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敗神龜奪取脂骨
東海之濱。
冰冷的海水高高卷起,重重地拍打在黝黑的礁石之上,四散濺開無數大小雪白玉珠。
後浪推來,又卷起巨浪拍來,在堅硬的石上飛濺如雨。
幽絕立在最高的一處礁石之上,目光如炬,望着漫漫無垠的大海。
朱厭的感應已鎖定眼前這片海域,神龜定是藏身在此處。
幽絕将手杖雙手平握在胸前,凝結法力,杖頭指出,一縷如針尖纖細的白光刺入深海之中。
白光雖細,卻将海水之下照得白茫茫一片。
不一時,果見海水翻滾洶湧,一個巨大的龜背浮出水面。
以其背之寬,足以建一個宮殿。
若依莫行所言,這龜萬年修為,兇猛無比,心下不敢怠慢。
猿杖揮出,一道白光刺向龜首。
那巨龜将頭迅速縮進龜殼之中,龜殼接了白光,卻絲毫無損。
見幽絕來者不善,神龜擺動前腿,雖然只是輕輕劃動了兩下,海水卻直飛而起,撲向石上幽絕。
那水中攜雜着一股迫人的力量,幽絕體內炙熱的氣流立刻竄流起來,在幽絕面前形成一道白色光壁,擋住了飛撲而來的浪頭。
雖然它身形巨大,但脖子伸縮卻極為靈活。
那身龜殼堅硬無比,是它最有力的的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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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幽絕所立礁石到底有限,海浪撲來閃避艱難。
而那巨龜在水中卻自在自如,更能以海水為兵。
如今之計,須引它至岸上或淺水之處方好。
思想罷,幽絕猿杖再擊出一道白光,身子卻向後躍出,踩踏水面,回至淺水處礁石之上。
那巨龜揚起水浪擋住幽絕白光,卻并不來追趕,将巨大的身子慢慢沉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看來它并不想和幽絕糾纏。
幽絕見它欲走,哪裏肯罷休,幾個縱步躍回方才所立之處,猿杖揮出一道凜冽的白光,夾雜着點點豔紅,向巨龜前腿擊去。
巨龜見他來勢兇猛,殺意深沉,似乎有些怒了。
拍起兩股巨浪,一股擋住飛向自己的白光,一股卻直卷礁石之上的幽絕。
幽絕無處閃避,驅動法力,以銀白光壁護住自身。
浪頭打來,狠狠撞擊在光壁之上,光壁劇烈地顫動,現出數處裂痕。
“你是何人?為何來擾我清淨?”
忽聞人聲,幽絕定睛看時,只見一個褐色身影立于龜背之上。
面如十八少女,銀發飛舞。
“是來殺你的人!”幽絕大聲道。
“小子這等猖狂!”
那人也不多言,右手長袖向前揮出,巨浪又再卷起。
此番更為洶湧,那浪頭足翻有一丈餘高,且那浪并無甚形狀,自前方鋪天蓋地而來,幽絕光壁方才形成,已被那巨浪盡皆拍碎。
浪頭将幽絕卷入,重重包裹。
那褐色人長袖回收,海浪中力道陡增,幽絕只覺全身骨頭無一處不疼。
身體中,那股炙熱的氣流瘋狂噴湧,赤紅的光芒如萬千利刃,将綿綿不絕的海水分割成了千萬道飛落的水柱。
幽絕跌落在水中,忙再浮出水面。
“你是什麽人?”那褐色身影見了這紅光,厲聲喝道。
“取你性命之人!”幽絕只道。
“朱厭現世,天下必遭慘禍,今日我就在此了結了你!”
那人言罷,也不待幽絕答言,雙袖同時揮出,兩道海水巨牆向幽絕撲來。
幽絕足點波面,向後退出。
兩面水牆中殺意如洪,幽絕體內炙熱的氣流亦如火山噴出,紅光炸開,将整個海面照得如烈火燃燒一般。
水牆被刺破垂落,歸于滾滾大海。
幽絕腳踏紅光,立于水面之上,兩縷長長的白須在額前飛舞。
“已不能自制了嗎?”那褐色身影道,“留你在世,必會贻害人間,受死吧!”
轉動身形,衣袂翩翩,銀發亦随着她身影旋轉翻飛。
海水卷起漩渦,如巨大的陀螺一般,飛速旋轉着向幽絕卷來。
幽絕只覺體內炙熱的氣流如火山噴湧,難以自抑,仰天發出一聲咆哮,聲如野獸!
體內萬丈紅光迸出,握着猿杖的手亦已化作火紅,猿杖上的一雙赤紅眼睛亦射出兩道血紅光芒,融入萬丈紅光之中,迎着那個巨大的漩渦飛奔迎上。
漩渦飛散,珠玉四濺,那褐色身影忽然亦化作萬千水珠散落在大海之中。
幽絕亦倒入水中,微微紅光将他身體浮起。
幽絕掙紮着爬起。
水珠忽然飛往一處,重又聚集出一個人形。
那褐色身影忽然飛至幽絕上方,掌力飛速擊來。
幽絕直飛而出,正撞在水面礁石之上,鮮血染紅了半邊海水。
那人玉手輕握,一把波光粼粼之水劍已握在手中,向着幽絕直刺而下。
忽見一圈淡淡的青光自幽絕體內泛出,祥和、安然。
幽絕身上的血,正在慢慢止住。
“原來還有麒麟在內……”那人奇道,思想一回,收了水劍,嘆道:“人命非輕賤,不知你他日究竟是何命運……”
萬千水珠散入大海,褐色身影消失不見。
巨龜四腿劃出,向遠處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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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幽絕方悠悠醒轉。
看自己躺在礁石之上,勉強爬起身來,只覺全身如撕裂般疼痛。
好在猿杖還緊握在手中。
看看水面,長須已不見,手腳亦一如平常。
右臉上青色面具尚在。
再探那巨龜氣息,卻絲毫也無。
不行!
我一定要殺了那只老龜!
若沒有這老龜之心,師父下次……
如此想來,掙紮着站起,望着茫茫海面,驅動朱厭法力,然而,那股炙熱的氣流此時卻微弱如游絲,看來此次受傷甚重,須得先想法恢複法力才行。
如今提氣也不能,四面皆是深深的海水,只好又躺倒在礁石之上,且養一回精神。
看看日落西山,蓄了些力氣,滑入水中,向岸邊游去。
勉強游到岸上,已耗盡所有力氣,躺倒在沙灘上,動彈不得,索性就睡在原處不動。
躺了一夜,天明之時,勉強能走得。
試試驅動法力,那朱厭之氣仍甚是微弱。
想起從前子卿曾言,這東海水鳴山深處長着一株脂骨草,療傷養氣,奇效如神,便是重傷垂死之人,亦能以此回命延年,正好為此時所用。
當下辨明方向,便往水鳴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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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此時重傷在身,行走緩慢,約莫走了大半日才來至水鳴山腳下。
日已偏西,斜光傾灑在草木之間,斑駁的光影随着微微的山風輕輕搖動。
走得确是疲累,少不得坐于樹下歇息一回。
試着運行內力,那股炙熱的氣流仍然非常微弱,這朱厭之力倒像受到了某種轄制一般,不似從前那般呼之即起,随心所欲。
更為奇怪的是,另外一種遙遠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溫暖柔和的氣流,亦會随着那股炙熱氣流微微泛起。
這股氣流,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感受過。
但是,師父已經将它封印了才對,為何如今卻又能感應到了?
不知師父現在是何情狀,可還安好?
自己若不能取到這神龜之心,任憑師父此症發展下去……
幽絕狠狠搖了搖頭,伸手扶住樹幹,站了起來。
得快點去找到脂骨草,想辦法恢複法力,好再去尋找神龜。
按當日子卿所言,這脂骨草應長在這水鳴山陰面山腰的一處洞穴之中。
幽絕擡頭看了一下天光,朝陰面走去。
所幸此山并不甚高,爬得半個多時辰,已到了山腰之上。
在山腰上尋了一回,并不曾見有何洞口可入。
脂骨草亦算得上醫藥中的稀世珍品,所在之處只怕不是那麽容易尋到的。
幽絕在樹下歇息一回,起身又去找尋,将四處泥土、光線、草木顏色、種類都細細看一回。
并無所獲。
夜色籠下,一片黑暗,幽絕也累倒在地,索性睡去。
次日醒來,又再細細找尋。
忽覺一處與別處泥土之實不同,似乎隐隐有些光線,伸手輕輕按上去,那後面似乎并無山土遮擋。
幽絕用手試了試,去扯開那些纏繞一處的樹枝、藤蔓。
這些樹枝、藤蔓似乎已生長了數十年,有的竟如成人的手臂一般粗厚,只是拉扯不動。
只是徒手的話,恐怕很難将其撥開。
體內朱厭之力仍很微弱,不過這些藤蔓只是普通之物,倒可一試。
于是幽絕舉起猿杖,運起內力,白光過處,那些樹枝、藤蔓皆斷折,果然裏面并無山土,現出一個小洞口來。
幽絕再用手将斷枝扯開,那洞口便呈現出來。
進得洞來,借着洞口透進來的微微光線,隐隐可見矮矮的洞壁之上,一株灰白的蘑菇似的植株正泛着點點星光般的亮光。
與子卿所言頗相合,想來定是脂骨草無疑了。
其餘倒也生長着些或黃、或白的雜草,幽絕也不去理會,徑直走去摘了壁上脂骨草,仍然走出洞來。
出得洞來,方走了不過幾步,忽然山上下來六個人,各個手拿槍、劍等物。
忽瞥見幽絕手中之物,走在最前的一個身着藏青武衫、四十歲上下,手執一雙銅锏盯着幽絕看了一回,回頭對身後幾人使了個眼色,一群人便沖将上來,将幽絕圍在中央。
藏青武衫走上前來,向幽絕抱拳道:“這位少俠,可知你手執者為何物?”
若在平時,這些人哪是對手,只是此時朱厭之力尚弱,自己重傷未愈,若動起手來,必然吃虧。
幽絕冷眼望着藏青武衫,道:“尊駕有何指教?”
“不敢當。只是,少俠手中乃是療傷聖藥,名喚脂骨草。我等在此山之中已尋訪多日,不想已被少俠所獲,不知少俠可否相讓?”藏青武衫道。
“我為什麽要讓你?”幽絕看他們一臉虎視眈眈,心中已是不悅。一開口說來,似乎志在必得,若不應允,就要動手來搶了,更是不快。
況且,自己亦須這脂骨草療傷,好早日去找那神龜,怎肯相讓。
幾人聽他語氣,已蠢蠢欲動。
“少俠,并非我等有意為難,只是我們将軍護衛疆土,如今卻重傷不起,須這一株脂骨草救命療傷,希望少俠可以行個方便。”藏青武衫道,看他言辭懇切,不似無禮之輩。
只是其他幾人,卻絲毫不曾放松,緊緊盯着幽絕。
幽絕掃視了一圈,又試了試體內朱厭之力,并無什麽起色。
見他沉默不語,一個手執□□之人道:“霍校尉,別跟他啰嗦,救将軍要緊!”
說着挺起□□,向幽絕刺來。
幽絕忙閃身避開。
“住手!”藏青武衫喝道。
那□□之人果然不再刺來。
藏青武衫自懷中掏出一個白色小瓶,對幽絕道:“我看少俠臉色蒼白,想是有傷在身,在下有一瓶上好的玉露丹,可助少俠盡早康複。”
“不必了。”幽絕只道。
今日重傷之下,被這些人圍在當中,并無勝算,但要自己舍此草與他,亦是不能。
“少俠果然不肯相讓,那霍某只好得罪了!”藏青武衫亦不再跟他周旋。
其他幾人見他松了口,一齊撲了上來。
一時間,寒劍、□□等齊齊刺向幽絕,不過看他們所刺位置,不過是肩、腿、手臂等,似乎并不想傷他性命。
幽絕勉強閃避開來,那些人已二次刺來。
幽絕忙側身避開兩把長劍,那槍尖已來至近前,忙将手中猿杖橫在胸前接住一擊。
忽見那猿杖上赤紅雙眼中射出兩道紅光,正打在□□之人額頭之上,那人随即向後飛出,跌倒在地。
藏青武衫忙奔至那人身側,将他扶起,那人額上血流如柱,口中斷續說道:“救……将軍……”
再想說什麽,已口不能言,翻了兩下眼睛,倒在地上,不再動彈。
平日裏這紅光只以朱厭之力為引,與之相和,不想今日竟自行發光,且這般狠辣,幽絕亦有些吃驚。
“你這人下手這樣狠毒!”藏青武衫站起身來,瞪着幽絕,提起手中雙锏,向幽絕腰間橫掃過來。
其他幾人亦是面現殺氣,一齊撲來。
幽絕勉強運起朱厭之力閃避,又以杖中紅光相助,那些人也并占不到什麽便宜。
只是,那朱厭炙熱之氣起時,那股溫暖柔和的氣息又随之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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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幾人圍着幽絕正戰在一處,旁邊卻悄悄來了兩個人。
“姐姐,快看那個人,他手裏拿的不就是脂骨草嗎?”一個身着杏黃衣衫、約莫十三四歲的姑娘對旁邊一人道。
“是呢,就是脂骨草!”那人答道,亦是個女子,約莫十七八歲上下,身着一身淺藍衣衫,“看那幾個人圍着他,定是要搶這脂骨草了。”
兩人便躲在一處灌木之後望着前面戰在一處的幾個人。
“這些人,以多欺少啊,真不像話!”杏黃衣衫的姑娘撇了撇嘴。
“那個人好像已經受傷了。”淺藍衣衫的姑娘道。
“恩,看他手臂上、臉上都是傷痕,應該是受傷了。”杏黃衣衫的姑娘道。
“身法也遲鈍,只怕是有些內傷。”淺藍衣衫的姑娘道。
“姐姐,你看、那兒!”杏黃衣衫手指着一處道。
方才那個死去的執□□的人的屍身還躺在那裏。
“已經死了一個了,不知道這個跟誰是一邊的。”杏黃衣衫的姑娘又道。
淺藍衣衫的姑娘向她手指之處張望了幾眼,道:“是跟那些拿刀劍的一邊的了。”
“姐姐怎麽知道?”杏黃衣衫的姑娘道。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跟那幾個人差不多。被圍住的那個人的衣衫質地、刺繡都很精致,完全不一樣。”淺藍衣衫的姑娘道。
“果然!還是姐姐厲害!”杏黃衣衫的姑娘輕聲笑道。
“多看一眼就知道了,你就知道偷懶。”淺藍衣衫的姑娘敲了一下她的頭頂道。
兩人再看戰中情況。
“那個人長得真好看!”杏黃衣衫的姑娘指着幽絕道。
“哪裏好看了?還沒桀風哥哥好看。”淺藍衣衫的姑娘不以為然地道。
“怎麽會,我看,比你長離哥哥還好看!”杏黃衣衫的姑娘道。
“是你看上人家了吧?”淺藍衣衫的姑娘笑道,“你看他還戴着個面具呢,說不定,揭開面具來,就是個醜八怪,看不把你吓死!”
“醜八怪?再醜的我都見過!我才不怕!”杏黃衣衫的姑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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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說得熱鬧,那邊打得更熱鬧。
幽絕杖中紅光射出,已又有一人飛出一尺開外。
另有一人忙飛身接住那個人。
其他幾人忌憚他手中猿杖,只圍住他,不敢再貿然攻擊。
飛身去接的那個人呼喚得幾聲,忽然失聲哭起來,這邊幾個人聽了,知道那人也已無命,悲憤滿面,眼冒兇光,向着幽絕又撲了過來。
藏青武衫一雙銅锏上下翻飛,另外兩把長劍、一把彎刀亦是密密攻至,看這些人竟是生死不顧,定要取這脂骨草了。
這般情狀,想來那位将軍只怕亦是受人敬重之人,這些人才願生死相随,與師父倒有幾分相似。
念及此處,忽覺體內那股溫暖祥和的氣流汨汨流淌起來,杖中紅光竟發不出,當下躍出一尺來遠,将手中脂骨草抛出。
那幾人還待來追,忽見他抛出此物,藏青武衫忙伸手接了,一時愣在那裏。
幽絕脂骨草脫手,自己也愣了一下。
望了望藏青武衫,轉身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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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根手杖怎麽這麽奇怪?那股紅光更是怪異,邪氣得很,這個人只怕不是什麽善類。”淺藍衣衫對杏黃衣衫道。
“不會吧,他應該是個好人。”杏黃衣衫道。
“你又知道了?”淺藍衣衫對她道。
“他那個紅光那麽厲害,可是卻把脂骨草給這些人,他自己還傷得這麽重呢。”杏黃衣衫道。
“是有點奇怪。”淺藍衣衫望着幽絕的背影思索一回,對杏黃衣衫道:“走。”
人已走出幾步。
“去哪兒?”杏黃衣衫忙道。
“跟上去看看。”淺藍衣衫道。
“姐姐不要脂骨草了?”杏黃衣衫忙跟上幾步道。
“你沒看那些人,拼了命也要拿到手,肯定是有人要死了,等着救命呢,我們拿來也沒什麽大用,給他們就是了。”淺藍衣衫道。
“那你清漪姐姐不給你騎青思,怎麽辦?”杏黃衣衫道。
“再想別的辦法吧。”淺藍衣衫道。
兩人說着,已走得遠了。
那幾個人忽見旁邊走出來兩個年輕姑娘,有些吃驚,端好架勢嚴陣以待,卻見她二人往山下去了,也便收了勢。
回身再看倒在地上的兩人,已是回天乏術,四人傷心一回,将兩人背了,自另一面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