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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嘴吃飯,過了好一會才搖頭表示,哪都不想去。

反正也出不去。

崔立珩都打不過門外的保镖,慫貨梁秋就更不可能了,人家一出手,他指定立馬上天,還不帶喘的。

看了兩部電影,梁秋下午才走。薛寧趁着阿姨去做飯,無聊的把樓上樓下的房間都看了一遍,意外發現地下室居然有個暗房。

想起帶回來的膠卷,薛寧看看自己的手,轉身上樓,回房打開筆記本電腦,上網搜索如何曬交卷。她沒打開過那卷膠卷,蘇先生也不會。

他和崔立珩是這個世界上,唯二讓她相信,還有良心和道義存在的人。若爸爸案子,真是齊家人所為,這件事,她決計不會讓他們再插手了。

她看得入迷,渾然不知顧旭白何時進來,直到身側的床墊往下陷去。驚悚轉頭,對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心裏忽然有點方。“顧工?”

“唔”顧旭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抱她下樓。

阿姨做好了晚飯,已經回房去休息了。顧旭白把她放下,洗手拿碗盛了湯喂她。“為什麽要去見心理醫生?”

“有病。”薛寧微笑,目光澄澈的跟他對視。“心病。”

“需要我給你治嗎。”顧旭白似乎并不打算追問。

“要。”薛寧唇邊的笑意擴大,臉頰上露出兩只淺淺的梨渦,漆黑的雙眼彎成了月牙。“你以後會瞎掉麽?”

顧旭白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搖頭。

他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薛寧斂去笑意,眨了眨眼,看着已經變空的碗。

顧旭白會過意,抽了張紙巾仔細的幫她把嘴角的湯汁擦去,拿起飯碗,自己吃一口,喂她吃一口,不帶半分嫌棄的神色。

沉默吃完,顧旭白把她抱回樓上,像昨晚那樣,小心的把她的衣服脫下,抱去浴室。“以後多吃點。”

薛寧蹙眉,不是說手感好麽,幹嘛還嫌小。

洗完,腦子裏暈乎乎的任由他将自己放到床上,漆黑明亮的雙眼,從容的對上他淬了火的目光。“摸的那麽起勁,你真的不想要麽。”

“想。”顧旭白低頭,深深封住她的唇。

薛寧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一般,悶悶出聲。“你輕點。”

“別說話。”顧旭白應了一聲,把她抱起來,托着她的後腦勺,再次把她嘴封住。

開始的并不是太順利,不知道是他技術不行,還是別的原因,薛寧疼的皺起眉。她從來沒想過會這麽的疼,身體不住的發顫,手還不能動,到後來徹底變成了充氣娃娃,差點被他撞死過去。

完事,一雙眉深深的擰着,躺着一動不動,感覺比死了還難受。

顧旭白眸光深深,還有些微微的喘,額上汗水淋漓。他看着她,眼底浮起自己都不自知的動容。躺了一會,翻身從床頭櫃上抽了張紙巾給她擦汗,跟着爬起來抱她去洗澡。

薛寧疼的直抽抽,閉上眼忍了好長時間,才慢慢睜開。

真尼瑪疼……

洗完重新躺下,薛寧剛閉上眼,顧旭白的手就橫了了過來,忍不住皺着眉。“疼。”

“唔”顧旭白唇邊溢出一絲聲音,調整了身體的位置,深深的吻她。

薛寧閉着眼忍着,等他吻夠了睡着過去,這才在黑暗裏慢慢睜開眼。折磨過她很長時間的失眠,再次卷土重來,就算什麽都不想,也沒有任何的睡意。

神秘人給自己拍賣會的線索,之後找到了沉香木雕鎮紙和那件永樂九年的黃绫。眼下的線索是海城齊家,倘若當年的案子真的跟齊家有關,以自己跟蘇先生還有崔立珩的能力,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而一旦把這事翻出來,他們肯定會被連累,她不能讓他們再為自己冒險。

蘇先生為了自己,丢了在帝都經營多年的一家店子。崔立珩這些年雖然不知道自己在查爸爸的案子,但是他一直沒結婚,甚至有女朋友都不帶去碧水灣,說白了還是為了她。

他們覺得欠了自己。

可對她來說,真的沒有做過什麽。每年去獵場打獵的人無數,她時不時都能撿回幾個迷路凍暈過去的,舉手之勞罷了。就算不是她,也會有人把他們救回來。

打定主意,她便不想這事了,數了一晚上的羊一直到天亮。

顧旭白睡的很實,而且不怎麽動,不知道是怕壓到她的手,還是習慣如此。薛寧沒心思想這些事,甚至都沒想過給自己的時間結束,是否還會繼續活下去。

快7點的時候,顧旭白睡醒過來,睜眼看了看她,手馬上變得不老實。

薛寧轉頭,眉心擰的緊緊的看着他。“你不是的吧!”

“我輕點。”顧旭白傾身過去親了親她的額頭,動手把她抱過來,動作很輕的又做了一次。

下樓已經是九點多,阿姨去買菜了,別墅裏到處都空蕩蕩的。薛寧腿有些酸,幹脆躺到客廳的沙發上,讓他喂自己吃早餐。

吃的差不多的時候,梁秋那個狗腿無間道突然出現,身邊還跟着蔣卿雲,大剌剌的往裏走。“二哥,嫂子說……”

看到顧旭白居然在喂薛寧,梁秋剩在嘴裏的話,頓時被糊住,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薛寧身上穿着睡衣,躺的還那麽銷魂,他沒瞎。

“旭白,你……”蔣卿雲臉上浮起愠怒,恨恨的瞪着薛寧。

薛寧的視線從顧旭白的肩頭望過去,正好跟蔣卿雲的目光對上,眉頭下意識的皺了皺。平靜對視一秒,她移開目光,看着顧旭白。“難受。”

顧旭白頭都沒回,把碗放了,抱起她,大步上樓。

“睡我房間,悶了讓梁秋給你放電影,手沒好之前,不準跑。”把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顧旭白低頭下去,在她唇上親了下,直起身,優雅開門出去。

薛寧盯着房門看了一會,閉上眼,等着他的腳步聲走遠聽不到了,這才坐起來,用腳把門打開,光着腳無聲無息的走到樓梯口的陰影裏站着。

蔣卿雲好像非常的生氣,語氣幽怨又心碎。

顧旭白從始至終都沒怎麽說話,梁秋估計是避開了,聽不到他的聲音。

客廳有片刻寂靜,跟着聽到蔣卿雲鼻音重重的質問:“旭白,你說實話,你根本就不想娶我,對不對!”

“下周一,爺爺80大壽,你跟我回去。”顧旭白開口,嗓音說不出的冷冽。

薛寧離的那麽遠,都下意識的抖了下,感覺有冰水潑到身上,一路涼到心底。然而耳邊卻聽到蔣卿雲喜極而泣的聲音:“好,我需要準備什麽?”

顧旭白丢下“不用”兩個字,起身走到樓梯口,意味不明的往樓上看了一眼,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大衣。“以後沒事,你不要來這裏,走吧。”

“好。”蔣卿雲站起來,低頭整理外套的時候,無意識的攥了攥拳。“我還住在酒店,晚上我等你。”

☆、Chapter 30

薛寧聽到這便掉頭回了房,臉上挂着濃濃的嫌棄。

顧旭白聽着樓上細細的腳步聲走遠,唇角幾不可見的彎了彎,擡腳往玄關走。

不知道藏哪去的梁秋,這時候忽然冒出來,嬉皮笑臉的走到蔣卿雲身邊,壓低嗓音悶笑。“我說中了吧,嫂子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顧旭白絕對睡了薛寧,啧啧,臉上寫的不太明顯好麽。

那個奇葩,手都不能動了,也不知道用的什麽體位,讓他滿足成那樣兒。

蔣卿雲扯了扯唇角,走到屏風前停住,無意識的回頭往樓梯口望去,垂下的手緩緩的,緩緩的攥成拳頭。

顧旭白不像是在做戲,他從來沒有碰過自己!

他們走後,整棟別墅都安靜下來,薛寧在房裏開了免提跟蘇先生打電話,騙他說顧旭白答應幫忙,讓他跟崔立珩別再插手。

蘇先生盤問許久,最後還是被薛寧給說服了,只是這一次,大概是他們沉默次數最多的一次對話。

薛寧在賭,用自己的命跟老天賭,賭爸爸說的最多的那一句話:正義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孑然一身,了無牽挂,就算輸了,也不過一死。而蘇先生不同,崔立珩也不同,他們給了她六年多無憂無慮的時光,早早抵了他們認定的恩情。

已經足夠了,剩下的路,她自己走。

薛寧在窗邊站了很久,一直到陽光曬進窗戶,眯了她的眼,這才轉身,用腳把筆記本電腦打開,強迫自己打開存在u盤的裏文件。

老家那個地方太小,7年前,整個派出所也就一臺電腦,一臺用膠卷的佳能膠片相機。可爸爸重度燒傷的照片,還是被人拍了下來。

圖片放大的一瞬間,撕心裂肺的痛,瞬間蔓過全身,薛寧疼的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屏幕,嘴唇被咬到滲出血絲。

很長一段時間,她在筆記本電腦前站成一根木樁,鋪滿照片的屏幕漸漸暗下去。電腦進入待機狀态的一瞬間,薛寧眼前一黑,直挺挺倒進身後的床裏。

醒來,房裏靜悄悄的,耳邊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還是做不到……薛寧筋疲力盡的從床上滑下去,失神的坐到冰涼的木地板上。

她想去見滕逸。

只有在他那裏,她才能感覺到安全,才能克制住刻入骨髓的恐懼和仇恨。

艱難站起,大概是想的太過專注,薛寧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起身的時候眼前再次發黑,倒下去的瞬間,她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等待腦袋磕到床墊的痛楚傳來。

然而身體下墜到一半就被人扶住了,鼻尖聞到顧旭白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氣息。

眨了眨眼,薛寧迅速從絕望的情緒中掙脫出來,努力擠出明媚的笑。“顧工。”

“叫二哥。”顧旭白把她抱起來,腳步沉沉的往樓下走。

他忙完公司的事回來,聽阿姨說她整天都沒下樓,以為她身體不舒服還在房裏睡覺,心裏還挺內疚。

結果上樓,就看到她像一抹孤魂,縮在床邊的地上,露出一個黑黑的腦袋。

阿姨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薛寧看了下時間,發現已經是下午6點多,外邊天都黑了,習慣性的抿了抿唇。

顧旭白去洗手,動作随意地挽起襯衫的袖子,露出那雙淺麥色的大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薛寧靠着椅背,漫不經心的看着他,目光純粹的不染絲毫雜質。“二哥,你的手很好看。”

“唔”顧旭白關了水龍頭,伸手拿毛巾擦幹手,餘光掃她一眼,邁開長腿慢悠悠的坐到餐桌前。

吃飯的時候顧旭白不說話,薛寧也不說,漆黑的眼底波瀾不興。

該死的規矩!

回到樓上,顧旭白去書房忙工作的事,把薛寧也帶進去。

他坐到書桌後,打開筆記本電腦,神色專注的敲着鍵盤。薛寧坐在貴妃榻上,矮幾上擺着她的筆記本電腦,她光着腳,用腳打字上網。

氣氛靜谧,互不幹擾。

“我明天去見滕逸。”薛寧主動開口,沒有詢問的意思,語氣平鋪直敘。

“過來。”顧旭白挪開筆記本電腦,幽沉深邃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落到她身上。

薛寧從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收回自己的腳,穿上拖鞋,一頭霧水的朝他走過。“怎麽了。”

顧旭白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也不說話,低頭吻着她的頸子,好一會才啞着嗓子開口。“滕逸是誰,你跟他什麽關系?”

“心理醫生,沒有關系。”薛寧說完,反應慢半拍的發現他的手伸進自己的睡衣裏,低頭看他。“二哥?”

手不能動還是真是憋屈……

“唔”顧旭白應聲,單手箍緊她的腰把她托起來,另一只手勾着她的睡褲,力道正好的脫了。

“你不工作了?”薛寧被他放到書桌上,木質桌面的涼意一層層滲進皮膚,腿上瞬間起了大片的雞皮疙瘩。

顧旭白站起來,眸光沉沉的看她的眼睛,扶着她慢慢倒下去。“在工作。”

是在做她吧……薛寧閉上眼不去看他,耳邊聽到他打開抽屜的聲音,還聽到有什麽東西撕開包裝的聲音,跟着嘴巴便他封住了。

中途,筆記本電腦掉了下去,過一會,擺在桌上的筆筒也掉了下去,跟着是電話和擺在桌上的木雕,發出很大很大的聲音。

薛寧睜開眼,看着他胸口的襯衫被汗水打濕,看着他的脖子鼓起吓人的筋脈,眉頭一點點皺起。

她會不會被做死?

完事的時候,顧旭白伏在她身上,手臂緊緊的箍着她的腰,微微的喘。“以後,不許在別的男人身邊睡。”

薛寧翻白眼,又不是誰都跟他似的。

回卧室洗了澡,顧旭白躺下沒多會就睡着了,薛寧了無睡意,一想到自己的手還要好久才恢複,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他的精力也太旺盛了好麽。

半睡半醒的躺了許久,睜開眼,顧旭白已經走了,房裏空餘他留下的淡淡味道。

薛寧起床洗漱,讓阿姨給自己換了常服,順便把電腦拿去樓下,一邊吃早餐,一邊用筆記本上網,翻牆搜索紐約佳士得五年前的私人珍藏專場消息。

從蘇先生說那批東西有可能去海外轉圈,她就很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學了好幾門外語,做到會看會聽,口語交流無障礙。蘇先生不太會用電腦,更不會黑客技術,如果他會,薛寧估計也會把這項技能刷滿。

梁秋是10點鐘過來的,看到她就一臉暧昧的笑。“你行啊你。”

薛寧知道他什麽意思,顧旭白昨晚在她的脖子上弄出好多的印子,她早上洗漱的時候才發現。

雖然特意交代阿姨給自己戴了圍巾,還是沒能遮住。

咬了咬牙,擡腳踢他。“你大爺的,別逼我揍你。”

“姑奶奶,你怎麽老欺負我啊。”梁秋嬉皮笑臉的躲開,三兩步跳下臺階,打開車門請她上去。

薛寧抿了抿唇,懶得跟他胡鬧。

元旦假期剛過,滕逸的病人不是很多。薛寧跟他的助理說了下,安靜的等在等候區,随口問梁秋,君安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是誰在做主。

黃绫出現在顧旭白的書房,絕對不是什麽巧合。

“姑父。”梁秋回了一句便繼續盯着手機屏幕,繼續玩他的游戲。

薛寧低頭,目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透出隐隐的冷色。

齊博遠主管君安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那個神秘人給自己的線索,也是齊家。剩下的六件東西,不意外的話,應該就在公司的倉庫裏。

等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滕逸從治療室裏出來,看到她臉上随即露出微笑。“薛寧。”

“滕醫生。”薛寧起身,擡腳踢了下梁秋。“你要是無聊就去玩,三個小時後來接我。”

梁秋擡起頭,懶洋洋的看一眼滕逸,複又低頭玩游戲。“沒事,我把這關過了再說。”

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顧旭白了,那股子從骨頭裏散發出來的高冷範,怎麽遇到薛寧就崩到跟自己成了同類呢?

一面把蔣卿雲哄的服服帖帖,另一邊抱着薛寧睡的不亦樂乎,還怕人飛了,精分也不是這麽精分的。

他回來這大半年,齊天宇明裏暗裏往他床上送的女人可不少,沒見他動過誰,怎麽就獨獨看上了薛寧這個奇葩?

薛寧撇撇嘴,跟滕逸一起去了治療室。

房門關上,滕逸去倒了一杯水,微笑着坐到她身邊,自然而然的喂她喝了一口。“我能為你做點什麽。”

她被那個男人帶走之後,他腦子裏一整天都是她暈過去之前,跟自己說的話。“滕醫生,您見過被火燒的不成人形的人嗎?”

“我見過,被燒的人是我爸爸,他是個警察。”

她說這兩句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平靜的就像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一如六年多前,蘇先生第一次帶她過來時的樣子。

那一年她還很小很瘦,眼睛裏沒有任何的神采,空洞的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滕醫生,您什麽都不要問,我來只是不想蘇先生擔心。”

最嚴重的一次,她來的時候手上還挂着營養液,整個人幹的像脫水蔬菜,仿佛閉上眼就會離開這個世界。蘇先生在生意場上那麽八面玲珑的一個人,竟然在他的辦公室裏哭到崩潰,求着他救人。

滕逸第一次嘗試給她催眠,遺憾的是,他失敗了。

那個仿佛随時會死去的小女孩,心底築着厚厚的牆,防備着整個世界。

他還記得,蘇先生進來時,從胸腔裏擠出來的那句話。“你死了,你爸爸帽子上的警徽就會一輩子蒙塵,你要死便死,我以後決不再管你。”

幾近脫水的薛寧,聽到這句話,雙眼猛的睜開,咬牙切齒的吐出兩個字:“我活!”

從那之後,她必須依靠安眠藥才能入睡。很長一段時間,大概一年左右,她漸漸恢複過來,跟正常小孩差不多,經常來找他,只是每次來,都只是在自己的治療室睡一覺。

而關于她自殺和發病的原因,滕逸始終不知道具體原因。

“聽說我說說話吧,滕醫生,您會替我保密對不對。”薛寧慢慢躺下去,閉上眼。“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的話。”

☆、Chapter 31

滕逸目光專注的望着她,臉上帶着能安撫人心的溫暖笑容,輕輕點頭。

為病人保密,本來就是他分內之事。作為她的主治醫生,滕逸試過很多辦法,都沒能讓她開口,沒想到她竟然會主動選擇傾訴。

把水杯放到茶幾上,滕逸放松神經,盡量不讓她感覺到自己在緊張。每個醫生都喜歡研究疑難雜症,他也不例外。而好奇了數年的真相即将揭開,難免激動。

治療室安靜下來,舒緩的催眠曲,低低環繞耳邊。

薛寧放空思緒,躺了許久才有勇氣撕開回憶,苦澀掀唇。“我有一個很正直,而且學富五車的爸爸,他是名小警察……”

“滕醫生,出事了!”助理驚慌失措的撞開門,語無倫次的說:“早上來的病人在海豐大橋上鬧着要自殺,她的家人希望您……”

助理說到一半,看到躺在躺椅裏的薛寧,本能的放低了嗓音。“滕醫生……”

薛寧睜開眼,慢慢的坐直起來,臉上浮起理解的微笑。“滕醫生,您去忙,我不着急,什麽時候您有時間我再過來。”

滕逸沖她點點頭,起身大步往外走。

薛寧坐了好一會才出去,看到梁秋還在玩游戲,擡腳踢了他一下,招呼他回錦湖。

“真回去?”梁秋坐在等候區,聽到了助理的電話,知道今天是看不成了。

海豐大橋距離這裏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呢,一來一回都過了中午下班的時間。

薛寧沒搭理他,徑自往大門走去。

回到錦湖,梁秋無聊的陪她看了一部電影,接了個電話,晚飯都沒吃就走了。顧旭白6點多的時候來電話,說他出差,估計要兩三天才回來,讓她別亂跑。

薛寧看着自己的手,一陣無語。她這個樣子,想跑,還真的有點難。

晚上薛寧又失眠,睜着眼躺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夢裏景象紛雜,一會夢見自己在火中尋找出路,一會又夢到自己在一個黑乎乎的地方,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感覺快要窒息的時候,冷不丁聽見梁秋在門外敲門,叫她起床吃午飯。

中午了?薛寧睜開眼,木然的望着牆上的挂鐘,好一會才回過神。

吃飯的時候,薛寧看着梁秋毫不文雅的吃法,忍不住揶揄。“你二哥在的時候,你可不這樣。”

“那是當然,你不知道,二哥從小就冷冰冰的,完全遺傳了姑父所有不好的基因,天生帶有生人勿近的氣場。”梁秋嘴裏全是飯,使勁咽下去,深惡痛絕的回憶往事。

薛寧聽的嘴角直抽抽,他嘴裏的顧旭白,跟她見識到的,感覺完全是兩個人。

吃完去客廳,薛寧脫了拖鞋,用腳把筆記本電腦夾起來放到活動茶幾上,狀似不經意的開口。“在網上搜索人肉別人的技術難學麽,能不能教教我?”

“不難學,我看你骨骼清奇,天資聰穎,三兩天就能學會。”梁秋湊過去,嘿嘿笑開。“叫一聲師父聽聽,我馬上教你,不收學費。”

薛寧回頭,眯起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突然伸出腳,快如閃電的将他踢倒,冰涼的腳底踩在他的脖子上,唇邊浮起冷笑。“你确定要我叫你師父?”

“你大爺的……我開個玩笑你至于嗎。”梁秋臉都吓白了,雙手舉高,一動不動的看着她。“我教。”

“真乖。”薛寧收回腳,慢條斯理的坐好。

梁秋坐起來,難受的咳了好久才停下來,拿起自己的平板,挪到她身邊,一邊講解一邊給她開書單。

薛寧聽的認真,碰到不懂的地方,很謙虛的問并不時誇他。梁秋真的是個很好的老師,除了有些壞毛病,總的來說比跟顧旭白相處的時候,舒服多了。

中午的時候唐恬來電話,哀傷的告訴她表白又失敗了。

“多失敗幾次就不會難過了。”薛寧瞥一眼梁秋,繼續淡定的安慰。“男人這種生物天性涼薄,不喜歡你,就算你把心挖開給他看,對他來說也沒什麽卵用。”

唐恬在那頭心如刀割,薛寧聽了一會,索性一句話結束她的傷春悲秋。“他有女朋友了。”

果然,期期艾艾的訴苦轉瞬變成了謾罵。薛寧把手機踢遠,也不管她,示意梁秋繼續。

“薛寧,我二哥是不是跟你說過,不準說粗話?”梁秋摸着下巴,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怎麽覺得你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

“不用覺得,我就是欺軟怕硬,有意見?”薛寧側眸,淡淡的掃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我,你在他面前不也裝麽。”

“你消失之前一定要告訴我,我去送你。”梁秋擡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有種相逢恨晚的心酸感。

薛寧直覺他的話裏有話,不由的挑眉。“我為什麽會消失?”

“沒什麽……”梁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繼續教她怎麽人肉。

顧旭白防的這麽嚴,不就是怕她消失麽。

——

有梁秋手把手的教,薛寧又在網上定了好幾本相關的書籍,晚上不眠不休的看,早忘了要去見滕逸的事。而顧旭白說出差兩三天,實際快一周了還不見人影。她也不在意,每天抓着梁秋教技術,然後自己看書。

五年前,紐約佳士得私人珍藏專場的藏家資料,對外公開的都比較籠統,非買家無法看到真實的身份信息。想要知道那位華裔女子的身份,她必須要通過別的手段,查到她的住址和聯系電話、郵箱等等。

雖然梁秋可以幫忙,但她不想太多的讓他知道自己的事。

他是顧旭白的表弟,表面上他總說自己是跑腿打雜的小奴才,但這幾天通過他在電話裏跟人交談的內容判斷,他在君安的職位,似乎不比齊天宇低。

君安集團旗下,有大型超市、制藥廠、藝術品拍賣、地産,還有互聯網+的家電賣場等等,龐大的讓人側目。

薛寧此前很少關心這些,畢竟跟她毫無關系。若不是陰差陽錯的因為修電腦遇到顧旭白,她給自己的十年,都不夠她追查爸爸被誣陷的真相。

轉了轉脖子,薛寧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忽然就想到了那天顧旭白跟蔣卿雲說:周一爺爺80大壽,你跟我回去。

已經過了十天,他這段時間估計是一直跟蔣卿雲住酒店去了吧。

薛寧忽然就有點想吐。

閉上眼躺下,被子也不蓋,感覺腦子特別的亂。後天可以去拆手上的石膏,但下午的時候,蘇先生給她來了個電話,讓她明天去珍寶齋,說是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

她已經不讓蘇先生和崔立珩插手這件事,沒想到他們還是不肯放棄……

靜谧中,感覺房門被人推開,薛寧下意識的睜開眼。

顧旭白披着一身涼氣,赫然出現眼前,目光暗暗沉沉,犀利的像似要把她釘在床上。

“二哥?”薛寧緩緩坐起來,臉上浮起略帶疲憊的笑。“你回來了。”

“唔”顧旭白走過去,彎腰将她抱起來,帶着胡茬的下巴,在她頭頂來回的蹭。“睡那邊。”

薛寧知道他想做什麽,枕着他的胸口,什麽也不說。

雖然做過幾次,但開始的時候還是很疼,薛寧緊緊的抿着唇,皺眉看他。“疼……”

顧旭白深深的注視着她的臉,放輕動作把她抱緊,下巴蹭着她的頸子。“你在等我?”

薛寧差點就搖頭了,忍了一會,悶悶的哼了一聲。

顧旭白頓了下,唇角揚起,托起她的腰,賣力耕耘。

薛寧感覺自己像個真人手辦,被他撞的七暈八素,完事的時候腿酸的難受。唯一的好處,就是她終于沒有繼續失眠,洗完澡被他抱回卧室,身體挨着床就睡了過去,夢都沒做。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惺忪醒來,看到顧旭白居然還躺着,不禁有些訝異。“二哥?”

“再睡一會。”顧旭白閉着眼,手臂橫在她的腰上,顯然是不打算起來。

薛寧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我睡不着了。”

“唔”顧旭白慵懶的應了一聲,下一瞬就見他掀開被子下床,抱起她去了浴室。

下樓的時候薛寧不用走路,可腿是真酸。顧旭白沒事人一樣,把她抱到餐廳放下,洗手拿碗盛上阿姨熬好的墨魚粥,一口一口喂她。

吃完,薛寧見他始終不上樓換衣服,眉頭不由的皺起。他不用去公司麽?她跟蘇先生約好了中午過去,順便在那邊吃午飯,沒想過要帶他一塊。

“二哥,你……今天不用去公司麽?”薛寧有點心浮氣躁,語氣也不太好。“年底很忙的。”

“不忙,一會你跟我出去一趟。”顧旭白看一眼她腳底的筆記本電腦,眉頭皺了下,起身過去,把她抱回樓上。

換好衣服下樓,梁秋已經倒好了車子,笑眯眯的隔着車窗沖薛寧使眼色。

薛寧丢了個白眼給他,跟着顧旭白一道上車。

蘇先生等不到自己,肯定會打電話過來,她倒是不太擔心。就是不知道,顧旭白要帶自己去哪裏,為什麽會讓梁秋開車,而不是司機。

薛寧枕着顧旭白的胸口閉着眼想心事,過了一會,感覺不對勁随即坐起來,不敢置信的對上他的視線。

☆、Chapter 32

梁秋形容他的時候,怎麽說來着。從裏到外沒有一處不冷的地方,正經的他都一度以為,他是彎的,還暗搓搓的準備給他找幾個小鮮肉。

尼瑪……剛才那個把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裏,若無其事占便宜的混蛋,到底是誰!

薛寧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選擇一次。

“好看嗎?”顧旭白目光深深,淡定的跟她對視。

薛寧吐出一口氣,往邊上挪了挪位置,寒着臉保持安全距離。不就欺負她手不能動麽,她忍!

天氣放晴,遠處青山的蕭瑟荒涼不見了蹤影,反倒有幾分新春的蓬勃。車子一路往市郊的方向開去,薛寧越看越覺得路很熟,索性問梁秋,到底要去哪。

“南山。”梁秋吹起口哨,搖頭晃腦的打開音樂。

薛寧抿唇,才挪了下身子想要靠到椅背上,就被顧旭白給撈了過去。“還有半個小時。”

還有半個小時,您老人家能不能不摸……薛寧翻白眼,某人幹燥溫熱的手已經從後背滑到了胸口,臉上古井無波。

薛寧差點瘋掉,有種想撕開他的胸口,看看他的心到底是怎麽長的的沖動。

下車的時候,薛寧臉頰紅的要命,低頭站在顧旭白身邊,聽到他讓梁秋在山下等着,跟着便被他抱了起來。

“您老人家不累麽?”薛寧嘴角抽搐。“我的腿沒傷。”

“我知道。”顧旭白淡定的吐出三個字,旁若無人的把她抱進寺廟大門,徑自往裏走。

南山寺是南山景區的著名景點之一,據說這裏有位高僧,專門為人消災祈福。

薛寧聽蘇先生白活過,所謂祈福說白了就是騙錢,然後弄些儀式燒點香燭紙錢,圖個心安。至于消災,估計手裏真有些本事,會些風水堪輿,把脈看病什麽的。

可她沒病,也沒想過求佛。

求佛有用,她的家也不會在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上山的臺階很高,30°左右的斜坡,長度差不多有南京中山陵臺階的三分之一。顧旭白抱着她,好似毫不費力,一級一級往上走。

深冬的南山蕭瑟靜谧,偶有鳥兒撲棱着翅膀,從頭頂飛過,天空碧藍。薛寧窩在他懷裏,看着高高的臺階,心底一片荒蕪。“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累了,大概會找個有道觀的山頭,度過殘生。”

“為什麽?”顧旭白腳步微頓,低頭看向她的臉。

“當個得道的道姑熬雞湯,開解衆生。”薛寧臉上浮起嘲弄的笑,目光專注的看着他的下巴。“有毒的那一碗,我會給你留着。”

顧旭白皺眉,冷不丁把她放下,轉身,步伐飛快的走了。

薛寧聳肩,擡腳,一步一步的跟上去。

她是認真的。

若有幸能給爸爸翻案,她就算不死,也會永遠離開,一天都不想看到這個肮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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