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何自救
每個孩子都覺得自己特別，這沒有什麽。關鍵黎安還遇到一個，有點特別的大人，對她特別的大人。但遺憾的是，她來不及抓住，這個人便不見了。
擁有過才可以談失去。對黎安來說，感覺缺失的，只有她自己的感覺。
她忐忑的接受命運的安排，從不反抗。在那個可以忽略內心想法的年紀，黎安還未懂得任何人生道理。
她只是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渺小到任何她珍視的東西，都無法抓住，只能遠遠的觀望，再悄無聲息的離開。
面對人生突然砸下的一條路，唯一讓她感覺安心的，是在那樣風雨交加的環境裏，一位少年向她伸出的手，從此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
黎安，跟我回家。
她一直記得，像一塊溫潤的美玉一樣時時拿出來拂拭，留念如初。家，多麽溫暖的字眼。又是因為有他在，變得觸手可及。謠言會散，但是手心的溫暖，卻是永遠屬于她的，不會忘記。
“丫頭，想什麽呢？”沈霁感覺後面的人兒半天沒有動靜，忍不住問道。
“想你要把我拐賣哪兒去。”她看看窗外，“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
“放心吧，賣了你也不值多少錢，我一向不做虧本買賣。”沈霁打了個彎，解下安全帶，對黎安吩咐道：“在這等我，馬上回來。”
“你去哪兒······”話音未落，前面的人就下了車。她動一下車門，臭沈霁，還真把門鎖上了。
在沈黎安碎碎念完畢，前面的人也返回來，先丢給她一瓶水，又把一個袋子的東西給她，“趕快換下來，穿着像什麽樣子。”
黎安悶頭接過來，原來是給她買衣服去了。也是，穿成這樣也太紮眼了。喝了口水，把衣服拿出來，純色花邊的T恤，卡其色休閑褲，簡單款的小白鞋。果然她在沈霁的眼裏只适合這種衣服，不過，她還挺喜歡的。關鍵穿着合身，也舒服。
換好後，她敲敲玻璃，對着背站在車窗的男人，示意他可以進來了。
黎安坐到副駕駛上，偏頭問他，可不可以先去一個地方。
“是去你借住的人家那裏吧。”她猜到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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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恩恩。”黎安立刻向搗蒜似的點頭。“我還有好多東西在那呢。”
“你能有什麽，不過是一些破爛衣服而已，也不用去拿了，趕緊回家是正經。”
車子平緩的行駛，漸漸脫離了A市的繁華街區，視線連同道路也變得狹窄起來。兩邊的樹木投下的斑駁光影，在一旁睡熟女孩的臉上掠過，沈霁掃過她沉靜的睡顏，猜想她這些天也沒有睡過好覺。黎安有擇床的毛病，不到一星期也适應不過來。他在身邊的時候，不曾讓她吃過一點苦。這下興沖沖毫無頭腦的要去體驗生活，就是什麽不讓她做也要習慣好一陣子。
他本來心裏揣測她熬不過一星期就要回來，哪知道幾個星期過去了連個電話也沒有，心裏早就憋着一團火，一定要等到這丫頭主動聯系他。
因為一早摸清了她做的地方和工作，連同身邊的人的底細也翻了個底兒朝天，對她的安全還是放心一些。只是在聽到這小丫頭竟然跑去做兼職模特的時候，終于是忍不住去找她。
結果這丫頭的幾句軟話道歉，讓這些天的擔心和憂慮仿佛就得到了安慰，對着她人畜無害的笑臉，他是怎樣也生不出氣來了。
伸手把蓋在她身上的西裝向上搭緊些，她突然動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我睡了多久了？還沒到嗎？”
“還沒有，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嗯，睡得真舒服。”黎安伸了個懶腰，“打工的時候睡覺時間真是太奢侈了。”
“工作那麽忙嗎？”
“嘿，也不是啦，主要還是我太貪玩了。”黎安不願意多說工作的辛苦，無聊乏味，沈霁也不見得愛聽。
“對了，這些天你的夢游症沒犯吧。”沈霁突然想到這個問題，急忙問道。
黎安以前有個最大的毛病，心裏郁結或者壓力大的時候，晚上的時候都會夢游。為此沈黎安房間的門晚上都會被沈霁鎖上，鑰匙也只有他有。沈霁有早起的習慣，黎安貪睡，等到她起床出門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麽障礙了。這個情況維持了挺長時間，直到她的夢游次數減少至零。
黎安漫不經心的回憶說，“就，有一次，早上的時候，發現我在垃圾堆旁邊。”
“什麽？！”
“我是說——我開玩笑的。”
黎安笑着彎了眼睛，“哪有那麽嚴重啊，我的夢游症早就好了。只有你之前神經質的還來鎖我的房門。”
迎接她的是一記爆栗，然後沈霁漫不經心的開口，“以防萬一懂不懂。還有，不要和開車的人開玩笑。太危險。”
“知道啦。”她吐吐舌頭。
脫下西裝，身着白襯衣的沈霁多了幾分陽光氣息，從側面看過去，棱角分明，專注的看着前方，嘴角微揚是完全放松的狀态，不是平時西裝革履下的嚴肅冷冽和不可靠近。
沈霁的側顏真好看啊。黎安在空氣中偷偷筆畫這弧度，一邊想着，待人一向冷淡的他卻可以和她孩子氣的鬥嘴一整天，有時喜怒哀樂全都挂在臉上，蠻橫霸道的作風顯露無遺。
或許，對他來說，她還是有些不同的吧。至少沒有看到他對其他人這樣。
真好，和這樣的他在一起。
到了目的地，沈霁剛下車就開始皺眉，“這樣的地方怎麽住人？”
黎安看他一眼，“我這種暑假工能住在小區裏就不錯了，你還挑？”
沈霁懶得和她争執，拔腿向前走，“快點上去把東西收拾好，趕快離開。”
“哎哎哎，你先別動，”黎安急忙攔他，“那個，你進去之後，能不能就在樓下等我，我很快就出來。”
“你不是借住在爺爺朋友家嗎，人家照顧了你那麽久，怎麽說我也要上去打個招呼感謝一下人家。”
“哪有你這樣兩手空空來感謝的？而且現在估計元阿姨一個人在家，孫叔他們都不在，她一定又要拉着你問長問短的，你不是最怕這個嘛。”
他過來拉她，“就會瞎擔心。別廢話，趕快上去吧。”
敲開門之後，果然只剩元阿姨一個人在家，在忙着打掃衛生，手裏的吸塵器還沒有放下，黎安簡單介紹一下沈霁，說明自己的來意後，趕忙鑽進屋子裏收拾行李，留下沈霁和元阿姨寒暄。
不一會，黎安從屋子裏出來了，拖着一個粉色的行李箱，“我整理好啦。”
沈霁站起來，接過她手裏的箱子，元阿姨趕緊起身攔道，“哎呀，都先別走，維維他爸他們都沒有回來，中午就在阿姨這兒吃飯吧。”
“不了，阿姨，我就不給您添麻煩了。”黎安趕忙擺手。
沈霁順勢摸上她的腦袋，不緊不慢的對着阿姨道，“這丫頭從小就被驕縱慣了，這些天也不知麻煩您多少。說到吃飯，應該是我請你們二老才是，只不過今天臨時有事，改天一定親自向叔叔阿姨道謝。”
“不用不用，什麽謝不謝的，我只怕住在這裏委屈了黎安。”元阿姨笑着擺手。
又寒暄了幾句，阿姨才把他們送出了門。
在車上的時候，黎安問他，“沈霁，你認識元阿姨嗎？”
“小時候見過幾次，孫叔叔是爺爺的忘年交，我與他們也不怎麽熟悉。”
“你和元阿姨在談什麽？我整理衣服的時候好像聽到了維維的名字。”
“還是擔心女兒工作問題，雖然他們夫婦不是求財之人，但為了兒女的安穩，還是得拉下臉來說些軟話。”說完沈霁又轉身警告了她一句，“你和她還是少往來。”
“哎，維維也幫了我不少忙，自從她高中辍學後，我們都幾年沒見啦，我還不知道她爸媽是爺爺的朋友呢，高中那會我們的關系還沒有現在好。她只是不愛讀書，不怎麽喜歡安定，卻是一個不錯的朋友。”黎安由衷的評價。
各種原因，黎安從小到大的朋友都寥寥無幾，貼心的只有林艾雅一個。外人都道沈黎安孤傲難以接近，但她視為朋友的人，都會十分珍視這段友誼。即使旁人看不出來。
沈霁沉吟一下，“算了，以後她若是找你記得和我說一聲。”
“哦。”黎安知道他還在為今天的事介意，“那你說的道謝，就是幫維維找工作啊。”
“安插個職位不難，你就別管了。現在，去填飽你那咕咕叫了幾百次的肚子要緊。”
找了一家中餐館，沈霁點菜之後，看着一旁玩手機的黎安，“給誰發信息呢？”
“哦，和艾雅說一聲我回來了，這些天都沒有和她聯系呢。不過我用你的手機給她發，她應該也知道我被抓包了。”
沈霁輕曬，“原來她也是‘幫兇’。”
把手機還給他時，黎安才想起來，“沈霁，我的手機怎麽辦？還有其他的一些東西，都放在包包裏了。”
“會有人給你送過來的。”
“那，我今天的工資呢？不是，也泡湯了？”黎安垂着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筷子。
“小財迷。”
“我真的需要啊，要不然，我——”
“想都別想。”沈霁無情的打斷拖長音調後面的內容。
準備掙紮一下，手機響了，沈霁拿起來接，依然是惜字如金的語氣，眉頭卻微皺起來，沈黎安猜測是公司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本想主動讓他先回去，可是隐約聽到電話那邊人的聲音，小心眼就戰勝了大度。
平靜流淌的河流，在她這裏，偏偏堵了一塊石頭，打着漩，走不出來。
她真讨厭這樣的自己。
情困而不自知。她是早就知曉，但做不到自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