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雨以前就知道張汐顏有些與周圍的人不一樣,那時候她覺得張汐顏就是高冷裝十三,現在則懷疑張汐顏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少根弦或者是有什麽情感障礙。
正常人落到這處境,哪怕心理再強大,多少都會慌亂恐懼,要麽嘗試溝通談判求饒什麽的,要麽想辦法求救逃脫,而張汐顏從昨天被擒到現在只說了一句話,“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扶貧政策,是我。”述說事實,平靜得仿佛被抓的是什麽不相幹的人。
柳雨尋思:張汐顏指望張長壽來救她?
她知道張長壽那女兒奴有跟來,只是沒露面。張汐顏也知道,為了怕她爸跟丢或者是擔心她搞鬼,還沿途留下标記。可如果張汐顏寄希望于張長壽來救她,那真是太天真。
一入叢林,行蹤難覓。
在這地方想放狗追蹤,先過了滿山遍野的蛇蟲鼠蟻關再說吧!大規模搜山?再往前走不遠就到兩國交界了,一路翻山越嶺過去能到鄰居家,想搜山,得先顧及到鄰裏關系。
張長壽跟在後面又怎麽樣,他有追蹤手段,她也有阻礙手段。在這裏,她說了算。
走了一段,翻過一座山頭,柳雨讓大祭司和大長老停下,讓大祭司先替張汐顏處理傷口。
她是想用張汐顏讓張長壽別找她的麻煩,不是要跟張家人結下死仇。一個張長壽就夠讓她頭疼的了,再來些什麽張汐顏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她得瘋。不過張長壽不讓她好過,她就不讓張汐顏好過。她能讓大祭司給張汐顏縫傷口就很不錯了,至于麻醉藥什麽的,呵呵,嘴裏塞雙臭襪子自己咬住忍着疼吧!
柳雨把自己穿着爬了三天山路的臭襪子脫下來塞進了張汐顏的嘴裏,然後自己換上了雙幹淨的新襪子。
她不知道張汐顏是被熏的還是被疼的,反正是暈過去了。沒關系,旁邊就是山泉,潑醒,潑不醒就往張汐顏的鼻子前抹點花花草草熏醒。長在腐植堆中能把人熏吐的名為“腐屍花”的花汁,跟六七月天在戶外爛了一個月的屍體一個味道。
張汐顏的嘴被堵住吐不出來,慘白布滿冷汗的臉一會兒青一會兒綠,死去活來的。
當醫生也是大祭司的主要職責之一,部落裏誰有個頭疼腦熱中毒受傷都要找他醫治,縫傷口接骨這種活計,他幹得極為熟練,傷口縫合得整整齊齊的,不比醫院裏的專科大夫差。
救援隊進山,有考慮到誰有個骨折受傷的情況,帶有固定的支架,柳雨讓大祭司給張汐顏用上,別讓張汐顏落下殘疾,就連傷口她也讓大祭司盡量處理好,別讓張汐顏落下太難看的傷疤,還叮囑大祭司照看好張汐顏,以及張汐顏的那張臉。深山老林子裏沒有路,在叢林裏鑽來穿去的,稍不注意就會被劃傷,弄傷臉的仇比弄斷腿的仇要大得多。
大祭司替張汐顏處理好傷口,包紮嚴實後,柳雨才把張汐顏嘴裏的臭襪子取下來就聞到一股子難聞的味道,之後張汐顏便側身吐了,吐過之後,虛脫地靠在樹上,半閉着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柳雨替張汐顏擦了臉上的嘔吐物,又拍拍張汐顏的臉,喊道:“醒醒。”見到張汐顏睜眼,還很小心地防備張汐顏突然撲過來咬她,結果發現這貨只淡淡地瞥她一記便又閉上眼。她說:“別指望張長壽來救你,這山裏有蜃氣能夠産生海市蜃樓效果誤導他。他看到的,跟實際的,不在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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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汐顏沒理柳雨。她沿途做的那些标記都是留給柳雨看的。她浸泡了三年藥浴,連骨頭裏都能滲出藥味,哪怕她爛成白骨埋在地下,她爸都能憑着味道找到她。不過,味道是能被遮掩的,如果柳雨知道,以花祭神的手段,想要混淆她爸也是很容易,所以她需要先混淆柳雨。她現在只需确定兩點就夠了,第一,柳雨不會要她的命,第二,她爸會找她。
她的手腳都傷了,即使柳雨放了她,她也沒辦法拄着拐杖單手翻山越嶺,讓她自己離開,八成會摔死在山裏。
張汐顏失血過多,頭暈眼花,渾身無力,連動彈都懶得動彈,靠在樹上沒兩分鐘便昏睡過去。
柳雨讓大祭司背着張汐顏繼續趕路。
這裏離花祭部落還有很遠一段距離,那些帶進山的物資一時半會兒搬不過去,只能找地方先藏起來,過後再來取。
張汐顏昏昏沉沉的,大部分時候都在昏睡,偶爾醒來不時被喂水就是換藥時被疼醒。
她并不耐疼,即使泡了三年藥浴,也沒能讓自己的疼痛感減輕,只是疼了三年,忍習慣了,也就還受得住。
她再次醒來時發現他們正在涉水前行,耳旁是潺潺水流的聲音和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周圍很黑,只有火把和戶外燈照出的一點光亮,但憑着這點光亮,足夠讓張汐顏認出他們是走在褪去水位的地下暗河。
程教授給了她一份進山的地圖,地圖上根本沒有标記有地下暗河。
柳雨,改了路線。
作為花祭神“附體”的柳雨,她不走程教授他們的路線很正常,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路,也正常,可一旦改走水路,那是什麽味道都留不下。
柳雨見張汐顏醒了,問:“驚喜麽?”張長壽想找她,無非三方面,一,沿着沿途留下的蹤跡找,二,氣味追蹤。張汐顏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特殊的藥材味,那味道連張汐顏身上抹的屎臭味都擋不住,她走過的地方氣味一天一夜都不會散。第三就是到花祭部落堵她們。
張汐顏很是淡定,“終歸你是要找我爸談判的,并且你舍不得家産。”她說完,也不去管柳雨是什麽反應,接下來會對她做些什麽,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她受了傷,到現在只吃了半塊壓縮餅幹和喝了一點水,貧血加低血糖,身體真的扛不住。
程教授被人叫醒,睜眼見到張長壽,很是詫異。“你怎麽在這裏?”他見到張長壽的臉色不太好,再發現自己不在帳篷裏而是睡在地上,頓時意識到出事了,坐起身就見營地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帳篷、背包、背簍和鍋碗瓢盆全都沒有了,就連他學生的裹屍袋都不見了,布滿屍斑的屍體很随意地扔在了旁邊,只在臉上被蓋了片樹葉。張汐顏不見了,地上滴有血漬,有一棵樹下更是積了一灘已經凝固的血。
他趕緊起身,把大家叫醒。
醒過來的衆人見到營地的情況,得知柳雨、張汐顏和那兩個老山民不見了,都滿臉愕然。
跟着柳雨進來的保镖和司機更是錯愕不已,他們的老板扔下他們跑了?柳小姐不見了,他們回去怎麽跟柳董交待?幾人趕緊求救的看向張長壽,自我安慰:好在這次跟柳小姐一起不見的還有張汐顏,有張大師出馬,不怕!
張長壽在帶血的樹旁撿到一個沾血的記本事。筆記本上寫有兩張欠條,欠債人是科研院的馬仲彥教授後面,後面還有一頁紙寫着“去過花祭部落的人都會死,不要去,找張長壽,救我們”,是柳雨的筆跡,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像是手在抖,又像是誰在與她搶筆。
乍然看起來像是柳雨的人格和花祭神的人格打起來了,然後柳雨留下了這麽封求救信。
張長壽很清楚柳雨的人格是兩個“人格”融合在了一個人身上,打起來是不可能的。
馬教授向程教授了解過情況,得知張長壽的身份後,來到張長壽跟前,“張大師,久仰。”
張長壽淡淡地瞟了眼馬教授,那冷淡的模樣和張汐顏活脫脫的親生父女。他沒理會馬教授,扭頭對程教授說,“老程,你沒告訴我會有科研隊一起行動。”要是早知道有科研隊一起,他不會跟那麽遠,更不會讓張汐顏跟着柳雨進山。他們只是丢了物資,人沒事,真是柳雨手下留情了。
程教授說:“這次的救援經費一半是學校撥款,一半是科研隊贊助。我們進山前和柳雨達成了協議,對她也有堤防,沒想到……還是出了事。長壽,這樣,讓他們先撤回去,我和你去追。”現在物資是個大問題,他們出去都困難,更別提繼續尋找了。柳雨他們搬走物資,很可能就是為了防止他們追去。救援隊沒辦法繼續追,但他和張長壽兩個人可以。
張長壽看着遠處的莽莽重山,神情凝重,沉默片刻,扭頭對程教授說:“把你的學生帶回去,別再進來了。”
程教授堅持,“我和你一起去把大侄女找回來。”
張長壽說了句,“你們回去。”他把張汐顏的記本事裏柳雨留言的那張紙撕下來給了程教授,将本子裝進背包裏,把短刀握在手裏,如離弦的箭倏地奔出去,沿着陡峭的斜坡飛快地往下滑行,只在剎不住的時候,才借助手裏的短刀和旁邊的石頭植物穩住身形。他的速度很快,跑得呼呼生風,敏捷得如同叢林獵豹,轉瞬間便消失在密林中。
馬教授望着張長壽離開的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頭對程教授說:“我們先出去,補充了物資再進來。”
程教授把張長壽撕給他的那張紙給了馬教授,說:“這是警告。”
馬教授說:“這是求救嘛!柳雨還想要扶貧政策的,是不是她的另一個人格……精神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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