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疑窦叢生
南城郊外,松林深處,新蓋了一家名曰桃花源的度假山莊,白色的屋頂在秋日陽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現,泛着柔和的光,裏面鞭炮齊鳴,人聲喧鬧,正在舉行隆重的開張慶典活動。天昌市的度假村大都集中在這一片,而桃花源度假山莊占地面積大,裝飾漂亮,極其豪華,顯得鶴立雞群。廖治平應王寶山的邀請出席山莊的慶典活動。當他滿面春風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裹有紅綢布的剪刀,鄭重其事剪斷面前的紅綢帶時,他突然接到石濤局長的電話,聽到石濤驚惶失措的聲音,方知羅莊小區發生了命案,面前來數不多的來賓,他還是不動聲色保持柔和的表情接聽着電話。泰山崩于前而不驚,這是他為官多年歷練修養的結果。接完電話,他側過頭去,瞅了一眼站在左側位置上西裝革履滿臉躊躇滿志的王寶山,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神情在臉上一閃而過,旋即又換成了剛才的和顏悅色。儀式結束了,他在禮儀小姐的引導下來到一間豪華的休息室小憩。他一臉凝重地坐在那兒,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茶,揮手示意站立一旁的王寶山坐下。看到廖治平心事重重的樣子,王寶山忙讓随同人員退下,随後輕輕關上門,這才畢恭畢敬坐了下來,誠惶誠恐地問:“大哥,你怎麽啦?”
廖治平咳嗽了一聲,并沒有急于說話,而是用深邃的目光瞟了他一眼,沉下臉問:“寶山啊,剛才羅莊小區與拆遷公司發生了鬥毆,還死了人,你知道嗎?”
聽完廖治平的問話,王寶山瞪大雙眼,一張嘴咧成0型,愕然道:“哦,不會吧?有這等事?”其實在廖治平接到通報之前,王寶山就收到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放在上衣口袋裏的手機連續振動了三次,表明他安排的事情已經辦妥,這是他與一個“重要人物”事先約定的暗號。
見廖治平依舊冷峻地盯着自己,王寶山又說:“大哥,我真的不清楚!一切都是按照你的吩咐辦的,各方面關系都協調好了,不可能發生這等事啊?”
“真的與你公司沒有關系?”廖治平冷冷地問。
“你放心吧,大哥,怎麽會跟我們有關系呢?”
“要不,我打個電話問一問到底是怎麽回事?”王寶山邊說着邊裝作掏手機打電話的樣子。
“好了,只要你協調好了,我就放心了。”
廖治平緩緩擺了擺手,制止了王寶山的動作,然後用手指敲着茶幾一字一頓地說:“寶山,你要記住,這件事千萬不敢出現任何問題。”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你放心好了,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沒事就好!”
“好了,下午我還有個會,我就不在這兒逗留了,公司裏的事你處理好,絕不能出現任何的纰漏。”
王寶山連聲稱是,随後将廖治平送到山莊門口。
看着廖治平豪華的大奔反射着銀色亮光消失在林蔭大道深處,王寶山轉身回到剛才的房間,關上門,掏出手機打開了剛才沒看的信息,一條讓他期待已久的信息赫然躍入眼簾:貨已送到。這是他與黑子事先定下的暗號,表示事已辦好。他沉思半刻,回了一條信息:十二點接站。爾後删掉手機上的所有信息,取出手機卡掰斷,扔進抽水馬桶用水沖掉,做完這一切,他才放心走出房間。
桃花源山莊開業慶典很低調,最高的領導也就是廖治平自己,其他的都是王寶山認識的三教九流各行各業的朋友。本來山莊竣工之後,王寶山想大張旗鼓地宣傳一下,然而排排場場搞個隆重的慶典活動,可廖治平斷然否決,他之所以安排這麽低調,主要是考慮以後他在郊外有一個休閑娛樂的場所,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從外表上來看,整個山莊的布局和結構與其它的大同小異,只是內部的裝潢是一流的,山莊裏的服務水平也是一流的,服務小姐一個個青春靓麗,風情萬種,其中不乏從附近師範院校請來的學生。
廖治平的車一溜煙駛出了山莊,拐彎上了國道,他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腦子裏仍然在思考拆遷現場死人的事情,正當他正想抓起手機與石濤通電話詢問案情進展時,手機驟然響起,正是石濤打來的。那一刻,他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還是故作鎮靜地問:“有事嗎?石濤。”
“廖書記啊,案情有些蹊跷……”石濤的這個電話一下子把廖治平震動得從後座上坐了起來,他簡單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拆遷現場發生的死人原因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得多,真是匪夷所思,于是他鄭重地說:“羅莊小區改造工程可是省裏主要領導重點關注的項目,下一步還準備作為可以複制的經驗在全省推廣。現在出了狀況,我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在沒有搞清事情真相之前,封鎖一切對外的消息。”說完又停頓了一會,接着說:“這樣吧,明天下午三點你在單位等我,我要聽取全面的彙報。”
“是……是……”石濤唯唯諾諾道。
挂完電話,他沖司機王舜說:“小王,返回桃花源山莊吧!”王舜會意地點了點,扭轉方向,掉轉車頭沿着原路返回。車行到一公裏處,再過一座橋,就能看到山莊的輪廓了,廖治平猛然意識到,倘若這件事真的與王寶山有關,這個時候再去山莊找王寶山,人多眼雜,勢必對自己不利,不如等到聽完案情通報之後再作決斷。拿定主意,他久(起)身拍了拍王舜的肩“小王,還是回市區吧。”王舜按照廖治平的吩咐,一個熟練的剎車,車扭頭穩穩當當往回駛去。廖治平異常的舉動,讓王舜迷惑不解,心想廖書記今日怎麽了,心神不定,一會兒說往東一會兒說往西,這種情形他可從來沒有遇到過……不過開好車是他的本分,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知道不要打聽,不該說的打死也不能說,這是廖治平給他立的“三條規矩”。王舜今年二十三歲,是一個有着六年兵齡的士官,是廖治平從民警支隊要過來的,跟随廖治平開車已經三年多了。他從河北農村入伍,在人民軍隊時因為吃苦耐勞,腦瓜靈活,被支隊領導看中,新兵一下連就派去學開車,回來以後在支隊擔任司機。廖治平與支隊領導在一次宴請中說出他想要個司機,支隊覺得王舜合适就派他過來了。他為廖書記服務,起初的想法是為了在年底能夠轉上二期士官,不過他現在的想法比當初更現實、更實惠,因為廖書記說過,假如他幹得好,等他退伍後,他可以在天昌市給他安排一個工作,為此,他的工作勁頭更足,可以說是忠心耿耿。一路上倆人不語,廖治平好像極度疲憊,一直把頭靠在後墊上閉目養神,但是從他不停拍打坐墊的手來看,他并不是在真正的閉目養神,而是在激烈地思考着問題。不過這些不是他一個司機所關心,開好車才是他的本分。
現場勘察工作仍在有條不紊進行,細心的偵查人員在羅疤子左腋窩處發現了一個周邊發黑的針孔。當肖華聽到法醫師亞蘭第一聲驚呼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立馬想到前一段時間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針刺案件”,難道說這個羅疤子也是因為“針刺”而亡?随即法醫帶着這個疑問,提取受害人組織液火速進行化驗。屍驗很快有了結果,正如肖華設想的那樣,受害人是經人用小號醫用針管推入一定劑量的劇毒□□窒息死亡。屍檢結果揭開了受害人死亡之謎,讓偵查人員興奮,那麽又是誰下此毒手致其于死地呢?
石濤局長與廖治平通過電話後,決定在現場臨時召開一個案情分析會,說是案情分析會,不如說是案情通氣會,主要內容是傳達廖書記的指示精神,對下一步案件的偵查方向進行分析和部署。他很清楚由拆遷引發的離奇命案一旦傳入社會,後果将不堪設想,更何況這還是省裏主要領導重點關注的項目。參加會議的人員有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彭宏傑,刑警大隊的肖華、韋繼文及法醫王文、師亞蘭。會上,石濤站在維護天昌市經濟建設的高度,從維護天昌市委市政府整體形象出發,以“辦案也要講政治”為落腳點,強調案子沒有徹底偵破之前,封鎖對外一切消息。會上還将此案定為“112”案件。
剛開完會,肖華就接到餘涵茗的電話,她在電話中開門見山就問:“案情進展怎麽樣?要不我們抽個時間見個面,我想了解一下案情?”
“你急什麽呀?不是說好的等到案情清晰之後再說嘛?”
“哦,你知道嗎人明明是在鬥毆中死的,怎麽會有中毒的現象?這點我想搞清楚,真實反映情況是我們當記者的責任啊。”餘涵茗将自己的想法一古腦地倒向了肖華。雖說她不能确定羅疤子的死亡是因為中毒,但憑她職業的敏感性及旁觀者的議論知曉羅疤子死得蹊跷,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了盡到一個新聞工作者的神聖責任,也為了自己的利益,她決定将案情弄個清楚明白。
“涵茗,現在我真的是無可奉告,下午我沒有時間,這樣吧,晚上我忙完再與你聯系。就這樣吧,我先挂了。”
“那好吧,一言為定,晚上見。”餘涵茗欣然挂了電話。
與餘涵茗通完電話,肖華不由得想,一個多麽靈透的女孩,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偏執,有些事情是她一個當記者的能左右的嗎?
翌日下午,一場春雨來臨,斜風細雨,潤澤着萬物,也許要不了多久,這裏又是一派柳暗花明的美妙世界。三點整,廖治平冒雨準備來到刑警大隊,簡單寒暄之後,廖治平就直奔主題,說:“說說情況吧!劉市長、唐書記對這案件很重視,我分管這一塊也是責無旁貸啊!”
“是。”随後肖華開始彙報案情。
廖治平正襟危坐,一臉肅然,凝神靜聽。當肖華彙報到羅疤子死因時,廖治平說了句“等等! ”然後皺着眉頭問:“中的什麽毒?”
“是劇毒□□。因為羅疤子身上沒有任何械鬥時出現的傷痕,只是在他的左腋處發現一個明顯的針孔,另外兩眼充血,嘴唇發黑,鼻孔流血……”
“哦!是不是網上流傳的‘針刺’?”
“極有可能,因為在現場沒有發現兇手作案用的工具。另外,我們在調查中發現一名叫黑子的男子,當時也在涉案現場,有重大作案嫌疑,現在去向不明……還有,當天指使昌達拆遷公司實施強拆的是豪傑公司的王總,也就是王寶山,所以我們認為……”說到這裏,肖華加重語氣着重提到王寶山的名字,并意圖說出心中的假想,畢竟廖治平與王寶山是“鐵哥們”,他想看看廖治平有什麽反應。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廖治平好像對後面的話并不感興趣,而是徑直問: “黑子的情況你們摸清了嗎?”
“他叫胡衛東……”肖華只得将自己掌握的情況作了彙報。
“看來這個黑子是此案的關鍵,一定要盡全力找到他。好啦,基本情況我也知道了,下步你們有什麽打算?”
“現在我們懷疑王寶山與黑子是不是有關聯?因為……”肖華忍不住插話道。
廖治平皺着眉頭,顯得不悅地說:“這個先不談,等到找到黑子之後再說。小肖,作為一個辦案人員要記住,辦案沒有假設,只有證據。”轉而露出笑顏對石濤說:“老石談談你的意見?”
等石濤将下步的工作部署彙報完,廖治平顯得很滿意地說:“大案當前,同志們辛苦了,今天的情況我将向市主要領導彙報。下一步我們要加大偵查力度,盡快查明真兇,給受害人一個公道,尤其我們的辦案人員在辦案過程中要講政治,在思想與言行上要與市委市政府的指示要求保持高度一致,在沒有結案之前,搞好保密工作,畢竟案子是因拆遷引發的,而且發生在省裏主要領導重點關注的項目中,如果讓上頭知道了,終歸對市委市政府的聲譽有所影響……總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還要為天昌市的經濟建設提供安全和諧的法治生态……從現在起,‘112’案子的進展情況每天要向我單獨彙報。好啦,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說完,他站起身來也不問其他人有無意見,徑自拿起手包就要準備離開。
“是,是!”石濤連連點頭稱是,起身将他一直送到大門口。
看着廖治平的小車消失在蒙蒙細雨中,肖華默然無語,心緒難寧,廖治平最後的一番話聽似激濁揚清、慷慨激昂,實質自相矛盾、疑窦叢生,說什麽案情要保密?說什麽要考慮“政府形象”?說什麽案子的進展情況要向他單獨彙報?還有他避而不談王寶山……這些太不合乎常理了。
石濤似乎看出他心中的郁悶,拍着他的肩膀說:“肖華啊,一個領導一個思路,慢慢适應吧 。”
“哦。”
從刑警大隊回來,廖治平在辦公室裏踱着方步來回走了半天,回想剛才的彙報,他是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覺得王寶山與此案脫不了幹系。倘若羅疤子是王寶山指使人殺害的,那麽自己遲早會受到牽連。因為豪傑公司能夠在競标羅莊小區改造工程過程中“奪魁”中标,全仰仗他在幕後給王寶山指點迷津。就算王寶山與羅疤子的死因沒有任何瓜葛,但命案發生在拆遷現場,必然引起更多人的猜疑。想到這裏,他心亂如麻,毫無底數,決定抓緊時間找王寶山談一談。
出了政府大門,車一路向北,在建設路口一個電話亭處,廖治平示意司機王舜靠邊停車,說:“小王,你在這裏下車,我開車去辦點事,待一會兒,我再與你聯系。”王舜心領神會,将車靠邊停穩,從司機座上下來,冒雨躲進了電話廳內。廖治平換位到駕駛座,一加油門車穩穩當當向前滑行,車後濺起一串串水珠。一會兒功夫,到了約定的地點,他熄火停車,然後點了支煙,邊抽着煙邊靜靜等待着王寶山的出現。這是遠離市區,位于北郊處的一片魚塘,要不是下雨,這個時候來此垂釣的人不少,細雨霏霏随風斜,遠山近水,迷蒙一片,空氣新鮮,涼風飕飕,道路兩旁堆滿落葉。不打一會兒,王寶山穿着一襲黑色西裝,戴着墨鏡,幽靈般從樹林處閃了出來,徑直拉開車門坐了進去,一坐上車,就朝一臉肅然的廖治平說:“大哥,有什麽要緊事啊?大雨天的把我叫出來,搞得像地下黨接頭似的。”
廖治平雙眼冷峻地盯着前方,沒有吭聲,半晌才忿忿地說:“你小子還在裝蒜,你說怎麽啦?你捅大婁子了,你知道嗎?”
聽到廖治平的話,王寶山猛然一愣,轉而露出一臉無辜的神情,問:“我捅什麽婁子了?”
廖治平依然逼視着王寶山,似乎要看透王寶山的內心似的,冷冷地說:“你給我說實話,羅疤子是不是你找人弄死的?”
“怎麽可能?大哥,我跟你說一百遍了,羅疤子的死絕對跟我沒有任何關系。”王寶山矢口否認,一臉的真誠。
廖治平陰沉着臉,用一種半信半疑的口吻,說:“你不說實話,是吧?我可有言在先,你要是再不說實話,以後有什麽事情,我可就不管了。這是你給我的東西,你收好了,從現在起,不要再與我有任何聯系,尤其不要打我的手機。”說完從車前擋風玻璃下拿出一張□□随手扔給了一臉漠然的王寶山。
“這……”王寶山嗫嚅着,不知所雲。他清楚這卡裏面有五百萬元錢,是他為了答謝廖治平為他贏得羅莊小區的開發權而“進貢”的。
“大哥,你不相信別人,難道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嗎?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不清楚嗎?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對天發誓,真的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看到王寶山漲紅着臉,把話說得誠懇真摯,廖治平臉色不禁柔和了不少,狐疑道:“你說的是真話?”
王寶山顯得很無奈的樣子,說:“真話,大哥!”
廖治平嘆息道:“唉,真是節外生枝,把我煩死了!好吧,要是真的與你沒有關系,那我就放心了。”轉而又朝王寶山說:“如果你真的做了什麽事,一定要跟我說實話,否則……”說到這裏,廖治平瞟了王寶山一眼,将後面的半句話硬生生咽了下去。他相信王寶山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如果真的有事的話,會第一時間讓他知道的,因為就他目前的能力和水平,也許會有緩沖化解的機會。
“大哥,你放心吧,有什麽事我絕不會背着你的。”
“好吧。”他頓了一會兒,又擲地有聲地說:“幹什麽事情要把屁股擦幹淨,不要授人以柄。”
王寶山尴尬地笑了笑,說:“大哥,你放心當好你的官,我和氣生財,做好生意,任何違法亂紀的事我絕不會做。”說完抓起那張□□放在車前擋風玻璃下,拉開車門疾步消失在雨霧之中。
廖治平做夢也不曾想到,這所有的一切正是這個對他唯唯諾諾、馬首是瞻的“小弟”所為。
那天,黑子胡衛東按照王寶山的吩咐,趁着現場一片混亂之機,從羅疤子的背後,将事先準備好的一針筒劇毒□□準确推進羅疤子的腋窩處。眼瞅着羅疤子那龐大的身軀一瞬間軟綿綿倒下,他才神不知鬼不覺迅疾逃離現場。盡管他覺得事情做得天衣無縫,但是他內心還是怦怦跳個不停,因為他隐約發現羅疤子的老婆瞟了他一眼,盡管他不敢确認她是否認出了他……回到女友的出租房裏,女友還在酣睡,他不動聲色躲進衛生間,将注射器用塑料袋包好,固定在熱水器上方隐秘的地方,他要留着這個東西,萬一……然後,在回到客廳的沙發上,用王寶山給他的手機給王寶山發了條信息,一根煙的功夫,他收到了王寶山的回信,這才長籲了一口氣,将手機關了機,拖着疲憊的身子鑽進女友的被窩。
“菜買好了?”女友懶洋洋将身子纏了過來。
他甕聲甕氣地回答:“買好了!”說完仰頭瞄了一眼牆上的電子鐘,時間是上午九點四十六分,從下手到收到王寶山的信息總共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連這個多事的女人也能察覺出來,他不由得想發笑,于是他摟緊女友帶着甜蜜的微笑深沉睡去。
他要美美睡上一覺,養足精神,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将收取豐碩的回報。
廖治平搖下車窗,點燃一支煙,一陣涼風吹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又慌忙将車窗升起。周圍萬籁俱寂,一只黃鼠狼在車前橫蹿而過,迅疾消失在枯草叢中。剛才的一曲,他對王寶山一番軟硬兼施,徹底給自己吃了顆“定心丸”,他已經給王寶山亮明了自己的态度,生意要做,但是不能出現任何問題,就是有問題王寶山也得自己承擔下來,與他地關。他相信王寶山能做到這一點。他是看着王寶山長大的,他有今天與自己的資助休戚相關,說得俗氣一點,他就是王寶山的恩人,無論是倆人的緣怨,還是王寶山講義氣的性格,他相信王寶山不會出賣他,更不會落井下石。但是,他根本沒有想到,今日的王寶山并非往日那個沒落的王寶山,他在商海中熏陶多年,已變得世故與圓滑,表面上是一個精于生意的“商人”,背地裏卻是天昌市黑道中的“大哥大”,是什麽原因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原因不言而喻,唯有“利欲”兩字。晚十二鐘,風雨依舊正濃,到處黑黢黢的一片。黑子裹着雨衣準時來到王寶山指定的見面地方——城東清溢河橋上。十二點半了,按照他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依舊不見王寶山的影子,正當他為是否繼續等待而躊躇不決的時候,一輛沒有牌照的三菱越野車“刺”的一聲停在他的跟前,把他吓了一跳,他有意識地躲閃了一下,但是車頭濺起的積水還是溢了他一褲腿,他正想發作,只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駕駛座上傳來:“上車。”黑子定睛一看,正是他焦急等待的王寶山。黑子忙拉開前車門上了車,車一溜煙向前駛去。
“大哥,這是……”黑子不放心地問。
王寶山陰沉着臉沒有吭聲黑子見他那樣子,沒敢再說話。車子一直開到東郊一片果樹林才停了下來。
“拿來?”王寶山面無表情地說。
“什麽?”
王寶山沒有吭聲,一把從黑子手上手機奪過來,惡狠狠地問::“沒用手機與其他人聯系吧?”
“大哥,你放心,沒有。”
“其它東西呢?”王寶山又問。
“我……丢了!”黑子嗫嚅着。
“什麽?丢了?你是不是找死啊?”黑暗中只見王寶山眼裏放出一道寒光,随即一記重拳向黑子的臉頰掄去。
“哎喲,你怎麽打人?”黑子猝然不防遭此重擊,鮮血頓時從鼻子裏蹿了出來。
王寶山揉着有些發痛的拳頭狠狠地說:“你要是敢耍老子,哼!”
“大哥,我絕對不敢。”黑子捂着鼻子說。
片刻的沉默過後,王寶山從後排車座上用力拽過一個棕色的皮包扔到黑子的懷裏,說:“這裏是一百萬,夠你下半輩子花的,從現在起你離開天昌市,永遠不要回來,永遠不要和天昌市的任何人聯系,否則……”黑暗中王寶山擡起右手在空中劃過,正好一聲電光從空中劃過,黑子看清了他那張恐怖的臉,不禁打了個寒顫。
“滾。”王寶山厲聲嚷道。
“是……”黑子掂着皮包倉皇逃竄。
下了班,肖華沒有開車,打的往餘涵茗訂的上島咖啡廳趕去。餘涵茗早早來到咖啡廳,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了下來,要了一杯咖啡,一邊優雅地抽着煙,一邊觀賞着街境。她的腦海一直沉浸在案子的思考中,憑她的職業敏感性,羅疤子的死絕對不會是那麽簡單,這其中一定有貓膩,一定與豪傑公司有開脫不了的幹系。她要盡到一個做記者的責任,更主要的是她要搞清楚這事是否與王寶山有關,她要以此為契機為懦弱的顧春選報“一箭之仇”。盡管她與顧春選貌合神離,但畢竟他們還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夫妻,利益是一致的,顧春選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顧春選的一切也就是她的一切。她更相信肖華會信任和幫助她,實現這個意願。
不大一會兒,肖華走了進來,挨着她的對面坐了下來,見餘涵茗手裏夾着煙,皺着皺眉頭,不禁笑着問:“我的大記者,想知道什麽,問吧?”
餘涵茗笑而不答,只是吩咐服務生點了幾樣菜,又要了一瓶幹紅,然後用調侃的口吻說:“問什麽?你們不是說無可奉告嗎?”
見肖華沒有說話,她嘆了口氣,說:“哥,你知道嗎?這件事臺裏不讓報道了。”
“怎麽了?這不是很正常的新聞報道嗎?跟蹤報道社會熱點問題正是你們的責任嘛。”肖華明知故問,實質他也納悶廖治平為什麽要求對案情保密,難道單純是顧忌政府的“面子”問題。
“咦!責任?!這正常嗎?城中村改造一直社會的熱門話題,況且發生了離奇命案,為什麽不讓報道?真是可笑。”餘涵茗忿忿道。
“說說你的看法?”正當肖華想問個究竟時,服務生敲門進來送酒菜,倆人不禁止住了說話聲,只是默然看着服務生擺菜斟酒。見服務生退下,餘涵茗探着身子低聲說:“我懷疑有人想包庇這個案子。”
“不會吧,誰有這麽大的膽子?”肖華啜了一口酒,揚着眉頭問。
“你看,今天上午部主任說羅莊小區因強行拆遷發生了人命案,讓我火速趕到現場搞到第一手材料,并且說這是城中村改造工程以來發生的第一起案件,一定會引起社會的重點關注。當時我激動不已,急忙趕了過去。可是,我剛到事發現場,着手準備調查采訪時,部主任突然打電話讓我們不用管了。你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也找到了一些新聞線索……”
“你們單位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算了,不說這個了。哥,你能不能告訴我……”餘涵茗朝關閉的包間門瞄了一眼,欲言又止,一副神秘的樣子。
“告訴你什麽呀?”
餘涵茗放下手中的酒杯,抻着脖子問:“羅疤子是不是死于謀殺,而不是死于毆鬥?”
“謀殺,你想象太豐富了吧!一個普通的案子能讓你想象得那麽神奇,也真不愧你是個名記者。”肖華心裏暗自驚嘆她的敏銳,不過嘴上還是否定了想法。
餘涵茗沒有理會肖華的話,目光犀利地盯着肖華,言辭篤定地說:“并且他的死與豪傑公司有關,是不是?準确地說是王寶山幹的。”
“喲,涵茗,這事你不可亂講,法律是講究依據的,再說王寶山又不在現場?”
“我知道,可是無風不起浪啊,我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見到羅疤子的老婆時,她可是給我說起一個叫黑子的人。黑子這個人是誰啊,你們找到了嗎?”
“哦,這些情況我們已經掌握了,現在只是懷疑。”
“哥,今天見你,我想提醒你兩點:一是要找到這個黑子,才能揭開命案的真相。二是我懷疑這幕後人就是王寶山。”餘涵茗語氣肯定地說。
“涵茗,沒有确鑿的證據,你可不能妄下結論,我們公安機關會秉公執法的。我相信你是個好記者,你也要相信你哥也是個好警察。”
餘涵茗笑了笑:“我相信!我只是根據我在現場看到的,給你提供線索嘛,謹供參考,謹供參考。”
看着坐在對面一臉妩媚的女人,看到她對案情的關注和執著,聯想到她與廖治平的關系,肖華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可不再是幾年前的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孩,幾年的磨練讓她變成了一個有心機、善經營的大記者了……想到這些肖華內心竟有些沉重。那一刻,紅酒香醇四溢,他竟品不出什麽味道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