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
張儀軍連忙道:“別,太浪費了!”
真要進了VIP,之前借錢給他的人就會有別的說法了。非要逞這口氣把錢還了,還是得指望沈瀝。可張儀軍知道,沈瀝現在雖然在沈家的待遇不錯,但根本沒被沈家接納。
他道:“瀝、瀝哥,這錢……就當是我問你借的吧,你讓我替你做什麽都能!”
沈瀝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向前方透着一扇光的狹窄走廊,說道:“這點錢,還買不了你的命,別總惦記着。”
張儀軍梗着脖子,不想點頭,卻又迫于沈瀝的氣場不敢搖頭。沈瀝又問:“孩子的姥姥,也是小澤的?”
張儀軍點頭,看着沈瀝。沈瀝倒是神色平靜,說道:“那就別在他們面前提我了,有什麽事你直接來找我就成。”
他這趟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不再多逗留。張儀軍要開車送他回去,沈瀝阻止了:“你忙你的,我有手有腳走回去也沒問題。”
他走到住院部樓下,穿過花園的時候頓了頓,擡頭往骨外科辦公室的方向看過去。樓下種植着粗大的芭蕉,廣玉蘭樹瘦而遒勁,白色的花兩三朵,滿枝的郁郁蔥蔥。
喬幸沒有在辦公室,而是跟大家在大會議室開會。這都過去兩個多月了,跟沈瀝并沒有太多接觸,但從一開始,每次見面的場景都顯得很深刻。
沈瀝給她的印象并不壞,喬幸承認這一點。但如果是作為交往對象來評判的話,她是非常猶豫的。沈瀝是沈家人,這個理由足以讓喬幸冷靜下來。她停住轉動的筆,在桌子底下劃拉手機屏幕,把那兩張照片删掉了。
第二天喬幸跟了一臺大手術,傷者因高空墜落造成顱內損傷,此外還有多處骨折。她在手術臺上待了七個多小時,下來了還要寫手術記錄,餓到完全沒有食欲。“裝修小分隊”裏有叫外賣的信息,她說道:“行行好,誰給我點份焦糖瑪奇朵。”
一個醫生道:“那是下午茶外賣啊瞎子,三個小時前的。”
喬幸啪嗒松開手機,整個人趴在桌子上不動了。
屏氣凝神了會兒,沒那麽疲乏了,喬幸拿起手機,“裝修小分隊”裏面已經刷了一溜的嘲諷表情包,而且還是李硯之帶頭的。喬幸:“……”
她迅速恢複戰鬥力,爬起來飛快地打字,準備狠敲李硯之一頓。剛剛發送過去沒多久,門外忽然有人喊:“喬小姐,外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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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區沒多少人,喬幸狐疑地走到門口,外賣小哥的兩只手裏拎的全是咖啡。他把一杯焦糖瑪奇朵遞給喬幸,說道:“喬小姐,剩下的要我幫您分出去嗎?”
喬幸沒明白:“這些都是一起的?”
外賣小哥道:“是啊,您留言說要分給加班的同事。”
喬幸要了打印出來的訂單,啧了一聲:“師兄什麽時候這麽大方了。”
她領着外賣小哥給還在加班的同事送咖啡,一路送到值班室的時候,李硯之正抱着一堆文件出來。他看了一眼喬幸手裏的咖啡,笑道:“瞎子是致富的動力啊,買這麽多。”
喬幸拉住他:“不是你買的?”
李硯之:“我是這麽大方的人嗎,顯然不是啊。”
“那沒你的份。”喬幸推開他,進去繼續分咖啡。
分完了還剩幾杯,喬幸跟外賣小哥說了聲謝謝,順手也遞過去一杯。李硯之送完文件回來,也不跟喬幸客氣,自己拿了一杯,然後才看到了喬幸發過來的微信。他說道:“做好人讓我快樂,但假裝好人一點都不能快樂啊。真不是我叫的咖啡。”
喬幸心裏有一個念頭,但她不太确定,點開朋友圈往下拉,看到幾個平時互損慣了的醫生把“裝修小分隊”裏嘲諷她瞎的對話截圖放出來了。
喬幸咬了一下唇,沒在評論區看到沈瀝。她沖李硯之說道:“師兄,手機借我一下。”
接過手機,直接在微信的搜索欄裏輸入了一個“瀝”字,沈瀝的賬號跳出來了。臉頰忽地燙了起來,喬幸把手機還給李硯之,盯着桌上剩下的幾杯咖啡發呆。
“你這個表情……”李硯之舉起自己的手機,“我這手機是能減少你對我的憤怒值嗎。”
喬幸拖了椅子坐下來,一邊喝焦糖瑪奇朵一邊晃着腿,說道:“牛肉面,來一碗。”
李硯之從桌底箱子裏拿出一盒泡面,擱在桌子上用力一推,泡面滑到了喬幸的面前。
咖啡都是超大杯的,喬幸喝到一半吃泡面,整個人撐到不行。她看了一眼時間,還沒到八點,想了想,提起剩下的幾杯咖啡往住院部走去。
她依稀記得昨天跟沈瀝一塊兒的那人叫張儀軍,稍微打聽一下就得到了張儀軍妻子的病床號以及目前的治療情況。
兩杯咖啡留給值班臺的護士,還剩一杯,喬幸拎着往張儀軍妻子的病房走去。夫妻倆正在吃飯,看到喬幸的時候很驚訝。
她沖張儀軍的妻子笑了笑,然後把咖啡遞給張儀軍,說道:“這是沈瀝讓我送給你的,病人暫時不建議攝入。”
張儀軍連忙接過,沖着喬幸說謝謝。
喬幸卻不走,站在那兒跟張儀軍的妻子說話。普通人對科室的負責範圍并不了解,喬幸又提前咨詢過女人的情況,這會兒問起病情來有模有樣。
話都在跟張儀軍的妻子說,但喬幸也在留意着張儀軍的神情。剛才提沈瀝的時候,張儀軍并沒有覺得意外,喬幸估計他跟沈瀝的關系應該不一般。
話題轉了幾轉,終于轉到沈瀝身上。喬幸道:“沈瀝跟以前家裏的人都沒聯系了吧,但是跟你們的關系還挺不錯的。”
張儀軍微訝地看了喬幸一眼。他其實不知道喬幸和裴喻琛已經分手了,更不知道沈瀝在追求喬幸。他想着,喬幸了解沈家的事,應該早就知道了沈瀝的情況,說道:“我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瀝哥了,瀝哥對大家一直都很好的。不過他養父養母都早就搬家了,現在聯系不上的。”
養父養母……喬幸微縮着瞳孔,說道:“沈家要找人沒那麽難吧,他們可是撫養沈瀝長大的呢。”
張儀軍向着沈瀝,想起當初沈瀝坐牢的事,面上露出不忿。喬幸以為他會控訴,然而他很快壓住了情緒,說道:“他們去哪兒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瀝哥也早就報答過了。”
喬幸發現張儀軍雖然不怎麽會說話,但是情緒很敏感。她不再繼續這個問題,又說了點別的,讓他們有事可以來找她。
離開住院部的時候,夜風微涼,喬幸把喝不掉的小半杯咖啡扔進垃圾桶裏。要去解開沈瀝這個謎嗎,喬幸不知道。
但她知道,當命運選擇贈予的時候,誰都無法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喬幸聰明,但是沒心眼。
沈瀝的心眼……就當是沈家祖傳的吧……
☆、012惠斯勒,陰謀
012惠斯勒,陰謀
惠斯勒的雪季從11月開始,一直延續到次年的5月。期間,一大批追雪客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裏,享受冰雪之中飛躍天地的快感。
度過混亂的創業期,公司步入正軌,裴喻琛逐漸又有了一些時間拾起自己的愛好。今年的夏天已經迫近,在雪季期結束之前,他收拾了裝備飛往惠斯勒,同行的是周希顏。
其實是不想帶周希顏的。
在美國的時候,和裴喻琛一起玩的那幫人裏面,喜歡戶外極限運動的女性就比較少。回國之後,更是從來沒遇見過。他玩這個要的是刺激,而不是女人在旁邊大呼小叫。
喬幸倒是玩得不賴,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技術上并不出挑,畢竟玩得少,但喬幸從來不會說“很危險的,不要去了”這種話。誰不知道有危險呢,危險之中的挑戰更有成就感啊。喬幸只會說:“沒事兒,除了摔死,其他我都能給你救回來。”
裴喻琛在收拾裝備的時候想起了喬幸。
他喜歡的極限運動很多,在裝備配置方面也是行家。喬幸經常投其所好,贈送一些衣服、眼鏡之類的。裴喻琛收拾的時候,猛然想起來手裏這副滑雪護目鏡是喬幸去年買的,還沒用過。
他沒扔,打算帶去惠斯勒。
裴喻琛計劃待一個星期,和一起滑雪的朋友們約好先在西雅圖彙合。國內這邊沒有跟任何人講,只跟助理和幾個部門總監交代了工作上的事。沒想到準備出門的前幾個小時,周希顏拖着行李箱過來了。
仿佛知道裴喻琛要去美國,周希顏脫掉薄風衣,裏頭是夏威夷風格的碎花長裙,配一只愛馬仕手包,估計草帽放在行李箱裏。
裴喻琛把她纏過來的胳膊從自己身上剝開,說道:“穿成這樣,你知道西雅圖的經緯度嗎?”
“不就是在美國嘛。”周希顏帶了美瞳,泛一點淺金色,無辜瞪眼的時候像一只貓,“我也要去,帶我去。”
裴喻琛只打算在西雅圖待一天,大家都到齊了之後立刻動身去惠斯勒。惠斯勒那種冰天雪地裏,好玩當然是好玩的,但裴喻琛覺得周希顏只願意待在暖氣充足的酒店和購物商場。
他道:“那你也是要去西雅圖了?”
周希顏再次纏過來,“我的畢業論文已經交啦,哪裏我都跟你去。”
裴喻琛捏了捏她的臉,沒有再多說什麽。身邊有沈淑梅的人,裴喻琛是知道的。但這種事情也打報告,裴喻琛就有點煩了。
時值五月,西雅圖的雨季走得拖拖拉拉。周希顏瑟縮着出機艙,擡頭發現雨裏面還夾着雪粒之後崩潰了,整個人鑽進裴喻琛的懷裏。
裴喻琛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沒提醒她穿厚衣服。周希顏見他竟然笑,更惱了,張口就咬。裴喻琛皺眉:“什麽壞毛病,不是踢就是咬的。”
他把外套脫下來給周希顏,接過周希顏的愛馬仕手包時被周希顏順勢緊緊摟住胳膊。沒再鬧,一路無波無瀾地到了酒店。
讓服務生把行李送去房間,周希顏拖着裴喻琛去酒店的西點屋挑選甜品。拿了甜品,又要紅酒。裴喻琛瞥了周希顏一眼,周希顏嘟嘴輕輕地跺了一下腳。
這天早不早晚不晚的,裴喻琛實在不知道周希顏要做什麽。懶得去藏酒館,讓服務生挑一些送過來看看。
服務生拿過來十幾瓶,裴喻琛陪周希顏一起選,身後突然傳來踢踏腳步聲。裴喻琛回頭,揚了一下眉:“你怎麽也在這兒啊。”
“這話得我問你才是。”功浩穿得西裝革履,明顯是正要出去。他看到周希顏手裏提着的甜品,湊過去說道:“妹妹喂我一口。”
周希顏白了他一眼,躲到裴喻琛的身後。功浩笑嘻嘻的,跟裴喻琛說了句晚上一塊兒喝酒,就走了,顯然是趕時間。
周希顏拉着裴喻琛的手,“你晚上陪我嘛。”
想到明天就能滑雪了,裴喻琛心裏有點亢奮。他在周希顏的臉頰上刮了一下,說道:“這會兒陪你,晚上還有事呢。”
他打算讓周希顏留在西雅圖,自己跟朋友們去惠斯勒。周希顏肯定是會生氣的,但裴喻琛覺得不要緊。真要把人帶去滑雪場,自己哪兒還能玩得盡興啊。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念起喬幸的好了。但剛才遇見功浩,裴喻琛忍不住就想到功浩說的,喬幸半夜喝醉了跟沈瀝去酒店。他想起這事兒就覺得煩躁,為什麽喬幸偏偏要和沈瀝攪和在一起!
晚上八點,約好一起滑雪的朋友們都到齊了。西雅圖的雨還沒有停,幾個人好久沒見,去了一家不太遠的酒吧。
酒吧裏美國人多,氛圍跟國內也不一樣。幾個大男人圍着桌子喝酒,裴喻琛覺得很輕松,多喝了幾杯。
他是屬于長得好看的那一類,氣質像西方人,眉眼卻是東方人的精致帥氣。彩燈交錯着,他微微晃着腦袋,似笑非笑的,幾個大膽的女人已經湊過來搭讪了。
裴喻琛跟這些女人碰杯,卻不接受邀請。旁邊的朋友笑道:“這次沒帶喬,以為你想玩呢。”
裴喻琛眯了眯眼,沒說話。
朋友裏面只有一個是華裔,中文講得不太行,中國的八卦倒是清楚得很,立刻說道:“裴和喬早分手了啊,裴現在的女朋友是個學生妹,據說很快就要結婚了。”
大家都“哇”了一聲,紛紛要求看周希顏的照片。
鬧到十一點多,幾個人勾肩搭背地往酒店走。裴喻琛回房間沒瞧見周希顏,稍微酒醒了些,把服務生喊過來問。服務生道:“九點左右,周小姐出門,在樓下遇見了功先生,之後一直跟功先生在mini bar打牌。”
裴喻琛點了點頭,關上門洗澡。
他懶得再下樓,洗完澡就直接睡了,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進來,旁邊的床微微往下塌陷。睜不開眼,他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醒來的時候不到七點,身邊沒有別人,裴喻琛覺得正好,不用擔心吵醒誰。
本來是一路暢通的,沒想到在邊境的時候,裴喻琛的車被攔了下來。警察确認身份之後,直接将他逮捕。
同行的人也受到牽連,行李被翻了個底朝天。什麽都沒有,但裴喻琛依舊被押回了西雅圖。
15個小時之後,沈瀝抵達西雅圖。
裴喻琛的臉立刻拉得臭長:“怎麽是你?”
沈瀝閑閑一笑:“你不是說,讓長輩去警察局很丢人麽。跨國的警察局,好像更丢人吧。”
在等待保釋的這15個小時裏,裴喻琛已經明白了前因後果。
酒店的mini bar一般不會有什麽亂子,但昨天半夜功浩在那裏性.侵了一位服務生。服務生報警,和功浩在一起的人都受到盤問,其中就有周希顏。服務生聲稱功浩對她使用了致幻藥物,然後警察就在周希顏的愛馬仕手包裏發現了紙幣可卡.因。
和周希顏一同入境的裴喻琛自然也是懷疑對象。
紙幣可卡.因的數量很少,但足夠入刑。裴喻琛從無吸.毒史,不擔心自身的檢查結果。但負責這事的竟然是沈瀝,他的心情格外微妙。
沈瀝倒是自始至終一副很淡定的樣子。和律師來跟裴喻琛見面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不介入律師和裴喻琛的交談。
據說,周希顏已經向警察交代,她的愛馬仕手包之前只有裴喻琛碰過。
裴喻琛是少爺脾氣,從來不掩藏,當即怒道:“她有沒有點腦子,我們到酒店之後分開了一晚上,mini bar來來去去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只有我碰過她的包!”
等他發完了脾氣,沈瀝才淡淡說道:“周家也派律師過來了。比起誰更有腦子,兩家最好聯合起來想辦法,不然你們誰都沒辦法回國。”
性.侵和藏.毒,都不是簡單的案子,更何況還是異國,與法院的溝通比不了國內。
“能有什麽辦法!”裴喻琛看着沈瀝,覺得沈瀝這副平靜的模樣就是在看他的笑話,“監控範圍內,周希顏一直拿着她的包,倒是功浩那個管不住下半身的東西幹了什麽一清二楚!”
功浩起先還誣賴是服務生主動勾引,但監控顯示他全程在強迫對方,事後往對方的身上塞錢。服務生不僅報警,還向當地工會和女權公益組織申請援助。三方勢力介入,彼此監督,很難将此事化小。
沈瀝的十指交叉,胳膊肘撐着桌面,目光沉沉地對裴喻琛說道:“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保你和周希顏無罪釋放。”
裴喻琛有些警惕:“什麽條件?”
沈瀝道:“喬幸送給你的東西,全部扔掉。”
裴喻琛眯眼:“就這樣?”
沈瀝道:“就這樣。”
裴喻琛嗤了一聲,覺得自己的命被沈瀝如此等同非常可笑,說道:“喬幸之前跟你玩過,你就動真感情了?沈瀝你這麽純情啊——我告訴你,喬幸跟你玩,只是在報複我,不是真的喜歡你。”
會見室裏沒有窗戶,頭頂亮着一盞碩大的燈,沈瀝的眼神結了一層冰霜。他沒有惱,但這樣的眼神莫名讓裴喻琛從心底打了個寒噤。
作者有話要說: 裴喻琛:哇哦,我以為你會要股份之類的東西呢,畢竟你現在什麽都沒有。
沈瀝:那些,遲早都是我的。
☆、013沈瀝,西雅圖
013沈瀝,西雅圖
周家那邊,自然覺得周希顏是被牽累的。
本來好好在學校等着畢業的小女孩,忽然被沈淑梅召見,說可以跟裴喻琛一起去美國玩。剛到美國還沒一天呢,就進了警察局。
沈家只派了沈瀝過來,周家的所有指責都落進了沈瀝的耳裏。其中有些不滿,是針對沈瀝這個人的。
“你們沈家把這當事兒了嗎,就派了你這麽一個小子過來?”沈瀝在沈家無足輕重,但周希顏可是周父唯一的寶貝千金,這一趟光律師就帶了四個。
周父名叫周明生,生得清癯而精明,不把沈瀝放在眼裏。沈瀝掃了一眼他身後面露傲慢的四個律師,不徐不疾地說道:“已經過去15個小時了,您的人想到辦法了嗎?”
周明生被噎住,回頭怒斥:“你們幹站在這裏做什麽,有想到的法子趕緊說出來!”
四人噤聲。
裴喻琛不在犯案現場,也沒有證據證明他也參與其中,法院沒有理由拒絕對他的保釋。但周希顏和功浩都是直接涉案人員,解救他們最好的辦法還是提交無罪證明。
周希顏至今思維混亂,一個勁兒地把那晚的事推卸到旁人身上,結果只是被拘留的人越來越多,而她始終洗脫不了嫌疑。
“辦法是有的。”沈瀝看了周明生一眼。周明生心領神會,讓律師出去,房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沈瀝卻沒有趁火打劫,只道:“這次的事我能夠解決,但也只是讨了個巧。日後還有向周先生讨教的地方,希望周先生不會見外。”
和周明生交談完畢,沈瀝沒有去見周希顏,只讓周明生交代周希顏要聽律師的話,不要再亂說了。
他去見的人,是功浩。
功家再怎麽神通,到底只是商人,此時更是鞭長莫及。功家第一次試圖私下收買警方和法院的時候,工會那邊得到消息,進行了一次小型集會,并且把視頻放到了網上,事情一下子就鬧大了。
功浩整個人顯得很頹敗。
他本來就是酒色都露在臉上的FUC.K BOY,被關了幾天,胡子長出來了不說,面色都顯得浮白了。見到沈瀝的時候,渾濁的眼睛裏面狠态畢露,龇牙說道:“就是你幹的,對吧!”
沈瀝坐在椅子上,抱臂看着功浩,從容淡定的神色裏還有着一覽無餘的狠戾。他說道:“是我讓你性.侵的?”
“□□媽!”功浩狠踹桌子,砰——他被旁邊人們高馬大的黑人看守用電擊棒電了一下,晃着身子翻白眼。
沈瀝靜靜看着。
沈瀝不相信“人賤自有天收”這種話,很小的時候就不相信。十年過去了,功浩和功洋不過是從小混蛋變成了大混蛋而已,西裝革履,人皮狼心。
那天他出現在功洋的面前,提起十年前的事,功洋竟然完全忘記了!他怒火攻心,和功洋在車裏扭打起來。功洋發動車子,狠踩油門往前沖,試圖把沈瀝甩出去,但他自己卻被撞死了。
還沒揍夠呢,這是沈瀝當時的想法。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喬幸攔着,功浩也根本不會四肢健全地從酒吧走出去。
想到喬幸,沈瀝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功浩已經從電擊反應裏蘇醒過來,沈瀝說道:“你該慶幸我沒有殺人的念頭。”
他站起來往外走,功浩的聲音追上:“得罪功家沒有好結果的,沈瀝你他媽的到底想幹什麽!”
沈瀝沒有回頭,走出看押所的時候,天光灰藍,迎面就是西雅圖冰涼的冷雨。沈瀝什麽也不在意,就這樣走進雨中。
沈瀝依舊沒有去見周希顏,這讓周明生很不安。
他在酒店的走廊裏跟妻子吵架,埋怨妻子當初就不該同意周希顏和裴喻琛交往。妻子辯解:“這是我能做主的嗎,你的寶貝女兒就是看上裴喻琛了,攔着你舍得她生氣?”
周明生說道:“沈家都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沈家老大當初因為什麽差點死了,嗯?顏顏還是我們周家的呢,怎麽又跟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扯上了?那玩意兒哪兒來的,我就不信這事兒跟裴喻琛沒關系!”
他氣急敗壞地吼着,吼完了才聽到身後傳來低而沉穩的一聲:“周伯父、周伯母。”
回頭,是沈瀝。
周明生和沈淑梅是同輩人,沈瀝是沈淑梅的弟弟。只是年齡差距太大了,而且沈家尚未公開承認沈瀝的身份。因此,平日裏沈瀝都是以晚輩的态度示人。
此刻他一身雨意,額發也是潮濕的,倒是襯得神态格外溫潤安然。走到周明生的面前,說道:“周伯父、周伯母不用着急,你們的律師團也可以先回國。不用12個小時,周小姐就會無罪釋放的。”
沈瀝回房間洗澡,周明生望着他的背影,眉頭忍不住皺了一下。周夫人也不吵了,疑惑道:“怎麽了?”
周明生道:“你不覺得這小子太自信了嗎?”
沈瀝當然自信。
他回到房間,洗澡出來吃了點東西,接到了沈裕意的電話。
沈家長子沈裕意,曾經沈氏集團的最大功臣,如今已經完全被遺忘在吳城的老家。他也很多年不和別的人聯系了,電話裏的聲音有些緩慢,就像窗外的雨。
沈裕意道:“做得幹淨嗎?”
沈瀝回:“很幹淨。”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幾秒。沈裕意似乎是笑了,但聲音依舊是緩慢的:“沈瀝,我信你可以做到一切。”
那幾張紙幣可卡.因,是沈裕意找人弄的。
門外傳來敲門聲,沈瀝擱下電話,轉身去開門。這一趟,沈家只派了沈瀝和一名沈淑梅身邊的律師過來。
原本沈淑梅打算親自過來的,但沈瀝幾句話就讓她不得不打消念頭——第一句自然是曾經母子倆的那句“丢人”,第二句卻是:“沒幹過的事,當然不會平白無故被牽扯進去。”
當時當着沈善堂的面,沈淑梅看着沈瀝,半晌點了點頭,說道:“我在公司也脫不開身,這事由你去處理再好不過了。”
沈瀝卻只帶了一名律師。此時這名律師進了房間,對沈瀝說道:“已經得到愛馬仕那邊的回複,被警方查獲的那個手包的确是仿冒制品。”
警方已經調查取證——周希顏有購買愛馬仕手包的記錄,從會員記錄上可以查到正品編號。直至周希顏入住西雅圖的酒店之前,她的手包至少有兩個人接觸過。但裝有紙幣可卡.因的愛馬仕手包不僅是仿制品,上面更是一個人的指紋都檢測不到。顯然,有人早就瞄準了周希顏,提前做好了準備。
不會有人想到周希顏這樣的大小姐會用假貨——但沈瀝知道。
裴喻琛打算去往惠斯勒的時候,一同得到消息的不僅有沈淑梅,還有沈瀝。當時功浩已經人在西雅圖,沈瀝只需要讓安排裴喻琛行程的人将他們check in同一家酒店就可以了。
當然,有一點意外。
功浩性.侵了酒店的服務生。
應該說是迷.奸,但功浩拒不承認這個罪名。
周希顏被周明生接出去的當天,沈瀝也在一旁。周希顏抱着周夫人大哭不止,沈瀝像個隐形人般不說話。回酒店的路上,周明生向沈瀝表示了感謝。
他到底是有些身份的人,也察覺得出事情沒那麽簡單。但周希顏既然安然無恙地出來了,秉持着中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他也不打算追問下去。此刻目光放松,清淺兩句多謝,順便誇了沈瀝一句不簡單。
沈瀝坦然地接受了這句飽含深意的誇獎。
周明生不打算繼續逗留在西雅圖,回到酒店之後就立刻辦理了check out。他們這邊在做國內的公關安排,沈瀝敲響了周希顏的房間門。
他也沒進去,就站在門口,眼風掃着走廊的入口,聲音低低的:“那瓶酒裏的東西,是你放的吧?”
周希顏原本正在喋喋不休地跟閨蜜訴苦,手機還拿在手裏。聽到沈瀝的話,不自覺抖了一下,手機握得更緊了。
服務生說的致幻藥物,其實不過是一點ka.va,可以增加情趣,是周希顏想跟裴喻琛玩的。周希顏喜歡裴喻琛,但總覺得裴喻琛對自己不夠上心。美國和中國都有關于西雅圖的愛情片,周希顏怎麽會不生點浪漫的心思呢。所以她才要裴喻琛挑選紅酒,把ka.va放了進去。
但沒有想到,她晚上不過洗了個澡,裴喻琛人就沒了。周希顏起先以為他是跟功浩在mini bar玩,把酒拎過去才發現不是。她不敢把酒給別人喝,一直緊緊盯着,但後來自己也喝多了,盯不太準。
聽說裴喻琛回來之後,周希顏立刻就回了房間。但裴喻琛那會兒已經睡下了,周希顏也想睡,想起來紅酒和手包都在mini bar,又下去了,結果紅酒已經被喝得差不多。
周希顏不知道沈瀝是怎麽知道的,咬牙強硬地道:“又不是我讓功浩強.奸女生的,關我什麽事!”
沈瀝微微昂着頭,聲音依舊是低沉的:“ka.va是禁藥。你要記住,功浩這次被判刑了,有一半是因為你。”
周希顏又怕又怒,瞪着眼看沈瀝,半晌道:“你跟我爸說了嗎?”
沈瀝閑閑一笑:“你說呢?”
“你!”
沈瀝覺得差不多了,不再看周希顏,轉身就走。周希顏想要問個明白,追了兩步忽然放棄了,狠狠地跺腳。她沒害怕過什麽人,但這一瞬間看着沈瀝遠去的背影,她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跟這個人碰見了。
第二天,沈瀝、裴喻琛以及随行的律師也一同返回國內。
下飛機之後,直抵靜泉寺北沈善堂的住宅。
沈淑梅還沒來,沈善堂正在院子裏釣魚。鐘叔一路拉着裴喻琛,一會兒捏臉一會兒掐腰,滿臉都是心疼:“怎麽瘦這麽多了。”
見到沈善堂,自然是交代在西雅圖的經過。沈瀝說的時候,沈善堂一直沒什麽表示,聽到愛馬仕手包是假貨這裏時,他略顯詫異地問:“你怎麽知道的?”
沈瀝面色不改:“沒有突破口,試了一下。”
沈善堂聽到毒.品,就想到了沈裕意。他覺得胸口有些不舒服,扔了魚竿往屋裏走,腳步微微顫顫的。
沈瀝借口太累,提前離開了靜泉寺北。他現在右臂可以自由活動,獨自開車沒什麽問題。這次卻沒直接回長住的酒店,而是繞去了同協醫院。
醫院門口永遠堵着很多車輛,沈瀝繞不進去。他看了一眼時間,差不多到喬幸下班了。
他将車遠遠停着,有些餓,翻了半天只翻到一瓶飲料。打開來喝了兩口,他看到旁邊緩緩停下來一輛車,長袖牛仔褲的喬幸從車上走了下來。
沈瀝拿着飲料的手頓住,看到從駕駛門下來的也是一位女生時,莫名松了一口氣。
尹小飒挂在車門上,跟喬幸擺了擺手又鑽回了車裏,倒車離開了。
沈瀝看到喬幸踮着腳,靈巧地從車輛間隙穿過,那股輕松的感覺也感染了他。他依舊捏着飲料瓶,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眉眼裏是真正的溫柔。
☆、014沈瀝,喬幸
014沈瀝,喬幸
功浩被捕的事,是尹小飒告訴喬幸的。
雖然各種熱門社交軟件都注冊過,但喬幸很少玩。尹小飒倒是玩得很勤快,每天不刷半個多小時的微博就覺得跟世界脫節了。
功浩的事傳到國內,很多人都在罵無恥富二代。功、周、沈三家都在做緊急公關,逢帖必删,但還是被斷斷續續熱議了兩天。其中一點內容,被勤快刷微博的尹小飒看到了。
尹小飒誰都不認識,只知道裴喻琛,于是立刻把這個消息發給了喬幸。喬幸把整個事件看完,最後關注點落到了功浩身上。
這事還沒有開庭,一切只是新聞報導,喬幸用自己僅有的那點法律知識總結了一下,功浩應該會被判十年以上。
功洋剛死沒多久,功浩又出這麽大的事,對于功家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社會名譽受損,公司運營更是遭殃。沈家雖然沒有跟功家有太多業務往來,裴喻琛的公司卻是跟功洋有着莫大的關系,這次也是個坎。
喬幸忽然想到了沈瀝。
張儀軍的妻子做完手術的第三天,沈瀝才又來看過一次。別的時間他都沒來過醫院,更沒有跟喬幸聯系。咖啡的事,他不過來言明邀功,喬幸也沒辦法回請,只能一直擱在心裏。
擱在心裏的,還是沈瀝那天在樓道裏說的話。
喬幸惡心功浩,但沈瀝是恨。十年的人生,就那麽輕易地被毀了,換誰誰不恨呢。她想沈瀝應該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但此刻卻有一種沖動,想聽沈瀝說點什麽。
喬幸覺得自己有點八卦。
她坐在辦公室裏寫手術記錄,手機拿起來又放下。還沒寫幾個字,手機像有感應似的突然響了起來。
是沈瀝。
辦公室裏沒有別人,喬幸還是擡頭看了一眼,才接起。另一只手裏攥着筆,筆帽輕輕地擠壓着掌心,擠出小小一團紅。沈瀝在那頭念了一聲:“喬幸?”
“嗯。”
兩個人都沒有作聲,聽到手機裏的呼吸,喬幸忽然有點心跳紊亂,筆帽擠壓掌心的力量變大了一點,忍不住說道:“有什麽事嗎?”
沈瀝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邀請你。”
他的聲音有點輕,帶了電似的。喬幸說:“我……可能要加班呢。”
沈瀝道:“你這麽說,就是有空了。”
帶着一點低低的笑意。
這人真是寸步不讓,喬幸手裏的筆啪嗒滑到了桌上,筆帽戳着桌面。她也有話想說,思考了片刻之後答應了:“約哪裏?”
沈瀝說了一個離醫院比較近的廣場。
然而喬幸下班的時候,卻看到沈瀝就站在醫院大門外的人行道旁邊。她不常遲到,今天下班晚了半個小時,正想着要不要先跟沈瀝打電話道歉。看到沈瀝就站在面前,她竟然不知道怎麽描述這一刻的心情。
沈瀝直接大步走過來,将手裏的焦糖瑪奇朵遞給喬幸。他也不等喬幸解釋下班晚的事,說道:“站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做得自然極了,倒讓喬幸産生錯覺,兩個人的關系很親密。低頭看手裏的焦糖瑪奇朵,和上次的外賣是同一家。
車開到廣場,只用幾分鐘。正是食客最多的時候,喬幸以為要排隊,但沈瀝領着她直接就進去了。喬幸問:“你提前訂了?”
“嗯。”
“那你怎麽就知道我們會在這個點過來呢。”
沈瀝把菜單遞給她,面色坦然:“我們運氣好。”
這是一家中檔餐廳,口碑很好,平時的食客極多。沈瀝是第一次來,了解預訂如果遲到半個小時就會取消,于是幹脆預訂了三次。他當然不打算把這種小事告訴喬幸,此刻見喬幸拿着菜單先一頁一頁掃價格,嘴角又是微不可察一個笑。
中檔餐廳在喬幸的負擔範圍之內,不說喬幸以後會不會回請,但至少這一頓要吃得舒坦吧。
喬幸點了一道硬菜一份甜點,然後又把菜單還給了沈瀝。沈瀝問她的忌口,又點了幾道菜。
餐廳裏燈光比較暗,每桌上方一盞小小的光。在這樣的氛圍裏,沈瀝的眉眼顯得格外的濃黑,高挺的鼻梁兩側落着暗影,他正在往杯子裏倒玄米茶。喬幸移開目光,繼續啜着焦糖瑪奇朵,說道:“你是要告訴我,功浩在美國被抓的事嗎?”
“我只是想約你。”
沈瀝将一杯玄米茶遞過去,目光定定的。見喬幸面色微異,又說道:“你想問功浩的事,我也可以回答。”
喬幸道:“我對功浩是死是活沒想法。”
沈瀝道:“那,裴喻琛呢?”
他不放過喬幸臉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