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冬日的暖陽把天空照得很藍,又不叫人很曬。常澤和張岚走在路上,覺得身上很暖,沒了剛來時候的冷冽寒風刺骨,心情也舒暢了。
“你們這有山有水還有你,空氣還真不錯,真想遲幾天回去啊!”常澤深吸了口氣,稍微有點遺憾。
“你們……要走了?什麽時候?”張岚把頭轉到一邊看向遠處的山,好像上面長的不是樹而是花,然後漫不經心地問。
“是不是舍不得我了?後天吧。我來的時候聽一個大姐說你們這海特別藍特別好,來都來了哪有不看就走的道理。阿岚,明天你帶我去海邊看看吧!”常澤看向張岚,身子靠近了他的,手臂在他腰上蠢蠢欲動,将摟未摟。
“不清不藍不好看,她騙你的。馬上就要過年了,想多宰頭豬罷了。”
說着,他們已經到了街上。幾天沒來,街邊已經換了一個樣了。之前冷冷清清的,現在一眼望去,十裏店鋪全裝扮的紅紅火火的。什麽對聯、紅布、鞭炮擺得整整齊齊,堆在桌上,門口都是。滿大街人來人往,有的在讨價還價,有的在千挑萬選,有的在提前互拜年。
常澤指着店鋪裏的商品,一陣樂:“真熱鬧啊!阿岚,我給你們買點那些吧,裝飾裝飾!這對聯,喜氣,看着就保平安!喲,那還有賣寵物衣服的,那件小紅衣穿在旺仔身上肯定好看!那件也好……”
張岚不耐煩地踢了他一腳:“不用,快走!”
常澤一臉可惜,幾番回頭,放不下那些東西。
“阿岚,那邊那個高高尖尖的建築是什麽,看着很西式啊。”常澤留意到商鋪盡頭的建築,本着哪裏不會問哪裏的态度,請教張岚。
“教堂吧。”張岚看了一眼。
“你們這還有教堂啊,這教傳得挺廣挺遠的啊!我們去看看吧。”常澤提出建議,卻不給人否決的權利,拉着張岚就往前走,這提議更像是告知。
“不是星期天不開門。”張岚只想買完菜回家。
常澤:“哪能啊。沒有什麽教能将自覺想要悔改和皈依的信徒拒之門外的。”
常澤不聽,拉着他還真的進去了。這裏地勢較高,有無數的臺階通向高處的傳教室,雖然只有一層,看起來卻和張岚家的三層樓一樣有氣勢。旁邊有一塊大草坪,立那的石塊上寫着一些《聖經》記載的金句。再旁邊,有一個大型露天停車場兼籃球場,也算是勞逸結合,空間有效利用了。
常澤帶着張岚上了階梯,試着推了推大門,推開了!裏面看起來很大,頂很高。右側高處裝滿了長玻璃窗,透過它們,可以看見一簇簇的光束。前面搭了臺子,放着講臺桌,背景是耶稣牧羊的彩圖,上面還畫了一個十字架,寫着“我是世界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裏走”,兩邊挂着深紅色的幕布。離臺下稍近的右側,有一架鋼琴,中心又有一個講臺。剩餘的空地,有序合理地擺放了無數張長椅,大概是給信徒們坐的。設置平凡,也沒有西方的雕塑、五彩玻璃,但就是覺得神聖莊嚴,富有威儀。裏面并不是空無一人,有一個老先生正坐在最前排看着《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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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快進來,我們快去做個禱告!”常澤想是被這場景所撼,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他這麽說着,卻是和張岚往後走,坐在了最後一排長椅上,雙手交叉握拳,做祈禱狀。
“你信這個?”張岚看着常澤這一連串動作,小聲說道。
“我信。”常澤睜開眼,轉向張岚又補充道:“我還信科學信人民。什麽能讓我如願我就信什麽。”
常澤又閉上了眼,大堂恢複了靜谧,可是總覺得有什麽在注視着。
張岚突然想起了媽媽的話:“我媽媽以前說過'上帝會安靜地在他的居所觀看。”
“什麽意思?”
張岚想起小時候也問過媽媽這是什麽意思?他在看什麽?
他媽媽說:“他在看世上犯惡、犯錯的人和事。”
“那他為什麽要安靜地看?只是看看嗎?”
“當然不,安靜不代表默許。上帝看着,然後等一個合适的機會去懲罰他們,或是災禍,或是其他。”媽媽摸摸小張岚的頭,又給他講了個聖經故事,最後教育他:“阿岚不能做壞事。我們阿岚要當個好孩子,勿貪,勿恨。”
他的媽媽,明明飽受了傷害,眼裏有深深的痛苦,可還是會噙着笑容,慈愛地教導自己不要仇恨。她的媽媽,是多麽善良,卻……
張岚揮散回憶,回答常澤:“就是惡有惡報的意思,人幹的壞事上帝都看在眼裏,會被懲罰。
常澤不置可否。兩人無聲地坐那許久,張岚忍不住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姐姐找不到了?”
“當然想過,現在不就是這個狀态嗎?”
“不……不是,我是說不存在了。”張岚不知道是以一種怕自己解釋不清還是其它叫醒自己的心思,更殘忍地說道:“就是死了,身體化為一抔黃土,靈魂熄滅的那種找不到了。”
常澤皺起了眉頭,感到不太舒适。這種不舒适來自張岚一句話就打破了他和陳楠這麽多年來給自己做的心理暗示。就好像是你本來在努力看書複習,想考個好成績,突然有人和你說你會考倒數第一,想拼搏有期待的勁兒一下子懈怠了下來。美夢醒了,總會失落不甘,不想接受。
他盯着十字架,直到眼裏只剩血紅,這才苦笑地閉上眼:“也想過。但是不敢細想。”
“如果是,那你們要怎麽辦?”張岚像是沒看到常澤的痛苦,問道。
“找到一切和她有關的東西,不管是屍體、黃土、還是其它什麽,找到它們,然後帶回家。”
“那那些讓你姐姐受那麽多苦的罪人……或者兇手呢?”張岚追問。
“找到,交給警察,交給法律。”
張岚很震驚,他沒想到常澤會說相信法律,相信警察的話。他一時接不下話,只想仔細看看常澤的眼睛,想辨認他是否是認真的。
“怎麽,想不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有理性,成熟的話?覺得我找了這麽多年,結果這麽遺憾卻沒有發瘋?”常澤看準了張岚眼中的質疑,“放在早十幾年,我确實是會覺得不公平,恨不得把他們扒皮抽筋。但好歹我活這麽多年,也找了那麽多年。我現在只想好好找迦迦姐,沒有精力想其它了。再說,你陳楠哥還是個警察呢,我要真做了什麽事,他得削了我,迦迦姐也不想看到我這樣。我是一個尊法的好公民。”
“是不是覺得我這形象一下子就高大雄偉起來了?有沒有更愛我了?”常澤撞了下張岚的肩膀,自信這事會發生。
“……”張岚不理,“那如果他們不在法律判決的範圍內呢?”
“那就照你媽媽說得做。”常澤沒細想,他不認為有這事存在,聳了聳肩,只是順口說道。
常澤不想多說,換了個話題。“你媽媽信教?”
“不知道。她只是常常告訴我一些聖經故事,讓我不要仇恨,上帝會懲罰惡人。”媽媽經常翻看《聖經》,可張岚不知道是因為這是她為數不多能看的書,還是因為她真的需要靠它慰藉。
常澤沒在意這番略唯神論的話,只問張岚的看法:“那你贊同你媽媽的話嗎?”
張岚:“後來發生了改變。”
“後來發生了什麽?”常澤覺得這是一個深入了解張岚的好機會。
“後來……後來媽媽去世了。”聽他這麽一說,常澤反倒不好開口深問了,只挑了另一話題。
“你不相信上帝會懲罰那些惡人了?”
“我信……”張岚隐了後句,只是上帝等的最合适的機會太長太久了,要是有那麽一個惡人,他等不及,還怕那人罰得不夠重。
張岚騙了張岑,他并不是想那個人站媽媽墓前道歉,他想得更多。他沒有說出口,對于那個人,既然入不了監獄,那就換地獄試試。
“一個人只要悔改了就可以被救贖嗎?它做的事就能被抹去嗎?就能成為羔羊嗎?”張岚問。
常澤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他知道張岚心中有答案,多說無益。
“我們怎麽好端端讨論起神學來了,我們還是回家讨論讨論愛的哲學吧,你說呢,阿岚……”常澤在張岚耳邊低聲說着。
張岚推開他的頭,率先走出了大堂。
“你們買了什麽?”陳楠看着兩人每人兩手提滿袋子。
張岚最後還是沒有攔住常澤。常澤提出要分頭行動節約時間,分配好各自要買什麽之後就走了。張岚無所謂,直到常澤提着滿手袋子,一件紅袖露出了頭,張岚才意識到不太好。常澤笑着走向張岚,一臉得意,提起雙手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張岚只覺得一陣無語,有時候真的不能小看老男人的倔強和固執……
“一些過年必備品啊!看,這件衣服是不是特好!”常澤向陳楠展示了那間小紅衣,又覺得不夠,必須上模特身上才能看出效果。他追着旺仔跑,抓住了它,穿好了抱起來給他們看,“是不是特別清秀,非常配旺仔的白毛,還可以戴帽子。”常澤示範了一下。
看着常澤阻止旺仔的撕咬,伸出兩只手把它嘴咧開,張岚表無視,陳楠心疼旺仔,也只有張岑能笑着配合,誇旺仔好看,誇常澤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