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他們拿了行李回家,幾人道了晚安便回了房。張岚把姐姐準備好的洗漱用品拿給常澤,指了指浴室,眼神示意他“趕緊的,洗了我洗。”常澤巡視張岚的房間,一臉滿意地笑着,聽話去了浴室。
等張岚洗完出來時,看見常澤正坐在床邊拿着那張陳迦的照片,也不知道看了許久,連他出來的聲響都沒有聽到。
張岚難得主動開了口:“她很漂亮。”
常澤像是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過了好久,才擡起頭,笑了笑,只是面部肌肉繃地太久,笑得有點像哭:“當然,她非常漂亮,彈的一手好琴。以前追她的男的可多了,天天有人給她寫信、送花,不過迦迦姐都不喜歡。”
“她看起來很溫柔,一定不知道怎麽拒絕他們。”張岚看向常澤手中的照片,接了話。
常澤好像想到了什麽,肌肉終于松弛下來,笑得更加燦爛了:“是啊,都是我和楠哥替她傳話。一些人還死纏爛打,我們就變着法兒捉弄他們,讓他們知難而退。”
“她那麽好,值得那麽多人的喜歡。”張岚喃喃自語道。
常澤開玩笑地問道:“怎麽,你也喜歡她嗎?”
張岚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常澤一把拉下他,把他往床上按,假裝吃醋,霸道地說:“你不能喜歡她,你只能喜歡我。”
“你哪裏值得我喜歡?”張岚反問道,試着将他沉重的身子從自己身上翻開。
“當然是全身上下,包括我那顆愛你的心啊。”常澤禁锢住張岚的手,不讓他動作。
“……”
常澤突然想到了什麽,把頭壓得更低,連帶着聲音也放低了,像是在誘惑着張岚:“寶貝兒,你明天真的要去見那個女的?我們能不能不去啊?”
氣息在張岚的臉上似有似無地飄着,眼看常澤的嘴就要碰上了他的鼻子,張岚撇開頭,冷聲道:“去。你起開。”
常澤試圖再說服一下:“那我從你身上起開,你能答應我不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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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岚:“……不能。”
眼看張岚要失去耐心,掙紮的力道也大了,常澤連忙翻身躺到了旁邊。
常澤心知不能不讓張岚去,那就各退一步,“你有了我,肯定不能喜歡別人。萬一人家真看上你了,你一定也不知道怎麽拒絕人家女孩子,我給你幾個衷心的建議,保證這煩惱不再有。”
“你還是給我幾個怎樣讓前男友不再騷擾我的建議吧。”張岚諷刺道。
常澤裝作沒聽到,興致大發,坐起了身:“這女的吧,尤其是年輕女性,最讨厭男的三種類型。第一,男的木讷情商低。你明天就穿深色格子襯衣搭一條淺色休閑褲,再戴一幅黑框眼鏡,總之怎麽理科宅男怎麽來。開場語一定要普通又官方,開車別給她開門,吃飯別給她拉椅,她問你今天打扮得怎麽樣,千萬別說很漂亮,要指出她的缺點,給她改正的機會……”
“你這是缺心眼吧。你別說了,我做不到。”張岚打斷他,根本不想聽他這麽不靠譜的話。
“別啊,還有二呢。第二就是裝逼。你到時候一接到她,就開始吹牛逼。比如我最喜歡的運動是高爾夫球,追我的人都能繞地球3圈,馬雲是我兄弟這樣的。但最高境界就是不懂裝懂,不動聲色地讓人知道你在吹牛。比如你把姑娘把她往西餐廳一帶,告訴他你常來,一天來這3次,然後點一個8分熟的牛排,服務員說沒有,你就投訴,叫他們負責人出來說話……”
張岚:“你這是傻逼吧……”
“所以才說是女性最讨厭的其中一類型啊。還有第三呢,那可是絕了,比上面兩種更讓人姑娘看不上。就是沒有主見,典型代表就是媽寶男。到時候你和人女生聊天的時候,時不時就來一句我姐姐說,不行,人家是你姐的同事,知道你姐為人,再說這樣诋毀你姐也不好。恩……你就說你三阿公說。對,就是這樣,到時候聊起什麽,你就說我三阿公說這樣不好,我三阿公說女孩子嫁到我們家就是洗衣做飯帶孩子,當賢妻良母的,我三阿公說一定要找屬兔的,性格好……這類的話。以上三種你可以兩兩組合,有能力的話可以三個都用上,保證姑娘聽了分分鐘要走人。”常澤自信滿滿。
“你是不是沒吃藥?我三阿公怎麽得罪你了?我怎麽得罪你了?”張岚聽完只覺得他在想法設法侮辱自己,別說這能把姑娘吓走,連他自己都嫌棄。
“我這不是想讓那姑娘和他媽徹底死心,完全沒有死灰複燃的心思嘛。”常澤好像還沒說過瘾,硬是作了最後的總結,“我給你做一下最後的陳詞。你要穿我說的那個衣服,可以和那小姑娘說,你好,我叫張岚,今年19歲,我連跳了兩級,所以今年讀大三,是學計算機的。我最喜歡的書是時間簡史,我最喜歡的運動是高爾夫,追我的人可以繞地球三圈,但是我三阿公說一定要找個屬兔的,那樣的才性格好,将來嫁到我家後是能洗衣做飯帶孩子,當個賢妻良母的。千萬不能做給她開車門,拉座椅這樣紳士的舉動,我們要言行合一,從各方面讓姑娘對你失去興趣,進而讓她媽媽也斷了這份念頭。”
常澤說完還不放心,拉着張岚的胳膊,想要他重複一遍上述重點,大有一副張岚不說,他就不放棄繼續糾纏的無賴相。
張岚被逼得發瘋,開了口:“我三阿公說這張床只能讓姑娘睡,我三阿公還說這張床不能讓不要臉的人睡,我三阿公再三強調了,這張床不能讓快30的不要臉的老男人睡!滾出去!”張岚推了常澤一把,試圖把他推下床。
常澤笑着抱住了張岚,讨饒道:“我不說了,我不出去。我們睡覺吧,今天可累着我了。”
張岚還在猶豫着要不要推開的時候,常澤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了。昨晚一宿沒睡,早上又起得早,加上一整天的體力活動和崩了一天神經,把常澤的精力都耗空了,他終于熬不住,甚至抓不住這個與張岚同床共枕的好機會好好發揮發揮,就陷入了夢中。
張岚嘆了口氣,低頭看了常澤好久,才伸手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脖頸裏,深吸了幾口氣,說:“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你再堅持一下,一下就好……”張岚輕輕推開常澤,擺正了他的姿勢,蓋上被子,關上了燈。
二樓漸漸沒了聲響,而張岑的心從見到三阿公起就沒有平靜過。張岑躺在床上,一想到下午的事情就發愁。
三阿公一等常澤和陳楠走後,笑意盈盈的臉色就變了:“阿岑,阿岚,他們找的就是你們的媽媽。但我希望你們能不要告訴他們。”
“……是來找阿岚的親生母親的嗎?為什麽不能說!你們還想怎麽樣?姐姐都已經去世了,為什麽還要再禁锢着她,讓她回家不行嗎?”三阿公直截了當的話讓張岑開始沒反應過來,等她明白他的話後,往日的溫婉不再,憤怒取而代之。憑什麽?憑什麽!
“阿岑,算我老頭子求求你了。這事是犯法的,要是他們知道了,追究起責任來,丢我們老張家的臉面啊!我這不悄悄帶他們來看阿岚一眼,也算是我好心了。”
“現在知道怕了,那當初呢?三阿公,我們不能一錯再錯了,現在改一切都還能回頭。”
“阿岑,當初執意要買的是你奶奶!現在你奶奶死了,你媽媽也死了,這件事就這麽讓它過去,不好嗎?”老人苦口婆心地勸道。
“那她的家人呢?難道他們就該一輩子找不到親人,盼不到團圓嗎?” 現在她的親人就在眼前,張岑做不到閉口不言,為他們這些兇手隐瞞真相,哪怕她也姓張。她轉向張岚:“阿岚,之前你不讓我去找姐姐的家人,我可以以說不定姐姐的家人沒了,還是在這妥當為理由來說服自己。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姐姐的親人找過來了!他們是好人,已經堅持尋找了這麽年,他們還是你的親人!我不能再閉上嘴假裝自己不知道了。阿岚,你難道因為你那點莫名的愧疚和恨意,辜負你媽媽最大的願望嗎?”張岑覺得自己說得夠明白了,立刻起身想去追上常澤和陳楠。
但她一起身,手臂便被拉住了,她看向張岚,無聲地質問。
“不是莫名的!姐,是他推我,我才來遲了,媽媽才會死的。我沒辦法……我沒辦法不把責任推給他,我也沒辦法不愧疚。是他害了媽媽,是我跑得還不夠快。”張岚握緊了拳頭,硬是吞下了哽咽,“姐,我還無法面對他們,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他們說……告訴他們,你們找了這麽多年的姐姐已經死了?我是媽媽被迫生的加害人的孩子?姐,我做不到……”
“阿岚,不要這樣。你是無辜的!姐姐病了很久,多年的淤積,就快不行了……那人是推了你,可是媽媽已經不在了,你找到他能幹什麽?害你媽媽的還有奶奶、其他知情的人,甚至是我!你要拿我們怎麽辦?阿岚,聽姐姐的,別再找了,別在懷恨在心了。”張岑像是鐵定了心一定要去找他們。
“我做不到。要是他沒推我,要是我跑得再快一些,事情就不是這樣看了。姐,由我來說,好嗎?我不會讓他們等太久的,我一定會讓媽媽回家的……我只是想他先和媽媽道個歉。”張岚看着張岑,那眼神裏閃着淚光,有愧疚,有懇求,有擔心……這讓張岑鼓足的氣一下子癟了下去。
張岑嘆了口氣:“阿岚,你也不能讓我和姐姐等太久啊。但是說好了,我的态度是不主動,不阻止,要是他們查到了,阿岚,你就必須得說,得認了。”
“……恩。”
“還有,你不能做過激的事,姐姐只剩下你了,也只有你了……”張岑淚眼涔涔地看向弟弟。
“姐,我保證。”
三阿公笑道:“看,這不是皆大歡喜嘛。”
……
張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對不對,有好幾次,她看着常澤和陳楠愁容滿面的樣子,忍不住想開口。可是望向弟弟那雙懇切的眼睛,又心疼地閉上了口。張岑一邊想着讓姐姐流離的身心能歸鄉;一方面她不能不管弟弟的心結,他是姐姐的骨肉,是她的弟弟,是姐姐臨死前唯一放不下的,要她一定好好對他的孩子。她理應代替姐姐好好照顧他,讓他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都說成年人不做選擇題,可很多時候,老天偏要我們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們能做的,只有明确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麽,什麽是最值得我們期待的。