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若是從前
那天晚上，宋子岩就一直在她身邊叨叨，“沈黎安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去美國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在美國找了你多久。哎，我看了新聞了，沈家養女沈黎安放棄家産，去美國留學自立門戶，你還簽了放棄收養的協議啊。喂，你知不知道，網上有多少人罵你白癡啊，哈哈，說你富家小姐不懂人間險惡，不知道錢財之金貴。”
黎安翻白眼看他，“那種子虛烏有的報道你也看，你到底有多閑。”
“你的消息我當然不會錯過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要到美國尋夫的呢。”他指了指自己。“結果等了許久不見你登門，去網上說的那間學校又沒你的名字，我只好回國碰碰運氣。黎安，你別管他們說什麽啊，對我來說，除了你不做我女朋友這件事呢，其他你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
“呵，謝謝啊，不過我沒什麽好介意的啊，新聞每天都會有，關鍵還過去了這麽久，誰還記得一個沈黎安啊，你把別人的生活想得太清閑了吧。”
他點頭贊同，“是啊，快餐社會，信息發達，感情的速度也快。黎安，像我這種苦苦等着你的人，可沒有幾個了。你要學會珍惜哦。”
那以後，他總是有意無意的出現在她的生活，黎安如何說狠話，設界限也沒用。而且她現在已經沒有力氣玩躲躲藏藏的游戲。
她嘆了一口氣勸他，“宋子岩，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真的沒精力同你鬧。”
“有什麽不一樣？你還是不喜歡我，一點機會都不肯給我。”他苦澀道。
“不是這個，以前的沈黎安只有不想，現在卻只有不能。我有太多的事情不能做，我變得一貧如洗，但是我身上的小姐脾氣還是沒改。你若是真正了解我之後，肯定不會喜歡我了。”
“那真實的你是怎樣呢？”
“狹隘，自私，占有欲強，不體貼也不細心，還有好多缺點連我自己都沒發現，這樣的我啊······”
“我喜歡。”
像是樹葉輕輕擦過地面，這樣低的聲音。
“什麽？”
“我補充一點，你還很暴力。”他閑散的說，“就算是這樣，就算你還有無數的缺點，我還是喜歡。”
黎安第一次覺得，拒不拒絕，都是一種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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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這來幹什麽？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吵她，靜靜的坐在店內，直到她下班，才開口，“等下要去哪？”
“回家。”
“今天陪我吧。”
黎安看他一眼，直徑向前走，他擋住，直截了當的開口，“你不是一直想擺脫我嗎？只要你今天陪我，以後我絕不來打擾你。”
“你想幹什麽？”
“沒有啊，”他又恢複了平日裏的表情，“想賭一把喽，不然一直這樣，只怕到最後你會恨我。”
黎安略加思索，點頭，“好，不過你要守信用。只有今天。”
街上熱鬧非凡，各家的店鋪都裝飾了一番，顯得喜氣洋洋。行人好像都比平日裏多了一倍，情人們挽着手，臉上的喜悅又被節日誇大了幾分。
空氣裏顯而易見的甜蜜，卻讓宋子岩聞到了幾絲苦澀，旁邊的女孩還刻意的保持距離，他伸出的手忍了忍，終于鼓起勇氣抓住，在她還來不及掙脫時，帶着她向前跑，“喂，你這樣慢吞吞的，游樂場都要關門了。”
過程怎麽樣，她都不記得了。直到宋子岩提議玩過山車的時候，黎安心裏才顫了顫。
她恐高，可宋子岩不知道。
然而她也沒有反對，或許她一直在拒絕他，而今天這樣的了斷，她不想再拒絕。又或者，她以前被沈霁保護的太好，從來不曾大膽嘗試。她想看一下，自己會不會死。
走過旋轉樓梯，排隊，坐下，直到宋子岩幫她系上安全帶，她才從夢境中似的反應過來，恐懼開始一點點滲透出來，“宋子岩，”她抓住他的手，“這個不好玩吧。”
他嘿嘿的笑，“你不會連這個也沒坐過吧，知道你是缺乏童年的人，所以才把我的機會用在這裏。沈黎安，你要是······”
“這位游客，請趕緊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前來檢查安全帶的工作人員打斷他的話。
他對她眨眨眼，坐到她旁邊去。
啓動了，黎安的手拼命的抓緊，心髒撲通撲通的跳。爬升，機器像一條蛇緩慢向上，到了一個點，然後是90度的俯沖。她知道這些把戲。可上升每一秒都是對心髒承受的最大煎熬，心裏的恐懼慢慢達到了最大值，可是她克服不了的魔障。
俯沖的前一秒，身體懸空的那一瞬，她閉上眼睛，心裏的一個聲音突然跳出來，滿滿的占據她心髒的跳動。她忽然睜眼，那一刻的機器回旋和高空墜落，都不及那個聲音的回響。
那個聲音在叫——沈霁。
仿佛已填滿了她整個生命。
送她到家門口，黎安只微微點頭，“今天謝謝你，再見。”
“喂，”他一把拉住她，“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不開心嗎？”
“不是，”她搖頭又道：“希望你記得我們的約定。”
而下一秒，她就被強硬的拉進懷裏，來不及掙脫，只聽到他悲傷的聲音緩緩道，“為什麽，黎安，你告訴我，要怎麽樣，你才能接受我呢？我知道自己以前是個混蛋，而你是我的懲罰。可那也是有期限的，你告訴我時間好不好。不要讓我覺得，我們之間永遠也不可能。黎安，你怎麽能狠心······”
“我有喜歡的人了。”黎安靠在他的肩頭，堅定的開口道。即使她永遠不可能獲得那份幸福，即使好像新的幸福就在眼前，她還是決定對自己誠實。
“非常，非常喜歡的人。喜歡到，心裏一點也容不下別人的位置。喜歡到，這輩子只能喜歡這一個人。”
沒有言語，他的身體從震撼慢慢轉為僵硬，他松開這個懷抱，眼睛垂下來，力氣也一下子垮了。黎安甚至有點後悔，應該早一點告訴他的。
“他，是誰？”良久，宋子岩才開口問這一句。
黎安低頭，“我不想騙你，宋子岩，你應該能猜得到，他在我身邊最久，他也一直在。”
剎那間，他看向她，眼睛裏盛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沈黎安······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黎安？”
一片漆黑的屋裏點亮，途塔看見了一人坐在窗邊的地板上，抱着雙膝，愣愣的不知在想什麽。用手擋着突如其來的光亮，沒有扭頭，語氣也沒什麽異樣，“哦，你回來啦？”
“嗯，你這孩子還算有良心，肯陪我回來吃晚飯。我買了好吃的外賣哦，排了好久的隊。”她把袋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又問，“喝啤酒嗎？”
黎安沒回答，她又叫了一遍，走近看到這丫頭還是呆呆的，拿着兩罐啤酒坐下，才發現她臉上全是淚水，“沈，沈黎安，你別吓我啊，你怎麽了？我超級害怕這種情況啊。”
黎安慌忙背過身擦淚，帶着鼻音，“怎麽過來也不說一聲。”
途塔拿着啤酒的手僵了僵。
“好啦，有顧客刁難你嗎？”途塔把啤酒遞給她，“也不對啊，我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再讨厭的人，也不至于讓你哭吧。沈黎安，剛剛那樣，是你本來的樣子吧。”
“什麽意思？”黎安拉開啤酒環。
“嗯，就是那種遇到什麽事情都有人幫你解決，什麽事都不用你操心，還整天一種‘人生真的好無聊’，‘世界上從沒有人懂我’之類的深閨小姐。”
“喂，我就不能偶爾沮喪一次嗎？”說完自己先微笑起來，“你見過那種人嗎？”
她咽下一大口啤酒後點頭，“簡直見怪不怪。不過說真的，我第一次見你，就感覺你是被人保護得很好的人，但又不是那種随便鬧脾氣出走的富家千金。所以我對你很好奇。”
“是嗎？”她伸長腿，雙手撐着地板，“可你一旦了解，就會發現，不過又是一個爛俗不過的故事。”
“生活本來也沒什麽稀奇事。就像你，不過從衣食無憂到擔心生存，而現在生存漸漸上了正規，你又想接着做自己喜歡的事，不是嗎？”
黎安點頭，“沒完成學業的确很遺憾，可是值得。因為我以後還有機會。我也不會停止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然活着，就真得太沒意思了。”
“同感。那為有意思的生活幹杯。”
途塔也盤腿坐着，她看了看黎安，“好了，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偶爾也可以當你的垃圾桶，說吧，趁着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
“我，我今天，”黎安盯着地面，“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不是，是我突然發現，那個人一直藏在我心裏。我以為，真的，我以為會越來越淡，可事實卻是越紮越深。”
“你不知道，我一直很害怕高處，就是恐高症。這麽說吧，如果遇到歹徒脅迫我，有兩種選擇，給我一顆□□或者讓我懸在半空，我一定毫不猶豫選擇□□，真的，我一定會。可，可是今天，我選擇了高處，我知道我選錯了，可是已經來不及，然後就在那一秒，比高空更讓我恐懼的事情，是我滿腦子都在想那個人。”她說着站起來，“我不停的想，怎麽也甩不掉，我的大腦拼命的讓我承認一個事實，我從來都沒打算忘記過他，至死也忘不掉。”
她仰頭将剩下的啤酒喝完。可是這個過程也讓她悲哀的想到，若是從前，她喝這麽多酒，沈霁肯定要罵死她的。
若是從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