的人影,卻帶着一聲長笑,又撲到了另一株樹上。
惹得怪人火起,怪嘯連天。
一時二人在樹帽上已轉了十數個圈子,一任那怪人身快如風,可是比起他所追的那個影子,仍然慢上一籌!
因此十數圈下來,那紙衣怪人,竟連對方的衣邊也沾不到,反而累得汗下如雨,喘聲如牛。
最後他實在再也追不動了,只好站定腳步,要開口大罵。
驀地面前人影一閃,怪人連忙舉掌應變,仍然是慢了一步,只聽得“叭!叭!叭!
叭!”一連四聲脆響,怪人雙頰連着四掌。
這四掌比之方才那一掌力道更猛,怪人力竭之時,幾乎是難以承受,被打得一個踉跄,栽在了地上。
當他爬起來,欲待拼命時,對方人影早已沒入崖上雲霧中。
雲霧中傳出那人沙啞的笑聲道:“快回去告訴你那個老鬼師父,說我老人家來找他啦,這四位朋友,都是我老人家一路的,叫他小心接待!”
怪人尖嘯了一聲,道:“你是什麽東西,着!”
紙衣一振,自他那肥大的衣袖內,“嗤”一聲飛出了一口寒光閃閃的飛刀,閃電般地向雲霧內射去。
雲霧中那人一聲大笑,聲若女子,道:“這點鬼吹燈,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玩,去!”
“去”字未落,那口耀眼的飛刀,霍地轉過頭來,匹練一般地反向着紙衣怪人面上飛來。
怪人大吃了一驚,只見他單膝一跪,雙掌用力向前一兜,“啪”地一合,把飛回的飛刀合在了掌心之內。
雲霧中那人低笑道:“蘇半瓢這個徒弟沒白收,連壓箱子底的玩藝兒都教給你了。”
說罷,怪笑了一聲。
笑聲拖曳,那人似乎已去遠了。
紙衣怪人收下了飛刀,氣得臉上發青。
他轉過身來向楚秋陽道:“這人是誰?是男的還是女的?”
楚秋陽等四人,雖一樣沒有看清來人的面容,可是卻已猜出來人必是粉魔百裏香無疑,只是對方既未現出身形,還是裝作不識的好。
這時聞問,冷冷一笑道:“我怎麽知道是男是女?你與他打了半天,難道沒有看清嗎?”
紙衣怪人鼻中哼了一聲道:“早晚我會看清楚的!”
一雙怪眼在四人面上望了片刻,忍不住又冷笑道:“我說你們幾個怎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原來是有人撐腰!嘿嘿……”
楚青青冷笑道:“無恥老狗,你莫非是眼睛瞎了不成?這位老人家豈是尋常一般人,會随便幫人打架麽!”
怪人一怔,道:“那他為……”
楚青青冷笑道:“這還用說,必是你師徒平日為惡多端,惹起了這位老前輩的不平,來找你師徒算賬,你不痛自反省,還敢胡亂攀誣,要是那位老前輩沒有走,只怕你又少不了幾個耳光!”
話聲甫落,雲霧中立時傳出一聲淺笑,一個女子口音道:“這女娃兒,果然有些口才,甚合我老人家胃口,可見我老人家眼光不差!”
四人俱都吃了一驚,轉頭尋聲,那聲音為山風吹得飄來蕩去,簡直不知發音所在。
紙衣怪人本想反唇相譏,聞言之下,才知道那雲霧中人還沒有走,一時吓得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雲霧中人鼻中哼了一聲,冷笑道:“毛一波,我知道你雖是天生醜怪,可是心性尚還正直,比起你那老鬼師父強多了,是以今日對你格外留情,你要是再不見好就收,可就怪不得我老人家下手絕情,下毒手了!”
紙衣人怔了一下,怒聲道:“原來你是那個婦人……”
雲霧中又哼了一聲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我老人家現在還有事要到山下去一趟,等會自會尋你師父算賬,你還怕見我不着嗎?”
紙衣人呆了呆,正要發話,雲霧中人又道:“你們四個娃兒虧了還是學武之人,竟然連人家的陣式都看不出,若不是我老人家及時趕到,此刻只怕你等四人,早已葬身山澗中了!”
楚青青芳心一震,忙上前一步,打了一躬道:“這位老前輩既有相護之心,尚請一現俠蹤,指引我等迷津才是!”
那人嘻嘻一笑道:“小丫頭片子,就是你的話多!”
旋又嘆了一聲道:“罷!罷!我老人家幫忙就幫到底吧,你等四人為這醜鬼毛一波所騙,已陷身其‘混天鎖雲陣’內,所走的皆是絕路!”
四人大駭,怒目視向怪人,卻見那怪人毛一波冷笑道:“你們現在就算知道也晚了……
現在想要退出,只怕難如登天!”
雲霧中人一聲叱道:“放屁!”
怪人毛一波吓了一跳,忙閃向一旁。
霧中人發出一聲啞笑道:“哪一個說要他們退的?有我老人家在,這區區一個小陣,豈能困得住他們?楚秋陽!”
楚秋陽驀然一驚,慌忙應道:“後輩在!”
霧中人冷冷笑道:“你妹子比你乖多了,你怎麽遇到事情一個勁地裝傻,這怎麽能行?”
楚秋陽面上一紅,忙抱拳窘笑道:“是……”
霧中人陰陽怪氣地道:“不是看你平日為人很慷慨,依我老人家脾氣,早就要你吃些苦頭了!”
楚秋陽只得連聲稱是,皺眉道:“前輩有何指示?”
霧中人哼了一聲道:“你聽着!”
楚秋陽抱拳道:“是。晚輩遵命!”
霧中人冷笑道:“我還沒說,你遵個什麽命?”
楚秋陽俊臉又是一紅,幹脆不再開口,霧中人又哼了一聲才接道:“正前方有株大樹,你過去坐下來,按平日打坐心法閉目行功,自有後效!”
楚秋陽心中雖存懷疑,卻也不敢多說,當時答應了一聲,依言至大樹下打坐運功。
柳英奇等三人正自不解,那霧中人卻又接着說道:“姓曹的!你叫曹什麽來着?”
曹冰冷冷一笑,道:“前輩只需知道在下姓曹也就夠了,有何差遣,請說就是!”
楚青青和柳英奇不禁全是一驚,尤其是柳英奇深知這女人平日個性,豈容別人對她如此答話,當時确為曹冰捏一把冷汗。
不想那人聞言後,卻嘻嘻一笑道:“有其師必有其徒,你師父空空道人,簡直和你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
接着鼻中又哼了一聲道:“智力過人,武功平平,可惜……可惜……”
頓一頓,又道:“你和楚丫頭分左右在楚秋陽身旁站定,如果那醜八怪敢向裏闖,只管下重手打他,不必留情!”
曹冰聽對方竟與自己師父認識,心中也着實吃驚,不由對她生出了敬意,當時抱拳道:“遵命!”
楚青青也應了一聲,就和曹冰一左一右,分立在楚秋陽身邊。
柳英奇見三人俱都有了安排,唯獨自己沒有,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