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法入睡
黎安的笑僵在臉上，好一會才僵硬的轉過頭，握着杯子又放下來，原來不是通過艾雅知道她的，是沈霁告訴她的？
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問她問題，“哦，那個，你找艾雅一定有事，你，你在這裏等吧，我先，先走了。”
“哎，別走啊，誰說我是來找她的？”她一把拽住黎安。“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但不知道你住在哪裏，所以才找到林艾雅家裏的。”
“你找我做什麽？”
“黎安，我們的婚禮，你能不能來參加啊？”她問得輕巧。
“我，我不能去，我沒打算留在A市。”她慢慢掙脫莫祺抓着她的手。
“為什麽啊？你還要賭氣走多久啊？”
“什麽賭氣？”
“我都知道啊，你就是沈家收養的女孩子啊，但一直那麽低調，別人都要忘記你了。但我不一樣啊，我知道你發生的事，是和家裏鬧得不愉快嘛，所以出走了。但都過這麽久了，你也該回家了吧。”
回家？黎安有些恍惚，回來這些天，這個詞竟然是這個人對她說的。但想想也是，她是那裏未來的女主人，這些話，她說出來是理所當然。可是她啊，明明那麽抵觸她說這些話，但對于身邊這個人，卻如何也讨厭不起來。
“莫小姐，”還是應該冷漠一點吧，她明顯劃下了距離，“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過去的事情，你不完全了解。謝謝你的邀請，但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
她起身離開，“再見。”
莫祺對着她背影焦急的叫一聲，“喂，那你不想去看看沈爺爺嗎？”
腳步停住。
熟悉的大道，熟悉的景色，閉起眼睛就能回想起一草一木的地方。莫祺的話在她心裏回響，沖淡了她對舊物的緊張，只要擔心萦在心頭。
“沈爺爺的身體狀況一直急劇下降，在病倒了送往醫院的時候，檢查說是中風的症狀，當時情況應該很嚴重吧，一度在重症病房。調養了好久才接回家來，但情況還是沒多少好轉，沈霁哥哥聯系了療養院，那裏的環境和條件對病人的身體恢複有幫助，下星期沈爺爺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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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門的時候，黎安與劉媽擁抱了好久，老人又添了白發，拉着黎安的手止不住的嘆息，大概知道她的來意，指了指後花園的方向，“老先生一直在那裏坐着。”
黎安會意，在她小時玩耍最多的地方，一位老人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在花壇邊，頭微微斜着，像是睡着了，又像在思考什麽東西。
黎安怔怔的看一會，才輕手輕腳的走過去，蹲下，手搭在他手背上，輕輕的喚一聲，“爺爺。”
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來，看到來人，嘴角動了動，發出含糊不清的幾個字，眼睛裏竟先流下淚來，另一只手很吃力的伸過來，也按住黎安的手背，不住的點着頭，“回······回來······好······好······”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黎安如何也想不到，身子那麽硬朗脾氣倔得可愛的爺爺，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人的身體終會像一架老化遲鈍的機器，若是再多一顆活在年輕的心，那突突的力不從心是不是就是深夜的嗚咽聲。
對于爺爺來說，他心裏的障礙才更難克服吧。
爺爺的手還是暖的，這暖意傳到她心裏去，也多了一絲安慰、将眼裏的霧氣隐了去，她仰着頭微笑道，“爺爺，我回來了，小安回來了。”
沈國棟的飲食有專人搭配，還有照顧他生活的護士，連醫生都随時待命，黎安在一旁看着，幾乎插不上手。
提出幫忙的時候，也被禮貌的拒絕。只好等吃藥檢查一系列例行公事過去，陪着他說會話，爺爺雖然口齒不清晰，但一直固執反複着幾個字，黎安聽懂，他的意思是，回來便不要走了，一定不能走。黎安只得點頭答應，等他睡着了，才輕手輕腳的退出來。
下樓時才看到，莫祺還沒走，她道，“怎麽樣，你這會打算留下了吧。”
黎安微微點頭，在沙發上坐下，“我沒想到爺爺病得這麽重，我想至少要等到他去療養院的時候再走。不過，我暫時應該不會離開A市。”
“你還是要走啊，這裏本來就是你家，哪有人不回家的。”
“應該說，這裏很快就是你家才對。”她是真誠的，沒有惡意。
不知是不是黎安看錯，莫祺聽到這話竟然沒有開心，反而是苦笑了一下，接着起身告辭，“你也好好休息吧。”
回程的車內，女子拿出包內的藍鑽項鏈，恍惚了一陣，她的任務已經完成，這便是她的獎賞。
想起那天的瓢潑大雨，身邊冷如星的男子突然發現了什麽，飛快的從店裏出來，然後卻怔怔的看着雨中越來越小的人影發呆。她如何也想不到他也會這般緊張，像是見到尋了已久的寶貝從身邊溜走。
那瞬間，女人所謂的直覺湧上來，可她不打算相信。在冰冷的寶石上停留了許久，還是取下來戴上。
嗯，這多合适她的呀。
黎安在大廳裏坐立不安，咬着指頭踱來踱去，她在等人。雖然她有一千種罪惡的想法希望沈霁出差或者不在，但劉媽很明确的告訴她，沈先生今晚會晚點回來。
她要在這裏住幾天，于情于理，都要和主人打個招呼。
她再想逃避的事情，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躲不掉了。而且對方已經快要結婚，對于他們的過往，沈霁應該是放下了。這是讓她欣慰又心痛的事實。
如果可以，她寧願一輩子也不來打擾他，可是他們之間有太多的牽扯，比如爺爺，比如她這顆不聽話的心。
亂七八糟的想了許久，只聽到門外一聲：沈先生回來了。
一顆心瞬間提得老高，理了理裙子，好像皺褶的走向和手腳擺放怎麽樣都不對，她拼命忍住逃回房間的想法，讓自己像木頭似的定在原地。
可是只聽到上樓的沉穩腳步聲，那人根本沒有往大廳這邊來，黎安小跑到梯口叫住他，“沈霁。”
上樓梯的動作停了，接着轉身，在幾十階梯的距離，颀長挺拔的身影立着，黎安微微仰着頭，結結巴巴的開口，“那個，我，我要在，在這裏住幾天，可以嗎？”
他微微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接着轉身離去。
黎安松了一口氣，心裏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睡在自己久違的房間，黎安只覺得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她印象中，自己的房間從沒有這麽華麗，大床也從來沒有這麽舒适過，每一個細胞都得到放松，但是她卻無法入睡。
起身在窗邊站着，看到她從小跟着沈霁習泳的游泳池。還記得以前她吵着不睡覺的時候，劉媽哄她說，小孩子不睡覺，水怪會從泳池裏上來把她拖走，她吓得不敢靠近池邊。還是沈霁把她扛在肩上，一把扔在泳池裏，才沒有半途而廢，繼續學了下去。
她看看床頭的鬧鐘，淩晨一點，好不容易夢游的毛病好了，怎麽失眠又找上她？她突然想，不知道他有沒有睡，她雖沒聽過他說失眠，但是他喜熬夜，也是太壞的習慣。若是以前，她大方的闖進去，撒個嬌或者鬧個小脾氣，他還是會聽的。但是現在，她又有什麽資格呢？
以後逗他開心給他添憂，都不再是她了。
停在門把上的手還是放下，轉身回到床上去。
天約蒙蒙亮的時候，她才有了睡意。似夢非夢中，像聽到有人輕巧的腳步聲，一開始以為是劉媽，沒甚在意。感覺到床邊的一角陷下去，一種薄荷般清冽的氣息慢慢包圍她，黎安熟悉這個味道，即使在夢裏，她還是不敢動彈。直到額頭上一暖，喃喃低語，“早安。你回來，我真的很高興。”
腳步連同輕微的關門聲遠去，黎安一直握着的手才慢慢松開來，她不敢睜開眼睛，害怕那美好的似夢轉瞬離去。
她迷迷糊糊摸摸額頭，那裏的溫度還在，沈霁的氣息還在這家屋子裏流轉，如同睡眠幽香的效果，使她昏昏睡去。她知道還有很多問題要想，她知道眼前和未來都是一團亂，她祈禱夢中會給她答案。
吃早餐的時候，劉媽說爺爺由醫生陪着晨練去了。“人一旦上了年紀，睡眠就少了。沈老先生年輕時沒運動的，這下都給還上了。”她又坐在黎安旁邊，關切的問，“見到你哥了吧，好好談了嗎？”
“沒有。”黎安喝了一口牛奶，想起淩晨時，更加如夢一般，會不會就是夢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夢見他了。“他最近都早出晚歸嗎？”
劉媽點頭，“他也真是辛苦，你沒看到，人都瘦了一圈了嗎？”
黎安心裏刺了一下，“都沒好好吃飯嗎？”
劉媽嘆了一口氣，“黎安，你別覺得劉媽多管閑事，反正我這個年紀，也快要退休了。我有一些話，想講給你聽聽。”
黎安趕緊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劉媽，你說，我聽着。”
“劉媽年紀大了，你們年輕人談的情啊愛啊我都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找人最重要的一點，是看那人對你是真好還是耍花槍。黎安啊，劉媽是看着你長大的，而先生的品行我是再清楚不過的。讓劉媽做擔保，能一輩子對你好的人，只有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