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小鈴擋,約有十數枚,發出了叮叮的一串脆響,然後龇牙一笑。
“沙漠裏走路可苦得很,你們把這串鈴铛拴在馬脖子上,也許有用。”
說着抖手打來,譚嘯忙伸手接着,心中正自暗笑,一串小小挂鈴,又有什麽用。可是這是對方的好意,倒也不好推卻。
想着點頭笑道:“謝謝你老了!你請上路吧!”
這老頭又嘻嘻笑了兩聲,才又爬上駝背,忽似想起一事,回頭慎重地道:“小朋友,我老頭子久走沙漠,交了不少朋友,人家看見這串鈴擋,多少能幫幫你們忙;只是有一個披狼皮的小子,那小子是我老人家的死對頭,你們看見他,須趕快把這串鈴铛解下來,要不然他可要找你們麻煩。我可是話說在頭裏,聽不聽随你們。”
他說着兩只手拍着老駱駝的脖子:
“得兒!走!走!”
那駱駝猛然一跳,就出去了。譚嘯怔了一下,忙追出洞外,卻見老人已走遠了,他不由回過身來,皺了一下眉道:“這不是一個普通人,我們看錯他了!”
依梨華笑了笑:
“不會吧!我倒看不出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你沒看見,他連駱駝背都上不去哩!”
譚嘯冷冷一笑:
“這是他有意掩飾自己,越是這樣,越令人看着疑心。唉!平白錯過了一個異人。”
依梨華見他滿臉的失意之容,不由安慰道:“這也沒什麽,要真是異人,以後還會見着的,我們走吧!”
譚嘯嘆息了一聲,就把那串紅鈴铛拴在了馬頸子上。只見那鈴铛,制作得十分精巧,每一枚都有小胡桃那麽大,制作成骷髅的形狀,一粒金黃色的銅心,咬在骷髅的口中,微一晃動,就發出叮叮之聲,十分悅耳。
依梨華這時也把行李等物搬上了馬背,二人上馬馳出洞外,水晶簾子在二人背上濕了一大片,兩人不禁相視大笑了起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休息,人歡馬健,四周爽适的微風,吹在人身上,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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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梨華笑着指向遠處,睨着譚嘯道:“你看那條河呢?”
譚嘯驚異地四下看着,臉色微紅道:“咦……怎麽沒有了!”
依梨華笑道:“怎麽樣,你現在相信我了吧!”
她掠了一下散發,得意地道:“別說是一道小溪,就是一整條大河,到了這裏也照樣會被大片沙漠吸收得幹幹淨淨。沙漠就是這麽了不起,信不信?”
譚嘯笑道:“好了,算你聰明總行了吧!”
依梨華格格笑道:“我也沒有說我聰明,只是你這個人,什麽都要親眼看見才肯相信,要是給你說呀,哼!說破了嘴你也不會相信呢!”
譚嘯笑着直搖頭:
“這一下,可叫你抓着理了,我說不過你,原來你天天跟我學漢語,是為了來對付我的,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教給你了!”
依梨華笑得發抖,她拉了一下馬頭:
“哥!我們跑一陣吧,你看天多麽好,不冷也不熱,又沒有飛沙,我們早一點過了這小沙漠不好麽?”
她說着縱馬如飛向前馳去,譚嘯随後跟上,馬頸上的串鈴,發出一陣極為響亮的聲音,在這靜寂的沙漠裏,聲音傳出很遠很遠。
三匹馬在鵝黃色的沙面上,快得就像三支箭,漸漸馳向了沙漠的深處。
他們起先還能回頭辨明來處,漸漸地,來處成了一個淡淡的影子,就像天山的縮影一樣的淡,一樣的模糊。
放目望去,只見黃沙,千裏黃沙!現在,離着有水草的地方也遠了。
先時的大雨,雖然已過去了;可是那沙面上,仍留下了美麗的圖案,有方形的、條形的、扇形的。那是平平的凝沙,馬蹄子踩上去,就會現出一個蹄形的窟窿。
這對年輕的男女,拼命地奔馳着,他們把活力盡情地發洩在沙漠裏。坐下神駒,早就不耐久走起伏的石崗,如今在這平坦的沙漠裏,如同瘋了似地奔馳着。日偏時候,他們算計着,這一程最少也有三百裏遠近了。
阿爾金山巍然聳立在他們眼前,這座山本來只是一個影子,可是現在他們已可清楚地看見山上的雪,還有連綿不斷的流水,像玉龍似地垂挂着。沙漠中的綠洲,常常就是這樣構成的。
他們看見了駱駝群,商人們頭上纏着布,偎在駱駝旁邊,踽踽地行着。
依梨華打量着眼前,告訴譚嘯道:“前面有一處地方,叫做洛瓦子,我們可以在那裏歇到明天,然後備好食水。再走塔克拉瑪幹。哥!我們再跑一程吧!”
譚嘯望着她的臉,似乎恢複了往日的色彩,紅得像蘋果,他心中暗暗驚異着這姑娘超人的體力。新傷初愈之下,這麽拚命的飛馳,竟沒有給她帶來一些疲倦,反倒愈跑愈精神。自己本來已有些倦了,看她如此,反倒不好說休息,當時點頭微笑道:“好!那我們就到前面洛瓦子再休息好了,我真擔心你的身子……”
依梨華嬌笑着,伸出一只玉手,在他臉上撈了一下,一面飛馬而前,一面說:
“謝謝你……我不要緊!”
她笑得如一朵嬌花似地,由譚嘯身邊馳過,譚嘯不由臉一紅,哈哈大笑道:“小丫頭!你真是沒大沒小,我看你往哪裏跑!”
說着催馬而上,依梨華邊馳邊笑道:“好哥哥……好哥哥,別鬧!別鬧!”
譚嘯自後面追上,伸出鐵腕,如同抓小雞似地把她提了過來。
他們緊緊地抱着,馬仍然在飛馳着,那附近一隊駝商,都吓得停住了腳,紛紛瞪着他們,驚笑不止。譚嘯抱着這年輕的哈薩克姑娘,由他們身邊飛馳而過。依梨華一面咯咯地笑着,一面在讨饒。她叫着:
“癢啊!癢死了……”
一時之間,已跑出了這片沙漠,笑得快要斷了氣的依梨華,連眼淚也出來了,最後都快要哭了,譚嘯才停止抓她的癢。依梨華嘟着小嘴跨到自己馬上,又氣又羞,但對于譚嘯,她還是想起來就愛。
他那平日看來文質彬彬的儀态,是那麽給人以依戀的好感,可是有時候二人背人調情時,他又粗犷得可怕。那些大膽的動作,令這姑娘想起來不禁臉紅。他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有時候開玩笑,開得未免過火,不管你讨饒乞求,他總是不肯住手,直到見你快哭了,他才住手。你本來氣他惱他,可是只要一看他那充滿熱情的眸子,又叫你惱不起來,氣不上心,就像現在一樣的,依梨華半氣半笑地睨着他:
“你呀……”
譚嘯作了一個又要擒拿的姿态,笑道:“你再說……”
依梨華不由吓得連忙捂住嘴,連連搖手笑道:“我沒說什麽……沒說什麽……”
三匹馬終于出了沙漠,來到了一片紮滿帳篷的有水草的地方,這就是依梨華所說的洛瓦子。
一天的沙漠疾行,到了這個地方,聞到了水草的氣息,人和馬都不願意再走了。
這地方有依梨伽太一個老朋友,名喚巴夫可羅,依梨華偕潭嘯找到了他。巴夫可羅是一個六十開外的老人,維吾爾人,一句漢語都不會說,和依梨伽太交情很好。依梨華小時候見過這位老人家;并且很得這位老人的喜愛,現在突然來訪,巴夫可羅大喜過望,殷勤招待,視同己出。
他當然最關心老友的起居情形,可是他所聽到的,竟是一個晴天霹靂,由不住抱着依梨華大哭起來,哭得譚嘯在一邊陪着落了不少淚。
多日來,他盡量避免在依梨華面前提起有關她父親的事情,為的是怕她傷心,可是今天卻是免不了。依梨華難以克制自己,哭得比巴夫可羅更厲害,最後還是這位維吾爾老人,反複地勸着她:
“吉西烏赤!吉西烏赤!”(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這本來該是一個愉快的場面,如今反倒成了“牛衣對泣”的調調兒。當然這種悲哀是不會短時間所能消散的,依梨華雖然不哭了,可是卻與巴夫可羅追憶起依梨伽太昔日的音容,凄凄慘慘,好一個傷景傷情的可憐場面——而人常常是受場面所支使的。
巴夫可羅對于這個可憐的孤女更疼愛了,同時由此及彼,對于譚嘯也另眼相待。他問清了二人的去路,不禁十分擔心,他告訴譚嘯說在大戈壁沙漠裏,常有兇狠的漢人馬客,打劫來往的客商;而且手段狠毒,最厲害的是一個叫“狼面人”的怪人。
這“狼面人”令人談起來就為之戰瑟,狼面人來時,口中常常發出一種“虎——虎——”的怪叫之聲。
譚嘯和依梨華聽得驚異不已,紛紛問這怪人的行蹤身世,所作所為。
巴夫可羅戰戰兢兢,他說這“狼面人”來沙漠才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