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國,(6)
準備了早點,你要中式還是西式。”
“随便吧。”裴喻琛走過去坐下,覺得頭痛欲裂。卧室裏傳來手機鈴聲,他又懶得動,任由鈴聲锲而不舍地響着。
周希顏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然後下樓去咖啡店拿早餐。裴喻琛原本不想理電話的,看了一眼是沈淑梅,只好不情不願地接了。
沈淑梅似乎知道他在哪裏,開口便是:“醒了呀?”
“嗯,什麽事?”裴喻琛往沙發上癱,覺得不舒服又坐起來,湊到面前那堆煮咖啡的器皿前看了看。
沈淑梅說道:“待會兒來一趟公司,我有事情要同你講。”
她說的是方言,裴喻琛愣了一下:“什麽事?”
他是閑散少爺的性子,在沈氏內部沒有擔任什麽繁忙的職務,但也經常代表沈氏在外活動,是個門面。這次基金會被調查,公司這邊低調處理,所以他也就減少了露面的次數。
如果是為了公司的事,也不該是這樣通知。裴喻琛按了按鼻梁,有些不太樂意,敷衍地應了一聲就挂了電話。
周希顏端着早餐過來了,開口便是:“你媽媽讓你吃完早飯去一趟公司。”
裴喻琛随手把靠枕往旁邊一扔:“操,煩不煩。”
周希顏沒應聲,在案幾旁邊蹲下來剝雞蛋,糖心蛋,剛撈上來的,外殼很燙,蛋白軟軟的。她被燙得嗦了嗦手,剝完了扔在碟子裏,沒立刻給裴喻琛,忽然說道:“如果是喬幸,她接到你媽媽的電話會怎麽回答?”
裴喻琛擡頭看她。
周希顏低頭看着自己通紅的指尖,試圖擺出一個若無其事的表情,嘴巴卻還是委屈地嘟了起來:“喬幸跟你在一起那麽久,一定很了解你,那她傳話的時候你有生氣嗎?”
裴喻琛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嗤了一聲,忽然愣住了。
喬幸了解他嗎,或者說他了解喬幸嗎?他的确喜歡百依百順的人,像從前他不論做什麽喬幸都不會有半句廢話,也不會有明裏暗裏膈應人的眼色。他習慣了跟喬幸的相處方式,換成周希顏的最初有新鮮感又偶爾覺得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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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希顏跟喬幸完全不一樣,寵物似的很黏人,完全考慮不到他也是需要個人空間的,所以兩個人摩擦不斷。但似乎,周希顏如今也變得百依百順了……只是這百依百順讓他很不舒服,刻意壓抑着的委屈随時都可能爆發。
原來周希顏在模仿喬幸。
裴喻琛再看周希顏的時候,目光變得複雜了起來。喬幸只是看着百依百順而已,她不過問裴喻琛的自由,同樣的也是希望擁有這樣不被.幹預的自由。一瞬間,裴喻琛仿佛才明白了喬幸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的走神讓周希顏的委屈又冒上來了,銀制小勺落在碟子上發出清脆聲響,她猛然站起來往卧室走。裴喻琛喊她,她也不理,只道:“我還有事,不陪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裴喻琛只好起身跟上,在卧室門口将人攔住,攬在懷裏說道:“你這脾氣真是……非要提別人,提了又跟我翻臉。”
周希顏不買賬,想要掙開他。裴喻琛只好将胳膊又收了一圈,吻她的脖子。周希顏被吻得手腳酥軟,終于不掙紮了,只委屈地垂着頭。裴喻琛的目光自上而下,說道:“你整天想這些做什麽呢,喬幸現在跟沈瀝在一起,我看見沈瀝那人就心煩,怎麽還能有別的想法。”
“你煩沈瀝不是因為喬幸?”
“你又來。沈瀝明顯跟我對着幹,和喬幸有什麽關系。”
周希顏被哄舒坦了,兩個人才繼續吃早餐,完了裴喻琛洗澡,然後去公司。他剛在辦公室露面,沈淑梅立刻把法務和財務也喊了進來。裴喻琛微微詫異:“出什麽事了?”
沈淑梅倒是挺公事公辦的,讓法務攤開來一堆文件,她跟裴喻琛說道:“基金會換個人接手,對外可以說是懲罰你監管不力。另外你手裏的股份,我安排了幾個人分開來買走。這些文件簽了,你就跟你淑萱姨媽一樣,在國外待一陣。”
裴喻琛有些沒反應過來:“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沈淑梅很淡定,“基金會的事只是個開頭,接下來集團的形式會比較緊張,我怕你亂了陣腳。不如直接出國躲一陣子,集團安頓了之後你再回來。不想回來也沒關系,你做海外拓展業務也是不錯的。”
裴喻琛對沈氏并不是很感興趣,但被這樣安排多少有些膈應。他見沈淑梅一副胸有成竹氣定神閑的樣子,暫時按捺住情緒,把那堆文件拿起來認真看了幾頁。
所有的條款都基本包含了兩層意思:一、裴喻琛跟沈氏沒有任何法律層面的關系,倘若沈氏出事是不能追究到裴喻琛身上的;二、裴喻琛雖然不屬于沈氏員工,但他是沈家人,因此他可以得到大量沈氏的金錢。
這些金錢不是直接的數字,不同的條款有不同的計算方式。裴喻琛粗略算了一下,不免驚訝又疑惑,說道:“媽,海外賬戶雖然不好查,但也……”這是一筆天文數字,足夠讓他懷疑沈淑梅的真正動機。
沈淑梅沒半點慌張,坦然自若地說道:“你別亂想,這是合法套現。媽媽信任你,才交到你手上的。”
裴喻琛不理沈淑梅的催促,又細細算了一下,背脊一陣發涼。他好歹也有過自己的公司,知道這筆套現對公司的運營會産生什麽樣的影響。這筆錢,如果他帶去海外,集團的很多業務都會受到影響,甚至會引起監管部門的注意。
沈淑梅見裴喻琛遲遲不簽字,嘆了口氣說:“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呢。”神色卻沒什麽變化,讓其他人先離開辦公室之後才說道:“兵行險着,媽媽走到今天這一步,哪次是順順利利的。你也不用擔心,這次是集團內部的危機,媽媽有把握能挺過去。即便挺不過去……你沒事,就是媽媽最大的心安。”
裴喻琛卻沒有得到安慰,皺眉道:“內部危機?是沈瀝嗎,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孩子心裏有坎兒過不去。”沈淑梅嘆了口氣,神色卻是莫名的,“他媽媽的事,你也聽說過。本來是照顧你外公的保姆,突然懷了孩子怎麽藏得住。進不了沈家,又不願意拿錢了結,結果自己在外面出了意外。沈瀝為了這事,記恨着我們呢。”
又道:“你外公也是老糊塗了。身邊的孩子不滿意,以為還能把個外人養熟?”
裴喻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淑梅。
沈淑梅坐這個位置多年,懂的自然比裴喻琛這個不管事的多。但裴喻琛總有自己的行事原則,覺得公私如此不分有些奇怪。但沈氏集團本身就是沈家的,集團業務再怎麽廣泛,倒底也不可能不參雜一些私人關系在裏面。
他的目光落在那堆文件上:“外公知道麽?”
沈淑梅道:“這是我的權力。”
“媽,”裴喻琛頓了一下,“您不是不喜歡我出國麽。”
忽然被翻舊賬,沈淑梅倒沒半點不自然,笑道:“不喜歡歸不喜歡,我也沒有刻意攔着你。你願意做什麽,我都是支持的。”
裴喻琛道:“騙人。”
沈淑梅微愣,依舊笑着:“怎麽又是騙你了。”
裴喻琛卻不再繼續質問下去,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和鋼筆。
☆、048裴喻琛,尹小飒
048裴喻琛,尹小飒
簽完了合同,裴喻琛沒立刻走。沈淑梅留他在辦公室,兩個人說了會兒話。裴喻琛這些天過得不順心,又有點日夜颠倒的意思,精神有些萎靡。沈淑梅見他滿臉不高興,于是說道:“你就在這邊休息一會兒吧,晚上去我那裏,我給你做飯,我們母子倆好久沒單獨在一塊兒過了。”
裴喻琛略顯驚訝地擡了一下眼。
他自己住外面,沈淑梅喊的時候才回去。沈家這麽多人,可能就沈淑梅最冷清吧,一個人住。裴喻琛玩得興致正高的時候是不願意回去的,但沈淑梅會等。等到大半夜了打電話,問他有沒有空過來。
有時候裴喻琛想沈淑梅為什麽不再找個丈夫,但轉念又覺得自己母親這一心撲在沈氏集團上的架勢,找個丈夫也還是分居的局面。裴喻琛想了想,說道:“媽,你是不是……不讓我回來了?”
“怎麽會呢。”沈淑梅的神情和平時無異,眉眼笑得親切端然。她走到裴喻琛的面前,仰頭仔細打量着這個唯一的兒子,說道:“我們阿琛第一次不想離開媽媽呢。”
裴喻琛在總經理辦公室的休息間睡了一上午,之後跟沈淑梅一塊兒吃集團的工作餐,下午跟周希顏見了一面。
周希顏一向從沈淑梅這邊得消息,裴喻琛就沒主動提他要出國的事。晚上裴喻琛去沈淑梅那邊,沈淑梅竟然真的親自下廚了,全是裴喻琛以前愛吃的那些。
當天他就睡在這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沈淑梅已經去集團了。保姆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問他還需不需要什麽随身物品。裴喻琛看了那箱子一眼,說道:“我回我那邊看看吧。”
保姆提醒道:“您的航班在下午四點。”
“我知道了!”裴喻琛被這唯命是從的語氣弄得有些煩躁,也不在這邊用早餐,拎着行李箱直接走人。
回到自己的公寓,他卻沒收拾行李的興致,癱在沙發上坐了會兒,不知道怎麽地想到了沈淑梅這兩天的反常。他翻開手機通訊錄,想給鐘叔公打個電話,卻還是放棄了。
內心深處有一種焦灼感,不知來源但蠢蠢欲動。裴喻琛一向是樂意跟沈氏沒什麽瓜葛的,現在被沈淑梅一腳踢出沈氏,并且還坐擁大量現金,他應該覺得快樂又輕松才對。
但沈淑梅這麽若無其事地去集團,讓他像過去每一次出國一樣獨自去機場,顯然是打算低調不引人注意。裴喻琛最終放下手機,起身去看看有什麽需要帶走的随身物品。
從車庫出來,剛開了沒多遠,裴喻琛接到周希顏的電話。他把車停在路邊,沒一會兒周希顏在外面敲車窗。裴喻琛把玻璃降下去,問她怎麽過來了。
周希顏嘟着嘴道:“你開門。”
她坐進副駕上,氣呼呼地質問:“你這是要去哪兒,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媽沒跟你說麽,”裴喻琛有點意外,卻不在意,“我就是去我小姨那兒一趟。”
這補上的一句解釋讓周希顏的心情頓時和緩了許多,說道:“我都沒見過你小姨呢。”
“她在瑞士呢,你要怎麽見。”裴喻琛看了周希顏一眼,“你真要去啊,你爸不會同意的。”
周希顏在座位上磨蹭着,就是不下車。她對裴喻琛跑去跟沈瀝打架又在嗨場跟喬幸見面的事耿耿于懷,按捺不住跑過來,卻看到裴喻琛要出去。她怕裴喻琛去找喬幸,卻沒想到是出國。
裴喻琛道:“你別鬧了,回去吧。”
周希顏不死心:“為什麽昨天沒聽說你要去瑞士,太突然了我不信。”
裴喻琛心道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卻懶得解釋,抽出機票扔給周希顏。周希顏捏着機票,猶豫了會兒才問:“那你要去幾天啊。”
“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可能不回來了吧。”
周希顏只當他說的是氣話,語氣立刻軟了起來:“阿琛,你都沒帶我一塊兒玩過。”
她說的“玩”,意思很明顯,是裴喻琛愛的那些戶外運動。興趣自然是沒有的,但想到裴喻琛以前帶喬幸玩,周希顏就覺得很委屈。
裴喻琛沒想到周希顏會突然提這一茬,說道:“那你能玩什麽?”
周希顏立刻喜上眉梢:“爬山啊,我覺得這個最簡單了,只要體能好就行。我最近請了教練,胳膊都有肌肉了,一定不會拖你的後腿。”
她伸出胳膊曲了曲,試圖曲出一點肌肉的小山包,裴喻琛掃了一眼道:“這季節不太适合爬山,雨水多,容易出事。”
“怎麽可能……”一直豔陽高照的,周希顏不太信裴喻琛的借口,“你就是不想帶我玩,連哄一下都不樂意。”
尹小飒拎着兔籠過來的時候,喬幸剛剛開完會。她紋絲不動地坐在辦公桌前,一邊修改方案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你來錯時間了啊,李硯之今天不在。”
尹小飒狗腿地湊過去:“喬妹妹我是來看你的。”
喬幸瞥見了兔籠,彎腰把兔子抱到大腿上,揉着兔子軟乎乎的毛說道:“多謝你還記得我對兒子有撫養權。”
尹小飒笑眯眯地拖過來一張椅子坐下來,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你養兒子幾天咋樣?”
喬幸擡頭看她:“怎麽了?”
尹小飒黏糊糊地拉她的胳膊,“你先答應嘛。”
喬幸甩胳膊,“走開走開,追求你的幸福去,別纏着前夫。”
尹小飒笑得從椅子上滑下去,“對啊我就是想追求幸福啊,帶着拖油瓶不方便嘛。”
尹小飒經常出差,時間不太長,大部分是當天往返,偶爾耽誤了也會第二天就回來。因此兔子很少交給別人照顧,趕不回去的時候就讓喬幸上門喂食。她還是很寶貝這只兔子的,只是她也很想認真把李硯之追到手。李硯之平時很忙,約會一般都沒辦法約到時間,這次李硯之要代表醫院去武漢做一次醫療交流,尹小飒争取到了代表去武漢分公司的名額,要在那邊待至少半個月。
“人還沒追到呢我不敢讓我媽知道,所以喬妹求求你收留一下咱兒子吧。”尹小飒可憐兮兮地搓手賣萌。
尹小飒同樣不敢讓李硯之知道她也會去武漢,托付好兔子的歸宿,回去繼續悄摸摸策劃和李硯之的驚喜偶遇。
快下班的時候李硯之回來了,垂耳兔已經在走廊上撒歡兒跑了幾圈,一頭栽在他的腳脖子上。李硯之拎起來說道:“啧,麻辣兔頭。”
喬幸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兜裏看兔子溜圈,聞言翻了個白眼。李硯之拎着兔子走到她面前,又啧了一聲:“你怎麽能把寵物帶進行政樓,被抓到就慘了。”
“師兄你變了,”喬幸冷漠臉,“你以前可是會幫我瞞着的。”
李硯之把兔子塞進她懷裏,一邊往辦公室走一邊說道:“你去北京之前給你安排個活兒,帶幾個實習生一起代表咱們骨外科下鄉,地方不太遠,就是你以前提過的小澤。”
鄉鎮醫療簡陋,很多大病在變得嚴重之前都查不出來,一直都屬于醫療建設的重點區域。這次的下鄉,具體說來小澤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喬幸想到那裏是沈瀝生活過的地方,好奇心頓起,半句廢話都沒有就答應了。
李硯之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喬幸抱着兔子沖他眯眼笑道:“師兄啊,我也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
“說。”
“我們家飒哥第一次追求對象,沒什麽經驗又特別慫包,您就行行好,要求別太高,有感覺了就答應吧。”
李硯之:“……”
喬幸抱着兔子往辦公室竄,忽又探出頭追加了一句:“我脾氣急你知道的,要是你太磨叽了,我會去麻醉科拿瓶□□,把你弄暈了直接打包送到飒哥面前的。”
李硯之:“……”
生活在小打小鬧裏呈現出了一種平靜,每個人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偶爾和別人擦肩而過,偶爾想要并肩前行。
沈瀝對家裏多了只兔子并沒有什麽意外,任由兔子在家撒歡跑,抽空丢兩片葉子過去。兔子蹬着桌腿要爬上喬幸膝蓋的時候,他伸手把兔子一撈,淡淡道:“你只是一只兔子。”
兔子拿濕漉漉的紅鼻子拱他的手心,兩條小短腿亂蹬。喬幸在旁邊伸手摸了摸兔子胸口上的軟毛,把她要去小澤的事說了一下。
沈瀝把兔子放回地板上,看着喬幸說道:“你想去小澤?”
喬幸點頭,觀察沈瀝的神色。那張臉上沒有不虞,甚至是平和的。她圈住沈瀝的脖子,眼巴巴地說道:“其實我們就待在縣裏,宣傳工作都是當地的醫院去做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你待過的地方看看。”
“你想看我以前怎麽生活的啊。”沈瀝輕輕笑着,眉眼舒展開來,仿佛遇到了什麽歡愉的事,眼神都是柔和的。“估計跟以前變化很大,儀軍都說連他家房子都變了,回家差點找不到地方。”
“你要是能陪我一起去就好了。”喬幸在他耳邊輕聲說。
沈瀝的确沒有時間,卻也不對喬幸說什麽“工作繁忙”,神色微斂地道:“沈淑梅這次不做別的手腳了,直接利用集團對付我,抽走大半流動資金,又套現了大量股票。她想制造內部危機,用集團的利益逼迫全體股東站在她那邊。”
“沈善堂那邊知道嗎?”喬幸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略微分析一下就知道局勢并不可觀。
“消息還沒傳出去,”沈瀝道,“總經辦出現了一些異常的事,財務總監還有法務處的幾個人,有家人忽然出國,賬戶裏也多出了一筆不明金額。”
喬幸不由自主握住他的手。沈瀝反手捏住,嘴唇碰了碰她的頭發,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沈淑梅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恰恰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還剩兩章完結。
☆、049大結局(上)
049大結局(上)上午十一點,沈氏集團董事會的大部分董事相聚于集團總部大廈,引得員工竊竊私語。半個月以來,數家子公司被爆運營困難,資金鏈出現巨大缺口,恒生指數大幅度下跌。這些原本不會對沈氏集團産生太大的影響,直到其中一家子公司突然于今日淩晨宣布破産,沈氏集團的投資收益遭到格外嚴重的損失。一家上市公司無論負債是幾百億還是上千億,因其複雜的社會性,破産的可能性是比較小的。但對于沈氏而言,之前從未察覺這些公司的運營有什麽問題,甚至上一季度的財務報表還是格外漂亮的,可見其中存在造假。據爆料,這些公司的運營危機是因為沈氏的突然撤資。子公司不能回報投資收益,甚至讓沈氏集團的數筆巨額投資變得去向不明,這怎麽能讓董事們坐得住呢?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走一趟監管部門還不是最嚴重的。董事們最擔心的還是自身的利益是否受到影響,沈氏內部是否有人違法侵吞了集團資産。財務部的所有人被勒令嚴陣以待,總經辦所處的樓層不允許任何沒有權限的職員進入,會議室裏氣氛緊張得仿佛空氣都是冰凍的。擁有話語權的董事及董事代表都在場,除了沈善堂、鐘叔以及裴喻琛。裴喻琛被最先懷疑,一位董事看着沈淑梅,目光咄咄逼人:“裴喻琛怎麽沒來,前兩天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嗎?基金會出了問題,你就把人給開了,連個善後的機會都不給,這可不是沈氏的作風,也不是你的作風。”另一位消息靈通的董事補充道:“聽說裴喻琛把手裏的股票套現了,幾家公司的加起來,該創造套現金額最高的記錄了吧。”沈淑梅穩坐當中,迎接着所有人的注視,不慌不忙地堆出一個笑,說道:“你們也有一些人是看着阿琛長大的,阿琛是個什麽樣的孩子,你們都不曾見過嗎。阿琛一直對沈氏的管理不感興趣,這次基金會的事又證明了他還是太過單純了點。選擇退出,套現離開,和沈氏脫離利益關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她的這番話讓不少人下意識地看向了沈瀝。沈淑梅沒有一個字提到沈瀝,卻處處拉沈瀝替裴喻琛洗白。董事裏有些人是世交,私下關系是很親密的。裴喻琛作為沈善堂的外孫,基本上是這些人看着長大的,人品如何,做事手段如何,都多少心裏清楚。但沈瀝不是。不僅不是,還前科累累。基金會的事,連裴喻琛都知道找沈瀝打架洩憤,這些人更加不可能以為和沈瀝無關。他們唯一不明白的,可能就是沈瀝為什麽要對基金會下手。自家人對自家人下手,說白了就是有矛盾沖突,而沈瀝的未婚妻是裴喻琛的前女友。這樣的場合本不需要論資排輩,但沈瀝還是選擇坐在了會議桌的角落裏,恰恰是離沈淑梅最遠的地方,擡頭便可對視。他一身純黑的西服西褲,白色襯衫的領口處微微敞開着,嘴角有一個不置可否的弧度,他用眼角掃了沈淑梅一眼。有人冷笑一聲,說道:“沈總,你這話可就值得推敲一番了。阿琛原本跟集團的關系并不親密,他自己創業的公司甚至沒有得到來自沈氏的投資。進了沈氏之後,相當一部分股權還是從你的手中轉讓過去的。這不到兩年的時間,就能套現那麽多,真是那麽簡單的事嗎?”沈淑梅避重就輕,淡道:“套現并不影響集團的正常運營,為什麽要在此時追究這種細枝末節的事情呢。集團的投資去向、投資收益以及資金狀況才是大家想要了解的。”子公司集體陷入運營危機,投資收益遭到巨大影響,目前集團的財務成了一團謎。沈淑梅翻開手中的財務數據,背後的屏幕也同時顯示出沈氏集團的投資項目。因做了顏色突顯,大家很快就抓住了數據上的重點,再次将目光轉向了沈瀝。除去研究開發的項目,沈氏大量資金都用在了各地的物流投入上。這是一項看起來簡單,但實際上涉及到了包括政府在內方方面面的項目,需要長期不間斷的投入,而且沒有直接回報。在沈淑梅旁邊操作電腦的財務總監說道:“從投入産出比來看,物流的比值最大。減少這部分的投入,可以聚攏一筆資金緩解目前資金鏈緊張的情況。”他說得客觀,但對于在座裏做過管理的都知道,物流的開發哪裏是拿收益來衡量,它是集團産業布局之中極其重要的一環。可以說,在這個信息化的時代,沈氏能否轉型成功,就在于此。公關部适時說道:“最近幾年,大量入室搶劫、謀殺等社會新聞都将焦點放在了快遞員身上,雖然已有了更嚴密的防患措施,仍然不能減少此類事情的發生。而且,沈氏旗下的物流,在這方面的口碑相當糟糕。部分地區的物流公司由地痞流氓甚至是刑滿釋放的人員組成,嚴重影響了沈氏的信譽。目前,公司面臨的仍是內部隐患,若不及時處理,之後的情況将會更加複雜。”暫停物流是權宜之計,總好過□□大爆發時沈氏無法掌控的真實而殘酷的局面。屆時,受影響的可不會只是一個項目。幾個重要部門的高管輪番上陣,從各個方面說服大家此刻暫停物流是解決危機的上上之策。而作為物流部的最高負責人,沈瀝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幾句話,只是輕輕地轉動着手裏的鋼筆。直到投票表決的時刻,他才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擡眼說道:“物流的确吃了集團不少的錢,但大家也不必這麽緊張。幾天之前,物流就有了一位新的法人股東。”他的目光看向沈淑梅:“這位‘股東’,可是您久等多時的。”.時間往前推七個小時。這次的義診是同協醫院和周邊十幾所鄉鎮醫院合作的,骨外科的人員由喬幸負責。支援基層醫療事業的活動,主要內容還是健康檢查為主,骨幹醫生不會很多,兩三個已經算是隆重了。除了心胸外科的老大,屬喬幸的級別最高。喬幸再帶一個實習醫生,便是這次骨外科的全部人員。一大早就要去醫院集合,喬幸因為住得近,還被分派了很多其他的任務。她打着哈欠爬起來,迷迷瞪瞪地去刷牙洗臉,沈瀝也便起身去廚房做早餐。兩個人比往常早起了一個多小時,喬幸檢查行李箱的時候沖着廚房的方向喊道:“你不用特意弄早飯了,上車之後統一發盒飯的。”沈瀝聞言說道:“那我再給你做一份便當,留着路上吃。”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了,喬幸把行李箱放在玄關處,然後進廚房抱着沈瀝的腰,笑眯眯地看着他煎火腿,随口說道:“昨天晚上出什麽事了,你在陽臺上講了半天的電話。”“吵到你了嗎。”沈瀝扭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集團控股的幾個子公司曝出運營危機,懷疑是人為操控的。”“這不是很嚴重的事嗎。”喬幸見他一臉淡定,不由懷疑自己的直覺,“人為操控怎麽都會牽扯到負責人吧,突然幾家公司都這樣?”沈瀝笑了笑:“別擔心,集團不會有事的,沈淑梅舍不得。”兩個人收拾好了一同出門,沈瀝如往常一樣送喬幸去醫院。門口有一同下鄉的醫生和護士在早早等待,能說會道的看到沈瀝自然免不了說幾句打趣,問沈瀝什麽時候請大家喝喜酒。聊天時的沈瀝神色是輕松的,調車離開醫院之後不久,在去往靜泉寺的路上他的面色越來越沉重,嘴角如雕塑般紋絲不動。繞過曲曲彎彎的松竹繁花,穿過茂密的紫藤林,終于進了堂皇的舊式院子。尚是清晨,只聞鳥雀的寂靜,院子裏已經停了兩輛車,車身凝了一層幹涸的水漬,顯然至少停了一夜。出來接沈瀝的不是鐘叔,那人說道:“鐘伯和老沈總都在書房,我帶您去園子裏逛逛?”沈瀝沒有在園子裏種花喂魚的興致,随意指了指旁邊的車輛,說道:“淩晨過來的?”那人點頭。沈瀝了然,拿着文件下車,說道:“把車停去車庫吧。”那人鑽進駕駛座,卻發現鑰匙不在,正擡頭呢便聽見biu的聲響,将車門鎖死的沈瀝沖他晃了晃手中的鑰匙,大步往書房的方向走去。書房的門關得緊密,聽不見半點聲響。沈瀝沒有推得動,擡手重重敲了兩下。鐘叔過來開門,望見他時有些驚訝。沈瀝舉起手裏的文件,說道:“我找他。”沈善堂的聲音也從裏頭傳來:“小瀝?進來吧。”書房裏的其他三人為監事會代表,俱是一臉凝重,用充滿警覺的眼神打量着沈瀝。沈瀝走到書桌前,直視着沈善堂,将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說道:“這是我要求的集團內部構架調整的意見書,還有股權變更材料。”鐘叔将那些文件拿到沈善堂的面前,沈瀝說道:“老企業轉型是情勢所迫,即便沒有這次的人為,很快也會被市場逼到絕路上。主動轉型,勝算更大。”沈善堂将眼鏡取下來,閉眼捏了捏眉眼,聲音蒼老地道:“你們先出去吧。”監事會的三人沉默起身,鐘叔放下文件正要走,沈善堂輕道:“老鐘你留下。”鐘叔便待那三人離開,将書房的門重新關上了,這才走到沈瀝的面前,望着沈瀝嘆了口氣。沈善堂說道:“我原本以為,你對我、對淑梅有再大的恨,拿沈氏補償你也算最好的辦法。只要你有能力,我把全部的權力轉交給你,都沒有任何遲疑。”沈瀝的目光動了一下,竟是笑了:“您知道殺死我媽媽的人,是沈淑梅。”沈善堂沒有說話,鐘叔顫着身子說道:“這件事前前後後調查确認了好幾次,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有兇手,更大概率是意外。小澤的山勢地形,你總該是清楚的。”沈瀝的目光堅毅又冷漠:“那麽讓我坐牢的事呢?”那時因為考前體檢,沈瀝的身份引起沈家人的注意,沈淑梅負責調查。結果沒過多久,功家竟然讓吳家背鍋,被指控未成年強.奸。沈瀝在吳家的輿論和道德壓力下,選擇放棄前途,替吳家那個親生的兒子頂罪。因為是他主動提出的,所以不會被他人輕易察覺異樣。但以吳家的資歷和背景,面臨指控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想到李代桃僵這種手段。沈淑梅做事一向不留任何手腳,吳家與她之間還夾雜着功家和警方,即便被懷疑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她只需要做出一臉可惜的樣子,回去告訴沈善堂,沒有找到保姆留下的孩子,因為根本不存在這樣一個人。這個人被她先一步送去了監獄。沈善堂道:“你跟裕意關系好,他應該告訴過你,僅僅只是直覺的推斷,是不能給一個人定罪的。”當年的沈裕意也是這樣控訴一切都是沈淑梅的謀劃,但根本沒有任何證據佐證。沈瀝卻不在意地扯出一個笑:“沈淑梅本事不大,栽贓嫁禍卻是天賦異禀。喬靖彥被舉報坐牢的那一年,沈淑梅憑什麽進入沈氏的,你還記得嗎?”沈善堂和鐘叔的神色俱是一凜。沈瀝逼近一步,俯身雙手撐着書桌,一字一句道:“沈淑梅這輩子只要兩樣東西,沈氏和她的兒子。為了這兩樣,她可以跟丈夫反目成仇,把丈夫的朋友送去監獄。沒有證據?怎麽會沒有證據呢,過去的沒了,今天的呢?”他的目光落在那堆文件上,“倘若她沒有對喬靖彥下手,擁有如今地位的不是沈氏,而是喬家。爸爸……是沈淑梅親手送她的仇人們相見的。”.沈氏總部大廈,總經辦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在沈氏全體董事和高層的注視下,幾個西裝革履的人走了進去,領頭那人沖沈淑梅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沈總您好,我們是貴公司新的法人股東代表,周氏企業。”沈淑梅的眼睛因驚訝而睜大,随即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瀝,忽然之間竟是說不出半句話來。沈瀝款款起身,一邊往周氏代表那邊走去一邊說道:“周氏的物流産業在全國都是首屈一指的,這一點不用我多說,大家都明白。我手下的物流業務已經獲得周氏的投資,即便沒有集團內部的資金支持也可以獨立運營。因此,我認為今天會議的主要內容應該回歸到追查資金鏈斷裂的原因上去。”他側身看着沈淑梅,濃黑的眼神格外淡漠:“裴喻琛手中的海外資産,不知道各位想不想了解一下。”沈淑梅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着,不知道是周氏的突然出現讓她出乎意外,還是沈瀝針對裴喻琛的态度讓她失了方寸,竟然說道:“你未經董事會同意,擅自出售股權,甚至轉讓公司業務,我們有權對你提出訴訟!”“訴訟?”沈瀝的目光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你專權久了,是不是已經忘記你上面還有一位集團的董事長了?”他的眼角掃了一下牆上的時鐘,随後淡淡滑過衆人神色各異的臉,示意周氏代表向大家展示簽字文件,說道:“這份文件,是三個小時前我以沈氏集團新任董事長的名義簽下的。”衆人愣住,随即面色越發精彩紛呈,有些人甚至因情緒激動而掏出了噴霧劑幫助呼吸。沈瀝的助理在這時忽然闖入,神色凝重地說道:“沒有查到裴喻琛最近的出境記錄。”
☆、050大結局(下)
050大結局(下)
喬幸一行人乘坐的是城際巴士,直接前往小澤上一級縣級市,在醫院附近的酒店入住。到達時已經是下午,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大家在酒店簡單休息了片刻,就去參觀縣醫院。
縣醫院無論是環境還是設備,都遠遠比不上同協這樣的全國重點,大家了解的主要還是這次義診的設備及涉及項目。現場做了一個動員大會,之後大家便去吃飯,完了自由活動。
喬幸和幾個護士逛了會兒街,實在沒什麽好逛的,便回酒店打牌追劇唠嗑。電視劇太辣眼睛,喬幸沒一會兒回房間,抱着iPad開始搜去小澤的路線,有一搭沒一搭跟沈瀝聊天。
其實不一定會去小澤,只是因為它是沈瀝長大的地方,喬幸就多了些向往。她把地圖切換成街景模式,從中尋找着沈瀝的學校、曾打工過的書店,截圖發給沈瀝。沈瀝在那頭笑道:“怎麽書店都不賣書了啊。”
義診現場設在各村的村委會,每天都有兩撥醫院人員去往不同的地點,為期五天。第二天的時候,喬幸在出發前翻了翻行程記錄,向縣醫院的院長問道:“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