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小秋越來越懂事了啊。”蔣卿雲打趣一句,徑自走到顧旭白跟前,目光深情缱绻的注視着他。“來了。”
“唔”顧旭白點頭,轉身往外走。
蔣卿雲狐疑的看一眼梁秋,擡腳跟上去。
顧旭白的步幅很大,而且看起來特別的着急,蔣卿雲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速度,不由的皺眉。“旭白,等等我。”
顧旭白頓住腳步,蔣卿雲小跑幾步停到他身邊,瑟縮着抱緊雙臂。“海城的冬天真冷。”
“一直這麽冷。”顧旭白漫不經心的低下頭,神色淡淡的打量她,抖開大衣穿上。“讓梁秋送你去酒店。”
蔣卿雲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在嘴邊,眼睜睜看着他将大衣穿好。“晚上一起吃飯,還是我去錦湖給你做?”
“不吃。”顧旭白轉頭,目光 陰沉的望着梁秋。“送她去酒店。”
語畢,視線落到沈颢臉上,交換了下眼神,闊步離開。
蔣卿雲再度有種被雷劈的感覺,眼中的溫度一寸寸凝結成冰,伸手拽住才跑過來的梁秋,妝容精致的面容覆上濃濃的陰霾。“你二哥怎麽回事,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
梁秋搖頭,臉不紅心不跳的嘆了口氣。“他才出過車禍,舊疾複發,大概心情不好吧。走吧,我先送你去酒店。”
蔣卿雲低頭,眸光沉沉的往停車場的方向望去。
舊疾複發……
——
顧旭白的牧馬人越野從停車場駛出來,碾過淅瀝的雨幕,勻速朝着市區的方向開去。
他坐在副駕座上,右手覆着雙眼,唇角抿的死緊。
沈颢也不說話,陪着他一塊沉默。薛寧那孩子确實虎,但是沒想到會虎成這樣,若不是她撞開顧旭白,那麽現在躺在醫院裏的人,就不是她了。
很長一段時間,誰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車子在沉默中進入市區,時間已經将近中午一點,沈颢把顧旭白送到軍總院,把他放下就走了。
顧旭白在住院部樓下,給邵修筠打了個電話,又站了大概十分鐘的樣子,擡腳進去。
薛寧還沒醒,雙手手肘複位後打了石膏,清麗的面容,看起來有些蒼白。
顧旭白伸腳勾了張椅子過來,在她床邊坐下,深深注視着她的臉,眼底泛着波瀾。
少頃,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顧旭白沒有回頭,擡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開口:“檢查結果都出來了吧?”
邵修筠應了一聲,關上門,坐到擺在牆根的沙發裏。“你的眼睛怎麽回事?”
“雨天的時候會不舒服,這段時間一直下雨,小天應該是查到了我的病歷。”顧旭白把手放下,自然而然的搭到薛寧打了石膏的手上。“她怎麽樣?”
“一切正常。”邵修筠看到他的動作,臉色變了變。“你跟她……”
“她住在錦湖,我的婚房。”顧旭白回頭,臉色陰沉的吓人。“我跟卿雲的事你別管。”
邵修筠沉默下去,視線落到躺在床上的薛寧身上,木然點頭。
他就想不明白了,薛寧這半路殺出來,還一刀一個準,怎麽就在那顆黑不溜秋的心上,戳中了最軟的那一部分呢。
——
薛寧是被刺痛痛醒的,睜開眼,梁秋那張欠揍的臉,随即映入眼簾。
定定看他幾秒,昏迷之前的影像浮現腦海,胸口再次傳來鈍痛。移開視線,極力壓下那股難受的感覺,逼迫自己忘掉,
已經過去了……許久,薛寧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再次望向梁秋,皺着眉頭掀了掀唇。“你怎麽會在這?”
“被召喚來的啊。”梁秋把手機揣回兜裏,臉上浮起幸災樂禍的笑。“成石膏俠了呢,造型還挺美。”
薛寧翻了翻白眼,試着挪動了一下雙腿,發現沒事,随即目測了下他身體跟床沿的距離,毫不客氣的從被子裏伸腿出去,一腳踹中他的大腿。
梁秋毫無防備,狼狽的摔了出去。
“你大爺的。”薛寧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面若寒霜。“沒有手,我一樣可以虐你。”
“姑奶奶,你是女人嗎。”梁秋郁悶的從地上爬起來,搬了椅子坐到床邊,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腿。“還能打人,看來邵郎中沒說謊。”
薛寧皺着眉,沒什麽興趣的反問:“誰是邵郎中?”
“邵修筠啊,他們祖上都是郎中,跑江湖的。”梁秋壓低嗓音,謹慎的瞄了瞄緊閉的房門。“別說我告訴你的。”
薛寧忍着疼,輕嗤一聲,不想跟他說話。
跑江湖背個上等紫檀木打造的行醫箱?也就他瞎,那分明是宮廷禦用的玩意兒,拿去拍賣,幾百萬是少不了。可惜邵修筠把那玩意兒看的比命還重,在碧水灣好幾天,都不給她摸一下。
梁秋揉了一會,感覺腿沒那麽疼了,馬上又嬉皮笑臉的跟她打聽唐恬。
“自己去追。”薛寧沒興趣拉郎配。這種事吃力不讨好,看對眼還好說,看不對眼,唐恬不得懷疑自己的審美啊。
不過,有人陪着閑扯,感覺倒是沒那麽疼了,就是很餓,還特別的想上廁所。
她早上沒怎麽吃東西呢,又吊了好幾瓶的藥水,膀胱脹的想爆炸。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住了,只好讓梁秋去找護工。
梁秋壓根就不知道她想幹嘛,聽說要找護工,屁颠屁颠的就拖着還有些疼的腿跑了。薛寧等了一會,護工沒來,倒是顧旭白先來了。
她已經徹底的憋不住,只好叫他。“我要去廁所。”
“好。”顧旭白回頭,示意餐廳的外賣小哥把吃的放到茶幾上,打開皮夾抽了五張一百的遞過去。“你可以走了。”
薛寧嘴角一陣抽搐,自己先下了床。
手上還挂着藥瓶,兩條手臂手肘的位置都打了石膏疼的她直抽抽,跟僵屍一樣跳了兩下,回頭看顧旭白把藥瓶取下來,随即假裝淡定的邁開步子。
進去後,顧旭白把藥瓶挂上,站着不走。薛寧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又看看自己的手,傻眼了……
顧旭白見她臉都憋紅了,偏頭下蹲,胸口貼向她的臉,飛快幫她把褲子脫掉。“好了叫我。”
話音落地,人也閃了出去。
薛寧都要憋瘋了,顧不上尴尬不尴尬,痛痛快快的釋放完,理所當然的招呼他進來。顧旭白就站在門外,開門進去給她提好了褲子,取下藥瓶,跟她一塊出去。
薛寧重新躺回床上,難受蹙眉。“餓了。”
“唔”顧旭白彎腰,把病床的小桌子放好,轉身去把餐盒拎過來,打開,取了勺子開始一口一口的喂她。“上回給你的鼻煙壺,你好像很熟悉。”
“家傳的東西,我經常戴手上的翡翠十八子手钏也是家傳。”薛寧說完,臉色忽然陰沉下去。“手钏我一直帶在身邊,鼻煙壺卻被人偷了,還倒打一耙。”
“需要我幫你做什麽?”顧旭白抿唇,直覺事情不單單是這樣。
“不管我做了什麽,你都不能遷怒蘇先生和我哥。”薛寧淡淡的看着他,目光堅毅。“能答應麽?”
顧旭白點頭,沉默着繼續喂她吃飯。
梁秋領着護工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立馬不假思索的提議。“二哥,我來吧。”
顧旭白側眸看他一眼,波瀾不興的收回視線,手上的動作沒停。
梁秋臉色讪讪,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一句非常錯誤的話,趕緊老實的坐到一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到。
顧旭白竟然喂薛寧吃飯,蔣卿雲要是知道,分分鐘哭暈在廁所好麽,她可是連顧旭白切的水果都沒吃到過。
薛寧剛吃飽,蘇先生就到了。看到她沒事,擔憂的神色才稍稍散開,嘴上卻不住的唠叨。
顧旭白坐在沙發裏,冷冷打斷他。“蘇先生,請您閉嘴。”
最後一個字落地,病房門猛的被人撞開,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病床前,嘶啞的嗓音隐隐發顫。“哥哥來了!”
薛寧楞了下,擡頭看着臉色發青的崔立珩,心虛出聲:“哥……”
崔立珩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下一瞬随即開罵。“你腦子進水啊,特麽的愛誰死誰死,你以為你是金剛不壞之身嗎,還伸手去接,你怎麽不上天呢!”
顧旭白煩的不行,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嗓音冷的讓人心悸。“來幾個人,把病房清理一下。”
☆、Chapter 24
崔立珩是被蘇先生拉走的,下了樓,臉色鐵青的站在雨棚下,雙手手背鼓起吓人的筋脈,目光幽沉的盯着雨中的香樟樹。
自己去帝都才沒幾天,薛寧就出這麽大事,他當初說會好好保護她,這就是他的承諾麽!
蘇先生陪着他站了一會,擡手拍拍他的肩膀,嘴裏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她的病一直就沒好,有些事她不讓你知道,也是為了你好。”
崔立珩轉過身,眼神驚疑不定。“她還在查她爸爸的案子?她不是全忘了嗎!”
蘇先生仰起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擡腳走入雨幕。“家破人亡的死仇,怎麽能忘。她後來又絕食了四次,我也是沒辦法,眼下已經查到眉目了,她能活全靠這個。她瞞着你也是不想給你增加負擔。”
崔立珩心頭微震,下意識的回頭,望向住院部大堂。
上回,薛寧大半夜跟發瘋了一樣去修電腦,是因為這件事?!他以為她全忘了,大半夜發瘋是因為公司的項目,沒想到……
蘇先生去拿了車子過來,降下車窗看他。
崔立珩閉了閉眼,走下臺階,繞過車頭,坐到副駕座上。
車子離開醫院,崔立珩煩躁的摸了支煙點着,狠狠的抽了一口,吐出大團大團的白霧。“那個男人跟我交過手,很厲害,他什麽來頭。”
蘇先生目視前方,平穩的控制着方向盤,慢悠悠吐出四個字。“海城顧家。”
“顧家的人……”崔立珩愣住,好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手裏的煙不知何時燒盡,煙灰落下,燙了他的手背,才從震驚的狀态中回過神來。
這麽多年,他看着薛寧臉上的青澀一點點褪去,看着她變得跟正常的孩子一樣,嬉笑怒罵犯渾,還以為她真的忘了所有的過去。原來,她只是不想他擔心,不想他再為了這件事內疚。
當年,要是他跟蘇先生早兩個月去接她,她就不會被關到精神病院,她的媽媽也不會絕望跳樓……
“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這些年,我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不管她想幹嘛,我都縱着她,惹了禍我能兜都給兜着。”蘇先生嘆氣。“可我真的怕,這件事不查,她活不了。查到真相,她的安全也成了問題,靠着顧家,對方或許會忌憚,但誰也說不準。”
崔立珩沉默。
薛寧後來絕食的事他并不知道,等他回到海城,她已經跟正常孩子沒什麽兩樣。除去眉宇間還有浮着一絲陰郁,誰也不會想到,她曾經一次次的試圖離開這個世界。
很長的一段路,蘇先生始終沒有再開口,把車開回古玩店,沉默上樓。
崔立珩把身上的背包放下來,腳步沉沉的跟上去。
薛寧要查,他就是豁出去命,也要幫。
這是他欠她的。
——
薛寧挂完藥水,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天空陰沉沉的,她的臉色比天空還要黑。像只被激怒的刺猬,豎起滿身的刺,眯着眼死死的盯着顧旭白。
王八犢子!自己又救了他一命,他居然叫保镖把蘇先生和崔立珩都趕走,那是她的家人好吧。
顧旭白全程忽略她的怒氣,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忙什麽。
梁秋不敢走,縮在沙發的一角,無聊的刷着薛寧的微博玩,不時擡頭左右看看。生怕他們其中一個繃不住了,拿他開刀。
他是過來幫忙的,不是過來躺槍的好伐。薛寧他不敢惹,顧旭白就更不敢了。那家夥真的發了火,他死一百次都是少的。
靜默壓抑的氣氛,一直到唐恬推門進來,才稍稍緩解。
梁秋一看見她,頓時忘了自己可能會躺槍的事,熱絡站起身。“外邊這麽大的雨,你怎麽不先來個電話,我好去接你。”
“我認識你麽!”唐恬白他一眼,坐到薛寧床前的椅子上,眼淚汪汪的看着她的手。“你別吓我啊,聽到陸念雲說你挂了,我魂都要吓飛了,沒了你,我以後遇到流氓可怎麽辦。”
梁秋僵在原地,風中淩亂的看着唐恬。
這變臉的速度,也是絕了啊,難怪會成為好朋友。笑呵呵的搬了張凳子坐過去,梁秋回頭,瞄一眼顧旭白,見他沒動,立即放心大膽的往唐恬身邊湊。“我叫梁秋。”
唐恬看都不看他,摸着薛寧打着石膏的手嗚嗚抽噎。“我真的很怕,聽陸念雲說你受傷了,馬上請假趕過來。”
“滾犢子。”薛寧繃不住笑罵。“把眼淚擦了吧,我不會死的,最多殘廢。”
薛寧話音剛落,一直緘默不語的顧旭白忽然出聲:“不準說粗口。”
“口頭禪!”薛寧的火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您問下梁秋是不是!”
“我說是粗口,就是粗口。”顧旭白神色淡淡的把平板放下來,擡頭,視線落到梁秋身上。“秋,送這位小姐回去,她需要休息。”
梁秋被兩人左一句右一句炸的暈頭轉向,聽到最後一句,頓時精神抖擻的站起身,笑眯眯的朝唐恬做了個‘有請’的姿勢。“唐小姐,請吧。”
唐恬不明所以,像是才發現屋裏還有人,木然的看了看顧旭白,又看看薛寧,下一瞬,随即被梁秋給推了出去。
他們一走,房裏頓時變得寂靜。
薛寧面無表情的看着坐在沙發上,神色泰然的顧旭白,嘴巴抿的緊緊的。她想揍他,非常的極其的想!
顧旭白忽略她的火氣,起身,從容的從她床前經過,開門出去。
房門關閉的聲音傳來,薛寧轉了轉眼球,雙腿在被子裏踢騰兩下,感覺舒服了些,躺好,轉頭望向窗戶。顧旭白的眼裏,有她看不懂的東西……感覺非常的不好。
這種感覺維持了大概半個小時便驗證了。
上車的時候,薛寧的臉還是黑的,偏偏又拿顧旭白沒法子。手不廢的時候都打不過他,更別說現在的這種情況了。
回到錦湖,薛寧疼的難受,睡也睡不着,在卧室裏看了會電視,起身下樓。
走到樓梯拐角,聽到顧旭白在跟人打電話,下意識的停住,屏住呼吸偷聽。她的耳朵十分靈敏,即使他的聲音很小,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站了大概兩分鐘,等着顧旭白把電話挂了,這才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走。
下了樓,聽到廚房那邊有聲音傳出,薛寧皺了皺眉,垂着兩條胳膊坐到沙發上,無聊的伸出腳把電視遙控器夾過來,打開電視。
顧旭白擡了擡眼皮,看她一眼,複又低下頭繼續盯着平板的屏幕。
“您的眼睛怎麽回事?”薛寧坐着也不舒服,索性躺下去,翹起二郎腿,腳丫子一直抖一直抖。“那個人跳下來之前,您沒看到前面有坑。”
她身上還穿着醫院的病號服,領口開的很大,從顧旭白的角度望過去,該看見的什麽都沒漏。
“受過傷,陰雨天偶爾會發作致盲。”顧旭白把平板放到一旁,起身去打開邊櫃,從裏面拿了一條薄毯過來,抖開給她蓋上。“別感冒。”
薛寧翻了個白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電視。
受過傷……所以之前自己懷疑他是軍人的推測,是正确的?不過若是眼睛有問題,這種情況在部隊裏确實嚴重,崔立珩當初不也是因為受了傷,并且影響到訓練才退伍的麽。
顧旭白也不在意她忽然沉默,拿起平板,接着翻看裏面的資料。
過了一會,手機又有電話進來,他看了眼號碼,随手接通。“怎麽了?”
這頭,蔣卿雲才洗完澡,扭動腰身對着鏡子練習表情,嗓音綿軟如水。“剛睡醒,想見你了。”
“我很忙。”顧旭白的嗓音沒有半分溫度。“沒別的事,我挂了。”
蔣卿雲僵住,雙眼眯起,使勁的盯着鏡子裏自己已然扭曲的面容。“顧旭白,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我放下國外的一切回來,你就這樣的态度對我?!”
“我累了,有事改天說。”顧旭白說完便把電話挂了,丢開手機,眸光沉沉的望着薛寧。
“我沒故意偷聽啊,您的手機……”薛寧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艱難轉頭,眨了眨眼,對上他的視線。“顧工,咱明人不做暗事,您車禍那次利用過我,這次也是對麽?”
“不是。”顧旭白收回視線,再次拿起平板。
薛寧也不在意,反正,她也是在利用他。盯着天花出神的看了幾分鐘,平靜問他要書房的房門密碼。
顧旭白手上的動作頓住,不鹹不淡的說出一組數字。
明顯是生日的組合,年紀也不大,比自己大個六歲的樣子。薛寧默默記下,很無聊的找他說話。“顧工,我想回家,我哥回來了。”
“不行。”顧旭白一口回絕。
“那我去蘇先生那住吧,他會推拿,這樣我的手能好的快一點。”薛寧很郁悶。“我不是真心要救您的,當時在犯蠢,我不計較,您也別心裏去。”
“不行。”顧旭白說完便沉默下去,不管她念叨什麽都不吭聲。
薛寧疼的特別的難受,不管他理不理,自己一直說。
吃完飯一起上樓去書房,薛寧後知後覺的聞到自己身上,有一股子惡臭的泥腥味,眉頭頓時皺起來。太臭了,在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太重,沒聞出來。
煩躁地轉了兩圈,薛寧停到顧旭白的對面,氣哼哼的開口:“我怎麽洗澡?”
顧旭白移開筆記本電腦,擡頭,淡淡的吐出兩字。“我來。”
☆、Chapter 25
澡最後還是沒洗成,薛寧等他幫自己把頭發吹幹,随即站直直的閉上眼,任由他托住自己的後腦勺,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往自己臉上糊。
她的臉上有殘妝,他好像不太懂,又嫌麻煩,就只會拿着毛巾一遍一遍的蹭。洗到臉快破皮,薛寧終于忍受不了,偏頭避開。“可以了。”
麻藥過了之後,手臂特別的疼。站的太久,尿又憋了,難受的她想撞牆。
顧旭白把毛巾挂上,擡腳往外走。
“還要上廁所……”薛寧叫住他,臉色有些發青。
他分明是故意不請阿姨,剛才竟然一本正經的要幫自己洗澡,企圖這麽明顯,她傻了才看不出來。寒着臉挪到馬桶前,擡腳把墊子勾下來,直直的望着他。“明天請個阿姨過來。”
“不用。”顧旭白丢給她兩個字,轉身走過去,微微彎腰,幫她把褲子脫了。“我不喜歡外人住在這。”
“出去!”薛寧坐下,臉頰明顯便了個顏色。
她也是外人好麽,流氓就算了還這麽的不要臉。
重新躺回床上,薛寧皺着眉,又想給崔立珩打電話,又想去蘇先生的古玩店。她很疼,從來沒有這麽疼。手疼,心也疼,胸口特別的悶,還想吐。
顧旭白站在床前,目光幽沉陰鸷,定定的看她片刻,闊步出去燈都沒關。
薛寧難受的把他家的族譜拉出來挨個問候一遍,睜着眼,使勁的瞪着天花板。腦子裏亂糟糟的,她以為蘇先生已經夠手眼通天的了,但是碰上顧旭白,他好像也什麽都做不了。
東西就在顧旭白的書房裏,她目前沒有半點的線索,不知道能不能把哥哥找回來,不知道那件東西,是經過怎樣的手段,堂堂正正的出現在拍賣會上。查下去,到底會牽扯出多少事情,她一點把握都沒有,可不查下去,她活着又有什麽意義。
“很疼就叫我,家裏有止痛針。”顧旭白折回來,身上穿着棉質的灰色睡袍,寸長的頭發還沾着些許水汽。
薛寧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走過來,大剌剌睡到自己身邊,嘴角一陣抽搐。
“您可以睡沙發上去嗎。”薛寧閉了閉眼,把理智拉回來,使勁皺眉。“我不喜歡跟陌生男人睡一起。”
“你跟崔立珩睡過。”顧旭白眯起眼,語氣特別的冷。“蘇先生呢。”
“一起睡,有問題嗎。”薛寧呲牙,強烈的痛感,刺得她腦門開始冒汗。爺爺住的老房子裏就一個炕,不睡一起,難道讓差不多被凍死的兩個人,睡到地上去麽。
“沒。”顧旭白不說話,伸手把床頭燈關了,黑黢黢的雙眼在黑暗中危險眯起。
薛寧睡不着,又不能翻身,汗水越來越多,忍了一會實在疼的受不了,只好弱弱開口。“顧旭白,你睡着了麽。”
“唔”顧旭白應了一聲,還是不說話。
“我身上出汗好多,好難受,我疼。”薛寧疼的眼淚都下來了,感覺特別的絕望。“我不是真的想救你,我……”
“別說話。”顧旭白翻身,盡量不碰她的手,挪了挪身子,低頭吻上她的唇。
薛寧睜着眼,感覺整個腦袋都變空了,忘了疼,忘了哭,就那麽怔怔的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腦門,感覺着胸腔裏的空氣被他全部吸走。
他在做什麽!
許久,顧旭白移開唇,老實的躺回去,有些微微的喘。
“你看上我什麽了。”薛寧還有些恍惚,嗓音啞啞的,語氣卻特別的冷靜。“我改。”
“還疼不疼。”顧旭白喘勻了呼吸,輕描淡寫的語氣。“疼了叫我。”
薛寧直接不說話了,占自己便宜還理直氣壯。不過,看在确實已經沒那麽疼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回頭得跟唐恬說說,滾床單可能真的可以治痛經。
半睡半醒的躺到快天亮,薛寧才終于睡着。
醒來,顧旭白已經走了,阿姨敲門進來,照顧她刷牙洗臉,順便幫她洗了個澡,穿上顧旭白給準備睡衣下樓,看到梁秋,薛寧頓時沒好氣。“你怎麽又來了。”
“太上皇知道了嫂子回來的事,急召二哥過去訓話,我是專門打雜跑腿的小奴才。”梁秋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的拿着手機玩游戲。“待會要打針,醫生馬上過來,你先吃點東西。”
薛寧瞅他一眼,掉頭去了餐廳坐下,讓阿姨喂自己吃早餐。
手不能動超級不方便,做什麽都要人幫忙。幸好顧旭白請阿姨了,不然她得郁悶死。
吃到一半,梁秋大概是覺得無聊,拿着手機的晃進來,臉上滿是不忍直視的暧昧。“我二哥昨晚睡你床上啊?”
“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能跟他滾床單嗎。”薛寧側眸,懶洋洋的丢給他一對白眼。“龌蹉。”
顧旭白什麽時候走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梁秋怎麽知道他昨晚跟自己睡。難不成他來的時候,顧旭白還沒醒,讓他給撞見了?
“我勒個去,他還真的跟你睡了啊。”梁秋摸着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口味真重!”
上回在山水一色,他進去的時候,顧旭白沒穿衣服,褲子還在,不像是做了的樣子啊。可沒做的話,他怎麽可能會讓她住這裏?這可是婚房吶,太上皇明确說不是要結婚的女人,堅決不能出現在這裏的。
“去你大爺的!”薛寧差點被自己嘴裏的粥噎死,咳了幾下,跟阿姨說不吃了。
折回客廳,醫生正好進門。
居然不是邵修筠,而是昨天在軍總院的主治醫生,随行的還有一名護士。
薛寧禮貌的沖對方點點頭,老實躺到沙發上。阿姨過來幫她蓋被子,順便拿了枕頭幫她把頭墊高,方便她看電視。
紮上針,梁秋送醫生和護士出去,折回來随即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笑。“石膏俠。”
“問你個事。”薛寧懶得計較他的奚落。“你有沒有認識的人,能通過郵箱地址,查到對方在三次元的身份地址。”
“這還不簡單啊,你說,我給你查。”梁秋說着就把茶臺上的平板拿到手中,臉上寫滿了自己家的白菜被豬拱了的痛惜。“不是我吹啊,我卿雲嫂子真心高端大氣上檔次,你跟她比,什麽都小一圈,臉也不如她好看。”
薛寧忽略他的唠叨,把郵箱地址報出來,心裏其實一點都不抱希望。之前她在微博求助過,但是沒人能把那個郵箱的主人找出來。
蘇先生找人查人行,高科技也就會看看股票,發個微博什麽的,其他的完全抓瞎,所以肯定不是他。
薛寧一直有種直覺,那個人知道很多事,不然不會一步一步引着她去查,但是每次給的線索都只點到為止。
“他大爺的,可找着了。”梁秋突然罵了一句,把平板遞到她眼皮底下,得意洋洋的揚起下巴。“藏的真特麽深,我差點就找錯了。”
薛寧盯着屏幕上的地址和門牌號,默默記到心裏。“你不用去守着店子嗎。”
“卿雲嫂子去了,那個店是給她開的,我去湊什麽熱鬧。”梁秋把平板收回來,丢在沙發上的手機發出震動的聲音,順手拿起,看了一眼號碼,起身拉開推門,去了後院接通。
他背對着薛寧,聲音壓的特別的小。
薛寧一點都不想聽他說了什麽,只是別墅異常安靜,耳朵自動的就能接收到他說的話。
梁秋跟對方說了大概五分鐘,進來後直接去看薛寧挂水的藥瓶,把阿姨叫過來叮囑一番,跟着便離開了別墅。
顧旭白晚上沒有回來,薛寧也不管,手臂沒那麽疼了,坐在床上用腳給蘇先生打電話。
之後幾天,顧旭白一直沒回來,薛寧樂得自在,就是雙手沒法動特別的憋屈,什麽都做不了。
元旦前一天,薛寧實在受不了別墅的冷清,用腳給梁秋打電話叫他過來陪自己看電影。唐恬去三亞追逐男神的腳步去了,不然她還能出個門,去呼吸一下新鮮的霧霾。
梁秋的速度跟召喚獸似的,電話打過去不到二十分鐘,就帶着兩副3d眼鏡和大桶爆米花現身。
客廳有投影,關了燈就能享受到跟電影院差不多的觀影感受。
顧旭白下午6點進的門,換鞋的時候,聽到薛寧左一句你大爺的,右一句我勒個去,末了還補充一句尼瑪,眉頭下意識皺起。繞過屏風,看到梁秋居然在喂她吃爆米花,臉色愈發的沉。
“二……哥,你回來了?”梁秋看到他出現,吓得當時就站了起來,開燈關電影把3d眼鏡摘了,一氣呵成地往玄關的方向跑。“石膏俠,明天我不來了啊。”
“你大……”薛寧的手還沒法動,帶着3d眼鏡望向顧旭白,默默把後面兩個字嚼碎,吞回去。
顧旭白沒搭理她,也不說話。
薛寧鬧不懂他什麽意思,也懶得去猜,吃完晚飯,上樓脫了鞋子用腳把書房的門打開,進去找書看。
顧旭白随後上的樓,路過書房,直接進去把她拎出來,帶回自己的卧室。
☆、Chapter 26
主卧室依舊是清冷的灰白兩色,面積比自己住的那一間要大一些。薛寧看了一圈,發現實在沒地方坐,只好走到床尾,坐到躺椅上,神色淡淡的擡高下巴。
拍王還在他的書房裏,她又沒動,也沒讓蘇先生過來鑒定,他發哪門子脾氣。
梁秋那個孫子也是慫,看見他就跟耗子見了貓似的。來的時候還說這兩天被人拉着訴苦,醉生夢死虛的慌。剛才跑的速度卻六的不行,沒看出來哪虛了,害她不能看完電影結局。
顧旭白把門關上,站姿随意而挺拔。光線幽暗,那張清隽俊秀的臉依舊露出鮮明的輪廓,幽沉的目光仿佛實質化,似要将她剝開看透。
房門關閉發出的餘音輕顫,靜止下去,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少頃,他移開目光,解開襯衫的扣子,拿了睡袍去洗澡。
薛寧的脖子梗到發酸,脊背沒來由的蹿過一抹涼意,那種被人看穿的恐慌,在心底肆無忌憚的蔓延,直抵心髒。呆呆的坐了一會,起身用腳把門打開,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感覺到了危險,很濃烈的危險氣息。
回房,深深的做了幾個深呼吸,翻湧心底的恐慌漸才漸散去。明天元旦,拍賣會正式開槌,在君安國際大酒店翡翠廳。雖然蘇先生說了,讓她先養傷別的什麽都不用管,可心裏仍然特別的想去看。
打開電視,正好在播海城衛視的《海城要聞》。日前君安新項目工地上,環保人士跳樓事件查清。
警方通報,所謂的環保人士,是一群職業鬧,因為在網上看到了網友針對南山的開發建議,幾個領頭的決定利用此次事件,向君安地産索要封口費。主犯及當日鬧事的從犯,皆被刑事拘留,意外掉下來的那個被薛寧接住,沒死,輕傷,也被刑拘了。
下一條,作為該項目發起人的君安地産執行總裁齊天宇先生,主動辭職,暫時不在君安集團內任何一家子公司任職。
薛寧換臺,下意識的往對面望去。
顧旭白真的是神一般的效率和速度,聽梁秋說,齊天宇手上的股份都沒了,徹底被打回原形。
君安從來就不姓齊,而是……姓顧。
齊天宇不爽被奪/權,所以利用了投資近兩億南山楓林的項目,本欲給顧旭白一個難堪,讓他在年底的股東大會上,失去支持,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