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曹冰望着這位恩兄一笑點頭道:“小弟遵命!”
那雙銳利的目光,在一望楚秋陽之剎那,卻似含有一種異樣的光采,那種光采,只有在至性人,生離死別的眼神中,才會出現。
天棚內的徐子明早已不耐,遠遠喚道:“二位還有什麽事舍不下嗎?”
曹冰一聲狂笑道:“徐當家的,你放心,曹某就只是這一條命舍不下,別的什麽都舍得下!”
說罷,他就同着楚秋陽雙雙來到了棚下。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姓曹的,這件事我本來不要你多管,是你自己非要介入不可……”
曹冰冷冷笑道:“我楚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說你手下那個馬老三也是我殺的,豈能說是沒有我的事?”
徐子明白果一般的眸子翻了一下,忖道:“看來這小子一心是想出頭,莫非他手底下真不含糊?”
心中動了動,獰笑道:“好,待我先請教了楚少俠的武功之後再陪你玩玩!”
楚秋陽一躍而前道:“請!”
徐子明把腰上的帶子一緊,哼道:“楚少俠,你真的要跟我動手?”
楚秋陽狂笑道:“打與不打,全是你的主意,只要當家的你劃出道兒來,刀山劍樹,我無不奉陪!”
徐子明嘿嘿連聲不已,雙瞳裏泛出了一片殺機。
他點點頭道:“好,楚少俠請!”
雙手向後衣內一探,只聽叮當兩聲,一對“離魂子母圈”已撤到了手中。
楚秋陽明知不是對方敵手,可是事到如今,卻也沒有選擇餘地,右手一翻,一口長劍已到了掌中,劍身一吐,道:“當家的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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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明足下方一錯步,曹冰卻一聲喝道:“大哥,且住!”
徐子明一愣道:“曹老弟,你等不及了?”
曹冰冷笑道:“不錯,我先陪當家的你玩玩,萬一要是不敵,我楚大哥再上也不為遲!”
楚秋陽側顧道:“兄弟,這是為何?”
曹冰道:“我怕他接不了大哥三招便一命歸陰!大哥該給我一個機會,也讓我領教一下徐當家的手段!”
徐子明目光炯燼道:“二位全上也是一樣!”
曹冰哼了一聲道:“還用不着!”
身形一閃,已到了徐子明眼前!
徐子明竟然沒有看清是怎麽過來的,他是明眼人,自然一看就知道虛實。
足下向後退了半步,雙圈“當”一聲,道:“曹朋友,請亮家夥!”
曹冰答了聲:“好!”
就見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向外一抖,“呼”一聲,掌上已多了一口“孤形劍”。
這口劍,全身上下呈現一彎新月形狀,閃閃射着青光,平日他背在背後,竟是看不出來,待他一取到手中,楚徐二人都吃了一驚。
因為他們都沒有看出來,曹冰身上,竟然還帶有這樣的一件兵刃!
曹冰“孤形劍”交到了左手,右手二指,輕輕在劍身上一拭,目光在兵刃上一轉,微微有所感觸地嘆息了一聲,心中默念道:“楚大哥呀,楚大哥,小弟蒙你青眼相待,無以為報,今日為你舍上這一命,也算報答你了!”
目光遂向徐子明一轉,道:“請賜招!”
徐子明早已不耐,足下一滑,子母圈向空一舉,嘩啦一聲迎頭砸下。
曹冰“孤形劍”一揚,嗖一聲,齊向徐子明雙腕上削去!
徐子明身子一閃,飄在了一邊!
二人一交手,雖只是一招,可是各人已體會出對方的實力。
曹冰心中暗暗吃驚,這徐子明果然身手高明,只由他進退來去之間的身法上看,确實稱得上一個“快”字,而動手對敵之間,往往是分秒必争,“快”是一個最重要的因素!
曹冰心知這徐子明仍是楚秋陽一個大敵,自己今日如能把此人除去,也算是為楚秋陽解了危難,除了後患。
他心中這麽想着,足下早已欺向了對方。
徐子明也已窺出了曹冰的身手,知道是自己一個勁敵,心中自然更不敢大意!
“離魂子母圈”向後一挫,再次地抖出——“大鵬雙展翅”,右手圈子兜着一股勁風,直向曹冰下颔上猛打過來。
曹冰叱了一聲:“好招!”
雙手托劍,一首一尾,向空一揮,“嗆啷”一聲,冒出了一股火花。
徐子明不由大喜,原來他所施展的乃是“連環雙打”,右手失勢,左手又到。
兩只圈子上同時挾着疾風,雙雙向曹冰打到,來勢奇快無比!
一旁的楚秋陽大聲道:“兄弟,小心!”
只聽得“嗆啷啷”一陣大響!
地面上火花疾閃,徐子明那一對離魂子母圈,實實地砸在了水磨花磚上,強勁的力道,把石磚砸得粉碎,紛紛濺了起來。
徐子明手腕一酸,雙圈差一點震脫了手。
他打了個冷戰,暗道:“不好!”
當時也顧不得再看對方,足下一轉,正要騰身掠出去,可是對方曹冰已容他不得!
孤形劍上,閃出青蛇般的一道寒光,快若奔電,嗖一聲落了下來。
徐子明口中“哦”了一聲。
他身子一個猛滾,用右手的圈子,向外一迎,“哧”一聲,擋開了對方的劍身,看上去真是險到了家!
曹冰成竹在胸,這一招“滾光劍”是絲毫也不留情,一劍不逞,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
一劍接着一劍,一劍緊似一劍!
徐子明轉動的身子,就像是一個滾動的大球一般,他在曹冰的滾光劍下,根本就站不起身子:“嗆!嗆!嗆……”
兵刃一連串地交接着,火花四射!
忽然,曹冰捷若飛鳥般地騰開了身子,随着他擡起的劍、揚起了一片血水!
徐子明啞聲叫着,踉跄而退!
他一連退了五六步,手上雙圈“嗆啷”一聲抛在了地上,整個人抖成了一片,口中道:“你……”驀地倒了下來,血水把衣裳都染紅了。
曹冰身子再落,目射精光地望着楚秋陽道:“大哥,我已為你去此大仇,我去了……”
說罷,實實地向着楚秋陽一拜!
楚秋陽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兄弟,你這是幹什麽!怎麽說要走?”
曹冰面色蒼白地道:“大哥有所不知,堂室內那個老兒如果醒轉,小弟就走不脫了!”
倒在地上的徐子明,忽然坐起來道:“姓曹的……你不要走……”
曹冰冷冷一笑,道:“徐當家的,殺你師徒的,乃是我曹冰一人所為,你可以告訴你公公,叫他找我去,與我大哥絲毫無關!”
徐子明咬牙切齒道:“你跑不了的!你……”
楚秋陽這才明白曹冰所以要走的原因,一來是為他自身安危,再者卻也是為了保全自己。
因為那堂屋內姓蘇的老人,必是一個身手超凡的高人,徐子明既是他的孫女婿,焉能不為他複仇,可是真兇不在,他也不能對自己如何。
當時心中一動,生怕曹冰為徐子明的話将住,打消去意,忙道:“兄弟,你去吧,這裏有我呢!”
曹冰上前一步,緊握楚秋陽手臂道:“大哥,此事過後,小弟如幸能不死,必來找尋大哥。”
楚秋陽匆匆由身上摸出幾張銀票道:“這是愚兄新收來的,你身上無錢,不便行走,快快拿了去吧!”
曹冰抖着手接過,不禁落下淚來。
他自幼孤苦零仃,哪曾有人如此待他,一時竟呆住了。
楚秋陽拍拍他道:“兄弟,快走吧,客廳內的老怪物要是來了,你可就走不脫了!”
一言驚醒了曹冰,他跺了一下足道:“大哥,再見了。”
話聲方落,一擡頭,不由大吃了一驚!
涼來不知何時,堂屋內那個姓蘇的老人,已立在涼棚之上,一雙深邃的眸子,閃閃發着寒光。
曹冰呆了一呆,後退一步道:“很好……你老人家醒了!”
楚秋陽一擡頭,一時也呆住了!
這時倒在地上的徐子明,卻掙紮而起道:“公公……公公……”
他只叫了兩聲,止不住又倒了下去。
姓蘇的老人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冷冷一笑,飄身而下!
他那枯瘦的身子,襯以他胖大的衣衫,飄飄然就像是一只大蝴蝶,落在地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徐子明又掙紮而起,嘶啞地道:“公公……救我……”
說完這一句,他身子又倒了下去,這一次倒下去,再也不動了,一雙無力的眸子,凝望着老人。
姓蘇的老人望着他冷冷笑道:“子明,休怪公公我不來救你,這只能說是你自作自受……”
言罷,用袖角在眼睛上揉了揉,又道:“你不死,怎麽辦呢……傻孩子!”
他聲音枯澀,聽在耳中,撼人心弦!
徐子明全身震動了一下,吶吶道:“公公……你都看見了,但是你卻不來救……我?”
姓蘇的老人點頭。
徐子明忽然顫抖了一下,嘶聲道:“為什麽?”
說完這句話,他就死了。
姓蘇的老人發了一會呆,才擡頭向着曹冰道:“你的武功是傳自武當派的是吧?”
曹冰吃了一驚,默默點了點頭。
老人一手摸着下巴道:“武當的大鷗、黃野,與老夫都有私交,你可是他二人之一的門下?”
曹冰心中一驚,因為此兩人,乃是武當前二代的掌門人,早已先後作古,此二人在世時,可能自己尚未出世!
想了想,他鎮定地搖了搖頭。
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點頭道:“這就是了,我見你武功雖似武當一脈,但招式迤逦,含蓄着幾分自然,你師承何人,快快說來!”
曹冰冷冷一笑道:“你又何必多問,如有什麽手段,盡管施展出來就是了!”
老人又哼了一聲,一雙銳利的眸子,向一邊的楚秋陽身上轉了一眼,道:“我今日來,只是為了見識一下姓郭的本事,姓郭的不在,老夫也不屑出手,可是如今情形,又當別論了!”
楚秋陽上前一步道:“在下是此地主人,你老有什麽事,只管問在下就是!”
姓蘇的老人搖搖頭,嘿嘿笑道:“這件事只怕你不能作主!”
曹冰也挺身而前道:“人是我殺的,有什麽事都由我負責,與我大哥無關!”
老人啧啧一笑,聲震雲霄。
楚曹二人俱皆大吃了一驚,絕沒有想到,這聲音竟會是由如此瘦軀之內發出來的。
瘦老人笑聲一斂,和氣地道:“少年人,你們不要争,這樣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頭上抓了一下。
楚曹二人都目光炯炯地視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老人在天棚內來回地走了幾個方步,腳步站定,面色微寒道:“我老頭子,生平動手,從不占後生小輩的便宜,對你二人自然也不例外!”
楚秋陽哼了一聲道:“你老就劃出道兒來吧!”
瘦老人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武功較差,我們等會再說!”
楚秋陽臉色一紅,驀地狂笑道:“楚某武功雖差,絕非怕死貪生之輩,嘿嘿,來吧!”
他上前一步,一挺胸,只聽得“啪啪”兩聲,前襟上兩粒銅扣應聲而落,氣沖鬥牛,倒也不可輕視!
老人呆了呆,點頭道:“少年人氣魄畢竟不同!令人贊佩!”
楚秋陽這時已被激怒,只求速戰速決,并未想到其他,他冷冷一笑道:“曹兄弟乃是在下好友,任何人要是為難于他,得先勝過我這一口寶劍!”
“嗆”一聲,寶劍出鞘!
曹冰大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楚秋陽竟然如此大膽,姓蘇的老人,雖不知究竟是何來歷,但觀其氣派,可知絕非易與之輩!
他唯恐楚秋陽這句話激怒了對方,忙上前道:“老前輩請暫息怒,我這位恩兄乃是直爽人……”
姓蘇的老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好像根本沒有把眼前兩個人看在眼中,只笑了笑,繼續說他的話。
他說:“我這個孫女婿原是該死的,只是老夫是他尊長,不為他出頭只怕對不起我那個孫女……”
曹冰冷冷笑道:“你老預備怎麽辦?”
瘦老人蒼白的臉上,帶出了一片怒容,道:“老實對你們說吧,你們兩個都是冤枉的,姓郭的更冤枉,老夫所要對付的,乃是鐵舒眉,鐵老兒!”
“鐵老前輩?”曹冰為之一怔,他雖然并不識鐵雲其人,但是鐵老先生大名,他卻是自師父口中時常聽到,故此一聞難免吃驚!
楚秋陽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
說罷還劍于鞘,轉身對身邊的曹冰道:“鐵老前輩乃是我那郭恩兄的師尊,這位老人家既然目的在他,自然不會與我們後輩為難的!”
瘦老人森森一笑道:“你說錯了!”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道:“鐵老兒野鶴雲游,老夫哪裏去找他,所以只好在你二人身上動念頭了!”
曹冰一呆道:“在我二人身上動念頭?”
“正是!”老人目光逼人,慢吞吞地道:“你們是郭飛鴻的朋友,郭飛鴻又是鐵雲的徒弟,那麽……”
他冷冷一笑,用手一指楚秋陽道:“把你抓下,不愁郭飛鴻不來救你,然後再抓住郭飛鴻,就不怕鐵雲不來救他,鐵老兒一來,也就是老夫報仇雪恨之時了!”
楚秋陽看了曹冰一眼,不屑道:“好卑鄙的念頭!”
瘦老人望向曹冰,慢吞吞地又道:“至于你……只有死路一條了!”
說着雙肩霍地一抖,肩上一領披風已脫了下來。
然後他順手向外一擲,那領披風,就像是一片白雲一般,飛出去足足有十數丈高,而後冉冉下落,平平貼貼地落向一棵古松尖梢!
這一手看似無奇,但卻蘊含着極為高深的內炁功力,曹冰不禁為之變色!
瘦老人冷冷笑道:“老夫生平從不向後輩動手,動手過招,必有饒讓,小子,你說吧,你要我怎麽個讓法?”
曹冰冷笑道:“哪個要你讓一招半式,曹冰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老頭兒,你亮家夥吧!”
瘦老人目射寒光道:“你雖有求死之心,但我卻不便為你壞了規矩!”
身子一轉,哼道:“姓楚的,煩你一件事!”
楚秋陽冷笑道:“無理之事,恕我不為!”
瘦老人哼道:“對令友有利之事,莫非你也不為?”
楚秋陽點點頭道:“這個可以考慮!”
瘦老人獰笑道:“你可擅‘二指燈’的內功?”
楚秋陽點頭道:“發自心,提自踵,虛按之間,聚真力于二指之間!”
瘦老人嗤道:“看不出你還懂點東西!”
楚秋陽冷笑道:“如何效勞?”
瘦老人道:“拿我雙枇杷大筋,錯開左面骨環,退開一邊,就沒你的事了!”
楚秋陽道:“你莫非要這樣和我曹兄弟動手?”
老人點頭道:“正是!”
曹冰驀地轉過身來道:“恩兄也請讓我如法辦理!”
楚秋陽一呆道:“兄弟,你這是何苦,他自視尊高,你又何必如此?”
曹冰笑道:“小弟生平,不願受人輕視,他倚老賣老,我卻非不領情!”
老人一呆,心忖:“好個倔強的小子!”
心中想着,那雙三角眼,上下打量了曹冰幾眼。
曹冰頻頻冷笑,面罩秋霜。
老人摸了摸頭,嘻嘻一笑道:“有意思……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種人,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曹冰看了他一眼道:“差不多!”
老人皺了皺眉道:“也罷,老夫讓你十招,十招之後,老夫僅出手三招,三招之內如不能勝你,我就算落敗了如何?”
曹冰一翻眼睛道:“我讓你二十招,二十招之後也只出手三招,如不取勝,甘願落敗如何?”
老人又是一愣,注目道:“你瘋了不成?”
曹冰從容一笑道:“人敬我一分,我必以兩分報之!”
瘦老人全身一震,舉手如鷹爪,正要抓出,忽然長嘆一聲道:“我老人家生平對後輩小子,從來就沒有先動過手,更沒有單打獨鬥過!”
遲後一步,面色蒼白地道:“你快快發招!”
曹冰漠漠地道:“我方才已說過了,人敬我,我敬人,你先發招過來,不必客氣!”
老人又複一呆,面色如土。
他一連退後了幾步,奇怪地望着曹冰道:“你以為這樣,我就可以放過了你?”
曹冰哼道:“不是你放過我,而是我放過了你!”
瘦老人身子一抖,霍地仰天狂笑道:“好,好!算你小子聰明,沖着這點聰明,老夫就破格讓你多活幾天!”
楚秋陽忍不住問道:“多活幾天?什麽意思?”
瘦老人冷眼道:“十天後,老夫在壽縣‘八公山’上候他,還有你!”
用手一指楚秋陽,接道:“午時不到,休怪老夫手下無情,那時将你這花旗莊踏為平地,老夫是言出必行!”
說到此,右手一翻,只聽“轟隆”一聲,有如當空響了一個焦雷!
塵煙起處,但見院內八角石亭竟然已變成了一堆碎石塊。
老人立身處,少說距離石亭,也在五丈開外,他竟然翻掌之間,隔空将之擊碎,這等功力,怎能不令人吃驚?
楚秋陽呆了一呆,冷笑道:“前輩吩咐,怎敢不遵?只是閣下大名,我等尚不得知,豈非荒唐!”
老人已将去,聞言鼻中發出一聲悶哼,冷笑道:“多少年前,江湖上曾有五個怪人,那首歌訣,你可知道?”
楚秋陽想了想,正要搖頭,曹冰已脫口道:“鐵翅燕南飛,花明水石秀!”
老人哼了一聲道:“不錯!小子,你可知道這兩句詩歌說的是誰?”
曹冰冷笑一聲道:“這個你考我不住,‘鐵翅燕南飛’乃是指的‘鐵翅雁’公孫羽,和‘矮仙人’尚南飛!”
瘦老人點點頭,道:“不錯!”
曹冰又接下去道:“後一句‘花明水石秀’,乃是指的“病書生’花明和‘凍水’石秀郎!”
瘦老人仰天長嘆了一聲,眸子微合,像有無窮感慨,曹冰反問道:“此四人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老人哼了一聲道:“所謂五大怪人,你只說了四個,還有一個,雖不在歌詞之內,可是武功卻十分了得,你可知道又是誰?”
曹冰想了想,卻一時答不出來!
瘦老人森森一笑道:“難得你也有不知道的……”
冷冷一笑,接着道:“那剩下的一個,也就是龜山上的雲海山房主人,雲海老和尚……”
楚秋陽不由心中一動,暗想這“雲海老人不就是郭飛鴻的師父嗎?”
他心中想着,并未開口發問,奇怪的是老人拉拉雜雜地扯出了這些人物,卻是與他本身毫無關系!
可是這個問題,瘦老人已在陸續加以說明。
他那一雙三角怪眼,向二人一望,似有無限怨恨,冷笑了一聲道:“我告訴你,武林中除此五人之外,還有幾個高人,因為本身武功高絕,而又不露鋒芒,是以并不為外界所知!”
曹冰點點頭道:“請說幾個聽聽!”
老人不理他、喃喃接下去道:“可是這些人,在武林中知名敏感的人士說來,卻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譬如說,黃樹嶺的‘雷火道人’、南無山的‘啞俠’、以及南‘王’北‘女’,這幾個人,哪一個也不是好惹的,他們武功雖然有的不如方才那五個怪人,可是卻也在伯仲之間,甚至于過之的!”
曹冰及楚秋陽都聽得呆住了。
瘦老人敘述這段武林秘聞,有些情不自禁,但述其因而不能不述其果。
他那瘦削的臉上,刻劃出深沉的皺紋。
“所謂南王,指的是‘虎皮王一叟’,北女指的是‘粉魔百裏香’,這兩個人的武功,只怕就連那龜山的老和尚,也不是對手!”
他嘿嘿一笑,一只手摸着下巴,森森接道:“小禪山一會之後,南王、北女都出盡了風頭,可是他二人正欲聯袂下江南,向天下武林挑戰時,在黃花蕩,卻為一個怪客,以‘十八石人陣’困了達一月之久,這個故事,諒你們不曾聽說過!”
曹冰看楚秋陽一眼,二人如墜五裏霧中,各自搖了搖頭。
老人一根細長的手指,指着自己前胸,冷笑了一聲,揚眉道:“那個怪客正是我!”
二人互看了一眼,楚秋陽冷冷一笑道:“閣下大名是……”
轉了這麽一個大圈子之後,才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上,白衣瘦老人長長嘆息了一聲道:“那時江湖上,提起我蘇某人,誰不畏懼三分,只可惜,正當我盛名雀起,日正當中的時候,卻為鐵舒眉那厮所陷,險些喪命在王一叟的虎皮黑心掌下!”
說到這裏,忽又怪笑了一聲。
由他那種說話的神态之中,可以看出來,這些話有八分可靠,因為謊話人人會說,要能說得如此傳神,叫人相信,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瘦老人說了半天,像是由睡夢中醒轉過來。
他微籲了一聲,又接道:“這些話跟你們說也是白說,總之,十日之後,我在八公山候你二人就是,你們也可以約集幫手,只是約的多,死的也多,那就太不劃算了!”
言罷,瘦手當空一招!
罩在松樹尖梢上的那一領披風,“呼”地在空中打了個旋轉,冉冉而下,最後又落在了他的手中。
老人雙臂一張,那披風已披好在瘦幹的軀體之上。
曹冰冷冷笑道:“說了半天,還是不知你的姓名,豈非是廢話一篇!”
瘦老人一聲尖笑道:“蘇半瓢!”
“嗖!”飛身而起,如箭脫弦!
二人只覺眼前一花,根本就沒有看清老人是怎麽走的,老人那瘦弱的軀體,早已竄出了十丈,輕輕再複騰起,轉眼不見。
耳邊剛聽得一陣馬嘶之聲,旋即就有人跑來高聲道:“不好,那老頭兒駕着車跑了,護院的張老師和馬老師幾個人上去攔阻,不知怎麽都動不了啦,大相公,你老快去看看吧!”
楚秋陽一拉曹冰道:“快去看看!”
匆匆來至前院,果見花徑間,四人筆直地立着,狀若木偶,四周圍着不少人,七嘴八舌,亂成了一片。
楚秋陽同着曹冰,分開了衆人,來至四人身邊,見四個人眸子發直,如癡如醉,一副失魂落魄樣子。
楚秋陽伸手在其中一人肩上一拍,曹冰見狀急叫道:“大哥,不可!”
話聲出口,卻似已慢了一步,但見那人為楚秋陽輕輕一拍之下,竟像一個面人一般的,慢慢地癱瘓了下來。
曹冰一步搶前道:“糟了!”
這時,那人口中卻發出“嗤嗤”有如打噴嚏的聲音,須臾之間,已癱軟成一堆爛泥一般。
楚秋陽大吃一驚道:“這是怎麽回事……兄弟,他怎麽了?”
曹冰急道:“快取鹽水一壺來!快!快!”
立時有人飛跑而去,可是那癱倒在地之人,早已聲盡力竭,七孔流血而亡。
餘下三人,這時身子也搖搖欲倒。
四周衆人見了莫不駭然,尤其是楚秋陽簡直是呆住了。
他吶吶道:“這是什麽功夫……”
說着,泫然落下淚來。
原來那身死之人,姓左名昆明,武功雖然稀松平常,卻是一個重義的漢子,楚秋陽哪能不傷心?
眼看着另外三人,身子慢慢萎縮下去,這時已有一人飛跑過來,手中提着一個大銅壺,大聲道:“曹爺,鹽水來了!”
曹冰接過了水壺,急急上前,在将倒的三人每人口中注入了一些。
說也奇怪,那三人本已在性命交關的當兒.飲下了鹽水之後,竟然平靜了下來。
每人身上,都像開了鍋的蒸籠一般,騰騰地冒着熱氣,汗珠子一粒粒順頰流下。
曹冰見狀,長籲了一聲道:“這三個總算是保住命了,好厲害!”
楚秋陽瞠目道:“這是什麽功夫,兄弟你可知道?”
曹冰未答,向衆人道;“麻煩幾位,速速把三位老兄擡回去用厚被蓋好,不可見風!”
衆人領命把三人擡去,楚秋陽又命人小心把左昆明的屍身擡開,從優發葬,一眼見在臂刀馬思明立在一邊,就問“你看見是怎麽回事?”
馬思明苦笑道,“那老頭兒,我看他大概是會法術,左昆明他們哥兒四個還沒有撲上去,僅為他袖風一掃,竟然都變成了這個樣子,怪不怪?”
楚秋陽回頭又問曹冰道:“兄弟既知解救之法,當知這是什麽功夫了!”
曹冰眉頭微皺,點點頭道:“小弟所知并不詳盡,只知這是武林中失傳已久的‘紅拂袖’!”
“什麽叫紅拂袖?”楚秋陽十分驚訝。
曹冰冷笑一聲道;“家師昔日曾說過,這是一種極為難練的功夫,因練時手法殘酷,甚為正道所不齒!”
他頓了頓,接下去道:“據說練時,需食思春少女丁香肉若幹,詳細情形我卻是不知,一待功成後,力傳衣袖,可于揮拂之間,使人神智喪失,身軟如棉!”
“最絕的是,凡一經受襲,盞茶工夫後,便咳嗽、噴嚏不止,直至七孔流血而亡!”
楚秋陽咬牙切齒道:“好邪毒的功夫!”
曹冰目注當空,道:“武林中确實怪人極多,就拿今日這個蘇半瓢來說,我們以前竟然不知,見聞也實在是太淺薄了!”
楚秋陽冷笑道:“兄弟,你也不必多想了,十日之後,我們該如何去對付這個老兒,才是大問題呢!”
話聲方落,一個小厮飛跑而來道:“禀相公,門外來了客人,要見相公本人!”
楚秋陽一呆,冷笑道:“家逢事故,不見外客!”
小厮領命而去,楚秋陽這時似乎一切的興頭都沒有了,向着曹冰苦笑道:“兄弟,過去我真是太糊塗了,把兄弟你這樣天大的英雄屈就在客莊之內,以後要是兄弟你不嫌我怠慢,我要與你好好交一交!”
曹冰感激地道:“小弟蒙大哥不棄,如此恩待,已感慚愧,大哥再這麽說,只有迫使小弟離此他去了!”
楚秋陽呆了呆道:“兄弟,你這一身本事如何練成的,人道我楚秋陽生平只交了郭飛鴻一個真朋友,看來這話是錯了!”
曹冰低頭道:“小弟如何比得上郭大俠,大哥莫要過獎,實在不敢當!”
楚秋陽嘆了一聲道,“兄弟……”
他誠摯地握住曹冰鐵腕,遭:“郭飛鴻義薄雲夭,武技超人,自是當世無雙,但是兄弟你豪氣幹雲,一心為友,卻也今世少有,楚某生平能交到這兩位朋友,縱然一死,也是值得的了!”
曹冰呆了一呆,剛要張口,适時那小厮去而複還道:“大相公,那人非要見你老不可!”
楚秋陽罵道:“飯桶,你不會說我不在家嗎!”
小厮停步道:“我說過了,可是他不相信。”
楚秋陽怒自一瞪似要發作,突然,他呆住了,吶吶道:“你是什麽人,怎麽進來了!”
只聽得紫藤花廊下一人哈哈笑道:“人道鳳陽府楚氏兄妹好客如命,今日一見,令人齒冷!”
說話之人,仍是一個身着皂色長衫,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
這人生得濃眉大眼,鼻直口方,十分英俊,胸前黃巾,打了一個十字扣,背後背着一口奇形兵刃,全身上下,帶着些許風塵。
楚秋陽不由長眉一挑,叱道:“休要信口雌黃,楚某豈是爾等随口可欺之人?”
那人一聲朗笑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欺人者人恒欺之,老兄上來欺人,自然人家也要欺你了!”
楚秋陽冷冷一笑道:“朋友你高姓大名,來此何幹?須知楚秋陽并非軟弱之輩,哪一個又欺侮你了?
長身少年信步由花架下步出,從容笑道:“在下好心求見,老兄卻謊言欺人,豈是俠義本色?‘小孟嘗’之稱又将怎講?”
楚秋陽不由面上一紅,長嘆一聲道:“兄臺所言極是,小弟知罪了!”
說着,深深一揖。
那人忙閃身讓開,好似不願受對方大禮。
只見他雙手連搖,笑道:“老兄休要認真,在下不過是随便說說罷了!”
楚秋陽立定身子,苦笑道:“兄臺有所不知,非是小弟不見貴客,實在……”
言到此,嘆了聲道:“老兄如在鳳陽尚有耽誤,請十日之後再來,至時小弟當置酒為老兄接風,當面賠罪,只是今日請暫時告退!”
那人面色一變,顯有不悅之色!
他目光向一邊一掃,恰見幾個人擡着左昆明的屍身,屍身上蓋着草席。
他搶上一步,伸手揭開席子,看了一眼道:“啊!楚兄這裏莫非發生了什麽事故不成?”
楚秋陽這時煩亂之極,哪裏還有心情與人多談。
當下聞言苦笑道:“兄臺還是請吧,這裏的事與兄臺毫無關系!”
長身少年微微一笑,負手退至一邊。
楚秋陽督促着把死者送走,回身見他仍然立在花架下不走,心中一動,目光一掃曹冰。
曹冰遂含笑上前幾步,抱拳道:“尚未請教朋友你貴姓?主人既有礙難,朋友你還是改日再來!”
少年執扇扇了一下,一笑道:“也好!”
“唰”一聲,收起了扇子,嘻嘻一笑道:“楚秋陽既然沒空,就叫他妹子出來一見如何?”
一旁的楚秋陽聞言大怒,曹冰更是神色一變,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此話怎說?”
那人一聲朗笑道:“你耳朵有毛病不成?我是說他既然沒有工夫,就叫他妹子出來一見!”
曹冰鼻中哼了一聲道:“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